文字與影像中真實的俄羅斯是這樣!一個人的西伯利亞鐵路紀行

西伯利亞 卡馬河 朋友圈 建築 地標旅行 2017-06-10

在微有光芒的凌晨,帕米奇號航行在西伯利亞海。

是的,西伯利亞海。

在原本的西西伯利亞草原之上,有一層匍匐在草原上的濃厚的霧,如海水般,如海水般在白樺林間細密地流淌,沒有草原,只有無盡的白色的海洋。

在遠處的天際,在天際的海平面上,暗紅色的朝霞浸上雲層。然後絳紅,然後緋紅,然後是模糊的、曖昧的有些許淡紅的烏雲。而那些篤定的烏雲,則洶湧而去,直到列車前行的天際。

這一夜,列車再從晴朗的西伯利亞,走回陰鬱的西伯利亞。在某處鐵路道口,在空無一人的蒼白的公路道口,立在路旁的兩根白樺木杆上,點著兩盞蒼白的燈;在某處不知名的火車站,在清晨微弱的光芒中,廢棄的鐵軌上泊滿廢棄的列車,鏽紅色的棄車之間,暗綠色的野草已經攀上車門,遠處是積水的赭石色的土路,以及背景天空中無盡的濃黑的雲。

那時還不到當地時間的凌晨六時,車廂中只有我獨自醒來。獨自站在車廂尾部上下列車的隔間,只有單調的車輪與鐵軌撞擊的噪音,闃寂無聲。

西伯利亞的海風從縫隙中灌進來,卻已經不再像午夜的巴拉巴草原那樣寒冷。

秋明向莫斯科方向,令人慌張的,還有難以選擇的西伯利亞鐵路線路。

線路圖上看似只有幾座城市的不同,而事實上不同的又何止十站百站,百里千里。我用去很多時間準備西伯利亞鐵路旅行,我用去很多時間旅行在西伯利亞鐵路,一次又一次。我看到了西伯利亞鐵路的許多點與線,可是就像在即時戰略遊戲中展示的那樣,開拓出的點與線又會讓周圍原本混沌未知的黑色化為新的細節繁複的地圖。如此往復,永無止境。

我的慌張大約就是因為我知道,旅行與探索永無止境,我們卻終有結束。

文字與影像中真實的俄羅斯是這樣!一個人的西伯利亞鐵路紀行

俄羅斯太大,世界太大,慌張得像是溺水在西伯利亞海中,你知道你絕無希望。

秋明之後,車廂空了一半。

票價昂貴的高等級列車,沒有自帶烤饢的中亞人,旅客的社會地位與經濟條件顯然更好。對面下鋪,昨夜提醒我注意財物的胖胖的男人,和我下鋪的他的旅伴,目的地是彼爾姆。他可以說一些英語,而且去過北京,他告訴我他見過的北京,描述中充滿溢美之詞,以至於我不得不提起霧霾以示謙虛。我打開筆記本電腦,給他看我去年路過彼爾姆時拍攝的彼爾姆火車站的照片——如果離開葉卡捷琳堡時依然搭乘夜車以節省住宿費用與時間,那麼今年途經彼爾姆的時間將在午夜以後,我不能再見卡馬河(Кама)畔的彼爾姆。

去年停站彼爾姆時是在傍晚,忽然落起了細雨。火車站月臺與火車站外的廣場無蔽無擋地相連,廣場上站滿成百上千統一著裝的學生們,可能是要搭乘列車前往哪裡參加什麼盛大的集會。

短暫的停站,對於那座濃郁蘇聯風格的重工業城市只有匆匆一瞥,細雨忽然轉成了暴雨。鐵路工人躲在屋簷下,身邊通向樓頂的排水管,瞬間水流如注。出彼爾姆火車站不遠,就是卡馬河,伏爾加河最長的支流,淡淡流向遠方。彼爾姆火車站的雨,只是彼爾姆火車站的雨。除卻火車站,四周一片晴朗。也許正是彼爾姆火車站的雨,才讓我一直對彼爾姆印象深刻。

即便你不再記得當你乘坐西伯利亞鐵路時經過哪些車站,但你一定會記著在某座城市的車站,忽然下起了雨。

於是在卡馬河畔,雨霽天晴。一道彩虹,搖曳在卡馬河左岸。

這已是我在西伯利亞鐵路旅途中看見的第四道彩虹,可卻是第一道倒映在水中的彩虹,卡馬河中的彩虹。

西西伯利亞的邊緣地帶,比起西伯利亞腹地,失卻了壯闊與蒼茫,風景平淡得幾近敷衍。

空曠的車廂裡,也沒有什麼有趣的旅客。旁邊45號邊鋪下鋪氣度優雅的女人,午餐是大號飯盒中的一隻身材魁梧的雞,這樣的事情我已經習以為常。謝韋爾斯克青年團的軍官誠然有趣,但是我又沒有必死的決心去招惹一位俄國軍官。他在鋪位上不斷地向軍校學生們傳授用刀的技法,他帶著一把鋒利的戰術刀,可以在手上漂亮地翻轉之後,準確地扎進毛毯上預先設定的目標。

最讓我感興趣的是他的白色T恤,胸前背後,印著碩大的漢字:少林寺。這足以證明他的刀法得自少林真傳,說不定還研修過易筋經,打穿過十八銅人陣什麼的。可是每次走來過去,全部弟子搖頭晃腦地尾隨身後,又完全沒有江湖正派的風度,卻更像是準備去打群架的一幫小流氓。

他們也是情非得已。俄羅斯鐵路列車全列任何空間均嚴禁吸菸,包括我總站在那裡看風景的車尾上下列車的隔間——在中國的鐵路列車上那裡一般闢為吸菸室。軍官嗜煙,年輕的學生們正在天生學壞的年紀,於是只好躲在車廂連接間抽菸,那裡通透,煙味可以迅速散盡,不留罪證不會被乘務員責罵——乘務員也是好大的膽,可能是退休改行的前任方丈,我以為。

休息結束的時間也過了,售票員還沒有回來,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我覺得我可能永遠也買不到去往莫斯科的列車車票了。

上午在秋明火車站,停站時在月臺上游蕩,險些錯過我的帕米奇號。

秋明是西伯利亞最古老的城市,秋明火車站卻有沿途建造年代最晚的新候車樓。一八八五年隨著西伯利亞鐵路同時修築的秋明火車站舊候車樓,想來已經葬身新候車樓下。不過在車尾的方向,距離新候車樓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有一棟與舊候車樓同時代的兩層磚樓,也許是曾經的行李房。

文字與影像中真實的俄羅斯是這樣!一個人的西伯利亞鐵路紀行

四號車廂在車首,秋明火車站內又在翻新施工,路途遠而難行,走到那棟塗刷成粉紅色的兩層磚石建築身前,已經難見帕米奇號車尾。我本以為那就是舊候車樓,否則也不會大費周折,可是近處才注意到建築沒有朝向軌道出入的門。

建築上鑲嵌著紀念銘牌,關於鐵路工程師、將軍與革命領袖的,卻沒有關於建築本身的。

帕米奇號在秋明火車站停站二十分鐘,然而我走到建築前並且抄錄銘牌上的文字用去了太多時間,飛奔回四號車廂時,月臺已經空無一人,乘務員也已經站回車廂門前,我險些流落在秋明火車站。

險些像普拉東(Платону)那樣,流落在扎斯吐賓斯克火車站(Заступинск)。

現實不是電影,《兩個人的車站》( Вокзал для двоих)裡,普拉東在車站餐廳遇到了漂亮的維拉(Вера),遇到了愛情。

而一句俄語不能說的我除了遇到不幸之外,什麼也不會遇到。

百無聊賴地等在售票大廳裡,我忽然想起來,以前看電影的時候,曾經期待著自己也有一天能遊蕩在某座火車站——有維拉並且能彼此相愛的火車站。但是真的當這一切險些發生的時候,我回想起來卻只有後怕。

現實與理想的距離,大約就像我與隔著十個人的俄羅斯鐵路售票窗口那麼遙遠。

理想中的電影裡,普拉東對坐在窗口裡的年輕的女售票員說:

“您如果能告訴我一個幸福的車站名稱,那我就買一張車票去那兒度過一生。”
文字與影像中真實的俄羅斯是這樣!一個人的西伯利亞鐵路紀行

《我已與一萬億株白樺相逢》 (一個人的西伯利亞鐵路紀行,文字與影像中真實的俄羅斯。)

作者: 胡成

內容簡介:

他獨自一人在遙遠的符拉迪沃斯託克,踏上西伯利亞鐵路列車。

9928公里橫貫歐亞大陸的西伯利亞鐵路,是俄羅斯的脊髓,無數歷史與城市依附鐵路而生。

看盡沿途的風景與城市,用膠捲記錄下擦肩而過的俄羅斯人——

哈薩克的金礦工人亞歷山大、薩哈林的流落小旅館的亞歷山大老頭、布里亞特蒙古人小阿廖沙母子、安加爾斯克的親愛的奇斯佳科娃·亞歷山德羅夫娜老太太、新西伯利亞租住床位在異鄉謀生的漂亮姑娘、葉卡捷琳堡的書商米哈伊爾

——人與城市的故事,也即是國家的故事,關於俄羅斯,關於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關於沙皇俄國。

全書精選114幀黑白與彩色膠片攝影作品,用以佐證那些風景、城市與人的存在,為讀者展示了一個最真實的俄羅斯,它的過去、現在與可能發生的未來。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