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小清河

家鄉的小清河

我老家是在膠東的鄉下。那是一塊沒有山,沒有大河,地下也挖不出多少水的土地。若有人想讓我說出家鄉的美來,我真的說不好,只記得有條如夢般流淌的小清河。

那是個小小的村莊,不大,百十多戶人家吧。一條清清的河從它的東面很遠的地方彎彎地流過來,滑過村子東南一角,一轉彎,竟直直地向南流去了。

河有四五十米寬吧,河堤凸出在河外一邊的高度,大概有六七米的光景,(對於河流眾多的地方,這點高度是稱不上高的)。兩岸河堤上是清一色的刺槐,槐樹大小不一,也不知生長多少年啦,很多樹兒都是在其它樹的根鬚上生髮出來的。因為沒有人去精心維護的緣故吧,只記得堤岸的坡上坡下密密的一片,不成行不成列的。而河堤的頂上卻是一條不足兩米寬的小路,這些密密的樹兒便像是圍著小路看熱鬧的人群似的,你挨著我,我挨著你,擁擠著,伸著腦袋,把個小路的天空全遮住了。

小路變成了一條廊道,看不清四周也望不到盡頭。

這條樹木廕庇著的小路去向,對我,一直是個謎的。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去真正走到它的盡頭。若是讓我說出,沿著它走過的最遠的距離,可能當屬那一次,暑假裡我和朋友一起去看人家拍電影的時候了。

莫言先生有部小說叫《紅高粱》的,某些外景就是在這條看似無盡的小路邊上一個村莊裡完成的。記得那時,朋友來約我,說是有拍電影的到我們這邊了。拍的是什麼,當時是不知道的。而像我這樣的農村孩子,電影看的自然不少,可那電影是怎麼拍的,卻是非常之好奇。

有人告訴說,只要順著這條小河一直走,就肯定可以找到拍攝的現場。好吧,我們一咬牙,騎上自行車,從這條不知盡頭的小路開始了兩個人密林探幽似的征程。

家鄉的小清河

也不知走了多久,還是沒有到,我的腿有點酸的蹬不動車輪了。但是,既然是自己的決定,是不能叫苦的。於是,抬起屁股,整個身子向前傾著,靠自身的重力去壓動腳蹬,車子便一會左一會右地晃盪著前行。哈,現在想來,那股不怕困難勇挑極限的勁頭,如果用在現在生活中,確實是能夠成就一番事業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知走到的是什麼地方,但只見前方一座小橋——那是座很低很窄的石橋,躺在河的底面上;對岸有一群人圍著兩輛很大的客車在看,還有好多頭上戴著遮陽帽的人在招呼著什麼。

這可能就是現場了吧。但是,往四邊看了一圈,卻是再也沒有看到更多的不同啦。

我正納悶著,朋友指著河裡靠近堤坡一邊的一片高粱地說,“可能在那邊,咱們找找去”。於是,我們把車子倚在樹上,放好,徒步向高粱地進發了。

走了一會兒,遠遠的,看到在高梁地中間,有一個攝像機模樣的東西,高高地架在空中。看來沒找錯,就是這兒啦,我倆一下子興奮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快步往裡衝去。可就在這時,一個戴白色遮陽帽的胖胖的很白淨的男子也正以與我們一樣的快步向我們衝來。

哦,進不去了!有人擋駕了!

但好奇心能激發出無窮的潛力,只要想做就總會有辦法的。聰明的我們,悄悄地拐了個彎,採取迂迴戰術,從高粱地的另一邊穿插過去。我們急急地進行著我們的計劃。眼看就到我們的目標地了,一抬頭,那個遮陽帽卻早在那裡等著我們啦!

“早就知道你們會走這裡,快出去吧,這裡不允許進來。”

無奈,完全一副很狼狽的樣子,只好原路返回了。

恰在要走出高粱地的時候,卻意外地看發現了一條蛇正在吃一隻青蛙,那青蛙呱呱地叫著,好恐怖的。

我趕緊往外走,心裡想:這會兒就是你讓我們進去,我們也不進了!你們去拍蛇吧!

小石橋頭又在眼前了。想想,有點憋屈,這麼辛苦地跑來,啥也沒看見,回去跟小夥伴們怎麼吹呀,就說什麼也看見,慘慘兮兮地回來了?不行,我倆一商議,就在這兒等著,他們有本事就別出來,那地裡可是有蛇的!

天很熱,只能躲在樹蔭底下,而眼睛須盯著那片神祕的高粱地,像是裡面隨時可能有什麼奇怪的玩意冒出來似的。等了很久,我都有些困了。突然,朋友說,

“快看,有人出來了!”

遠遠的,有一個穿著白色無袖背心的女人,被兩個男子架著從高粱地裡走出來。那女的好像很疲憊的樣子,腳步踉蹌著。尤其讓我驚訝的是:這麼熱的天氣裡,她竟然穿著棉褲!紅色的,在熱辣辣的太陽底下,是那麼地扎眼。好吧,我倆相對笑了起來。大概拍電影就是這樣吧,需要夏天穿棉褲,冬天穿背心的。

怎麼回來的,記不清啦。反正從那以後,如果有人再攛掇我去做這樣的事情,我是決計不會去了。

這就是我至今能記起的,沿著小清河岸堤走過的最長的路了。

家鄉的小清河

在小清河西岸,從河流滑過村莊向南流去的那一角處算起,約二百多米吧,就是我兒時的學校。

普普通通的十幾間紅瓦平房,沒有圍牆。它於我,最清晰的記憶就是平房前面的菜地裡長著的,兩棵,或者是三棵吧,高矮不同的梧桐樹。它們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四周的青菜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它們相比的,所以,自然就高大得醒目耀眼了。而在那時的村莊裡,這所學校的地位也正如這幾棵孤零零的梧桐樹一樣耀眼奪目。雖然,對於現在的孩子,這實在是無法入眼的學校啦;簡陋且窄小,沒有一點華麗的地方。

春天來了,滿堤的槐葉染綠了小河;槐花一開,那就是一場美麗的花會了。河裡明亮的水波,靜靜地向南粼粼地淌著,溫柔而舒緩。紅或白的花兒開在岸邊,青綠的水草盪漾在河裡;近岸的砂的水底清晰可見,那砂面上分明有著一道道河水流過的痕跡,如情人們吻過的脣印。

每當學校下課的搖鈴一響,我和小夥伴們就會一下子衝出教室來,向著岸邊的陣地跑去。小河邊,立時熱鬧起來。

有玩砂的,有去摘槐花的,有去蒲葉裡找鳥蛋的,還有的就在河岸上賽跑,做出各種有趣的動作,大聲呼喊著同伴……

而於我,最高興的事,要數去河裡拔那些香嫩的蒲棒了。把蒲穗橫著,放在嘴裡,只一擼,香而柔軟的穗絨就吃到嘴裡了;香香的,有時會吃的滿腮都是,一副饞人的樣子。而且,蒲棒還可以當武器,和小夥伴對著打。一個打來,一個拿著蒲棒迎上;結果是,兩個蒲穗都碎掉了,這時大家就哈哈大笑起來。

到了夏天,小河就是我們天然的游泳池了。小河的水不深,最深的地方也不會沒過我們的胸脯,而且還是河的中心區域。所以,那時的家長是並不擔心孩子的游泳安全的。但老師卻不這麼看,他們是不允許大人不在場的情況下,孩子下水的。

記得有一次,幾個小夥伴在午休時間(夏天,那時的孩子們和現在的孩子一樣,也是到學校集中午休的),偷偷地跑到小河去洗澡了,結果被值日生告到了老師那裡。懲罰是免不了的,有時,就直接被責令站在教室外面晒太陽。而對此,家長也從沒當回事。試想一下,如果此事發生在現在,可能就完全不一樣的境地了。

小清河的魚很多,蝦蟹也有。我們一有時間就去河邊看大人們捕魚。他們在河邊選好地方,撐起網來,旁邊放一水桶,一個馬紮。一切安排停當,便撒下網去。隨後,便是點上一袋旱菸,靜靜地等著魚兒上鉤。那種舒緩的節奏,可能只有那個年代的人能體會得到吧。現在的人們,有幾人能有如此的靜心去等著魚兒慢慢上鉤呢。

冬天的時候,小清河的水面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近岸的地方因為水很淺的緣故,那冰層就直接深入到河底了。有了這樣的冰河,滑冰自然就成了我們下課後重要的運動項目。不少小夥伴還帶著自做的滑冰車來。那滑冰車就是用四個沒用了的軸承做輪子,安裝在一塊比屁股大不了多少的方木板上,然後,再找來兩根約四十公分長的細木棍。木棍一端固定上一支去了頭的鐵釘子,我們叫它冰針。那釘子沒多少講究,只要能夠刺在冰面上,不打滑,且能承受住推動冰車前行的動力就行了。很簡單的手工活!哈,但對於那時的小夥伴們,卻是最好玩的冰場玩具了。坐在冰車上,就像英雄上了戰場;雙手一用力,冰針刺入冰面,冰車便箭一樣向前衝去。

沒有比小清河更好的滑冰場了,那時我以為。

美麗幽長、 充滿歡樂的小清河,就這樣,見證了我的童年幾乎所有的快樂時光!

我不知道小清河的源頭在何處,就如我不知道它的歸宿在哪裡一樣。也許小清河並不長,只不過幼年的我腳步稚嫩,還不能走出它的懷抱;便覺得它就是世界上最長最美的河流了。這一點,就如同那些伏在父母懷裡的孩子。他們眼裡,爸爸媽媽又何嘗不是一條條美麗的小清河呢。

家鄉的小清河

說起來,是有些遺憾的。長大後,很少再去小清河啦。據說,現在的它已經不再美麗了。沒有了滿堤的槐花,也沒有了魚蝦和清清的浪波。也許,小清河是累了。它見證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的成長 ,卻最終衰退的,連兩岸的莊稼都滋潤不了。它,只剩下了一汪汪渾濁的眼淚。

(圖片非實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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