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展開雙臂，套上外套的動作忽然頓住。
“陪我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晚上，想留在我房裡？”
他的聲音就像悠揚的琴音劃過冰面。
動人心懸之中，又帶著一絲挑釁。
顧曉唸的元神都要皸裂了。
“你這個思想汙濁的混蛋！我的意思是說，帶著赤羽丸進到你肚子裡！就算我呆在你房裡又怎樣？我不可以打坐嗎？我不可以冥想嗎？我不可以睡地板嗎？！”
憤怒已經讓她凝成小惡魔的形狀。
呲著小虎牙，狠不得咬死他。
穆肆夜隱忍著勾起脣角。
如果她在，他又怎麼忍心讓她睡地板呢？
在這樣孤寂漫長的寒夜，有一隻這樣呱噪的小傢伙陪著，似乎也平添了不少樂趣。
他把手放在肚臍上方，安撫的揉了揉。
“好了，逗你的。我只是想看看在沒有赤羽丸的情況下，能不能獨自撐過一晚。順便測試一下善無果大師，到底有沒有鎮住這宅子裡的陰氣。不過結果看來，不容樂觀。”
顧曉念一下癱成泥巴狀。
原來自己被戲弄了……
這樣更加不可饒恕！好不好？！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話裡的信息量好大。
什麼“沒有赤羽丸”，什麼“撐過一晚”？
難道這宅子裡的陰氣會把他凍成剛才那樣的“殭屍”？
那他幹嘛不搬家呢？
總不是沒錢買房子吧……
不過這宅子裡確實有問題。
至少，先前那些硃砂沒有對朵兒和小果起作用。
這到底是硃砂的問題，還是朵兒和小果的問題？
或者……是那個善無果的問題？
就在顧曉念滿臉問號的時候，穆肆夜從衣櫃底部一個隱祕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長條狀的盒子。
打開盒蓋，裡面放著一根黑色的金屬手杖。
如墨一般的黑，彷彿能吸走所有的光線。
穆肆夜拿出手杖端詳片刻。
然後按住雕刻著精緻花紋的圓形杖柄向外一拔，一抹寒光悠然射出。
裡面是一柄鋼製的短劍。
劍刃很新，還沒有見過血。
顧曉念忽然被劍身上的味道吸引。
好熟悉，又好遙遠的感覺……
在皇家生活的幾年，以及在古墓內漫長的歲月裡。
她見過的各路冷兵器算不上多，但也絕不少了。
它們大都染了沙場上將士的、或敵人的血。
煞氣襲人。
即使埋在古墓裡，也都是鎮壓那些陪葬者，防止他們屍變或化為怨靈的寶物。
但是眼前這把，清冽乾淨。
亦如這個男人一般，如翱翔天際，桀驁冷峻的孤鷹。
怎麼看，都不像是一把用來殺凡人的劍……
“我們去找那兩個小鬼。”
穆肆夜將短劍一收，手指翻飛，手杖如黑夜歌姬，在他指尖靈活的轉了一圈。
“好。”
顧曉念放下紛亂的思緒。
抱著懷裡的赤羽丸搓了搓。
再熱一點，不要讓寒氣凍著我的寶貝徒兒。
兩人出了臥室向外走。
可是還沒走到門口，就響起了奇怪的敲門聲。
咚—咚—咚—！
聲音不輕不重，節奏均勻。
在這安靜的夜晚，鬼魅出沒的大宅裡。
這樣毫無感情的敲門聲，無疑讓人瘮得慌。
可顧曉念和穆肆夜都不是凡人。
自然沒那麼害怕。
穆肆夜點開門口的監視器。
只見門外站著一高一矮兩個小孩，正面無表情的面對著大門。
“怎麼會是他們？”顧曉唸的元神都繃直了。
門外站著的居然是穆無鸞和杭小萱。
穆肆夜眉心顰起，一瞬不瞬地盯著監視器裡的畫面。
只見穆無鸞抬手敲了三下門，然後又換杭小萱敲。
兩個人動作一致得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樣。
敲完後，倆人就木楞楞的站著。
悄無聲息……
“他們有鬼，別開門。”
顧曉唸的聲音壓低了許多，她居然沒有聞到他們身上的氣味。
她心中腹誹：這種嚇唬人的橋段太老套了。
我就不開！你把手敲斷了我也不開！
可這樣異樣的安靜沒有持續多久。
監視器裡傳來一陣雜音。
“嗚嗚咽咽”的，莫名有種幽怨感。
等這嗚咽聲停下之後，兩個孩子又開始輪流敲門。
幾番來回之後，嗚嗚咽咽的聲音越來越強。
乍一聽，好似四方野鬼同哭，聽得人毛骨悚然。
在這鬼哭狼嚎般的異樣雜音裡，突然有什麼東西發出“嗡——”的一聲響。
穆肆夜不知什麼時候掏出手機，音量開到最大，對準監視器的話筒就放出一段極強的音。
“這是什麼啊？”顧曉念莫名覺得心靈受到了震撼。
“是青龍寺的鐘聲。”穆肆夜看著監視器。
兩個小孩已經從畫面上消失了。
“你好厲害！怎麼知道鐘聲還可以這樣用？”
顧曉念感慨萬分。
她這個活了一千年的妖，居然以為鐘聲就是用來吵人家睡覺的。
“這些都是平時在網上看來的，沒想到真的管用。不過看來，我們被人盯上了。”穆肆夜謙虛的說。
現在讓他疑惑的，是為什麼有人半夜來敲門。
還用無鸞和小萱，明顯就是想讓他掉以輕心。
顧曉念有些愧疚的縮成一團。
來人肯定是盯上了她這個妖怪，但穆肆夜卻毫不猶豫的說了“我們”。
這說明他已經認可自己了吧？
這樣被人在乎的感覺，真好……
——
樓下。
院子裡。
風緘雲默，四方無聲。
沉浸在一片靜怡之中的穆家古堡，在某個隱祕的角落，突然傳來了一聲低啞沉悶的叫聲。
善無果揉著耳朵左右晃了晃。
剛才那一記悶響，敲得他沉積多年的耳屎都飛出來了。
“這小子有兩下子，居然會用鐘聲敲山鎮虎！等著瞧，咱們的好戲才剛剛開始，本尊就不信引不出來你！”
他嘴角邪肆的一笑。
然後拿出一個銅碗，往裡面倒了些奇怪的液體。
捻著蘭花指，揮著浮塵。
又開始做法。
玄命蹲在他身後，守著旁邊躺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兩個小孩。
女孩五官精緻，皮膚白嫩得像瓷娃娃一般。
只是那捲翹的睫毛在微微顫動，細幼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好像在做著什麼可怕的夢，卻又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