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創作,最理想的境界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無疵瑕,豈復須人為。”生活中,改詩倒是一件有趣的事。將古詩翻新,舊瓶裝新酒,賦予新的內容新的意義,雖無創新,卻能應景,且未見得不如原詩精彩。歷史上有十次經典的改詩,每一篇都令人動容。
莫子山改詩諷庸僧
宋代詩人莫子山有一次遊寺廟,與主持僧交談中發現其庸俗淺薄,不學無術。臨別時,主持讓他作詩留念,莫子山想起了一首唐人的絕句:
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
因過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閒。
於是,莫子山便將此詩顛倒了一下次序,贈於主持僧。詩云:
又得浮生半日閒,忽聞春盡強登山。
因過竹院逢僧話,終日昏昏醉夢間。
陳細怪改詩諷愚昧行為
宋代詩人高翥有詩《清明》: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
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
人生當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有一年清明,陳細怪經過獅子山前,看見孫、吳兩姓為爭一處風水地。雙方正在打群架,打得頭破血流。
陳細怪對此愚昧行為大為嘆息,遂改高翥《清明》題在山石上:
獅子山前多墓田,孫吳祭掃各紛然。
紙灰飛作白蝴蝶,鮮血染成紅杜鵑。
日落毛狗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
人生有架須當打,不打何曾到九泉!
王安石改詩出醜
北宋時期,王安石有一次外出巡視,夜宿於一座寺廟中,見寺院牆壁之上題有一首詩:
彩蝶雙起舞,蟬出樹上鳴。
明月當空叫,黃犬臥花心。
王安石看罷,問寺僧是何人所寫,寺僧說題寫者是山下一個屢試不第的秀才。王安石聽了說,這樣的蠢材,若能及第豈不是笑話!隨即將詩改為:
彩蝶雙起舞,蟬出樹上鳴。
明月當空照,黃犬臥花蔭。
改罷,隨從大讚“改得好”。而寺僧卻說:“丞相有所不知,秀才寫的是一首即景詩,詩景是一幅畫,不是兩幅畫。明月並非月亮,是本地的一種鳥,它能對天氣的陰晴進行預報。白天如能聽見它的叫聲,夜裡必是晴天,並能看到月亮。黃犬並非黃狗,它是一種金黃色的小蟲,習慣躲在花蕊裡睡覺。”
王安石聽罷,非常慚愧地說,都怪我不瞭解情況,妄下雌黃,請恕我再改過來。
鄭板橋為老師改詩
鄭板橋童年時,跟老師去郊遊。他們忽然看見小橋下面漂浮著一具少女的屍體,驚異之後,老師隨口吟詩一首:
二八女多嬌,風吹落小橋。
三魂隨浪轉,七魄泛波濤。
鄭板橋聽後,不由得左右推敲,終覺不妥。他問老師說,為何知道這位少女是16歲?如何知道她是被風吹下去的?如何看見她的三魂七魄隨著波浪在轉動呢?
這些問題,老師都不能回答,便問他可不可以修改。鄭板橋想了想,把詩修改為:
誰家女多嬌?何故落小橋。
青絲隨浪轉,粉面泛波濤。
清人改詩戲懼內
宋朝程顥有七絕《春日偶成》:
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
時人不識餘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後有清人在此詩基礎上改動了6個字,戲作《懼內即景》,把怕老婆的人刻畫的入木三分。詩云:
雲淡風輕近晚天,傍花隨柳跪床前。
時人不識餘心苦,將謂偷閒學拜年。
陳劍魂改詩斥漢奸
汪精衛年輕時,前去刺殺清廷攝政王載灃,曾被捕入獄。他在獄中寫詩明志,表現的十分堅強: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塊,不負少年頭。
首句說他要學習戰國時期的荊軻,成為慷慨俠義之士,次句寫他被捕入獄時從容不迫,三四句表現出生死不足惜,甘為革命拋頭顱。
誰料到,往日信誓旦旦地要為革命獻身的汪精衛,在中華民族生死存亡之秋,竟充當了南京偽政府的傀儡頭目,出賣民族利益,做了一名大漢奸。為此,陳劍魂做了一首《致汪精衛詩》:
當時慷慨歌燕市,曾羨從容作楚囚。
恨未引刀成一塊,終慚不負少年頭。
國人改詩控訴日寇罪行
唐朝張繼《楓橋夜泊》曰: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這首詩膾炙人口,流傳甚廣,寒山寺也因此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後來,日寇侵入中國,犯下了滔天罪行。他們大肆屠殺國人,姦淫擄掠,無所不為,鬧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往日喧鬧的寒山寺也是門庭冷落,遊人罕至。有人見此慘狀,改張繼詩吟道:
月落兒啼妻哭天,江南劫火不成眠。
姑蘇城外寒衣盡,夜半槍聲到客船。
夏衍獄中改詩
明末清初,有一首傳誦一時的打油詩:
聞道頭須剃,而今盡剃頭。
有頭皆要剃,不剃不成頭。
剃自由他剃,頭還是我頭。
請看剃頭者,人亦剃其頭。
1974年,夏衍在獄中想起此詩,便把他改為:
聞道人該整,而今盡整人。
有人皆可整,不整不成人。
整是由他整,人還是我人。
請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
國人改詩嘲諷電車
宋代理學家邵康節曾寫過一首五言詩:
一去二三裡,煙村四五家。
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新中國成立前,有人有感於乘坐公共汽車的困苦,便把這首數字詩改動了幾個字,以嘲諷破爛陳舊速度也慢的電車:
一去二三裡,拋錨四五回。
上下六七次,八九十人推。
譚鑫培臨場應變
京劇大師譚鑫培年輕時,有一天晚上演出《文昭關》,譚鑫培在劇中飾伍子胥。伍子胥應當腰掛寶劍,上場後有這樣四句唱詞:
過了一天又一天,心中好似滾油煎。
腰中枉佩三尺劍,不能報卻父母冤。
但是,由於管道具的人一時疏忽,錯把寶劍換成刀。譚鑫培當時也沒有注意,出場後才注意到這一點,但又來不及更換,他急中生智,手握腰刀喝道:
過了一朝又一朝,心中好似滾油澆。
父母冤仇不能報,腰間枉掛雁翎刀。
改得天衣無縫,再加上他那美輪美奐的唱腔,博得觀眾的滿堂彩,實在是經典之作。
你還知道哪些一字之差的美妙嗎?
◎本文原載於《光明日報》(作者朱美祿),轉載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