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首次對涉黑房東黑中介強迫交易違法犯罪行為進行集中統一打擊
文本刊記者 鄧新建 鄧君 本刊通訊員 鄧程武
深圳的包容性吸引了無數人前來逐夢，而那些著急尋找落腳點的“深漂”一族卻想不到，初來乍到就遭遇黑房東黑中介的“連環榨”。他們發佈遠低於市場價的不實信息，誘惑租房客看房，通過“不退看房定金”威脅租客簽下陷阱重重的合同後，又巧立名目收取各項“損耗費”，並故意滋擾生事，逼迫租客主動退租，強行收取違約金等。
黑房東黑中介直接影響了深圳在人們心中的印象。去年底，深圳市公安局龍崗分局經過近五個月的深入調查，發起代號為“清房”的專項行動，一舉打掉一個涉嫌強迫交易的黑惡犯罪團伙，刑事拘留52名涉案嫌疑人。據悉，此次行動是該市首次對涉黑房東黑中介強迫交易違法犯罪行為進行集中統一打擊，對構建健康有序的房屋租賃業態具有標杆性意義。
大學生租房被迫毀約還被吞掉押金
去年8月，剛剛大學畢業的小李來到深圳找工作，在網上搜索房源時，看到一套設施完備且租金低廉的房子。她立刻與發佈房源信息的中介取得聯繫，對方表示“許多人都有意向”，為了表示誠意並留住房源，對方要求小李繳納了650元的看房押金。
然而，滿心歡喜的小李實地看房後卻有些失望，原來房子並不像網上的圖片和介紹那麼光鮮，而且在水電公攤費、排汙費等費用加上後，每月的租金也比網上看到的價格高出一千元。心裡打起退堂鼓的小李要求退回看房押金，卻遭到了紋身大漢的拒絕：“不能白領你看房啊，不籤合同不退看房押金。”
在哪兒租不是租呢，心疼650元的看房押金，在對方的軟硬兼施下，小李決定與對方簽訂三個月的租賃合同。然而，現場簽約顯得倉促緊張，對方拿出一份合同，聲稱是格式範本，催促並指引小李在若干處簽名，隨後小李繳納了兩個月的房租作為押金。
搬進出租房後，小李發現屋內電器老化不能使用，房東收取了200元的電器維護費，換鎖被收取了200元換鎖費；每天早出晚歸，可是一個人的水電費竟然高達數百元；出租屋附近的治安也非常差，樓下三天兩頭有醉鬼滋事。
忍受了兩個月後，不堪各種費用重負的小李選擇了退租。沒想到，房東拿出了小李簽訂的租賃合同，隱藏在不顯眼處的許多條款，讓小李大吃一驚：退租的條件繁多，包括設備使用費、合同工本費、合同終止費、中介轉租費等。
小李退租不但不能取回押金，而且還要再掏腰包才夠退租的各種費用。小李只好放棄押金並搬離了這個出租屋。隨後，小李選擇了報警。
有組織的涉黑惡“套路租”團伙浮出水面
龍崗分局辦案民警告訴記者，這個案件初看之下好像是租房合同的經濟糾紛，但實際上卻是二手黑房東勾結黑中介強迫租客交易，並通過欺騙、刁難、威脅等手段惡意騙取、肆意剋扣租客押金的違法犯罪行為。
而這樣的案例，還只是犯罪團伙罪行的冰山一角。去年上半年以來，龍崗區陸續接到群眾舉報反映存在部分二手黑房東勾結黑中介，通過欺騙刁難威脅等手段，惡意騙取、肆意剋扣租客租金、押金的現象。該區掃黑除惡辦高度重視，深入追蹤，將相關線索梳理彙總交辦龍崗公安分局等相關職能部門進一步深入調查。
龍崗公安分局掃黑攻堅隊接到線索後，立即成立“清房”專案組，調取了自2018年以來，龍崗區各派出所、出租屋綜管等相關部門接報的類似情況的所有舉報與投訴四百多宗。通過大量調查走訪，專案組民警發現此類警情涉及全市多個區域，受騙上當的多為初次來深務工人員，或是剛從學校畢業步入社會的外地青年。由於社會經驗不足，加之人生地不熟，他們往往在個人權益被侵犯後選擇息事寧人。而一些警情，因為雙方持有合同，也大多按照合同糾紛通過簡單調解處理。
經梳理後，專案組選取了報警、投訴最為集中的阪田某小區作為主攻點開展分析研判。在開展實地走訪等各種偵查工作後，警方發現該類案件具有鮮明的涉黑惡“套路租”特點，並發現了一個幕後有組織的涉嫌房屋黑房東黑中介的犯罪團伙。該團伙主要以劉某為組織者、領導者，吳某、宋顯某、郭某、李某等為骨幹，周建某、黃永某等為成員，日常聯繫緊密，分工明確。
虛構房源信息吸引租客步步入“坑”
據警方調查，犯罪嫌疑人劉某名下有多棟承租的城中村居民樓、廢棄廠房，分佈在龍崗阪田、橫崗和寶安等地。劉某將這些房屋租賃後，經過簡易裝修改造為小戶型公寓，然後再把它們整棟分派給團伙骨幹進行出租打理。
骨幹成員也都來自劉某的家鄉江西某地。正是採取老鄉帶老鄉、傳幫帶的方式，劉某糾集了一批親友老鄉成為他手下的 黑房東黑中介。
首先由黑中介通過網絡平臺發佈圖文並茂的信息，和明顯低於市場價的虛假價格吸引潛在受害的租客，並在租客首次諮詢時故意製造房源緊張的假象，誘騙租客繳納500至1000元不等的看房押金或者定金。
隨後在租客實地看房發現房源與實際並不相符等問題後，以定金不退等方式逼迫租客簽約就範。在與租客簽約時，召集社會閒散人員圍住租客，通過催促、隱瞞及“軟暴力”等方式誘騙、逼迫租客簽約。辦案民警介紹，在警方掌握的該團伙的賬本中發現，繳納了“看房定金”前來看房的租客，發現問題自認倒黴不糾結“看房定金”及時止損的只有三成，更多的是被該團伙的套路租環環相套，直至自行毀約拿不回押金。
在租客實際履租期間，團伙成員擅自篡改租客用水用電數據，隨意騙取水電費，如不就範即召集社會人員威脅租客，蓄意製造滋事氛圍等，逼迫租客儘快違約，並以此為藉口強行扣取租客押金。該團伙通過種種方式連環“壓榨”後逼迫租客搬走，以提高租客轉換率，從而進一步提升“利潤”。
即使到了最後一步，租客主動毀約，他們依然還能撈上一筆。因為該團伙在租賃合同中，故意設置了明顯不利於租客要回押金的門檻條件或明顯有失公平的條款。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扣費明目，包括退租需提前十五天交鑰匙寫書面申請，轉租費，合同工本費、註銷費、設備使用折舊費、消毒費、衛生費、換鎖費等等。這些條款密密麻麻，隱藏在一大段文字裡，籤合同時該團伙通過各種催促、威脅、干擾、軟暴力的方式要求租客趕緊簽約。而這些條款，往往是租客退房時才有機會細看。該團伙的“套路租”連環“榨”的唯一目的，就是讓人儘快毀約，吃掉租客的押金。
警方一舉抓獲80餘名涉案人員
辦案民警介紹，該團伙分5個層級，除頭目以外，下設總經理、業務骨幹、每一棟的管理員即“二房東”以及業務員“中介”。逢年過節團伙成員要逐層往上送禮，團伙內部還定期開會教授更新的手法提高利潤率。對摸索到好辦法的還有數千元的獎勵，美其名曰“貢獻獎”。
據該團伙骨幹成員交代，自2015年6月開始，該團伙以公司名義運營30多棟出租屋，多在原特區外的城鄉接合部。而警方僅在龍崗就查到14棟3000多間公寓，每月的盈利額高達125萬元，這還不包括黑房東和黑中介私留私扣的錢。
辦案民警介紹，該團伙7個核心嫌疑人每年過年都開著連號的名車，包括路虎和法拉利等衣錦還鄉招攬馬仔，使得親朋好友紛紛投靠投資，光是他們老家幾個做房地產的朋友就融資了5000萬元。1992年出生的劉某某，四年前還是月收入兩千元的服裝店小老闆，如今成為了團伙的骨幹成員，生活奢靡，家有別墅，代步車過百萬元，就在他被抓當月給老婆買化妝品就花了8萬元。據保守估算，該團伙涉及的非法獲利超過3000萬元，具體情況還在進一步審查中。
然而，該團伙用“套路租”惡勢力大肆斂財的背後，是頻發的悲劇。去年6月園山街道某公寓自殺的19歲女租客宋某，據說是因為被該團伙“套路租”四個月後不但沒能拿回2200元押金，還得倒補給黑房東各種名目的費用700元，難以承受經濟損失的她一時想不開選擇了自殺，幸而被朋友發現報警後搶救回來。2017年6月27日大運某公寓，19歲中專畢業男生在火鍋店打工半年攢了4000元，租住到該公寓兩星期，因為帶朋友回來住被罰款700元，維修家電又要求繳納保證金700元，男孩被逼急了，把管理員捅死，釀成悲劇。警方走訪時，也有人反映說侄子大學畢業來深兩個月被坑6000元，返鄉後再也不願踏足深圳。
武漢大學畢業後在華為工作的陳某通過信訪舉報稱，在阪田的親親公寓，被套路租強拿硬要剋扣了2200元，退款時被威脅強行扣款。“來深圳第一站就遇到這種事，直接影響深圳的形象。”這既是陳某的心聲，也是深圳市政府的心頭事兒。
2018年11月14日14時許，在深圳市公安局統一指揮下，專案組根據行動部署，各司其職，分路出擊，抽調相關警種共120名警力開展“清房”統一收網行動。先後抓獲包括吳某、宋顯某、李某等主要犯罪嫌疑人在內的80餘名涉案人員，扣押涉案賬本一批。經查，該犯罪團伙對其強迫交易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目前，初步核實案件 30餘宗，警方對其中涉嫌犯罪的52名嫌疑人予以刑事拘留，此案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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