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古聽今·閒話詩詞』人生最是傷別離,蘇軾的《江城子》悼亡詞

詩歌 蘇軾 杜甫 婚姻 播古聽今 2017-05-08

『播古聽今·閒話詩詞』人生最是傷別離,蘇軾的《江城子》悼亡詞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蘇軾的這首詞,是為他第一任妻子王弗寫的,王弗是蘇軾的同鄉進士王方之女,16歲嫁給時年19歲的蘇軾,兩人恩愛甜蜜的過了11年,直至王弗27歲去世。蘇軾把這段經歷都寫在了《亡妻墓誌銘》中:

治平二年五月丁亥,趙郡蘇軾之妻王氏卒於京師。六月甲午殯於京成之西。其明年六月壬,葬於眉之東北彭山縣安鎮鄉可龍裡先君先夫人墓之西北八步。軾銘其墓曰: 君諱弗,眉之青神人,鄉貢進士方之女。生十有六年而歸於軾。有子邁。君之未嫁,事父母,既嫁,事吾先君、先夫人,皆以謹肅聞。其始,未嘗自言其知書也。見軾讀書,則終日不去,亦不知其能通也。其後軾有所為於外,君未嘗不問知其詳。曰:“子去親遠,不可以不慎。”日以先君之所以戒軾者相語也。軾與客言於外,君立屏間聽之,退必反覆其言曰:“某人也,言輒持兩端,惟子意之所向,子何用與是人言?”有來求與軾親厚甚者,君曰:“恐不能久。其與人銳,其去人必速。”已而果然。將死之歲,其言多可聽,類有識者。其死也,蓋年二十有七而已。始死,先君命軾曰:“婦從汝於艱難,不可忘也。他日汝必葬諸其姑之側。” 君得從先夫人於九原,餘不能。嗚呼哀哉!餘永無所依怙。君雖沒,其有與為婦何傷乎?嗚呼哀哉!

從這篇銘文中,我們瞭解到,王弗剛嫁給蘇軾時並沒有說她讀過書,後來在生活中能夠勸誡蘇軾,在蘇軾與賓客交談時,站在屏風後傾聽,提醒丈夫不要被奸佞之輩矇騙,成為蘇軾的賢內助。這篇銘文,言簡意賅地敘述生平,字裡行間表達了夫妻間深厚的感情。

王弗去世三年後,蘇軾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閏之,在他三十八歲時,又收留了王朝雲,後納為侍妾。但他始終無法忘懷王弗,因而在妻子去世十年之際,寫下了這首悼亡詞江城子。

『播古聽今·閒話詩詞』人生最是傷別離,蘇軾的《江城子》悼亡詞這首詞中,最為動人的正是“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這句,蘇軾既重夫妻之情,亦重兄弟之情,在他寫下這首悼亡詞的兩年後,在他給弟弟蘇轍的詩中也借用了這個意思。那是兩首留別詩的第一首:

別期漸近不堪聞,風雨蕭蕭已斷魂。

猶勝相逢不相識,形容變盡語音存。

這首詩話語淺白,也無需特別解釋,但情深意重,從字裡行間是可以體會到的。其中,“猶勝相逢不相識”這句,既借用了悼亡詞中“縱使相逢應不識”的意味,也借用了唐人賀知章的“鄉音無改鬢毛衰”的句意,同時,“形容變盡語音存”這句暗含了一個典故,特別表達了兄弟情深。蘇轍和蘇軾的留別詩、相和詩也是一段故事,我們將來另闢一回來講。『播古聽今·閒話詩詞』人生最是傷別離,蘇軾的《江城子》悼亡詞

夏承燾先生文中提到蘇軾的這首江城子悼亡詞可與杜甫的月夜五律詩比美,我們再來讀讀詩聖的這首詩:

月夜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雲鬟溼,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

這首詩不僅寫夫妻骨肉別離,更寫離亂的時代。杜甫寫這首詩的時候,妻子兒女都在鄜州羌村(今陝西富平縣),而自己身在長安。當時正是安史之亂,國家離亂、百姓奔逃,唐玄宗從長安逃往成都,太子在甘肅靈武即位為唐肅宗,杜甫獲悉後隻身從鄜州奔向靈武,中途被叛軍所俘,押回長安。時值八月,杜甫被禁長安,望月思家,乃作此詩。

杜甫與妻子曾在長安共賞明月,也曾在鄜州共賞明月、遙望長安,而如今,自己被困長安,妻子在鄜州獨自望月,心情該是何等的憂慮、驚恐;詩人自己也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充滿惆悵。

人生諸般傷心事,莫過生離與死別。杜甫這首月夜寫夫妻別離無法相會,蘇軾那首江城子寫夫妻陰陽兩隔不能相見,讀來都令人痛徹心扉。

『播古聽今·閒話詩詞』人生最是傷別離,蘇軾的《江城子》悼亡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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