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西良文學評論:功夫在詩外

文學 詩歌 散文 蒼茫 陝西農村網 2017-06-07

文學評論:功夫在詩外

劉西良

(一)

寫下這個標題,總覺得是句很熟悉的詩句。敲擊鍵盤,上網一查,果不其然。這是宋朝大詩人陸放翁(陸游)幕年給兒子寫的文學遺囑:“詩為六藝一,豈用資狡獪?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

詩是語言中的珍珠。學詩尚且如此,那讀詩呢?餘以為概也如此。在研究“詩集”序跋及評論文章中,我經常發現,有大智慧的作家、名家竟能一夜讀完、一口氣讀完……某位詩人的佳作集,激情寫下數千字的文章,被或刊於作品集之前、或刊於作品集之後,或刊發於報紙、雜誌的詩評版等等,給作者以驕傲和榮光。我不敢說這種“家”他是製造了文化垃圾,但最起碼是對作者勞動的不敬重、不尊重,甚或是對讀者靈魂的欺騙和寶貴時光的“強姦”浪費。

欣賞和評判文學作品,特別是詩詞作品,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翻閱和粗讀,那隻能是知其皮毛而已,如此為文且長篇大論,在時下只會是利益的驅使。

我生性雖不愚鈍,但讀起書籍、雜誌來,怎麼也快不起來。一目十行的閱讀“快感”,我從來沒有體驗過。我認為,網頁可以瀏覽,但小說須閱讀,散文須品味,詩歌須體會、揣摩。因為詩歌是從詩人心靈深處迸發的聲音,且貴含蓄。不像小說是作家把別人的故事敘述給讀者,散文是作家把自己的體驗娓娓道出一吐為快,等等。在各級出版社、報刊社、電臺等有酬用稿的規定中,很多都有詩歌一字頂三字付酬的規定,你不能不說這是對詩歌作品的敬重和關愛?如此,我們既然用三倍的價錢購得了作品,何不用三倍的時間去閱讀,去體會、去欣賞呢?

古人尚且“為求一字穩,耐得半宵寒”,“新詩一聯出,白髮數莖生”,“長喜詩無病,不憂家更貧”,何況生活在今天的我們,那些大家有冷熱之苦?還是食不果腹沒有納稅人的供養?賈島“推敲”的故事,王安石“春風又綠江南岸”句中“綠”字的改定,宋祁“紅杏枝頭春意鬧”句中“鬧”字的出現,一直傳為煉字的佳話。

詩言志。《詩大序》中說,“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讀詩只有慢讀細品,才能真正領會和體驗作品的思想,把握作者的脈博,最後得到詩裡的“真經”。概因此,讀詩品詩的功夫既要在詩內,也更要在詩外。這一點,亦不是我妄言,而是古今中外對詩歌作品的賞析文字中均可見一斑,均是對我立論的證明。

正所謂“誦之行雲流水,聽之金聲玉振,觀之明霞散綺,講之獨繭抽絲”。此詩家四關,而最後一關,“講之獨繭抽絲”,就是我要強調的。

(二)

我欣賞《紫色蒼茫》,斷續已用了一年的時間。坦誠地講,至今我仍沒弄明白,作者傳凌雲怎麼能把“紫色”和“蒼茫”聯繫在一起,且成為自己首部詩集的名字。亦不知《渭河文叢》的總策劃、大詩人、散文家徐喆先生審定時是如何理解和統籌的。她不像文叢中《一路走來》(路樹軍著)那麼從容,亦不像文叢中《棄我者去》(徐喆 著)那麼瀟灑,更不像文叢中《東秦吟草》(王全民 著)那麼明瞭……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對主編和作者而言,他們及其團隊的能工巧匠們肯定是苦心經營、千錘百煉、刻意求精的。不解,是我學習、理解、欣賞不到位。

在我的記憶中,“凌雲”是一個高個男人的名字。他既是我同學的父親,又是我們的老師。而如今的傳凌雲卻是東府詩壇一位活躍的女詩人,她在從事醫務工作,醫治人肌膚疾患的同時,寫詩作文,發博客,組織編輯策劃文學書刊,搞許多文學活動。粗略地我知道,她系當代青年詩人學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青年文學協會會員、渭南市作家協會會員、渭南市作協詩歌專委會副主任兼祕書長、渭南市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兼祕書長等等,年輕有為,精力充沛。

傳凌雲的作品散見於《綠風》、《詩選刊》、《現代青年》、《詩詞世界》、《草原》、《延河》等,入選《中國桂冠詩人優秀詩人詩選》、《2000年詩典》、《中國詩萃》、《長安大歌》、《陝西青年十人詩選》、《陝西十年詩選》、《新紅顏寫作檔案》等,在全國各界組織的詩歌創作大賽中獲獎數十次。但她認為,金獎銀獎不如讀者的誇獎,金盃銀盃不如讀者的口碑。她堅持“我手寫我心”的創作理念,吐真情、吐心聲,真正把身心靈交給讀者。

傳凌雲給自己取了一個好聽的筆名,叫“雲川兒”,這個名,富有詩意,我喜歡。

(三)

渭南號稱“華夏之根、文化之源”,“山河聖地”,“歷史悠久、文化燦爛”,是中華民族的發祥地之一。僅從詩歌方面講,一是詩歌誕生的故鄉。“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描寫渭南合陽溼地景象的這首愛情詩,《關睢》榮登《詩經》榜首,不能不說是開創了我國詩歌之先河。二是大詩人白居易誕生於渭南臨渭區,一生寫就了不朽篇章,被稱為“詩魔”;杜甫任職華州,在渭南這塊熱土上生活多年,也寫就了許多不朽篇章;華州人寇準的“七步詩”不僅成為千古絕唱,而且造就了文壇佳話;華陰人楊炯著《盈川集》30卷,被稱為“初唐四傑”之一……

傳凌雲寫就的是現代詩,是抒情詩,是自由詩,是吸納了古先人詩之遺風,傳承了新中國成立後渭南詩人王致運、黨永庵、王佔彪(阿紅),雷樂長、焦福成(鵬鳴)等的詩風,精要、簡潔,筆到、意到、神到、韻到,就嘎然而止,惜墨如金,給讀者留下更多的思索。就像《紫色蒼茫》的書名,我思索、品味到今天,斷斷續續思索了一年,才明白:“紫色”是寓意著詩人探索的深度——高深莫測,“蒼茫”則寓為詩人反映的廣度——廣闊無垠。

全書收入作者詩作約150篇,是一位身處社會火熱生活中的有思想的有抱負的文學女青年對人生的體悟文字,是詩人強烈的情感之錄音,是詩人幻想和感情的白熱化。“位卑未敢忘使命” 。這個使命是作家的使命、是詩人的使命、是青年的使命。沒有使命和情感,就沒有詩人,也就沒有詩。

縱覽全書,作者通過對被現實生活激起的思想感情的直接抒發和馳騁著的豐富的想象,表現了作者對客觀事物的感受,抒發了自己濃烈凝聚的感情,達到了別林斯基所說,“抒情詩主要是情感的表現”的要求,也應驗了郭沫若先生“詩底主要成份總要算是‘自我表現’了”。

在詩中,作者或借物抒情,心遊萬仞,或直抒胸臆,感慨萬千,都表現了濃烈的情感和個性色彩。每一首詩都不長,意到筆止,儘可能用最經濟的筆墨,在有限的詩行中容納了豐富的內容,體現了“詩歌是一種最精煉的文學樣式”的基本要求。

作者心無旁騖,勤奮好學,飽讀詩書,細心品味生活。不敢說是從“幾千噸語言的礦藏”(馬雅可夫斯基語)中去提煉最能傳神的字詞,追求寫出“在幾千年間都能使億萬人的心靈激盪”的詩篇,但至少可以說語言凝鍊含蓄,形象鮮明,讀起來朗朗上口,富有節奏感和音樂美。

(四)

《關睢》這首詩在《詩經》中雖列首篇,但無作者名字,迄今認為是採自於周朝的渭南民間歌謠。作者是男是女,本不得而知,而有好事者認為是男人所作,並講出了一大堆理由,彰顯出了強烈的大男子主義和夫權思想。而我更相信和期盼是女人所為,因為女人最懂女人心,君子如要逑淑女,是要討得女人的芳心的,君子怎樣取悅女人,只有知道或按女人的喜好辦才能“共鳴”。智慧者常常寡言,講究語言表達的準確;獻能者往往暢言,道聽途說,猜想臆斷,經常誤人子弟。那些高談闊論的學究,是怎能從詩文中辨出作者的性別的?我要問邏輯,看推理。

女人唱男聲,男人唱女聲。忘斷者就會把演員的性別搞錯。這是最淺顯不過的道理,連幾歲的小孩也能弄懂。

李白千古絕唱《靜夜思》中“床前明月光”,許多人都把“床”理解為今天睡覺的床,甚至教授給學生。實則是什麼呢?著名作家劉憶龍老師考證是“井上的圍欄”。此文被《人民文學》、《作家文苑》、《百年樹人》等廣泛刊發,獲全國教育界徵文一等獎。依此類推,人們熟知的“青梅竹馬”即李白《長幹行》,也有此情:“朗奇竹馬來,繞床異青梅”;李賀《後園鑿井歌》,“井上軲轆床上轉,水聲繁,絲聲淺”;古樂府《淮南王篇》:“後園鑿井銀作床,金瓶素綆汲寒漿”。

做學問、寫文章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來不得虛佞和妄斷。說《關睢》出自女詩人之手,我是想趁無署名時為女人們爭得一席之地。因為在中國詩壇,傑出的女詩人不少。我珍藏的渭南現代詩集中,除了男人詩作,更有女人詩作。

張雅盈《葉落無痕》,陳忠實先生題寫了書名,雷抒雁先生題詞。雷濤先生作序,稱其為“恣意放飛的和平鴿”。

瑪麗娜《心靈之約》、《詩海神韻》、《心的傾訴》、《愛的玫瑰》更是激情四射,溫柔又浪漫,高產又深刻。

張玲蕊《玫瑰心語》傷感而沉穩,細膩而豪爽。

田玉虹《碧水悠悠》用心靈的浪花,洗滌人們的心靈,冷靜人們浮躁的心靈。

另外,寧文英、鄒彩虹、張璞、車丹丹等,都是渭南籍或渭南生長的女詩人,其業績和傳凌雲一起為渭南詩壇增添不少女性光芒。

(五)

女人是水做的,生來知性,細膩、溫柔。像傳凌雲、張玲蕊、張璞又都有從事醫學工作的經歷。人生的酸甜苦辣、生老病死,她們體會的要比常人深刻。因此,其詩作背後反映的生活更深刻更透徹。相信諸君,讀懂的多,讀不懂的少。

但在我則是,讀懂的少,讀不懂的多。我只有靜下心來,一首一首地讀,一句一句地品味、體會,有些讀後有似是而非之感時,反覆看;再不懂,擱下,過幾日,再讀……

這使我真切地感到作者在創作每一首作品時,是嚴格地按照忠於真實,忠於內心的“我手寫我詩”,為自己的內心而歌,為自己的生活而歌,為作者所在的這個時代的而歌,為同時代同齡的女性而歌,為在作者那個層次的勞動者所歌。

傳凌雲胸中的壯志豪情、歡樂痛苦,就在那詩裡行間無拘無束地表露和展現著。“我自豪,我的名字叫女人”,《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很幸福》,《我已習慣了獨舞》,《你看我到底美不美》……

評論家柏峰先生撰文,稱《紫色蒼茫》“這是一部美麗的詩集”,我認為很恰切。我雖沒有柏峰先生閱讀的領域那麼寬廣,那麼專業,更不知他文中說的“阿赫瑪託娃”是何方詩仙,但她對詩人性格類型的分析和總結詩的三大特點論,我是非常認同的。

“紫色”本身就是最美的顏色之一。“紅得發紫”喻意一個人極受重用,以致讓別人很嫉妒。“美麗”往往與“漂亮”同用,如果有人問我傳凌雲這部詩集寫得怎樣,可以簡潔地回答:幹得漂亮!

(六)

與詩、與文學,我是門外漢。雖然很早就購買和研讀過《詩學廣論》,甚至《文心雕龍》等,但總是沒弄清楚。偶而作詩,算作詩吧,也是以順口溜居多。幸運的是,於現代詩,前幾年應邀寫過一首朗誦詩,競得了三千元稿酬,補貼家用。被編排演出,節目榮獲了一等獎。這概得益於我年少時手抄並熟背《風流歌》、《爐中煤》及阿紅用自由詩寫的富有激情的詩論佳作!

評說傳凌雲及《紫色蒼茫》,是我對多年關注和支持渭南詩壇,特別是渭南女詩人的小結。詩人本無心為詩,只是遵循了內心的感受、感悟,提筆或敲打鍵盤將其寫下記錄,日積月累,厚了、多了,精選、精編,這便成為了詩人心靈的反映,成了詩集,成了著作,費神花錢付印,奉獻給讀者,這足見他們精神之偉大,境界之高尚。

寫詩也成不了“家”。我們管寫詩的人叫詩人,詩寫得好,造詣高的人被稱為大詩人。不像寫小說、散文、評論,可以被稱為小說家、散文家、評論家……傳凌雲和她的詩友們守望詩田,如春蠶吐絲、如蠟燭照人、如乳牛吃草……難能可貴,須虛心學習和敬仰。

(劉西良,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文學創作研究會理事,社會保障報新聞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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