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從宋高宗趙構繼位開始,這位因為父兄被俘而意外得到皇位的皇帝便一心打造自己“中興”君主的形象.

而縱觀之前的歷史,最顯著的“中興”莫過於“光武中興”,所以宋高宗無時無刻不以光武帝為偶像,做事施政引用光武故事,對自己進行政治宣傳和形象塑造,把自己打扮成如漢光武帝劉秀那般中興的人物。


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宋高宗趙構

然而他窮盡一生努力以漢光武帝劉秀為偶像,最終他卻活成了晉元帝——連他自己都極為厭棄的東晉偏安東南的君主。


趙構以漢光武帝劉秀為偶像,對自己進行形象塑造,算是上是他的一項“形象工程”了,他是如何打造這項形象工程的呢?

一、“宜光武之中興”,確定趙構繼位資格

歷代皇帝的繼位都是極為講究的,定要進行輿論宣傳,塑造自己在臣民心中的形象。

漢朝自劉邦至漢成帝,傳了十世,而後因王莽篡位而中輟,而劉秀建立東漢重振漢室,是為“光武中興”。光武帝劉秀稱帝及其中興漢室的故事,自然成為宋高宗利用的重要資源,而且是最好的資源。

在趙構繼位之時,光武故事便成為他著力發掘的資源。

在趙宋皇室成員被俘一空的情勢下,除了康王趙構等個別倖存的皇子身份特殊之外,還有一個女子的身份極為重要,這女子便是元祐太后。

元祐太后是宋哲宗的孟皇后,因罪被貶出宮,這也使她免遭被俘北去的命運。二帝被俘,國中無主,元祐太后便成為可以左右帝位合法傳承的最高級人物。

建炎元年(1127)四月,元祐太后手詔告天下,正式宣告康王趙構為新帝,繼承大統。

手詔如下:

緬維藝祖之開基,實自高穹之眷命。歷年二百,人不知兵;傳序九君,世無失德。雖舉族有北轅之釁,而敷天同左袒之心。乃眷賢王,越居近服。已徇群臣之請,俾膺神器之歸。繇康邸之舊藩,嗣宋朝之大統。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茲為天意,夫豈人謀?尚期中外之協心,同定安危之至計。

手詔中的“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是最有分量的一句,當時的人認為此句“詔令所被,無不悽憤激發,天下傳誦……足以感動人心”,“以一言而收天下之心”。

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無數面對山河破碎的宋人,希望宋高宗能像光武中興漢室一樣,讓大宋崛起振興。而宋高宗也藉光武中興故事的引用,重新豎起大宋的旗幟,喚起宋人對趙構的擁戴。

就這樣,康王趙構成為了大宋中興的唯一希望,順理成章地確立了繼位資格。

二、築“中興受命壇”,正式繼位

宋高宗對光武故事的借鑑,在繼位儀式上幾乎達到了“高仿”的程度。

“建武元年,光武即位於鄗,為壇營於鄗之陽,祭告天地。”這是《後漢書》關於劉秀登壇繼位的記錄。

受此啟發,宋高宗也是築壇登基。他命人在南京(商丘)築“中興受命壇”,“命有司築壇府門之左”,“五月庚寅朔,帝登壇受命”。

此舉完完全是仿照漢光武的舊例,一則表示受命於天,二則顯示中興。

宋高宗君臣完全將光武帝視為榜樣,將高宗塑造成中興的光武帝模樣,按光武帝稱帝繼位的那一套禮儀安排宋高宗的登基,不可不謂用心良苦。可以說寄託了大宋臣民對他的期望,期待大宋振興。

宋高宗在儀式上對光武帝的“高仿”還體現在繼位之後的郊祀上。

光武帝劉秀的第一次郊祀是在登基的第二年,“(建武)二年正月,初制郊兆於洛陽城南七裡,依鄗……為圓壇八陛……”。

宋高宗也於繼位的第二年進行第一次郊祀,儀式仍是仿照光武帝時期的舊禮。

“是歲,始據光武舊禮,以建武二載創立郊祀……就維揚江都築壇行事。”

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這時候的宋高宗已經放棄中原,南逃揚州,絲毫沒有了即位之初的“中興”時的意氣,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已以“中興”為己任。

這次郊祀是不是也是築圓壇八陛不得而知,但是在儀式上是音樂舞蹈和法器並不完備,因為這些東西在東京被金人劫掠時就毀了大半,此時南逃也顧不上,郊祀顯得虎頭蛇尾。

三、“法東漢中興建元之號”,確定年號

繼位之後,年號便是一個問題。如何確定年號,高宗君臣反覆討論,最終決定還是要效仿光武帝。

眾所周知,光武帝繼位後,確定年號為“建武”。高宗君臣決定把這個“建”字留著,以顯示“宜用光武故事紀元”。當然大宋開基之祖趙匡胤的第一個年號叫“建隆”,留這個“建”字也體現繼承之意。

此外,按五德終始說,宋為火德,至此山河破碎之際重申火德,是顯示德運延綿不絕,於是取一“炎”字。

就這樣,宋高宗的第一個年號定為“建炎”:“靖康二年,今上即位,法東漢中興建元之號,改曰建炎。”

在年號的確定上,君臣都情不自禁地利用光武帝中興這個寶貴的資源。

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後來宋高宗改元“紹興”,同樣也是發掘光武故事的正能量。

改元赦書中說:“……其建炎五年可改為紹興元年。於戲!《小雅》盡廢,宣王嗣復於宗周;炎正中微,光武系隆於有漢。”

在“改元”事件中,他再次提及光武故事,向天下表明他謀求“中興”的志向,而“紹興”本身也就含有“中興”之意。

四、光武、中興等詞成為特定的政治語言

自高宗君臣選擇以光武帝為政治偶像後,光武時期的東西便為了南宋朝廷時刻效仿的對象。如宋高宗效法光武帝興建太學、開經筵講讀,科舉考試出題等都常引用光武帝故事。

與光武帝中興有關的字眼成為了那時朝廷公文中的熱門詞彙,形成了一種特定的政治語言,或者可以叫“官場套話”。

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光武帝塑像

宋高宗時期的詔令、制敕、奏言、策論、謝表、賀表以及經筵講讀等無不充斥著光武中興等言辭,稱得上漫天飛舞。

“光武所以保功臣之終……朕方監此以御下。”

“朕於光武,遠有慚德。”

“投戈講藝,獨追光武之遺風。”

“肇光武興王之業。”

“乘光武中興之運。”

“上皇撥亂中興,受命同乎光武。”

“功高光武,當二百年而中興。”

……

完全一副君臣自嗨的模樣,“光武中興”成了高宗朝廷的精神勝利法。

詔令、制書、奏章、謝表、賀表中層出不窮的與光武有關的套話,一方面是奉頌諂媚之言,另一方面是特定時代政治上主流話語的真實縮影。


宋高宗初期,大臣在選擇漢光武帝為中興偶像時是經過一番篩選、討論、對比的。

中國歷史一朝國祚中斷而又復傳延續的例子有不少。如上古夏代的少康、漢光武帝、晉元帝等。

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晉元帝偏安東南,終究不能興復中原,是保守的象徵,不可效法。夏代少康可學但年代久遠可鑑的資料太少,唯有光武中興,既可以“復傳國祚”體現中興之意,又含克復中原而非偏安之意。

高宗初期,大臣的心願是美好的,君臣處處以光武故事自我激勵,然而自從宋高宗建炎南渡,他就不是光武帝了,而是活成了晉元帝。

他雖然處處效法光武帝,但打臉之事也經常出現。

建炎二年(1128),東京留守宗澤以光武“命駕南征,盜賊悉降,遂建東漢中興之業”為例,建議宋高宗效法光武帝,北還親征,無果而終。

後來岳飛也建議高宗“用漢光武故事,親勒六軍”,也是毫無結果。

宗澤岳飛引述光武親征故事,本意是激勵高宗積極進取,這才是學習光武故事的本質,但只有高宗自己最清楚,光武故事只是他安慰自己的藥劑。

紹興三年(1133),平民李漢英上書:“國家之弊,在用柔太過,故虜得逞”,直指宋廷對金保守軟弱。宋高宗卻稱:“光武治天下以柔,漢室復興”,利用光武故事偷換“柔”的概念。

等到宋金議和,南宋徹底成為偏安的朝廷,雖然朝堂上下不乏阿諛之徒仍舊將高宗與光武共比,但對於他已成晉元帝的現實很多人是心知肚明的。

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有一個故事很有意思。

宋高宗遜位後值八十大壽,宋孝宗命楊萬里為奉冊禮官,不料大怒:“楊某尚在這裡,如何不去?”

孝宗“不曉聖意”,太上皇惱道:“楊某殿冊內比朕作晉元帝,甚道理?”

原來楊萬里曾將他比作晉元帝,讓他念念不忘一直記著這個人,他更氣的是宋孝宗一直沒有把他革職罷官。


終南宋一朝,宋高宗的形象都是光武帝般的。元修《宋史》時也把他與夏少康、周宣王、漢光武、晉元帝、唐肅宗並稱為“中興君主”,不過也諷刺他“卒不免於來世之誚”。清朝皇帝更是直接嘲笑道:“少康光武始堪稱,何事建炎號中興?”

宋高宗:時刻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最終卻活成了晉元帝

如果說初期,臣民將宋高宗視為光武帝,是希望他能振興大宋,是時局需要,那麼後來南渡偏安局面已成仍將他視為光武帝,純粹是善察帝意者的做官之道了。

宋高宗君臣把宋高宗塑造成光武帝中興漢室的有為形象,現在看來更多地像一個“形象工程”,他把自己塑造成光武帝,說的冠冕堂皇,做的卻是馬馬虎虎,說的甚至比光武帝還厲害,做的卻是差了萬分。

現實是一面鏡子,宋高宗始終以為自己在鏡子裡的形象是光武帝,卻不敢承認鏡子之外的真身與晉元帝更相似。

終其一生,宋高宗做成了晉元帝司馬睿,卻把自己打扮成光武帝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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