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蘇格蘭酒廠住了三天，幫你們挑出4瓶最好喝的威士忌｜十六廟'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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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人生是如此簡單，而又是這般輝煌。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五杯：喝愛丁堡的所有

餘保證：愛丁堡是個如神一般的存在！對於那些喜愛威士忌的地球人來說！

深入愛丁堡老城，是餘一個人的獨行。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人生是如此簡單，而又是這般輝煌。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五杯：喝愛丁堡的所有

餘保證：愛丁堡是個如神一般的存在！對於那些喜愛威士忌的地球人來說！

深入愛丁堡老城，是餘一個人的獨行。

當站在老城中心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的十字路口，餘立刻淚流滿面了（即便是現在為記述這段文字而回憶那個老城的點滴時，仍然心潮澎湃！）感覺那一棟棟高大建築所串聯起來的古老街區，就如同厚重的人類文明發展的多重歷史，排山倒海般地撲面而來！那種數百年前的歷史再現感、穿越感，使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不得不閉上雙眼，合十靜默！

站在那裡，餘一瞬間彷彿聽到了基督耶穌走近的腳步聲，感到了先知默罕默德的祈禱聲，接引到了佛陀我主的渡劫念力和慈悲心力…

愛丁堡，站在你的心臟，我為你靜默合十！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人生是如此簡單，而又是這般輝煌。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五杯：喝愛丁堡的所有

餘保證：愛丁堡是個如神一般的存在！對於那些喜愛威士忌的地球人來說！

深入愛丁堡老城，是餘一個人的獨行。

當站在老城中心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的十字路口，餘立刻淚流滿面了（即便是現在為記述這段文字而回憶那個老城的點滴時，仍然心潮澎湃！）感覺那一棟棟高大建築所串聯起來的古老街區，就如同厚重的人類文明發展的多重歷史，排山倒海般地撲面而來！那種數百年前的歷史再現感、穿越感，使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不得不閉上雙眼，合十靜默！

站在那裡，餘一瞬間彷彿聽到了基督耶穌走近的腳步聲，感到了先知默罕默德的祈禱聲，接引到了佛陀我主的渡劫念力和慈悲心力…

愛丁堡，站在你的心臟，我為你靜默合十！

愛丁堡是蘇格蘭首府，是全世界威士忌集散中心。在愛丁堡的街頭有不計其數的威士忌專門店，那裡出售著全世界各地生產的威士忌，當然以蘇格蘭產居多，且每一家都不下500種以上。

假如，你是一位海量的酒客，又是第一次來愛丁堡，你又很喜歡與人交談，你還有著不錯的威士忌的知識積累，還有著很好的腳力。那麼，我敢保證，你至少可以連續幾日，在愛丁堡不花一分錢地日日微醺薄醉！因為每個店家的酒保（銷售人員）的櫃檯裡，都有不少可供品嚐的好酒。只是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它們勾引出來！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人生是如此簡單，而又是這般輝煌。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五杯：喝愛丁堡的所有

餘保證：愛丁堡是個如神一般的存在！對於那些喜愛威士忌的地球人來說！

深入愛丁堡老城，是餘一個人的獨行。

當站在老城中心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的十字路口，餘立刻淚流滿面了（即便是現在為記述這段文字而回憶那個老城的點滴時，仍然心潮澎湃！）感覺那一棟棟高大建築所串聯起來的古老街區，就如同厚重的人類文明發展的多重歷史，排山倒海般地撲面而來！那種數百年前的歷史再現感、穿越感，使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不得不閉上雙眼，合十靜默！

站在那裡，餘一瞬間彷彿聽到了基督耶穌走近的腳步聲，感到了先知默罕默德的祈禱聲，接引到了佛陀我主的渡劫念力和慈悲心力…

愛丁堡，站在你的心臟，我為你靜默合十！

愛丁堡是蘇格蘭首府，是全世界威士忌集散中心。在愛丁堡的街頭有不計其數的威士忌專門店，那裡出售著全世界各地生產的威士忌，當然以蘇格蘭產居多，且每一家都不下500種以上。

假如，你是一位海量的酒客，又是第一次來愛丁堡，你又很喜歡與人交談，你還有著不錯的威士忌的知識積累，還有著很好的腳力。那麼，我敢保證，你至少可以連續幾日，在愛丁堡不花一分錢地日日微醺薄醉！因為每個店家的酒保（銷售人員）的櫃檯裡，都有不少可供品嚐的好酒。只是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它們勾引出來！

餘在愛丁堡喝了八九家賣酒的店，嚐了不少好酒，比如麥卡倫25年、30年的黃金三桶。波本桶賦予了它奶油糖的柔滑和香甜，聞起來還有牛奶巧克力和咖啡的感覺，甜胡椒的辛香味也有一些；大棗及肉桂的甜香是來自雪莉桶的，稍大口一些，還會嚐到香草、肉桂粉、槭樹糖漿的混合味，而後調（diao）的韻腳是烘烤杏仁和金黃色糖漿的味道，口感近似奶油般順滑，能嚐到黃油味的麥芽香。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人生是如此簡單，而又是這般輝煌。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五杯：喝愛丁堡的所有

餘保證：愛丁堡是個如神一般的存在！對於那些喜愛威士忌的地球人來說！

深入愛丁堡老城，是餘一個人的獨行。

當站在老城中心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的十字路口，餘立刻淚流滿面了（即便是現在為記述這段文字而回憶那個老城的點滴時，仍然心潮澎湃！）感覺那一棟棟高大建築所串聯起來的古老街區，就如同厚重的人類文明發展的多重歷史，排山倒海般地撲面而來！那種數百年前的歷史再現感、穿越感，使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不得不閉上雙眼，合十靜默！

站在那裡，餘一瞬間彷彿聽到了基督耶穌走近的腳步聲，感到了先知默罕默德的祈禱聲，接引到了佛陀我主的渡劫念力和慈悲心力…

愛丁堡，站在你的心臟，我為你靜默合十！

愛丁堡是蘇格蘭首府，是全世界威士忌集散中心。在愛丁堡的街頭有不計其數的威士忌專門店，那裡出售著全世界各地生產的威士忌，當然以蘇格蘭產居多，且每一家都不下500種以上。

假如，你是一位海量的酒客，又是第一次來愛丁堡，你又很喜歡與人交談，你還有著不錯的威士忌的知識積累，還有著很好的腳力。那麼，我敢保證，你至少可以連續幾日，在愛丁堡不花一分錢地日日微醺薄醉！因為每個店家的酒保（銷售人員）的櫃檯裡，都有不少可供品嚐的好酒。只是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它們勾引出來！

餘在愛丁堡喝了八九家賣酒的店，嚐了不少好酒，比如麥卡倫25年、30年的黃金三桶。波本桶賦予了它奶油糖的柔滑和香甜，聞起來還有牛奶巧克力和咖啡的感覺，甜胡椒的辛香味也有一些；大棗及肉桂的甜香是來自雪莉桶的，稍大口一些，還會嚐到香草、肉桂粉、槭樹糖漿的混合味，而後調（diao）的韻腳是烘烤杏仁和金黃色糖漿的味道，口感近似奶油般順滑，能嚐到黃油味的麥芽香。

餘在印度人開的酒店裡品嚐了一款酒精濃度60.1%的、限量300瓶的單麥（名字不記得了），此款酒保留了厚重的雪莉酒味和橘子果醬味，能聞出杏仁和多種乾果的味道，同樣是一款先入波本桶、再入雪莉桶、後入紅酒桶的黃金三桶好酒。

可以記得起來的還有一杯格蘭多納，是原桶強度的56.1%的單麥。此款一入口即顯果味和甜味，過喉、落胃時是一條熱線，辛辣中帶有胡椒感，有明顯的橡木桶味。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人生是如此簡單，而又是這般輝煌。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五杯：喝愛丁堡的所有

餘保證：愛丁堡是個如神一般的存在！對於那些喜愛威士忌的地球人來說！

深入愛丁堡老城，是餘一個人的獨行。

當站在老城中心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的十字路口，餘立刻淚流滿面了（即便是現在為記述這段文字而回憶那個老城的點滴時，仍然心潮澎湃！）感覺那一棟棟高大建築所串聯起來的古老街區，就如同厚重的人類文明發展的多重歷史，排山倒海般地撲面而來！那種數百年前的歷史再現感、穿越感，使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不得不閉上雙眼，合十靜默！

站在那裡，餘一瞬間彷彿聽到了基督耶穌走近的腳步聲，感到了先知默罕默德的祈禱聲，接引到了佛陀我主的渡劫念力和慈悲心力…

愛丁堡，站在你的心臟，我為你靜默合十！

愛丁堡是蘇格蘭首府，是全世界威士忌集散中心。在愛丁堡的街頭有不計其數的威士忌專門店，那裡出售著全世界各地生產的威士忌，當然以蘇格蘭產居多，且每一家都不下500種以上。

假如，你是一位海量的酒客，又是第一次來愛丁堡，你又很喜歡與人交談，你還有著不錯的威士忌的知識積累，還有著很好的腳力。那麼，我敢保證，你至少可以連續幾日，在愛丁堡不花一分錢地日日微醺薄醉！因為每個店家的酒保（銷售人員）的櫃檯裡，都有不少可供品嚐的好酒。只是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它們勾引出來！

餘在愛丁堡喝了八九家賣酒的店，嚐了不少好酒，比如麥卡倫25年、30年的黃金三桶。波本桶賦予了它奶油糖的柔滑和香甜，聞起來還有牛奶巧克力和咖啡的感覺，甜胡椒的辛香味也有一些；大棗及肉桂的甜香是來自雪莉桶的，稍大口一些，還會嚐到香草、肉桂粉、槭樹糖漿的混合味，而後調（diao）的韻腳是烘烤杏仁和金黃色糖漿的味道，口感近似奶油般順滑，能嚐到黃油味的麥芽香。

餘在印度人開的酒店裡品嚐了一款酒精濃度60.1%的、限量300瓶的單麥（名字不記得了），此款酒保留了厚重的雪莉酒味和橘子果醬味，能聞出杏仁和多種乾果的味道，同樣是一款先入波本桶、再入雪莉桶、後入紅酒桶的黃金三桶好酒。

可以記得起來的還有一杯格蘭多納，是原桶強度的56.1%的單麥。此款一入口即顯果味和甜味，過喉、落胃時是一條熱線，辛辣中帶有胡椒感，有明顯的橡木桶味。

總之，愛丁堡的記憶只有兩個：一個是歷史的穿越感，感覺佇立街頭，你會「變形」；一個是該多生兩個胃袋，可以裝更多的威士忌好酒。

愛丁堡，餘定會再來與你相會！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人生是如此簡單，而又是這般輝煌。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五杯：喝愛丁堡的所有

餘保證：愛丁堡是個如神一般的存在！對於那些喜愛威士忌的地球人來說！

深入愛丁堡老城，是餘一個人的獨行。

當站在老城中心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的十字路口，餘立刻淚流滿面了（即便是現在為記述這段文字而回憶那個老城的點滴時，仍然心潮澎湃！）感覺那一棟棟高大建築所串聯起來的古老街區，就如同厚重的人類文明發展的多重歷史，排山倒海般地撲面而來！那種數百年前的歷史再現感、穿越感，使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不得不閉上雙眼，合十靜默！

站在那裡，餘一瞬間彷彿聽到了基督耶穌走近的腳步聲，感到了先知默罕默德的祈禱聲，接引到了佛陀我主的渡劫念力和慈悲心力…

愛丁堡，站在你的心臟，我為你靜默合十！

愛丁堡是蘇格蘭首府，是全世界威士忌集散中心。在愛丁堡的街頭有不計其數的威士忌專門店，那裡出售著全世界各地生產的威士忌，當然以蘇格蘭產居多，且每一家都不下500種以上。

假如，你是一位海量的酒客，又是第一次來愛丁堡，你又很喜歡與人交談，你還有著不錯的威士忌的知識積累，還有著很好的腳力。那麼，我敢保證，你至少可以連續幾日，在愛丁堡不花一分錢地日日微醺薄醉！因為每個店家的酒保（銷售人員）的櫃檯裡，都有不少可供品嚐的好酒。只是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它們勾引出來！

餘在愛丁堡喝了八九家賣酒的店，嚐了不少好酒，比如麥卡倫25年、30年的黃金三桶。波本桶賦予了它奶油糖的柔滑和香甜，聞起來還有牛奶巧克力和咖啡的感覺，甜胡椒的辛香味也有一些；大棗及肉桂的甜香是來自雪莉桶的，稍大口一些，還會嚐到香草、肉桂粉、槭樹糖漿的混合味，而後調（diao）的韻腳是烘烤杏仁和金黃色糖漿的味道，口感近似奶油般順滑，能嚐到黃油味的麥芽香。

餘在印度人開的酒店裡品嚐了一款酒精濃度60.1%的、限量300瓶的單麥（名字不記得了），此款酒保留了厚重的雪莉酒味和橘子果醬味，能聞出杏仁和多種乾果的味道，同樣是一款先入波本桶、再入雪莉桶、後入紅酒桶的黃金三桶好酒。

可以記得起來的還有一杯格蘭多納，是原桶強度的56.1%的單麥。此款一入口即顯果味和甜味，過喉、落胃時是一條熱線，辛辣中帶有胡椒感，有明顯的橡木桶味。

總之，愛丁堡的記憶只有兩個：一個是歷史的穿越感，感覺佇立街頭，你會「變形」；一個是該多生兩個胃袋，可以裝更多的威士忌好酒。

愛丁堡，餘定會再來與你相會！

五杯酒喝完了，從艾萊島喝到朱拉島，再喝到愛丁堡這個全世界的威士忌集散中心，一路下來您聞香過癮了嗎？（實際上在湖區時還品了三款，到達奧本時也去品嚐了Oban，路過尼斯湖時還去了BEN NEVIS，並品嚐了他家的酒 ）

坦率講，艾萊島的這次行程，在時間上還是緊張了些。島上現有八家蒸餾酒廠，分別是位於南部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位於中部和西部的波摩（Bowmore）、布赫拉迪（Bruichladdich）、齊侯門（kilchoman），另外還有位於北部的卡爾里拉（Caol Ila）和布納哈本（Bunnahabhain）。

我們此行卻只拜訪了三家，不無遺憾！因此，下一趟的艾萊島，還是會來的！

至於蘇格蘭的高地、低地、斯佩塞、天空島以及愛爾蘭，當然也是不應遺漏的！

啊，又怎能錯過愛丁堡的第二次呢？！

要是能跟村上春樹先生一道來，在實地對飲一杯，再大啖一番生蠔，是不是會更有趣呢？

那麼您，願意與我同行嗎？

小貼士：

• 關於單一麥芽

不同於調和威士忌（Blended Whisky），單一麥芽（Single Malt Whisky）威士忌有如下定義：

1. 只能使用發芽的大麥作為穀物發酵的原材料

2. 所有酒液只能來自同一個蒸餾廠

3. 裝桶後熟成必須超過三年

當然，任何單一麥芽威士忌，都是同一家蒸餾廠用自己不同酒桶的酒，以其特有的配方調製而成的。標示年份的除外。

標示年份的單一麥芽威士忌，其標示的年份應是瓶中最年輕的那一滴酒的年份。比如Ardbeg23年的意思就是，這瓶酒中最年輕的一滴酒是23年的。

• 關於單桶酒（Single Cask）

指只取單個酒桶（可以是波本桶、雪莉桶、紅酒桶、波特酒桶等）內的酒，取出後加水稀釋再裝瓶。Single Cask的價格，一般都高於調製的Sinlge Malt；因為沒有勾兌，味道也更純粹。

• 關於桶強酒（cask strength）

桶強是威士忌釀造中使用的術語，指桶中熟成的原酒的酒精度，通常範圍在 60%-65％ ABV。不加水稀釋而裝瓶銷售的原酒，被稱為桶強。

• 關於桶別

雪莉桶（Sherry Cask）一般來自西班牙，是原來用於熟成雪莉酒的酒桶，酒桶體積比較大。以雪莉桶熟成的威士忌，通常顏色較深，有雪莉酒的甜美和果醬的味道。

波本桶（Bourbon Cask）來自美國肯塔基州的波本威士忌蒸餾廠。波本桶內部一般會以明火烤成碳化效果，將威士忌酒注入波本桶內熟成，可使酒體變得柔和的同時，再吸收波本酒特有的豐富花香果香，以及香草味和焦糖味。波本桶酒的顏色較雪莉桶淺，淡金或亮金黃色，比較淡雅。

紅酒桶（Wine Cask）是用了熟成葡萄酒的橡木桶。一般會增加威士忌的果香味和礦物味。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當然就不必費此操辦了。只要我默默遞出酒杯、您接過靜靜送入喉嚨即可，非常簡單非常親密非常準確。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早在上世紀九零年代末，餘將威士忌打入冷宮，甚至宣判了它的死刑！直至多年後才曉得，那並非威士忌之錯，實際錯在餘當初的孤陋寡「飲」，錯在當初大多飲的是低端、混調甚至是粗製濫造的威士忌。

按時間為序，餘的愛酒大體是中國茅臺（始終）；法國、意大利和澳洲的紅酒；香檳（始終）；白的愛德國雷司令（始終）；甜的愛德國貴腐（始終）和託卡伊；最鍾情的白蘭地，干邑、雅文邑至今日依然熱度不減。

大愛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大愛日本純米大吟釀清酒，最愛中國紹興冬釀黃酒，幾乎是同步的，是近五六年才開始的，但愛的燦爛，愛的一發不可收拾！

本次英倫之旅，最重要行程即是蘇格蘭尤其艾萊島的單一麥芽威士忌的朝聖。

村上說威士忌是愛爾蘭人發明的，還有傳說是中世紀時煉金術士們的意外所得，大約在十五世紀時，這一生產技術由愛爾蘭傳入蘇格蘭的艾萊島。在拉丁語中，Whisky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現而今，全世界大約有威士忌蒸餾酒廠200家左右，一半以上坐落於蘇格蘭的六大法定產區：高地（Highland）、低地（Lowland）、斯佩塞（Speyside）、艾萊島（Islay）、坎貝爾鎮（Campbeltown）、以及島嶼區（Islands）。

這個分類方法，緣於每個產區產品的不同特色和基本風格。

比如單列的艾萊島產區，它雖也是島嶼，卻要單獨跳出島嶼區而自成一派。這是因為艾萊島常年海風肆虐，海岸和灘塗又有眾多海藻類植物，海風也就飽含了它們的味道。另外，無論是釀造威士忌的大麥芽，還是用於烘乾麥芽的泥煤，都帶有淡淡的海風鹹味和海藻味。

同時，島上用於釀酒的湖水也好，河水也罷，其水中成分也都是艾萊島上獨有的物質，還有就是入桶後的多年熟成環境，也是在吸飽了海風的橡木桶裡完成的。最後就是艾萊島各家酒廠獨有的威士忌釀造工藝。因此，其他產區即便使用艾萊島的泥煤，也很難釀出艾萊島的那種多層次的獨有風味。

如是，一個真正的威士忌愛好者，一生總是要來尋根摸底的索蹤朝聖幾次吧！人生不長，所剩無幾，索性就此上路，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讀過餘前面《旅英散紀》一和二的朋友會知曉，我們一行是駕車由倫敦途經巨石陣、巴斯古城到南部海灣鄉村休整幾日後開始北上的。首訪牛津，接著玩了科茨沃爾德的鄉村，之後過謝菲爾德抵達蘇格蘭第二大城市格拉斯哥時已是數日後的一個黃昏。根據之前預訂的路線，我們將在格拉斯哥休整一晚，次日車程兩小時左右抵達肯納奎哥搭渡輪，人、車一同過海登島。

注：去往艾萊島有兩個選擇，渡輪或者飛機。

1.渡輪，只要天氣允許，肯納奎哥與艾萊島之間每天開航一到兩班（需提前預訂），單程2小時40左右；

2.飛機，倫敦、愛丁堡、格拉斯哥都可飛，但不是每天都有航班，車子也不能上飛機。格拉斯哥飛的話，40分鐘即可上島。

是日，新雨後的肯納奎哥海港海風翻浪，空氣溼潤，氣溫偏涼。據觀察，排隊過渡的乘客來自世界各地，且大都選擇自駕出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與餘相似的期待、激動和興奮的「字樣」，無論男女，我想，那大都是因了心中的那一杯烈酒吧！

渡輪啟航了，大西洋上的風很凜冽，站在夾板上的人們都穿了冬裝。目光所及，一對老年夫妻手牽著手，相擁依在夾板上悄悄地說著話…

渡輪是按遊輪設計安排的，寬敞整潔、設施齊全，吃喝、購物、兒童娛樂都有，近三個小時的航程不會難耐：喝一杯的時間是充裕的；甲板上看風景也很美；感受一下大西洋上隨墨西哥灣洋流遠道而來的烈風也很好，假如不擔心著涼感冒的話。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蘇格蘭西海岸和東海岸截然不同，東海岸的海岸線光禿禿了無情趣，而西海岸則點綴著各式各樣形狀迷人的島嶼，猶如天上有人興沖沖的揮筆灑落墨滴一般，艾萊島即是其中一滴。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船靠碼頭，車子一上島，立刻有一種被莽原曠野吞噬了的感覺！天風海濤、亂雲競渡，遠山雄渾而蒼莽，曠野遼闊又波瀾壯闊，地上隨處可見各色小朵的野花盛開搖曳。草長鶯飛間，雪白的羊群漫山遍野，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個個蠶寶寶，匍匐在大片大片碧綠的桑葉間…

幾乎根本毋須查路，島上的主要交通線只有兩條，一條沿海濱蜿蜒，串起全島共計3200多名居民們分散居住的幾個村落和港口；另一條則走島中心，直插另一側的海灣碼頭和島民聚居地。

由於導航不準確，本來只需十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的民宿，我們車行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點還是要吐槽一下大英帝國——離開中心城區，4G立馬掉線，3G也不穩定，偏遠鄉村甚至根本沒有無線網絡，這一點與我大中華相比，確實落後！

當地人告訴我，對於生產威士忌的人來說，一年中有六個月甚至九個月基本無事可幹，都閒著。夏天河水溫度上升，不適於造酒，加之這一時期若用水過多，河水勢必減少，致使馬哈魚無法沿河而上，所以酒廠都處於開門停業狀態。這期間人們就重塗牆壁顏色，由此島上人家的牆漆便時時鮮豔奪目了。事情的確不壞。不過，等工匠們興沖沖的返回工作場所：「啊，這回好了，不用給房子塗漆了！」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住處是一整棟建在半山坡上的純白色兩層小樓，隔壁的另一棟兩層樓也是白色的，那是房東一家的居所。與兩棟房子隔開一條路的是一個網紅咖啡館兒，同樣是白色外衣。——關於建築物被塗成白色，這是艾萊島上建築的鮮明特色，民居如此，各個酒廠的高大建築也是這樣。

咖啡館兒也是房東家的產業，招牌上的LOGO是一頭萌萌的蘇格蘭牛。我們到達時是下午的三點半鐘左右，女主人正與幾位村民和另幾位借宿咖啡館兒旁草地的帳篷客們喝一杯，氣氛熱烈。

由於趕著下午四點半阿貝酒廠（Ardbeg）的Tour,我們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卸下行李就抄近道出發了。這裡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住的房子，確實是推門即入，事先也未被告知鑰匙的任何信息。的確沒有上鎖——

艾萊島上的民居不上鎖，真的不是傳說！

第一杯：喝阿貝（Ardbeg）

艾萊島的旖旎海岸很美，白色沙灘、黑灰色灘塗、綠色草岸一樣不缺，我們車行其間，常會停下來欣賞，拍照。

其實，艾萊島上各家酒廠燻烤麥芽的泥煤也大都來源於此。雖說蘇格蘭其他地區也有泥煤，但與艾萊島比較的話，內容物質還是大相徑庭。

艾萊島的泥煤中含有大量苔蘚類、海藻類植物和海生動物類的屍體等融合演變的物質成分，而蘇格蘭其他地區的泥煤成分則比較簡單，只是通過當地的植物演變，這也就是艾萊島的泥煤威士忌最為特別的主要原因。而阿貝酒廠又恰恰是以濃重霸氣的泥煤味出品，來執江湖地位之牛耳的！

威士忌裡，餘對阿貝情有獨鍾，並以阿貝系列做為尋常時日的「口糧酒」，原因記載於此。可想而知，是次阿貝酒廠的拜訪，餘內心的期待、興奮與激動是怎樣的吧！老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小別勝新婚？都有，又都不是！

位於艾萊島西南海岸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三家釀酒廠沿著安特里姆峽谷一字排開、比鄰而居，每一家圍牆之外都是鈷藍色的深邃海水，海風在陽光下湧動著海浪卷向岸邊的海藻植物，沉鬱的海洋氣息澎湃著撲鼻而來。

當這一片鑲嵌在藍色大海與綠色原野之間的、有著寶塔屋頂的、純白色建築群的孤傲身姿展現在眼前時，餘眼睛變得晶瑩明亮，內心的聲音是「哇噢！是的！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應該的樣子，絕對完美！Beautiful ！」

當我朝酒廠走去時，腳步是故意放慢了的，生怕這一相會的時間過得太快！望著眼前之境，威士忌作家Barnard先生描述這家酒廠的字句也同時浮現眼前：「海邊的一個孤寂之所，它的與世隔絕強化了其地理位置所具有的浪漫感覺。」

接待我們的帥哥是格拉斯哥人，名叫羅姆Rom。羅姆說，1997年他們接手這個酒廠時，這裡已是滿目瘡痍，現在的樣子都是近二十年改造和增建的。「還好，前莊主留下了大批陳年佳釀！包括大批已不知道釀造年份的老酒！」羅姆邊說邊做了一個吞嚥口水的滑稽動作，眾人莞爾…

阿貝為全世界酒客們準備了幾種Tour ，不同時間、不同時長、不同內容，不同價格，因為不是釀酒季，所以沒有辦法體驗參與釀造的各個環節。

因為上島的時間以及後邊的行程安排，之前我們預定了一個價格最高的、關於九零年代故事的主題品鑑活動，之後我們慶幸地發現我們選對了！因為我們品飲到了阿貝到目前為止，面世年份最久遠的瓶裝酒：阿貝21年、阿貝22年、阿貝23年！都是阿貝釀造於1990年代的「桶強」（未曾加水稀釋過），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運氣！

需要補充的是，阿貝的21年，市場上已經售罄，酒廠裡也僅餘屈指可數的幾瓶，且僅供品鑑活動使用。羅姆說「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就真的一口都嘗不到了。」

從1798年就開始釀造威士忌的阿貝酒廠，確實應該積攢了不少高品質的陳年泥煤威士忌，但他們現在的市場策略是「每一款年份酒或主題酒，最多一次只灌裝6000瓶」。

我們的品酒活動，是被安排在院子裡停放的一輛經特別改裝的觀光型雙層大巴上進行的，裡邊的裝修比較豪華，場景體驗一流。來自美國、德國、新西蘭、比利時、加拿大、巴西、英國和中國（我們）的共計12位酒客參加了這次活動。

三款酒分別配了三款相對應的小菜，而我的興趣卻完全在三款酒的比較上：

21年確實好，入口有油滑感，結構緊實，酒體平衡度一流，韻味完整，香氛層次分明又豐滿；相較22年就顯得酒體有些鬆散，香味的韻腳也比較短促；而23年又不一樣，除了囊括21年的全部優點外，還多了陳年火腿、橘子醬和醃果脯的味道，並且韻腳紮實。「群眾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21年的好味道和相比22、23較低的價格，售罄自是必然。（後來被證實羅姆講的是實情，我們到了愛丁堡這個全世界威士忌的集散中心，問了不下十幾家規模較大的威士忌專賣店，均未果。愛丁堡機場免稅店也沒有。）

當然，這三瓶酒都是很高品質的好酒！艾萊島泥煤、煙燻的霸氣特質都深藏其中，且韻味深長，但這三款又絕不張揚外露，一如久經風霜的紳士，外在儒雅，內裡剛毅，神魂俱在！與它年輕年份酒的英雄氣概，霸氣側漏截然不同。

時間好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飲過大愛的好酒，每個酒友的臉都紅撲撲的泛著盈盈笑意，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大，語速也加快了不少。

我們穿過院子來到遊客中心，這幢高高屋頂的建築在1815年就被使用了，當時的用場是麥芽穀倉，現在的它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餐廳和禮品商店。這裡的咖啡很好喝，起司蛋糕很好吃，關於威士忌的專著也不少。

據說，除了遊客，不少當地人還會來他家吃魚肉餡餅和薰鮭魚，湊巧的話還可以大快朵頤肥美新鮮、帶著大西洋海水味道的生蠔！當然，一杯泥煤味霸氣、煙燻味強烈的阿貝單麥，必不可少！

有機會去艾萊島的人務必嘗一下生牡蠣…這裡的牡蠣還是十分美味，味道和其他地方吃到的牡蠣大不一樣。沒有腥味，個兒小，帶一股海潮清香。滑溜溜的，但有咬頭。「往牡蠣上澆純麥芽威士忌更好吃…」我於是照做…把威士忌滿滿地澆在殼中的牡蠣上面，直接放到嘴裡。唔，實在好吃的不得了。牡蠣的海潮味和艾萊威士忌那海霧般獨特的氤氳感在口中融為一體…然後我把殼中剩的汁液和威士忌一起「咕嘟」嚥下。如此儼然舉行儀式一般重複了六次。真可謂人間天堂！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二杯：喝波摩（Bowmore）

這間早在1996年即被日本「三得利」收歸旗下的酒廠，印象中的出品應與大多日本品牌的威士忌相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個性。

計劃中對波摩bowmore的品酒體驗沒有任何期待，想著也就是走一遍工廠、跟一遍生產流程，再喝上幾款常規接待用酒而已。唯一希望的是，有機會看看那些在地板上攤晾的，被泥煤燻烤的麥芽兒們。

所以我們選了上午10點，這個不宜飲酒的時間段的Tour，想著12點前結束，午餐後休息一下，再好好對付下午那一場。

沒成想，接待我們並擔任講解的大姐瑪格麗特Magarate女士的表現，徹底改變了餘的預判。使餘對波摩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與生動的記憶！

波摩釀酒廠始建於1779年，坐落在艾萊島同名首府的城區部分，佔地四英畝。

它家所處的這個海灣距離我們住處（上島碼頭附近）的直線距離很近，應該是整個島嶼此岸到彼岸的最窄處，我們駕車過來只消十幾分鍾即可到達。

酒廠一如想像的美，開放式的酒廠大門前的花壇鮮花盛開，色彩豔麗濃郁，觀之會心生歡喜而心情大好！酒廠同樣是一組沿海的白牆建築物，生產車間的後窗一推開，眼前就是浩瀚的大西洋海灣的鈷藍色海水。

我們一組八人，包括一對比利時中年夫婦、一對美國小夫妻、一個巴西人、一個英國人、還有我們兩位中國人。其中有昨日一起品飲阿貝的美國朋友，另外這對比利時夫妻在下午的另一場品酒會中又再次重逢。

接待我們的瑪格麗特女士是酒廠的資深員工，據介紹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她的父親也曾長期服務於此。後來被證實，她的這個資歷，使我們此行受益頗多，物超所值！

在瑪格麗特女士的帶領和講解下，我們實地參觀瞭解了艾雷島Single Malt威士忌的製作過程的七大步驟：大麥發芽、泥煤烘乾、注水入罐糖化、加發酵劑發酵、壺式蒸餾、入桶熟成、勾兌或單桶裝瓶。

其實，無論在艾萊島還是其他生產具有泥煤煙薰特質的單一麥芽的酒廠，大體都是遵循上述流程的，只是在上述步驟的細節、技術要領、發酵劑的選擇以及水源地、發酵罐、橡木桶、熟成環境上或有不同。比如波摩釀酒廠，它是目前蘇格蘭少數幾家仍採用老式地板麥芽法的酒廠之一；它現在使用的發酵罐，是採用美國俄勒岡州松木箍成的巨型木桶等。

第一杯是神祕年份的單桶威士忌配巧克力。

這個搭配很新鮮吧，如同品中華黃酒配歐洲人慣常喜愛的起司。效果確實不錯，感覺巧克力使威士忌酒液更順滑了。

第二杯品嚐經過二次蒸餾，而未經熟成的無色新酒。坦率講，濃烈辛辣的口感和較重的酒精味，令人望而卻步。

第三杯時進入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部分。

瑪格麗特女士掏出一把地下酒窖的鑰匙衝大家「譁呤譁呤」的搖了搖，並神祕的眨了眨眼睛。人們互相會意式的望了望，也微笑著互相眨眨眼。

推開鐵柵欄，兩個標明1999生產年份和分別列明波本桶（51.7度）、雪莉桶（57.3度）的橡木桶赫然在目。瑪格麗特女士說：「隨便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好了，還有贈送！」，於是群情激昂！左一杯波本桶，右一杯雪莉桶，三五個回合後，酒客們動作開始大了，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語言的頻度也密了，與酒桶合影的姿態姿勢也花樣百出了…

第四杯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瑪格麗特女士自己也被感染了，又將我們帶到另一間品酒室，還拿出另外三款酒品飲，最後還抱出來頂級的25年波摩給大家暢飲，一行人不由得歡呼雀躍著讚歎不已…

當我們一行紅光滿面、左右搖晃、講話打結兒的走出品酒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的1:30分。此時，幾乎人人微醺，人人歡顏，人人春風如沐…

親愛的瑪格麗特姐姐，我想，今後的歲月裡，我們會時常想起你！並非常想念你的！

致敬，我親愛的女士！

實際喝起來，在波摩的威士忌裡能感覺出人的手的溫煦，那裡沒有「是我是我」一類咄咄逼人的表白，能一言以蔽之為「就是這個」的因素也很稀薄，相反，那裡有坐在火爐前看昔日朋友來信的那種恬靜的溫情和思念，較之在熱鬧場合痛飲，更適合在熟悉的房間裡用熟悉的杯子獨自悠然品味，那樣的話味道要鮮活得多。就像聽舒伯特綿長的室內樂，須閉起眼睛吸一口長氣來品味——酒的底味會因此深一兩個層次，真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啊！還有一個插曲，需要唱給你聽：

2002年時，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為紀念她與菲利普親王六十週年金婚，特別在波摩挑選了一桶生產於1980年的原酒，共灌裝了648瓶。

後來在紀念活動中，這批酒被眾人當天喝掉了兩瓶，其餘的酒，女王做為她的特殊禮物送給了她的朋友們，波摩酒廠也榮幸得到了兩瓶，其中一瓶的編號是第647號，目前被擺在波摩酒廠的展室中。

這個紀念酒款，後來被稱為出自「女王桶」的酒。現如今，此款酒只會偶爾出現在威士忌的國際拍賣場上。

第三杯：喝拉格維林（Lagavulin）

拉格維林酒廠位於阿貝和拉弗格之間，距離阿貝步行不需要十分鐘。

從波摩飲得微醺後，跳上朋友等待的車子，還好，一路暢通，除了好奇原野上的羊群為什麼發出牛叫的聲音外，一切正常。

14:00，穩穩的到達目的地。

這間白色酒廠有詩人一般的氣質！

顯著特徵是高高聳立於海濱的煙囪，如鶴立雞群；寶塔形的兩個高屋頂寧靜又莊嚴；大片白色建築群本身就高低錯落，同時與煙囪、寶塔頂、院牆、坡地、大海等形成了至少六個層次的比照，再加上每個山牆上段正三角形的重複羅列，使人立刻就會想到吳冠中先生寫意江南的畫作。

即便不做深入瞭解，單從此建築群的藝術美感，也基本可以解釋拉格維林酒廠的泥煤威士忌為什麼會將煙燻與泥煤搭配得如此精妙、平衡的原因了。它們聞香、入口時風味特徵明顯、強烈，但在口腔、食管兒和胃裡，以及返還到鼻腔的韻腳卻是優雅而不甚張揚的。

拉格維林的品酒體驗方式，顯然更現代更有實驗室的感覺。

大家落座，每位酒客的面前都擺放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邊裝有12支小瓶，其中5支是各個不同年份和不同主題的威士忌，另外7支裡裝的是海鹽、香草、泥煤等天然帶香的物質。我們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個小瓶裡裝的，居然是中國武夷山的正山小種紅茶（煙小種）。

人們從各個角度詳細分析了艾萊威士忌的特殊味道：大麥品質如何，水味如何，泥炭味如何…是的，這座島上是出產優質大麥，水也極好，泥炭厚潤清香。全然不錯。最關鍵的是，村上先生，最後來的是人。是居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的我們釀造了這種威士忌，是人們的個性和生活樣式造就了它的味道，這是再重要不過的…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四杯：喝朱拉（JURA）

朱拉島又被翻成侏儒島，餘還是喜歡朱拉更多些，雖然小島真的很小：全島總共只有220位居民，只有一個商店，一個郵局和一個醫生。

但是這裡出產的朱拉威士忌單麥卻享譽全球。

Jura (朱拉) 島本不在預先計劃的行程中。倒不是因為朱拉酒的吸引力不夠，而是根本不知道要到那裡的時間、地點、方法和島上的交通狀況。

來到艾萊島之後才聽房東兒子鄧肯（他九月份要到香港教書了）說，朱拉島風景很美，過去很方便，渡輪單程只需要十分鐘不到。於是，我們利用在離開艾萊島之前的一個上午過渡去拜訪朱拉，結果，不虛此行！

朱拉島的風景如畫遠勝艾萊島！

這一點，在我們一踏上朱拉島的土地，就高聲讚歎了——海岸線蜿蜒逶迤；在陽光與流雲的作用下，海水湛藍、靛藍、鈷藍一樣不缺；山勢全部呈現穹隆式，雄渾、舒緩、遼遠，幾乎全部被長草覆蓋，山頂更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顯得極為原始、蒼莽和神祕。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艾萊島上隨處可見的牛馬羊群，這裡蹤跡皆無！行走在朱拉島上，彷彿已至天之盡處…

Jura (朱拉) 酒廠最早建於1810年，1876年重建，如今的朱拉蒸餾廠建於1950到60年代（一些十九世紀初的老建築仍在使用），70年代又做了擴建。

與艾萊島酒的雄渾霸氣不同，朱拉島上唯一的朱拉酒廠擅長出產柔和雅緻的威士忌，基本可分為兩大兩類 :

一類是嗅覺中有松木香，入口呈微微的油滑感，酒體輕柔絲滑，伴有海水的淡淡鹹味等。此類型酒款也適合作為餐前的開胃酒飲用。

另一類則是經過泥煤燻烤過的，有很鮮明的煙燻味和躲在後邊的泥煤味，酒體集中，結構平衡，入口油滑、乾爽，後韻生香。此款酒極適合寡品單飲，孤傲絕頂！

在朱拉酒廠我們也參加了一個Tour 。在參觀了整個生產流程後，主講人推薦了兩款酒供我們品嚐，坦率講都過於尋常了。

餘要求品嚐店裡正在售賣的單桶桶強（原酒），願望實現了，不過，小氣得很！

當我們將這淺淺的一小杯湊向鼻端輕輕吸氣，明顯的煙燻味後有令人陶醉的麥芽甜味兒，另外還帶有一點香草和甜奶油味。在酒液滑進嘴裡的一瞬間，舌尖立刻捕捉到了酒液的甘甜，口感清雅油滑，舌頭和喉部在乾爽的煙燻味後，又漸漸感受到可可粉和蜂蜜的香醇。韻腳紮實，留下的是一絲辣意，一口醇香，無盡甘甜。

於是，毫不猶豫地收了兩瓶！

人生是如此簡單，而又是這般輝煌。

——村上春樹《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

第五杯：喝愛丁堡的所有

餘保證：愛丁堡是個如神一般的存在！對於那些喜愛威士忌的地球人來說！

深入愛丁堡老城，是餘一個人的獨行。

當站在老城中心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摩肩接踵的十字路口，餘立刻淚流滿面了（即便是現在為記述這段文字而回憶那個老城的點滴時，仍然心潮澎湃！）感覺那一棟棟高大建築所串聯起來的古老街區，就如同厚重的人類文明發展的多重歷史，排山倒海般地撲面而來！那種數百年前的歷史再現感、穿越感，使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不得不閉上雙眼，合十靜默！

站在那裡，餘一瞬間彷彿聽到了基督耶穌走近的腳步聲，感到了先知默罕默德的祈禱聲，接引到了佛陀我主的渡劫念力和慈悲心力…

愛丁堡，站在你的心臟，我為你靜默合十！

愛丁堡是蘇格蘭首府，是全世界威士忌集散中心。在愛丁堡的街頭有不計其數的威士忌專門店，那裡出售著全世界各地生產的威士忌，當然以蘇格蘭產居多，且每一家都不下500種以上。

假如，你是一位海量的酒客，又是第一次來愛丁堡，你又很喜歡與人交談，你還有著不錯的威士忌的知識積累，還有著很好的腳力。那麼，我敢保證，你至少可以連續幾日，在愛丁堡不花一分錢地日日微醺薄醉！因為每個店家的酒保（銷售人員）的櫃檯裡，都有不少可供品嚐的好酒。只是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它們勾引出來！

餘在愛丁堡喝了八九家賣酒的店，嚐了不少好酒，比如麥卡倫25年、30年的黃金三桶。波本桶賦予了它奶油糖的柔滑和香甜，聞起來還有牛奶巧克力和咖啡的感覺，甜胡椒的辛香味也有一些；大棗及肉桂的甜香是來自雪莉桶的，稍大口一些，還會嚐到香草、肉桂粉、槭樹糖漿的混合味，而後調（diao）的韻腳是烘烤杏仁和金黃色糖漿的味道，口感近似奶油般順滑，能嚐到黃油味的麥芽香。

餘在印度人開的酒店裡品嚐了一款酒精濃度60.1%的、限量300瓶的單麥（名字不記得了），此款酒保留了厚重的雪莉酒味和橘子果醬味，能聞出杏仁和多種乾果的味道，同樣是一款先入波本桶、再入雪莉桶、後入紅酒桶的黃金三桶好酒。

可以記得起來的還有一杯格蘭多納，是原桶強度的56.1%的單麥。此款一入口即顯果味和甜味，過喉、落胃時是一條熱線，辛辣中帶有胡椒感，有明顯的橡木桶味。

總之，愛丁堡的記憶只有兩個：一個是歷史的穿越感，感覺佇立街頭，你會「變形」；一個是該多生兩個胃袋，可以裝更多的威士忌好酒。

愛丁堡，餘定會再來與你相會！

五杯酒喝完了，從艾萊島喝到朱拉島，再喝到愛丁堡這個全世界的威士忌集散中心，一路下來您聞香過癮了嗎？（實際上在湖區時還品了三款，到達奧本時也去品嚐了Oban，路過尼斯湖時還去了BEN NEVIS，並品嚐了他家的酒 ）

坦率講，艾萊島的這次行程，在時間上還是緊張了些。島上現有八家蒸餾酒廠，分別是位於南部的阿貝（Ardbeg）、拉格維林（Lagavulin）和拉弗格（Laphroaig），位於中部和西部的波摩（Bowmore）、布赫拉迪（Bruichladdich）、齊侯門（kilchoman），另外還有位於北部的卡爾里拉（Caol Ila）和布納哈本（Bunnahabhain）。

我們此行卻只拜訪了三家，不無遺憾！因此，下一趟的艾萊島，還是會來的！

至於蘇格蘭的高地、低地、斯佩塞、天空島以及愛爾蘭，當然也是不應遺漏的！

啊，又怎能錯過愛丁堡的第二次呢？！

要是能跟村上春樹先生一道來，在實地對飲一杯，再大啖一番生蠔，是不是會更有趣呢？

那麼您，願意與我同行嗎？

小貼士：

• 關於單一麥芽

不同於調和威士忌（Blended Whisky），單一麥芽（Single Malt Whisky）威士忌有如下定義：

1. 只能使用發芽的大麥作為穀物發酵的原材料

2. 所有酒液只能來自同一個蒸餾廠

3. 裝桶後熟成必須超過三年

當然，任何單一麥芽威士忌，都是同一家蒸餾廠用自己不同酒桶的酒，以其特有的配方調製而成的。標示年份的除外。

標示年份的單一麥芽威士忌，其標示的年份應是瓶中最年輕的那一滴酒的年份。比如Ardbeg23年的意思就是，這瓶酒中最年輕的一滴酒是23年的。

• 關於單桶酒（Single Cask）

指只取單個酒桶（可以是波本桶、雪莉桶、紅酒桶、波特酒桶等）內的酒，取出後加水稀釋再裝瓶。Single Cask的價格，一般都高於調製的Sinlge Malt；因為沒有勾兌，味道也更純粹。

• 關於桶強酒（cask strength）

桶強是威士忌釀造中使用的術語，指桶中熟成的原酒的酒精度，通常範圍在 60%-65％ ABV。不加水稀釋而裝瓶銷售的原酒，被稱為桶強。

• 關於桶別

雪莉桶（Sherry Cask）一般來自西班牙，是原來用於熟成雪莉酒的酒桶，酒桶體積比較大。以雪莉桶熟成的威士忌，通常顏色較深，有雪莉酒的甜美和果醬的味道。

波本桶（Bourbon Cask）來自美國肯塔基州的波本威士忌蒸餾廠。波本桶內部一般會以明火烤成碳化效果，將威士忌酒注入波本桶內熟成，可使酒體變得柔和的同時，再吸收波本酒特有的豐富花香果香，以及香草味和焦糖味。波本桶酒的顏色較雪莉桶淺，淡金或亮金黃色，比較淡雅。

紅酒桶（Wine Cask）是用了熟成葡萄酒的橡木桶。一般會增加威士忌的果香味和礦物味。

策劃 Editor｜韓智

排版 Layout｜王健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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