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男子呼吸困難1天，醫生說嗅到爛蘋果味道！他最後被送入了ICU'

急診老馬打電話過來，說有個28歲的年輕男子，呼吸困難，讓我下去看看。

說的很急，沒兩句就掛斷電話了，估計搶救病人去了。

一路上，我就在思考，年輕人呼吸困難的原因有什麼呢。

如果他有哮喘病史，那麼這次很可能就是哮喘急性發作，只要用點激素、支氣管舒張劑，基本可以緩解，沒什麼難度。

但如果是哮喘，估計也不會叫我了。肯定是別的原因。

難道是嚴重的肺炎？重症肺炎會導致呼吸困難，而且很可能需要氣管插管、接呼吸機輔助通氣，如果是這個原因，那這個年輕人就真夠嗆的。

氣胸？重症心肌炎？重症肌無力？等等。年輕人不大可能是心衰肺水腫、慢阻肺呼吸衰竭等疾病。

不管了，看到病人再說。

一進入急診搶救室，老馬就迎上來，邊走邊說，28歲男子，今天早上開始有呼吸困難，深大呼吸，問清楚病史了，原來患者既往是有糖尿病的。剛剛測了血糖，24mmol/L（正常人隨機血糖＜11.1mmol/L）。

這麼高的血糖，叫內分泌科了嗎。我問老馬。有糖尿病，血糖高，這屬於內分泌科疾病範疇，按理來說肯定要請內分泌科醫生過來看看。

叫了，他們說沒床，收不了病人了。老馬說。再說，這個病人情況不大好，我也不放心收去內分泌科。

老馬眉頭緊皺。

就是他嗎？我指著搶救床上一個年輕的男性病人說，他此時半臥在搶救床上，呼吸有些促，而且每一次呼吸都非常深大，胸廓起伏很明顯。

沒等老馬回覆，我瞟了一眼心電監護，見血壓還行，但心率很快，132次/分。

對，病人呼吸比較急促，剛剛拍了胸片，沒什麼問題。老馬解釋。

這麼年輕就有糖尿病，是1型糖尿病吧？我嘀咕了一句，扭頭問旁邊的老馬。

對，門口那個年輕人是患者的表弟，他提供的病史，病人1年多前就發現了血糖高，一直在中醫診所服用中藥調理血糖，據說血糖時好時差，10天前病人自己停了藥物，今天早上就開始有呼吸困難，趕緊來了我們急診。

糖尿病有好幾個類型，其中有1型糖尿病、2型糖尿病、其他類型的糖尿病。1型糖尿病是因為患者的胰島功能喪失，沒辦法分泌胰島素，導致血糖升高。1型糖尿病多是年輕人發病，多數是自身免疫性原因引起的胰島功能喪失，治療很簡單，那就是人為補充胰島素。

這很簡單的道理啊，但就是很多人不懂。包括眼前這個年輕人。老馬有點埋怨。

你說這個病人不懂也就算了，病人的表弟是學醫的，也糊里糊塗，哥哥有糖尿病，不去好好治療，反而去中醫門診吃中藥，真是讀書讀傻了。老馬一邊把患者的化驗結果給我看，一邊數落病人表弟。

哇，這個動脈血氣很難看哦，結果很差。我自言自語。

患者的動脈血氣提示pH 7.0（正常值7.35-7.45），血酮體10.2mmol/L。考慮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吧？我問老馬。

是的，診斷應該錯不了。你聞到了沒有，病人的呼吸真的有一股爛蘋果的味道。老馬望著我，微微笑了笑說。

酮症酸中毒，是糖尿病患者的一種急性併發症。當糖尿病患者治療不當或者其他原因（比如感染）導致血糖顯著升高時，機體無法利用葡萄糖，只能轉而利用脂肪，脂肪分解後產生很多酸性物質，酸性物質一堆積，就會產生很多不良影響。包括導致酸中毒，嚴重的酸中毒，會導致昏迷、休克、甚至迅速死亡。

這些酸性物質堆積，從肺裡面呼出來的味道，就跟爛蘋果發酸發臭那個味道一樣。所以呼出氣有爛蘋果味，一直是酮症酸中毒的代名詞。

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我們如臨大敵！

絲毫不能馬虎。老馬說 ，已經開始大量補液了，還用了胰島素。

酮症酸中毒時，患者血糖很高，會嚴重缺水，口渴嚴重，這時候最重要的治療就是大量補液，補液，補液，因為患者體內嚴重缺水。

還有就是靜脈使用胰島素，這個患者本身就缺乏胰島素，所以需要我們給他補充胰島素，才有利於降低血糖，才可能控制好這個併發症。

你看，pH7.0，呼吸那麼急促，大晚上的，我還是覺得去你們ICU安全點。老馬笑笑說。

也行，等治療1天，過了危險期，再轉去內分泌科也是可以的。我說。

我走近病人床前，告訴他要先去ICU治療觀察1天，明天或者後天情況好轉後再轉去內分泌科。

他此時呼吸還是比較促，說可以，但是要讓他表弟知道。

老馬把他表弟叫了進來。我跟他們說了去ICU治療的必要性。他們同意了。

他表弟問我，為什麼病人會有這麼厲害的呼吸困難。

我說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本身就會呼吸困難的，嚴格來說叫做呼吸深大，因為身體內有很多酸性物質堆積，人體會代償性的發動呼吸，鼓勵深大呼吸，試圖把酸性物質通過CO2的形式從呼氣中排出，所以呼吸會比較深大。

發現糖尿病一年多，為什麼不用胰島素治療。我問他表弟。

他表弟此時低著頭，沒正面回答我。

我內心說了一百遍“真是無比愚蠢”的話，但口頭上還是不能這樣打擊病人及家屬的。中醫藥是有用，但很多情況是沒辦法解決的，尤其是這種1型糖尿病，非胰島素治療不可，中醫中藥是沒辦法的。換做以前，沒有現代醫學醫藥之時（主要是未有胰島素），1型糖尿病就等同於判了死刑。

但現在不是，只要長期堅持使用胰島素，1型糖尿病患者可以很大程度恢復生活與工作。

這個糖尿病酮症酸中毒的年輕人，當晚收入了ICU，經過大量補液、使用胰島素治療後，第二天病情顯著緩解，口渴也改善了，酸中毒明顯減輕，複查動脈血氣提示pH升至了7.3了。

病人的生命徵趨於穩定，呼吸也逐漸平順。

當天下午就轉去了內分泌科。

轉科前，我跟他說，出院後，請一定在正規內分泌科門診隨診，必須使用胰島素治療。否則下次未必會有這麼幸運。

朋友們，我們相信我們的航天能力，相信人類可以上天，相信相隔千里的兩個人可以視頻通話，相信千里之遙一日可抵達......我們的科技水平天翻地覆，為什麼還不相信我們的醫學能力也是日進千里呢？

我們支持中醫藥發展，但絕對不是抱殘守缺。明知道現代醫藥治療某一疾病效果很好，就不要退而求其次找幾百年前的老方子。

但總有那麼一小部分人，寧願相信一千年前的辦法，也不信現在經過無數驗證的科學。

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