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人沒事可幹,心裡就惶恐起來,心就漸漸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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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人沒事可幹,心裡就惶恐起來,心就漸漸傾斜了

小寶叫了兩聲,好像認識一般,去陽臺的椅子上坐著去了。

劉豔終於將目光從四下裡收回,開始重新打量王玲的家。她撣撣床單上的狗毛,屁股落下去。王玲的家內的佈置很簡單,一個魚缸,是空的,陽臺有幾盆花,餐桌是新買的,四個歐式椅子,有一個酒櫃擺滿了酒。有一臺四十二英寸的掛式電視,屋裡很乾淨,就是素了點。

牆上的佈置空蕩蕩的,令劉豔啞然失笑。

王玲你也太那個了吧,都什麼時代了,要弄點新鮮玩意?劉豔大笑著嚷嚷。

劉豔擦拭著自己的眼鏡。王玲,現在退休了,家就是你的活動範圍了,可要好好弄弄,舒服點。

劉豔是個活潑的人,很快恢復了活力,談興就上來了。她看著王玲說,你還這麼摳門啊?生活簡樸到這地步了,你給誰節省呢?

又說,這麼多年了,你就沒有點愛好,就家裡、單位兩點一線,一直這麼過!你傻啊!

又說,退休了?怎麼打算的?還沒打算?真傻?

還說,張揚他該升了吧?怎麼,還在原地打轉?!

繼續說,你就這種打扮?不是太虧自己了嗎?

接著說,怎麼不化化妝?瞧瞧,瞧瞧你這模樣,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像眼睛,瞧瞧腿多粗,腰也走了形,多顯老!又土氣又老相!退休了,也要對自己好點!

小寶吃驚地瞪圓了眼,看著眼前的女人。居然吼了一大陣。

王玲什麼也不說,臉上噙著笑。安安靜靜坐著,投入又享受的樣子。

劉豔問,退休金批了沒有,多少,我是四千元,夠用了,也沒有啥花的。我每天早晨去廣場跳舞,一週做兩次按摩。她拍拍自己的肚子,我瘦了沒有。

王玲點點頭。退休金還沒有批下來,我也正琢磨做點什麼,手裡的客戶也不多,也不想費心去跑業務了,把這些客戶維護好就行了。

劉豔說,我可不行,手裡的客戶好幾百,每天事都不少。剛才還去給人處理個賠案。客戶在高速路,撞了一個正在拋錨的車,對方沒有放警示牌,剎車來不及了,就撞上了,剛去公司找定損員給看看,讓他給高估點,這是個老客戶,好幾年了,沒有出過險。出了險,就是大的。損失一兩萬吧。前兩天讓雹子砸了下,賠了兩千多元,客戶還很滿意。滿意就行。

保險公司的業務員嘴皮子是很溜的,當然也有那令人無法抵抗的誇大其詞的能力,以及任何事情都能不到的那種難以抑制的決心和堅持,活力如此充沛,熱情如此多樣。

劉豔喋喋不休地說,滿嘴唾沫星子亂串。想起那年的事,就噁心。那是一個騙賠的客戶,是壽險業務員給攬的業務,是個奔馳車,不到一週,說是去山西路上被水淹了,發動機抱瓦了,回來讓理賠,損失七八萬。可是公司對水淹是不負責的。可是客戶就是不聽,還找來黑社會的,幾個禿頭來,僱人在門前掛上條幅,“**公司不守信用”一類的標語,影響很大,一時影響了交通。最後只好打官司。可是法院卻判保險公司敗訴。真是無公理可言。你說,現在的法官吧,就是以保護消費者的名義,保險公司一打官司就敗訴,連酒駕都讓保險公司賠。都說消費者是弱者,實際上保險公司也是弱者了。不,是唐僧肉,誰都想咬一口。

可是後來,才知道,那個客戶就是靠騙賠發財,來劉豔保以前,是在其他公司保險了。出險不是一次兩次了。好車保險費高,賠款也高。據說,這個客戶,還弄一個奧迪車,在幾家保險公司投保,把車故意燒了,讓幾家保險公司賠過。

劉豔的手機鈴聲響了。劉豔哎哎兩聲。只聽她說著,說著吵起來了。然後掛斷了電話。

劉豔氣的滿臉通紅,真氣人,明明是我的老客戶,怎麼就成了電銷坐席的了。她解釋著。剛才是坐席的電話,是她的老客戶。她答應上午給承保出單的,坐席卻說前兩個月就呼打了,成了坐席的。劉豔說,我的許多客戶,都被電銷搶去了,轉到別家保險公司又不忍心。

王玲說,我的也讓坐席呼打了。明年商業車險價格改革,都是一個價格了,也沒有電銷不電銷的了,電銷也沒有啥優勢了。把賠付再給業務員掛鉤,小業務員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車險的利潤更小了。她還保持著辦公室人員的思維,對業務員來說,才不想那麼多呢。有沒有利潤是高層的事,與己好像無關。

劉豔說,我在做保險業務的同時,在女兒的幫助下做了個網店,專門賣美容產品,尤其代理的一種排毒養顏的藥品,訂購量很大。現在女人不是減肥,就是美容,訂貨的人很多,收入很好。她拍著手裡的包,那不叫手包,就像個大布袋子。是裝藥品樣品的吧。現在公司對女性的客戶也有優待呢。國外還給那些美女保鼻子、保指甲,保肚臍呢。

劉豔的手機又響了,看來是客戶。劉豔拍拍屁股,怕沾上狗毛吧,風風火火的,走了。要去給客戶送一種排毒藥品。

劉豔的突然闖入,在王玲的生活裡攪起了浪。這波浪不在表面,在王玲的內心裡。王玲覺得劉豔的出現像一陣旋風,在她的生活裡掀起漩渦。她原本密不透風的日子就有了縫隙。一有縫隙就開始漏風。這讓王玲有些慌亂,心裡惶恐起來,一直平衡的一顆心就漸漸傾斜了。

王玲發現自己的心亂了,退休綜合症嗎,是被劉豔攪亂了嗎,再也無法恢復到從前的止水一般,而她心裡是個沉靜的人,內心的風浪有多麼巨大,猛烈,波濤洶湧,她常常都不能流於外表,就是受那麼多委屈,她也沒有跟公司的人、跟家人大喊大叫。她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她刷洗了鍋灶,收拾一番,王玲便臉色平靜。王玲的心裡裝滿了煩惱。看著靜靜的家,嘴裡嘀咕,只有小寶是她的陪伴了,望著小寶一起一落的呼吸聲中,打著鼾聲的睡眠中,她開始走神。

張揚在就好了,她可以在他跟前哭上一陣,安安靜靜地流淚,任他的大手在臉上抹過。可是張揚當然不會有半點甜蜜舉動,也不會說什麼溫存的話,他愛的方式很簡單,只知道說,沒有事,管他呢。不缺吃少穿就行了。她已經習慣張揚的性子了,再衝他發脾氣,耍小性兒,他也不聞不問,完全無動於衷。到頭來只能是自己跟自己鬥氣。

慢慢地,王玲也算活明白了,她不會輕易就哭,就發脾氣,就生悶氣,就不理張揚,或者連飯也不吃了。

他們的關係裡缺少著水分或一種溼潤的東西。

是劉豔的出現打破了王玲生活裡的平靜。仔細想想,一遍遍回頭打量這些年走過的路程,王玲不得不驚歎,時間過得太快太匆忙了。可以說是一種悄無聲息、不著痕跡的匆忙,當她一頭扎入生活當中,拉扯嬌嬌、伺候丈夫、忘我地工作,打理他們平淡的日子。

想不到的是,劉豔嗤一聲笑,就否決了王玲。退休了,王玲更應該好好活。她分明是站在王玲立場上,為王玲說話,她這是恨鐵不成鋼啊。

劉豔身上散發的氣味是那種純粹的富姐味。從衣著、到首飾,都是富姐的派。而自己雖然肌膚白白的,透著水靈,可是衣服都是百八十元的大路貨,沒有一件名貴的首飾,是不是很虧的呢。

要說什麼地方發生了變化,她覺得是心態,有一些想法變了。劉豔她幸福嗎?不錯吧,自己業務做的好,聾啞的女兒找到了好工作,買了大房子,這不是幸福又是什麼,王玲被自己的念頭逗笑了。笑過之後,冷不丁這念頭又冒了出來,是啊,我幸福嗎?張揚是股份制公司的高管,女兒在銀行,房子不大不小,過的不是很好嘛?

確切一點說,是劉豔道出了她生活中的失敗之處,是劉豔用她的生活映襯出王玲生活裡的缺憾。

她慢慢想著自己這幾十年的時光,日子是一成不變的。

這些年,王玲內心的荒蕪是無人發現的。張揚沒有發現,王玲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那麼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內心,內心裡的大片空白。

這一發現令王玲惶惑不已。退休了,該醒醒了,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真的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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