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一個連初中文憑都沒有的男孩在書店的角落裡發現了一本蓋滿塵土的數學書,又在路邊小攤上撿到了一本破舊的英語詞典,
自學八年,
接著以初中學歷成為中國文革後第一個被破格錄取的數學研究生,並在數學領域掀起了一場曠世風暴,
在數學競賽界無人不知的解題大師單墫曾經回憶他時寫過一篇文章並說道:“在數學界,我見過不少聰明人,但說到天才,恐怕只有他擔得起”.
1951年9月,
他出生在江蘇無錫一戶書香門第中,他的父母都是聖約翰大學畢業的醫學博士,母親還曾獲得過上海市數學競賽的第3名,在解放初期,他的父母放棄了赴美行醫的珍貴機會,來到了無錫建立起了第一所血吸蟲病防治所,
因為父母投身於消滅血吸蟲的第一線很少在家,所以在他年幼時,上學之餘在家裡陪伴他的只有父母為了讓他打發時間買了巨厚無比的《十萬個為什麼》還有其他書籍,
他的父母覺得以這些書的厚度夠他看到初中畢業都不成問題,可是當他們回家看到已經快被翻爛的書時徹底被驚呆了,
而當他們看到家裡被拆的支離破碎的收音機和鬧鐘在他手中重新恢復原樣時,他們意識到這個兒子在智商上可能異於常人,
可是好景不長,
在他初中還沒畢業時,十年的文革開始了,他的父母被認定為走資本主義道路的派系而自顧不暇,而他自己被單獨派放到了蘇北鹽城的農村生產隊,在這八年裡,每逢夏天他都會回到無錫探親,並且會跑到上海走訪外公以及姑媽並且去舊書店購買一大堆物理、數學還有英語詞典等書籍,
而當回到被“禁錮”的偏遠農村中,他就開始飢不擇食地吞食起數字,定理,猜想,
一場歷時八年的自學之路就此開始.
當中學數學學完了,他開始自學起了大學數學,當大學數學的基本知識學完了,他又開始鑽研起了更深奧的數學知識,那時國內的數學書籍十分匱乏,為了能學到更多,他開始自學英語、俄語並且看起了外國的數學文獻與名著,
1976年,
在插隊輾轉換了數個地方之後,他抓住了最後一次“工農兵學員”推薦進大學的資格並被稀裡糊塗安排到了江蘇師範學院(現蘇州大學)外語系學習,
進入大學後,他的心情十分沮喪,因為英語那時對他來說是一點難度都沒有,而在1977年恢復大學考試後,他鼓起勇氣給當時的中國科學院院長方毅寫了一封信,說自己想上中國科技大學的數學研究生並且附上了自己在學習數學過程中寫的一些東西,
狂妄,無比的狂妄,
一個初中文憑都沒有的人能上大學就已經是萬幸了,還大言不慚說自己想當研究生,所幸的是當時方毅看到這封信沒有置之不聞,而是批示並交給了中科大處理,
那時中科大數學系中鼎鼎大名數學教授徐森林、曾肯成等人看了他的材料之後覺得這位後生雖然正規的數學訓練只有初中,但是在信中所寫的東西十分有分量,水平遠超了一般大學數學系的畢業生,可能真的是一位優秀的數學人才,所以當即決定考考他,
善於出難題的曾肯成出了15道題,
接著徐森林帶著這些題回到了老家蘇州考了他整整三天,當時據說中科大的數學研究生能解開三五道就已經算是十分優秀,
而他硬是解開了14道,並且指出了第15道題條件不夠,
在曾肯成、徐勝利等眾多中科大數學教授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成為了文革之後第一位只上過初中就轉研究生的人,但是當時江蘇師範學院不承認中科大的錄取通知,在讓口才出眾的史濟懷和常庚哲專程去了蘇州一趟才搞定了這件事,
當時他的名字通過電波傳遍了中國的大江南北,他的妹妹曾這樣描述道:“清晰記得高考恢復不久後一個春節的早晨,當我打開收音機時,新聞聯播恰好正在播放一位和哥哥同姓的名字,下鄉八年,自學成材,被破格錄取為中國科技大學數學研究生,那時我很驚訝有人與大哥同名同姓.....”,
他製造了一場無比巨大的轟動,
以至於當時幾乎全國讀數學的人都聽過他的大名,
肖剛.
1977年全國只有中國科技大學和復旦大學招研究生,而且都是數學系,復旦大學是教育部特別批准了15個招生名額,而中國科技大學則是中國科學院特別批准且一共只招了3人並被學校安排到了同一宿舍,
這3人分別是肖剛、李克正、單墫,
那時單墫在文革前已經在中學工作了兩年多,可以說那時他已經是一個初等數學的解題高手了,但是他卻對這個初中沒畢業,年齡還比大小8歲的肖剛讚佩不已,他說肖剛看數學書就像看小說一樣速度極快,而且經常有獨特、優雅的解法,例如在波利亞的名著《數學的發現》中有一道題,證明“11,111,1111,..........中沒有平方數,
原書的解法比較麻煩,但是肖剛只看了一眼就說道:“mod8”,
同一宿舍的李克正不僅讚歎他的數學才能,也被他的記憶能力驚到懷疑人生,那時他在宿舍裡看到肖剛拿著一本鄭易里編的英語小詞典,裡面約有26500個單詞,他看著肖剛從頭到尾默寫了一遍就全部記住了,
那時李克正的英語非常差,肖剛看到以後就主動開始教並說道:“一天背不了一千個,背五百個總可以吧”,
而李克正只能心痛地說道:“天哪,我一百個也背不了”,
那時學校派肖剛、李克正兩人出國留學,他們打定主意非代數不學,並且想著去同一個國家,他們的導師曾肯成說不要去同一個國家,並要求他們一個去法國,一個去美國,
那時李克正的英語都還不行,再學一門外語簡直難如登天,於是肖剛想了想對李克正說道:“看來只能你去美國我去法國了,”
接著肖剛就開始學法語,他找了一本教科書,然後像讀小說一樣的很快讀完,接著又找了一本法語書,讀了二三天就開始背單詞,一天至少背一千個,多的時候可以背兩千個,背了三四天就已經掌握了五千個單詞,接著又開始聽錄音、電臺練聽力,就這樣學了兩個星期,
李克正那時非常好奇他掌握了多少便問道:“你現在聽法國電臺能聽懂多少”,肖剛回答道:“大約百分之七十左右吧”,
李克正一聽差點暈過去並悲傷的說道:“我學了這麼久的英語也沒能聽懂百分之七十”.
1980年1月,
肖剛來到巴黎並跟著教皇格羅滕迪克的學生,也是美國柯爾獎的獲得者雷諾教授攻讀博士學位並從事關於虧格2的纖維化代數分類研究,
眾所周知,
代數幾何入門很難,讀個兩三年還看不懂論文都很正常,而想要攻破更是難如登天,
但是肖剛來到巴黎一年就開始發表論文,並且在虧格二的纖維化作了系統的研究並獲得了一系列的分類成果,特別是證明了關於這種纖維化的一個重要猜想以及對不規則的虧格二進行了完整的分類,而在這之前人們連這類曲面的存在性都不知道,
那時法國規定要申請博士學位必須四年才可以,但是他卻破例成為只有兩年就獲得了論文答辯的機會,在答辯上委員會一致認為他的水平已經可以獲得博士學位並且還在決議中加了一句俏皮話:“肖剛的法語無可挑剔”,
他的博士論文精華被著名斯普林格出版社編成專著,而他的導師則稱讚道:“他是虧格2的世界級專家”,
1984年5月,
肖剛回國並且與認識兩年的陳馨登記結婚並立即前往了華東師範大學就職,他說他要填補中國代數幾何的空白,培養中國第一代代數幾何人才,
那時中國在代數幾何這個領域幾乎是空白的,連一個基本領進門的人都沒有,而他就像一團星火一樣,將這個領域徹底點燃.
在華師大中,
肖剛和陳志傑等人從零培養出了翁林、談勝利、孫笑濤、陳猛、杜宏、蔡金星等人,而現在中國代數幾何的半壁江山都是這些人在支撐著,孫笑濤在接受採訪時曾說道:“肖剛老師在當時已經是世界上最好的代數曲面專家,成就至今無人超越,他的代數曲面課信息之大不難想象”,
在培養人才之餘,肖剛在對曲面纖維化的研究中也取得了重大突破,他建立了一個關於纖維化斜率的不等式並且在國際數學頂尖期刊中給出了一般型代數曲面的阿貝爾自同構群的線性上界,而他的著作《代數曲面纖維化》直到現在也是研究代數曲面學者的重要參考書,
在回國僅兩年,他就被聘為教授,1986年9月至1988年6月間他還先後到全世界聲望最高的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和加州伯克利大學數學研究所工作,1988年又被國務院委員會批准成為中國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之一,
1992年10月,肖剛離開了工作六年的華師大,來到了法國尼斯大學數學系任教授,並且慢慢停止了代數幾何研究,將興趣轉到了計算機輔助教學上,
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他創建了網上互動式多功能服務站WIMS這個龐大的計算機工程,目前WIMS已經有了八種語言的版本,並且在許多大學都設立了服務站,在網站建立不久之後他又把興趣轉到了太陽能上,
並且發表了許多相關論文並開始製造樣機,
他的夫人陳馨曾回憶道:“面對世界能源日益枯竭,二氧化碳排放加劇的事實,他很想做點什麼,他想將自己的拋物線曲面運用於太陽能採集箱,走一條經濟,有效的集能路,並且他申請的國際專利也得到了批准,美國也開始開發生產”.
他的好友陳志傑曾經問他為什麼不繼續搞代數幾何,
他回答道:“要挑戰自己,要尋求新的領域,這就是我的樂趣所在,當有一個新的想法可以解決人類一個重要問題,通過不斷的探索、研究,直至攻破所面臨的困難”,
曾經有人問過這樣一個問題,假如他返回法國後繼續研究代數幾何,那麼他對數學的貢獻和代數幾何這一領域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
但是這個問題永遠都沒有答案了,
2014年5月,為了證明一個身體中一個異物是否為癌,他做了一次微創手術,但是這個小手術卻引起了“罕例”,讓醫術高明的醫生們束手無措,
2014年6月27日晨,
他就像一團神祕的雲霧一般消失了,
在肖剛去世之後,單墫曾經寫下了一篇文章《憶肖剛》:“年齡小我近十歲,才力勝我逾十倍,竟然先我去極樂,能不令人長深悲,玄武湖上蕩輕舟,錫惠山前賞紅梅,思想已存天地間,莫嗟生命似蘆葦”,
有人說他是曠世奇才,
因為他的研究工作至今都在深深影響著代數曲面的研究,他用了僅僅十年的時間就在“代數曲面”的星空上劃過了亮麗的色彩,
雖然短暫,
但卻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