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科技是件大事兒，金融科技正在深刻地顛覆傳統金融業。” 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院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原副總裁朱民如是說。
科技將會成為金融行業的一股顛覆性力量，這一觀點已然成為共識。對於這股力量，我們的態度應該引導、鼓勵、保護還是控制？
2019年5月25日，清華大學法學院鄭裕彤講席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原總經理、首席投資官高慶西，宜信公司創始人、首席執行官唐寧，PGIM固定收益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全球宏觀經濟研究主管Nathan Sheets，美國威凱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證券部副主席Daniel M. Gallagher圍繞“資本市場與科技創新”發表主題演講，對監管、資本、創業者與創新的關係從不同視角作出了討論。
監管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創新的天然屬性就是突破邊界，突破現有市場中人們習以為常的思維或事物，而監管往往落後於創新的發展，這也就導致了“市場失靈”。高慶西表示：金融創新與監管之間本身就有很大的衝突。為什麼需要創新？市場的本質是資源配置，市場是鼓勵創新的，因為突破邊界的創新往往是實現資源配置效率躍升的有效途徑。為什麼需要監管？市場本身存在侷限，監管就是政府對“市場失靈“進行的補償，但一旦監管幹預過於積極主動，就會把市場的創新性打壓住。對此，高慶西認為，實現有效監管的方式是建立一個相對確定的可預期的法治結構。
“破壞性創新本來就是創新中的應有之意，抑制創新的監管是因噎廢食。我們的資本市場要允許創新，但在鼓勵的同時還有很多地方得十分小心，這個小心如果沒有法治，沒有一個相對確定的可預期的法治結構，是弄不好的。過去，負面清單在中國的機制裡、中國的語境裡原來是沒有的，是我們所不熟悉的，最近幾年，我們把負面清單的概念引入了我們自己的法律體制。但是要把這一點放在全國的範圍之內，使所有部門接受。法治的基礎是什麼？法無禁止即可為，法非許可即禁止。重要在於它的可預測性。我們國家有《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任何法律、立法和改變都要有程序，使得整個市場是可以預測和討論的。”高慶西強調，“監管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要達到的目的是讓市場對資源配置起決定性的作用，我們得時時記住這一點。”
要為科技創新提供長期的錢、耐心的錢
科技創新是個曲折發展的過程，需要冒著失敗的風險，進行大量且長期的研究投入。資本市場要幫助科技創新，就必須為其提供“長期的錢、耐心的錢”。
唐寧指出：“金融能夠特別幫助到科技創新的，就是給我們的企業家、創業者、科創企業以長期的資金支持，不是短期的，不是三個月、六個月、一年、兩年的，而是十年八年甚至更長的。因為科技創新有極大的不確定性，現金流不穩定，也缺乏實物資產可以做抵押，因此，科技創新與傳統金融之間存在很大的不匹配性。”
對於如何為科技創新提供“長期的錢、耐心的錢”，唐寧提出了兩個建議：
其一是市場化母基金，即鼓勵高淨值人群把自身在傳統經濟中積累的財富集合起來，放入母基金中，再由母基金投資不同領域和方向的創投基金，給他們十年的耐心運用其專業性來投資新經濟的頭部企業。唐寧指出，目前，新經濟的頭部企業幾乎都需要長期資金的支持，它們支持者基本是創投基金。“但這些創投基金，特別是人民幣創投，在過去幾年面臨的最大痛點不是可投資的企業少，而是自己的資金來源不能夠有充分的、長期的、十年以上的錢。”最終，當這些新經濟頭部企業成長起來後，傳統經濟的贏家、母基金的投資人們將會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其二是普及財富管理理念。一方面，財富管理中最重要的是資產配置方案，當投資人有了長期配置的方案時，就願意把相當大比例的資金和長期的機會對接起來，而不是進行短線投機，資產配置可以讓投資者更有耐心，讓市場上的資本更有耐心。另一方面則在於財富的傳承，唐寧認為，“通過家族信託、家族辦公室安排好傳承，就能使大量的財富科學合理地對接長期投資，支持科創發展”。
此外，唐寧表示，還應該從打造創新創業創投生態體系，培養天使投資人群體；在稅收政策中為“投新、投早”提供優惠；為創業團隊、創業者及其家人提供包括醫療服務在內的人文關懷三個方面改善科創企業的外部環境。
區塊鏈技術對監管提出了顛覆性的挑戰
區塊鏈技術的興起較晚，發展時間較短，在金融市場中的實踐也較為有限，因此，當前全球的監管層對其普遍保持寬鬆的監管態度。但Nathan Sheets指出，區塊鏈技術對於提高交易效率、實現交易透明等方面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當越來越多的交易被放到區塊鏈中進行，監管層也許現在就應該思考如何應對區塊鏈將帶來的種種問題。
Nathan Sheets分享了美國部分人對於區塊鏈監管的觀點：支持區塊鏈發展的同時，人們希望監管方能夠審查鏈上進行的交易，以確保交易的安全性。這種觀點是否有利於培養或推動區塊鏈的發展，還是抑制它的發展呢？這是Nathan Sheets留給我們的開放性問題。
此外，Nathan Sheets提出，不同國家和地區對於科技創新的監管態度不同，這必將導致全球市場走向分割化。金融穩定委員會FSB正致力於區塊鏈監管方面的研究，以推動不同轄區的監管政策保持一定的統一性。
Daniel M. Gallagher則認為，區塊鏈的應用對監管能夠起到積極作用。雖然目前加密貨幣領域出現了大量的欺詐案件，但由於這項技術本身可追溯性的特點，監管方能夠輕易發現欺詐資金的去向。因此，現在美國證監會、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甚至美聯儲都正在受到遊說，希望他們在有限的範圍之內，首先在金融交易中使用區塊鏈技術。
“一旦區塊鏈的效率讓大家看到了，大家就不會走回頭路了。” Daniel M. Gallagher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