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雞當代最具影響力文化人物」作家呂向陽：傾情留住大關中的精神原鄉

藝術成就

呂向陽，陝西岐山人。系寶雞市文聯黨組書記、陝西省散文學會副會長、陝西省有突出貢獻專家，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出版著作有報告文學《三十六個挖寶人的命運》，散文集《神態度》 《老關中》 《陝西八大怪》等。作品榮獲第三屆中國報人散文獎、第七屆冰心散文獎、首屆絲路散文獎，十餘篇散文獲中國報紙副刊金、銀獎。散文作品入選文叢《中國當代最具實力作家散文選》，並被《光明日報》 《中國報告文學》《北京晚報》 《西安晚報》 《延河》 《美文》等報紙雜誌連載、選登，累計發表散文、報告文學作品 80 餘萬字。

作家呂向陽：

傾情留住大關中的精神原鄉

一個村莊很小，小到一個澇池、幾條路、三五十戶人家；一個村莊也很大，大到它的風物故事微縮著時代的腳印。中國是農業大國，數以億計的人來自農村，守住我們的村莊，就守住了我們的文學之根。

呂向陽將關中農村作為創作“根據地”，以筆為犁，耕耘出了一筐筐文學果實。他緊緊攀住鄉愁這根繩索，為關中的風物百態描眼畫像，給漸逝的民間文化樹碑立傳，將農人的講究遺韻搞清弄透，把世間的真假美醜評個痛快。他的筆下，沒有佶屈聱牙的文字，也沒有故弄玄虛的花架子，文藝評論家馬平川評其語言為“向陽體”語言。呂向陽在人人看得懂的鄉間故事裡，透出對鄉土蒼生的敬意與悲憫，對世態百相的激濁揚清，賈平凹稱其作品為“大散文的經典

作品”。

在閱讀呂向陽筆下的《小人圖》《泥老虎》《祠堂》《戲樓》之餘，我們不妨聽聽他的創作故事。

讀懂鄉愁

從叫京當的村子出發

哥倫比亞作家馬爾克斯守住馬孔多鎮寫出了《百年孤獨》，魯迅守住魯鎮寫出了《故鄉》《阿Q 正傳》。家鄉的那個村莊，以原型或化身的形式出現在文學作品中，成為藝術家的創作堡壘和靈感寶匣，呂向陽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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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 年，呂向陽出生於岐山縣京當鎮京當村衙裡。西周時，箭括嶺下的京當位於京城最當中，衙裡是周朝衙門所在地，如同一個蜂巢，容納了周朝的五千多名大小官員。呂向陽幼時，鄉親們的生活還很貧窮，但由於周禮的滋養，鄉親們老實純樸，再窮也講究禮節、重視臉面，客人來了，即使借幾斤麥面，也要做頓臊子面待客；牛羊整晚拴在門口，很少有違法亂紀的事發生。正如古人評價的西岐民風：“疏風猶存，於此一吸，可得三日飽。”如此鄉風，浸染出呂向陽重情厚道的性格底色。

呂向陽的父親是一名文化幹部，喜歡聽戲、寫作，曾在報紙上發表文章。受父親影響，呂向陽眼中的文學光榮而神聖，小小年紀就鑽進縣文化館看各類書籍，心中播下了文學種子。由於家庭負擔重，高中畢業後，呂向陽到騰格裡沙漠當兵。當時，一個月僅 5 元津貼，除過購買日用品，呂向陽把剩餘錢攢下來，節假日跑到幾十裡外的中寧縣城買書，希望有朝一日圓大學夢。部隊管理嚴格，白天訓練，呂向陽只能熄燈後打開手電筒看書學習。然而，當時部隊戰士不能報考社會院校，受到打擊後，呂向陽愈發偏愛讀書看報，萌發了發表文章的念頭。19歲時，呂向陽利用在師部燒磚的間隙，在磚機房寫出《沙坡鳴鐘》《周公廟噴井觀賞記》《牛首山》等 20 多篇散文，連連在《人民軍隊報》《解放軍報》發表。

1982 年，呂向陽從部隊復員，教過書，幹了 30 多年的新聞工作。新聞與文學是孿生兄弟，幹記者時，呂向陽幾乎跑遍了寶雞的每個村落，每天都在閱讀文學書籍。閱讀如羊吃草，採訪像農人摘果，積累到一定程度，創作慾望就似女人要生娃、蠶要吐絲，不寫不快。2006年，呂向陽創作的報告文學《三十六個挖寶人的命運》出版，聚焦何尊、毛公鼎等青銅重器的民間挖掘保護故事。隨之，《感受臊子面》《西府販子說》《潤德泉探祕》《麥收時節》等文章接踵而出。

關中農村養育了呂向陽，呂向陽把自己看作這片土地上的一棵樹、一塊石、一方迴音壁。呂向陽說：“民族化說小了是地域化，一個地方總會有土特產，這些土得掉渣的東西，也是能在世界叫絕叫響的。大眾的、民族的，就是好作品的基本構件。”這一觀點與路遙一致，路遙以《平凡的世界》挑戰“唯洋是舉”的文風，說：“當別人用西式餐具吃中國這盤菜的時候，我並不為自己仍然拿著筷子吃飯而害臊。”確定創作方向後，呂向陽打出了《小人圖》《神態度》《老關中》《陝西八大怪》四套散文“組合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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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風考古

為民間文化拾遺補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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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多年前，西周有個采詩制度，采詩官搖著木鐸，如蜜蜂一樣到民間去采詩、採歌、採風，《詩經》中許多篇章就是這樣被採集收納而來。散文創作中，呂向陽就像一個采詩官、考古人一樣，對民間風物進行了細緻而深切的考察。陝西省作協副主席、西安市作協主席吳克敬說：“他對風的考古，是專業的。那麼，風是什麼呢？我們掛在嘴邊的有風氣、風化、風情、風物、風俗、風度、風骨、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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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圖》是呂向陽在民俗採風中掘得的第一桶金，2012 年，呂向陽在鳳翔發現了木版年畫中的一組“異類”和“怪胎”：年畫藝人把小人伎倆刻成了八幅版畫——“扶上杆兒抽梯子”“得風揚碌碡”“見了旋風竟作揖”等。呂向陽從木刻小人身上窺見了民俗大文章：吉祥年畫好賣，小人圖不好賣，但民間藝人還是把這些小人刻在木板上，其實不是為掙錢，而是給人提醒、看病。小人圖堪稱“照妖鏡”，拷問著關中人乃至國民的劣根性。呂向陽以犀利的語言為每幅小人圖寫下四千字左右的點評，諷刺小人行徑，分析與此相似的時弊陋習。《小人圖》一經發表，就在散文界引起轟動，獲第三屆中國報人散文獎，《美文》將其連載。西安市作協副主席穆濤評論：“《小人圖》寫得好，語言紮實，生動暢快，又直指人心。”

在村莊，呂向陽看到年輕人進城，鄉村成了老年人聚居的“空殼”，廈房、窯洞、拴馬樁、磨坊、祠堂等被忽略遺棄。2015 年，呂向陽寫了充滿鄉愁美感的《老關中》系列散文，著筆於悄然遠去的民間風物。“留住根，才能守住魂；知由來，才能啟新程。”抱著這一想法，呂向陽在繁重的新聞工作之餘，見縫插針擠時間，週末把自己封閉起來寫《老關中》，酷暑天氣，弄一壺水、兩根黃瓜、幾片饃，一週寫一篇，用 18 篇民俗散文熬成了一鍋文化老湯。中國散文學會名譽會長周明稱讚呂向陽的《老關中》說：“他用散文的方式為鄉野風物開始了文學‘申遺’。”作家宋天泉評論：“《老關中》像嘹亮的軍號聲，呼喚著無數關中赤子為故土添磚加瓦，像錚錚作響的箭鏃，昭示著子孫後代為實現中國夢而勇往直前。”

憑著一股犟勁，2017 年，呂向陽又寫出《陝西八大怪》。陝西八大怪全國聞名，但關中人為何有八大怪的“胎記”？八大怪是怎樣形成的？八大怪背後是怎樣的人群心理和社會風俗？其實並沒人將其真正寫透。呂向陽知難偏向難處行，遍查史料，搜根問底，尋訪鄉民，最終用幽默風趣的語言、富有哲理的思考，勾勒出了房子偏偏蓋、姑娘不對外等八幅關中風俗圖，論其怪，解其為何形成怪。近期，《陝西八大怪》躋身《中國當代最具實力作家散文選》叢書，中國散文學會名譽會長王宗仁讀完呂向陽的散文說：“鄉愁，是用鐵勺從水井裡舀在心裡的月亮，是村婦棒槌低一聲高一聲中的嬉笑。數十年了，遠走他鄉，常常覺著漫長。讀著向陽的散文，方覺恍在昨天，我又回到了故鄉。”

一個民族不僅需要正史，還需要具有真實生活故事的民俗志。呂向陽筆下的關中，不僅是關中人的關中，也是中國的關中、世界的關中。《小人圖》《神態度》《老關中》被稱為“關中三部曲”，我省青年作家章學鋒認為：“在‘關中三部曲’中，作家是順延‘西岐—寶雞—關中—中國—世界’這個思緒跳動的，他的鄉愁是一種以關中為支點，觀照中華和世界的大文化鄉愁。”

寫大散文

給民族劣根刮骨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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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抵制散文寫作花花草草、小情小愛的風氣，賈平凹和《美文》雜誌一直在倡導“大散文”理念，提倡散文作者抒寫關注現實社會的大境界。呂向陽的散文正是踐行“大散文”理念的典範，他筆觸之下，嘲諷小人行徑，痛罵時弊醜態，扶正清風明月，褒揚公道良心，如一位佩劍而行的文壇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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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出身的呂向陽有股剛勁，也有憂國憂民的文人風骨，這為他的散文注入了浩然正氣。2014 年，呂向陽從鄉民口中採擷到一批奇奇怪怪的鬼神——“毛鬼神”“日弄神”“夜遊神”“撲神鬼”“陰溜神”“尻子客”等，這怪神怪鬼引起呂向陽的思考：有些鬼神在西周之前就紮根在關中，如今依然猖獗，可以說古老又活躍，何不剝開其面目瞧一瞧，正視我們的民族劣根性，借鬼神世界鍼砭時弊，達到刮骨療毒的效果。

但是，這些鬼神罕有資料可查，僅《易經》《史記》等古籍中有零星記載，呂向陽向民間求教，琢磨出了猥瑣反常的“毛鬼神”、欺上瞞下的“尻子客”等鬼神形象，16 篇散文組成《神態度》。《神態度》充滿了攻擊性和火藥味，有武松打虎的氣勢，連出 16 拳，拳拳擊中信仰動搖、理想喪失、品行不端的人間惡鬼醜神，《神態度》摘得第七屆冰心散文獎。周明說：“呂向陽的創作與一般散文寫小情調明顯不同。《神態度》一書，內容借古諷今、別開生面、弘揚正氣、呼喚正義，有很強的現實意義，是一本大書、好書。呂向陽的散文不同於一般的創作風格，也形成了特有的‘呂向陽現象’，甚至值得散文界思考：今天，我們究竟該怎樣來侍弄散文這個‘鬼’？”文藝評論家常智奇評論：“他把歌頌和讚美投向普通勞動者，投向德高望重、福澤民生者。他批判和鞭笞的是為官不廉、為富不仁、為人不正的陰謀家和玩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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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年，呂向陽寫出的長篇小說《本報記者》，也是一部抨擊醜惡、頌揚英雄的正氣之作，不久將與讀者見面；另一本《寶鼎傳奇》也在準備階段，旨在藉助文物故事，歌頌一群悲壯的護寶人，弘揚民族精神大主題。”

呂向陽看到關中民俗寫作方面還有好多空白，比如埋人、滿月、娶媳婦等風俗，自己將扎牢根據地繼續寫作。正如他為自己編的順口溜：“我是岐山人，一生愛作文，想著周文王，吃著臊子面。”他深信，守住我們的村莊和民俗，就守住了關中人的鄉愁和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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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雞日報全媒體記者 張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