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三百年——從安史之亂到澶淵之盟（4）

張司令什麼身份？那可是在平盧地區說一不二的NO.1；人家既然這麼給面子，老安自然不會給臉不兜著；鵝子當的那叫一個高潮迭起。當然，既然是自己人了，‘老爹’張司令也沒吝嗇官位，茲要是老安‘立功’，張司令便給他加官進爵；到開元28年，一個小賊出身的安祿山，硬是混成了軍級幹部（“二十八年，為平盧兵馬使。”）；這特麼哪兒說理去。

不過，俗話兒說，存在即合理；安祿山迅速躥紅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一方面，有他爹張司令的關照；另一方面，這就得說他真是趕上了“好時候”——

安祿山成了開元網紅的這段時間，首先一點，這個階段正是大唐對外政策發生改變的時候；這裡邊兒從大方向說，大唐主‘削’的目標主要是兩個，一是南邊兒的吐蕃，也就是現在的西藏；二是北邊兒的突厥等。

水有源，樹有根；各位大胸弟反正有大把的時間；那咱就先從大唐和吐蕃綿延上百年的戰爭開始說吧——

咱現在都知道，吐蕃是古代藏人建立的政權；立國兩百多年，威震西南；立國之君，便是那位著名的松贊干布。

松贊干布是位雄才大略並且野心勃勃的大佬；接過他爹論贊弄囊的手中槍後，第一件事兒便是快刀斬亂麻的平定了西藏各地的叛亂；將藏區各股力量強勢的整合到他的旗下。

統一西藏之後，松贊干布開始抬眼四望尋找新的發展方向。

翻翻地圖，西藏向南是著名的喜馬拉雅山，向北是崑崙山；向西，且不說有念青唐古拉山橫亙其間，就算到了西邊兒，那也是不毛之地帕米爾高原；而向東，則是現在的四川，當年大唐的蜀地，最高軍政長官喚作劍南節度使。

挲摩一圈兒，松贊干布發現，向南、向西、向北，都不適合大規模用兵；向東，則是龐然大物—大唐，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松贊干布這會兒還不敢直接挑戰。

不過，這一圈兒松贊干布可沒白轉，還是讓他找到了突破口；這便是東北方向的青海。可是，青海也不是無主之地；這兒世居著一號兒強梁——吐谷渾。

看過拙文《閒話兩晉》的大胸弟估計會有印象，吐谷渾從西晉初年便出道了；好幾百年的江湖混下來，敵進我退的套路玩兒的不要太熟；所以從司馬炎到李淵，誰都拿他沒轍。

可惜，混到唐初，混不下去了；因為他碰上了李世民。

李世民豈是那種隨便讓人上眼藥的主兒？

大唐貞觀九年，也就是公元634年；這年11月，吐谷渾犯賤，寇擾涼州；消息傳到長安，天可汗大怒；當即下詔，以大唐軍神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統帥兵部尚書、積石道行軍總管侯君集，刑部尚書任城王、鄯善道行軍總管李道宗，涼州都督、且末道行軍總管李大亮，岷州都督、赤水道行軍總管李道彥，利州刺史鹽澤道行軍總管高甑生以及歸唐的突厥及契苾何力等將領，反擊吐谷渾。

唐軍精銳盡出，首戰曼都山便斬殺了吐谷渾名王。接下來，唐軍又在牛心堆、赤水源連續擊敗吐谷渾軍，俘獲吐谷渾王伏允的重臣慕容孝雋，繳獲牲畜數萬。

接著，侯君集、李道宗再接再厲，又在烏海追上了後撤中的吐谷渾一部，俘其名王樑屈蔥；而李靖則在赤海大破吐谷渾天柱三部落，收雜畜二十萬。

幾仗下來，吐谷渾被打了個丟盔卸甲；不過，此時其主力已在吐谷渾王伏允的帶領下向西逃竄。

如果擱一般將領，連續大勝之後班師回朝，立功受獎這事兒也就結束了；可是，李靖等人商量之後一致認為，絕不能就此收兵放過伏允；李靖一面上書李世民，要求繼續追擊；同時略作準備後，不待李世民回旨到，唐軍便以猛將薛萬均指揮的騎兵為箭頭展開了追擊。

這一趟差出的可相當不容易，越往西走，道路越荒涼；人無食，馬無草；而且走進茫茫戈壁後，水源更成了致命的問題。無奈之下，唐軍將士刺馬飲血；但即便如此，唐軍依舊咬牙苦撐。

追了2千多裡後，終於在柏海（今巴顏喀拉山北麓瑪多縣）追上了吐谷渾主力；並且一戰破之；窮途末路的吐谷渾王伏允自縊而死，劫後餘生的部眾在其子伏順率下向唐軍投降；至此，吐谷渾再次被滅國。

不過，大勝之餘，李世民很開心，教訓了伏順一頓之後，下旨準其復國；伏順被大唐封為可汗、西平郡王；由此吐谷渾成為大唐的屬國。

眼下，這個被打殘了的吐谷渾被松贊干布盯上了。

可是你想打人，多少得找個能說的過去的藉口不是；松贊干布抱著腦袋想來想去，最後還真讓他想到一個；說來也挺好玩兒，松贊干布聽說伏順娶了大唐宗室的閨女當媳婦兒，他也派人跑到長安說，按伏順那媳婦兒的規格給咱也來一個唄。

事關宗室，有關部門不敢怠慢，一封報告擺到李世民的龍書案上，李世民看完氣笑了；說你誰啊？我認識你嗎？腆張大臉上來就要媳婦兒，你倒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哈；你以為你是臉中的勞斯萊斯嗎！因此就沒同意這門兒親事。

這事兒到這兒，按說松贊干布不爽就該去找李世民算賬；可是，松贊干布的邏輯搞笑了；他對外宣稱，老爺我之所以成為單身狗，都是特麼吐谷渾害的；這廝在我“老丈人”那兒說我壞話，把我的婚事給攪黃了；叔可忍，嬸兒不可忍，所以我現在要削他（“吐蕃聞突厥、吐谷渾皆尚公主，遣使隨德遐入朝，多齎金寶，奉表求婚；上未之許。使者還，言於贊普棄宗弄贊曰：‘臣初至唐，唐待我甚厚，許尚公主。會吐谷渾王入朝，相離間，唐禮遂衰，亦不許婚。’弄贊遂發兵擊吐谷渾。”）。

一年前，吐谷渾剛被李靖、侯君集等人暴打了一頓，國力軍力皆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而且伏順被殺後，幼子諾曷缽繼位，國內大臣爭權奪利，正鬧的烏煙瘴氣（“順既久質於隋，國人不附，未幾為臣下所殺。其子燕王諾曷缽嗣立。諾曷缽既幼，大臣爭權，國中大亂。”）。

正這麼個肎節兒，松贊干布帶了20萬大軍來了。

說明一句，這是晚清民國年間的藏兵

雙方實力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因此吐谷渾沒招呼幾下便“不能亢，走青海之陰，（松贊干布）盡取其貲畜。”

輕鬆愉快的拍扁吐谷渾後，松贊干布沒打算收手，乘勝折向東南，先後擊破了党項及白蘭諸羌；然後，將一隻腳踩進了大唐的地界兒（“勒兵二十萬入寇鬆州”）。

鬆州，治所在今天四川松潘；當年屬大唐劍南道。

不過要說一句的是，別看松贊干布重兵雲集，他倒也沒急著攻城；而是再次派使者到長安，還是那個要求，給我個媳婦兒；不給我就打（“謂左右曰：‘公主不至，我且深入。’”）。

恁想，就李世民那吃軟不吃硬的暴脾氣，怎麼可能忍的了松贊干布這麼幹；且不說現在答應這門兒親事，跟簽了城下之盟沒兩樣兒，面子上無論如何過去不；就說地理位置，鬆州是劍南道通往吐谷渾的咽喉，此地有失，意味著大唐本土和吐谷渾的聯繫將被切斷。

李世民再次發飆，下旨，侯君集、執失思力、牛進達、劉蘭，你們四個，替爺走一趟，教訓教訓那個小兔崽子（“以吏部尚書侯君集為當彌道行軍大總管，甲辰，以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為白蘭道、左武衛將軍牛進達為闊水道、左領軍將軍劉蘭為洮河道行軍總管，督步騎五萬擊之。”）！

參戰的四位唐將，侯君集和執失思力在此不再介紹，兩人都是能征慣戰的‘老運動員’了；之前削吐谷渾的戰役，這二位都參加了；端的是把吐谷渾王伏允攆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最後不得不自盡身亡。牛進達和劉蘭也不白給，後者曾在大唐對突厥的戰爭中屢立戰功；而前者，至少松贊干布很快便要見識到這位爺的Colour了。

幾萬唐軍從集結到出動需要時間；等侯君集、執失思力帶隊抵達戰區的時候，已經是1個月之後了。

這段時間，松贊干布也沒閒著；跟鬆州城下等了半天，別說大唐公主了，毛兒都沒見一根，因此松贊干布大怒，揮師攻城（“吐蕃攻城十餘日”）。

此時守在鬆州城裡的，是大唐鬆州都督，喚作韓威；吐蕃軍大兵壓境，這位爺倒是提兵出城想要跟松贊干布掰掰腕子，可惜沒打贏（“都督韓威輕出覘賊，反為所敗。”）。而且這一下，反倒把松贊干布的火兒撩撥起來了，唐軍撤入鬆州，吐蕃軍乘勝開始攻城。

雙方鏖戰了10餘日，大唐的援軍到了。

那頭兒吐蕃兵正撅著屁股攻城，這頭兒唐軍以大將牛進達為先鋒開到了。

交戰過程其實挺無聊，不論是《資治通鑑》，還是兩本《唐書》都只有區區幾十個字；但是，就這幾十個字充分展現出牛進達和唐軍彪悍的戰鬥力，“進達為先鋒，九月，辛亥，掩其不備，敗吐蕃於鬆州城下，斬首千餘級。”

一個突襲，上千顆腦袋搬了家；老實說，這個損失對於擁兵20萬的松贊干布來說，毛毛雨；但是，對方來的還只是前鋒，就敢以少戰多，並給自己以殺傷；這份兒敢戰的決心和勇氣卻容不得松贊干布不認真對待；再有一點，就在唐軍抵達戰區之際，有消息傳到了松贊干布大營，消息也簡單，吐蕃國內有人叛亂。

本來松贊干布挺不服氣，還想繼續跟唐軍掰扯掰扯；可是老窩兒有被端的風險，松贊干布光棍兒一根兒不在乎，可且有那在乎的；松贊干布手下那幫大臣玩兒命磕頭，苦勸他退兵，有雞裂的，苦勸不成甚至當場自殺身亡（“其大臣請返國，不聽，自殺者八人。”）。

這一下松贊干布不敢再堅持了，手下的小奴隸主都死光了，他這大奴隸主剝削誰去；於是松贊干布決定服軟兒；他讓人寫了一封措辭謙恭的檢查，然後讓宰相祿東贊帶著，同時還帶了五千兩黃金和一大堆寶貝前往長安；向天可汗李世民謝罪。

說這話兒，是公元636年前後；那段時間，李世民正全力跟突厥爭奪西域，老實說也不想節外生枝，看松贊干布服軟兒了，那好；就賞你個媳婦兒吧；李世民找了個遠房侄女兒，冊立為公主，嫁給了松贊干布；這就是著名的文成公主。

由此，大唐、吐谷渾、吐蕃進入了10餘年相安無事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