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文學 張悅然 上海書展 郭敬明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7-08-26

韓寒、郭敬明、張悅然、郝景芳、陳佳勇……

一批“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

他們去了哪兒?

他們的人生如何分流?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韓寒(左一)、徐敏霞(前排左六)、宋靜茹(前排左九)在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頒獎會上領獎。

1998,是一個怎樣的年份?

騰訊QQ即將誕生;快樂大本營開始販賣快樂;新浪、搜狐、網易等名字剛為人所知。這一年,80後最大的僅18歲,最小的9歲。他們是獨一代,在應試教育框架下,重複著“金秋十月,丹桂飄香”的話語體系。

但有一個比賽,打破了表面的平靜,猶如草地上憑空出現的一扇“任意門”,吸引了無數青少年前來探尋,青春裡那些被壓抑的跳躍因子,被誘惑,被激活,一發不可收拾。韓寒、郭敬明、張悅然、郝景芳、徐敏霞、吳越、陳崇正、陳佳勇……他們小心翼翼走進這扇門,筆下流出了《杯中窺人》《悲傷逆流成河》《陶之隕》。

這就是新概念作文大賽,許多人的人生軌跡因它改變,並“肆意汪洋”發展出無數可能。2017年,新概念作文大賽走過了19年,那些獲獎者們,去了哪裡?在做什麼?


文|趙穎慧

文學星球

80後作家群,“起碼,一半有新概念背景”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2008年起,張悅然擔任新概念大賽的評委。

玫紅色高領毛衣,眼神定定看著前方。李其綱翻著一張張老照片,像是摩挲著一件件家傳寶,指著一個女孩,一臉驕傲又神祕,“猜猜這是誰?”見我不吱聲,“這是張悅然呀。”

他指著另一個穿著白色校服,圓臉女孩說,“這是吳越,照片沒照全,應該還有秦雯的。”那是2001年全國第三屆新概念作文大賽頒獎大會上獲獎者的合照。那一年,張悅然、吳越、秦雯都是A組一等獎獲得者。

過去18年,新概念作文大賽誕生了許多的一等獎,但並非每個人都堅持走了文學這條路。然而,這三個女孩卻從來沒有離開文學太遠。

實際上,獲獎後的張悅然,也曾輕微偏離了文學的母星。她考取了山東大學,不久後轉到新加坡國立大學學習電子計算機。大學畢業後的吳越,當了記者,從上海市新聞獎到中國新聞獎都已拿遍,成為《文匯報》最年輕的首席記者。

然而,文學依然像一根磁鐵,她們終究迴歸。在新加坡學計算機的張悅然,寫出了《葵花走失在1890》,當年被《萌芽》網站評為最有才情的青年作家,一直寫到今天。記者吳越,放棄了十年的積累,走進了《收穫》雜誌,成為雜誌社最年輕的編輯,離文學更近了一步。秦雯的經歷比較直接。她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後,一直從事編劇工作,《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辣媽正傳》都出自她手下。

15年後,當年那些十七八歲的少女,早已褪去稚氣,出落得優雅穩重,進入而立之年。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新概念作文大賽歷史》讀者見面會(左起:李其綱、張悅然、吳越、秦雯)。

8月17日,上海書展現場,張悅然留著中長髮,穿著一身黑白搭配的裙裝,吳越紮了一個低低的馬尾,塗了淡口紅,秦雯留著利落的短捲髮,穿著一件大紅上衣,出現在讀者面前。

我向她們提出同一個問題,“與十多年前那個青澀少女相比,你們最大的變化是什麼?”吳越分享了一個細節。“2014年左右,我夢見在上海作協花園裡,圍牆背後是一片長江口,有大片遼闊水域,我能看見水草,聽見野鴨子的聲音,有清新的江風吹過來……夢醒後,我感覺很美,美了很久,放空了很久。之後,我義無反顧地去了《收穫》雜誌。”

秦雯的最大改變“是表達的勇氣和對於別人看待你的勇氣”,“剛開始寫的時候,會在意別人怎麼看你的東西。寫劇本已經八九年,我開始突然明白該怎麼寫了,突然有一片很開闊的天地給你了。現在,我不太介意別人怎麼看待,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我。”

張悅然覺得,“最初一段時期,有特別強烈的表達欲,會非常自然、隨意寫作。2006年後產生一些轉變,需要更多思考,更慢一點。現在寫下的每個字裡都包含每天或此刻的我。”李其綱說,“在80後作家群,起碼的,應該有一半有新概念背景。”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郝景芳

在文學的領域裡,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最近憑藉《北京摺疊》獲得雨果獎最佳中篇小說獎的郝景芳,她也曾是第四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得主。李其綱說,“當年,這個女孩就表現出很不一樣的特質。 ”

商業帝國

“在商業上他太成功了,他在影響一代人”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郭敬明(前排左二)在第三屆新概念作文大賽頒獎大會上領獎。

對新概念作家群而言,“經商的人中,最厲害的肯定是郭敬明。”李其綱說完哈哈一笑。他在自己寫的《新概念作文大賽歷史》中,翻出一張2001年的老照片,指著一個瘦小、套在寬大衣服裡,矇矓看著鏡頭的孩子說,“這就是四姑娘,小四。”

那一年,他18歲。15年後,當年“睡眼矇矓”的男孩,已是一身修身的Prada黑西裝,住著滬上別墅,拍個電影票房上億的上海最世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郭敬明。郭敬明是第三、第四屆的參賽者。連續兩屆拿一等獎,他是第一人。

問及當年是否看出郭敬明的賺錢天賦,李其綱笑笑沒有回答。但在2005年,李其綱籌劃了“首屆文學代際溝通論壇”,他與郭敬明通過幾次電話。

“敬明,能來嗎?”

“我得和我經紀人商量商量。”

再問:“你想來嗎?”

“我當然想來。”

過了些日子,他們又通話。

“敬明,能來嗎?”

“我得和我形象設計師商量商量。”

“能來嗎?”李其綱只問。

“爭取來,爭取來,我一定爭取。能不能讓形象設計師一起來哇?”

李其綱想了想,說:“不太合適吧,太特殊了。對你,對論壇都不好。”

從這些對話裡,已然能看出郭敬明的不同。那一年,媒體還在稱郭敬明“少年作家”,但他已開始幫陳凱歌寫《無極》劇本,也坐在了一些選秀節目評委席上,毫不避諱地擺出自己的藝人身份。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李其綱與郭敬明在千島湖的酒店合影

那年的“首屆文學代際溝通論壇”,郭敬明來了,但遲到了一天。會場不大,每個名字都裹挾著鋼鐵洪流,如曹文軒、格非、餘華、方方……

張悅然、周嘉寧她們正坐在門的左側。他立即走向左側,挨著她們坐下,低低叫了聲:悅然姐,嘉寧姐。“郭敬明可能也感受到了右側的壓力,我知道。他們覺得,與郭敬明對話,是雞對鴨說,雙簧管對木魚震怒。”但李其綱也有自己的想法,“文學是個林子,什麼樣的鳥都該有。文學中的人,不僅僅是由小說家、詩人、批評家等等而構成,它應該有也必然會有文學活動家乃至文學商人。”

80後文學活動家盛開也說,“郭敬明讓我很早就瞭解了一個概念,一個作家可以轉型為一個成功的全能策劃人。我不說郭敬明在藝術上有過高的成就,但在商業上,他太成功了。他在影響一代人。”

職業人

“以文學來謀生的畢竟是少數”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陳佳勇

商場得意者郭敬明,職場得意者有陳佳勇。“當過北大中文系的學生會主席,做到了北京華錄百納副總裁。”李其綱說。

如果2001年,用搜索引擎去搜索,眾多獲獎者中,被曝光最多的肯定是陳佳勇。他是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獲得者,大賽史上第一個被保送北京大學的人。獲獎作品《來自沈莊的報告》,被鐵凝評價為“用超越作者年齡的文化批判目光,從不同角度豐富了我的閱讀視野,也拉近了我和這一代青年的距離。”

寸頭、圓臉、濃眉,一副金屬框眼鏡,照片裡的陳佳勇,夕陽照在右臉頰上,勾勒出一個沉穩的微笑。從北大畢業後,他當過記者,後任職於上海電影集團有限公司,從電影頻道營銷部電視劇主管幹起,直至任上海電影集團影視傳媒有限公司總經理;2014年8月起,任北京華錄百納影視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

在《新概念作文大賽歷史》一書中,李其綱轉述他的話說,“新概念最初,確實引領了一大批年輕人踏上文學創作道路,但很快就出現了分化,……催生了一批‘暢銷書作者’,這是新概念創作群體同文學商業化最早、最直接的一次衝擊,對於這些‘暴得大名’的‘小朋友’而言,如何在20歲不到的年齡,妥善處理文學帶來的金錢、物質、名譽甚至虛榮的‘誘惑’,著實是個難題”。

他說,“好在市場迅速地作出了反饋,讓大家意識到並不是每個人的作品都能發行幾萬冊,甚至幾十萬冊,也並非每個人可依靠寫作獲得鉅額的稿費版稅,於是,第一次嚴重的分化產生了。一批獲得市場認可的成功者,繼續寫作道路,收穫美譽與追捧;一批缺乏市場積極回饋的,則迴歸艱苦創作之路;另一批並不十分有志於文學創作的,則分流到各行各業,迴歸‘正常人生活’”。

對此,李其綱是贊同的,他說,“以文字來謀生的畢竟是少數。有很多孩子,愛上文學,可以一輩子不以這個為職業,但是文學會相伴他的靈魂和精神。”

對於陳佳勇而言,文學是片“自由思維、自由表達的淨土”。“尤其是最近幾年,日常工作壓力巨大,職業身份積聚越來越濃厚,但個體身份的認知卻越來越背離。當年放棄寫作的初衷,是為了‘多做一些實際的事情’,然而,當這些實際的事情龐雜到使人‘異化’的時候,有時也會羨慕那些堅持寫作、有所作為的朋友們。”

“自由者”

有人向韓寒扔礦泉水瓶,他反應平靜淡然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韓寒高二時在上海市鉅鹿路《萌芽》編輯部參加活動時與李其綱合影

相比被“日常”所禁錮的人群,也有另外一種人。

“他真的是一代人的偶像,因為我覺得他很自由。”張悅然對韓寒說。

“我比較慚愧,經常有比賽,電影,出版就少了很多。”韓寒說。

這是8月17日,上海書展上,兩人的對話。當天,粉絲黑壓壓一片,都高舉手機拍照。穿著黑T恤、牛仔褲的韓寒,蹺著二郎腿,露出像以前所有新聞照片中的微笑。自由,應該是伴隨著韓寒一生的詞。

寫書,賽車,歌曲填詞,發佈APP閱讀應用,導演《後會無期》,監製電影《沙漏》……你說,他的身份應該是什麼?在“新概念作文大賽十年慶典”舞臺上,他迴應了主持人這個問題,“什麼都不是。”

但他也曾坦誠地說,如今的“自由”依然與新概念有關,“我現在的生活很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完成的都是自己的理想,都是做自己的感興趣的事情來養家餬口。所以我覺得已經很開心。如果不是新概念,說不定事情也會有發展,至少現在我很滿意,所以應該感謝這個比賽。”

今年,韓寒34歲,已成為丈夫和父親。他說,“我的感觸就是會變得越來越平和,越來越溫情,尤其是有了小孩。”比如,回首看自己的雜文,現在想來這個觀點在那個年代下會顯得過於偏頗;再如,以前很少在上海書展看到他,但他卻出席了張悅然的新書發佈會,“一方面張悅然寫的書是有品質的保證,另一點,還是經歷了很多事情以後的一種淡然。”

在8月17日活動現場,韓寒剛踏上舞臺,臺下便一陣騷動,一個男人忽然朝他扔出一個礦泉水瓶,大喊,“我反對你,我不喜歡你,我是一個一直反對你的人!”韓寒反應平靜淡然,他說,“我覺得這也很正常。一路走來,會承受各種各樣的聲音,有些人會覺得,你背後有巨大的陰謀,有勢力。實際上,在當今的中國,凡是你能夠公開說一個人背後有陰謀,能夠公開評判一個人有勢力的都沒有什麼勢力。”

可以說,李其綱是看著他們長大的。作為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總幹事,他幾乎成為所有獲獎者的一個連接點。於是,我問他,“這些獲獎者們,進入社會,從青少年變成上有老下有小的青年,有怎樣的變化?”他想了想說,“人,進入社會時間越長,會越來越成熟,成熟是一個什麼樣的詞呢?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箇中性詞,在社會滾的時間越長,年紀輕的時候,雄心勃勃,總是想去改造社會,到成熟了,是被這個社會所改造。”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李其綱、徐芳(右)與韓寒(中)在那多婚禮上

“消失的人”

丁妍,你在哪裡

“丁妍去哪兒了?”

“找不到了,在人群中消失了,我也在找她。”李其綱一聲輕嘆。新概念作文大賽十週年慶典時,“我還曾設想一檔節目,‘尋找丁妍’。”

丁妍是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得主,當年還在讀初二的她,以一篇《東京愛情故事》征服了所有人。“這麼小,寫得這麼好,真是太早熟了,新概念歷史上最早熟的應該就是丁妍,”李其綱說,“韓寒那個時候比她還大,雖然只相差兩歲,但14歲、16歲和58歲、60歲,這種相差兩歲不是一個概念。”

18年過去了,通過百度關鍵詞搜索“丁妍”,只找到一個線索。2001年,有媒體曾採訪當時在建平中學讀高二的她,文章評價她是一個“一直都是很低調甚至有些膽小的女孩子”。她在採訪中表示,中考的巨大壓力沒能讓她專心朝寫作方面發展,“為此確實放棄了不少好機會,但不覺得可惜。我不大讚成像韓寒那樣,用一個人的力量去對抗世俗太吃力了,你想要過自己的生活必須建立在大眾可以接受的最低限度內。”

該報道顯示,進入高中以後,丁妍成績一直不錯,參加了辯論隊。除了出版新概念作品選,也經常有人讓她寫3-5萬字的愛情小說,可她覺得把握不好都謝絕了。問及,後來為什麼不寫下去?她說,“我覺得生活經驗、人生閱歷還不豐富,寫文章是一個積累的過程,厚積方能薄發。讀書、生活比寫作重要。生活是否精彩是第一位的,而是否把這種精彩記錄下來倒是其次的。我現在的任務是積累生活。況且我不太喜歡做引人注目的事。”

如今,她已經消失在公眾的視野裡。“像她這樣,獲獎後消失的算特例麼?”“也有一部分。”李其綱說。

歷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者去向(部分)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圖書介紹

19年了,當年那些“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們,去了哪兒?

《新概念作文大賽歷史》

(彩色版)

李其綱 著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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