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培芳:黃金枷鎖

文學 張愛玲 小說 黃金 早報網 2017-04-07

看完焦媛主演的粵語版《金鎖記》回家,半夜裡關燈就寢時突然想起這事,摸黑起床,跑到樓下那個特為張愛玲作品而設的專櫃,抽出《張愛玲短篇小說集》來。

目錄扉頁有自己手跡:1976年4月。噢,原來當初看《金鎖記》已經是41年前的事!這是臺灣皇冠出版社那年出版的,淺綠色封面底色上,一輪黃澄澄圓月映照著一樹藏青色枯枝。

封面設計靈感大概是來自《金鎖記》開頭一段文字:“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淒涼。”

因為看了焦媛刻畫曹七巧的入木三分,因為感受了許鞍華導演所營造的戲劇張力,也為了比較編劇王安憶如何將張的原著再創造,我將紙張已泛黃並散發陣陣黴味的這本舊書,重新細細翻讀。

不能不驚歎:張愛玲就是永遠的張愛玲!雖然《金鎖記》舞臺劇非常引人入勝,30年的人事起伏轉折處理得緊湊毫無冷場,但張愛玲小說的文學魅力是戲劇所難以取代的,雖然寫的是上世紀初葉到30年代的故事,但小說裡生蹦活跳的語言文字歷久彌新,對話精彩絕倫,人物躍然紙上。

最早對張愛玲推崇備至的夏志清將《金鎖記》評為中國自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傅雷說那是張愛玲小說中成就最高的一篇。王安憶也說《金》是張愛玲最好的小說,曹七巧是最有原始力的女人。

我好奇的是,張小姐1943年寫這部小說時只有23歲,這麼年輕,怎會把新舊之交的時代裡一個封建大家庭的人事物寫得那麼透徹?怎會有那樣細膩的觀察,把扭曲的人性、乖戾的行為、變態的心理和複雜的愛恨情仇,描繪得那麼驚心動魄?那麼叫人心痛又心寒?而心痛心寒裡又叫人擊節讚歎!

因為大哥貪財而逼她嫁給豪門姜家殘疾二少爺的七巧,雖也生兒育女,卻一輩子得不到真愛,和花心三少爺的曖昧關係卻令她活得更痛苦。她脾氣暴躁,口沒遮攔,總是話中有話,言語帶刺傷人以自娛,人人怕她卻也處處讓她。她自己得不到愛,卻一手破壞子女的婚姻和幸福。

話劇結束的一幕,倒是把原著的意境點染得不錯:幽暗燈光裡,七巧橫躺在鴉片床上,月色下她舉起一手玩弄套在手臂的鐲子,這鐲子象徵著30年來戴著的黃金枷鎖嗎?她掙脫不了也自甘被鎖?只好“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殺了幾個人,沒有死的也送了半條命。”

現實中,像七巧這樣的潑辣女子是很惹人厭的,但在文學藝術裡,能塑造出這樣獨具一格非反亦非正的人物,卻是令人賞析時暗自歡喜的。

也只有張愛玲的文字,能夠將人生況味詮釋得那麼華麗又那麼蒼涼,那麼透晰又那麼惘惘然。

筆心:也只有張愛玲的文字,能夠將人生況味詮釋得那麼華麗又那麼蒼涼,那麼透晰又那麼惘惘然。——劉培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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