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火車”上的苗家客

6月5日16時19分，貴陽客運段值乘的貴陽至玉屏5640次列車準時駛入凱里站3號站臺。楊哈表挑起兩個空籮筐用苗語提醒坐在籮筐上的老姐姐吳哈普準備上車。

兩人上車坐好後，開始清點賣菜錢，從她們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今天收入不錯。這對老姐妹住在凱裡市灣水鎮桐木村，不遠處有個四等站，名叫桐木寨站，距離凱里站約11分鐘車程。10多年前，頭腦靈活的楊哈表約上吳哈普，將自己地裡種的蔬菜挑到凱裡市販賣。由於蔬菜新鮮環保，她們有了不少老顧客。“每天能賣幾十塊錢，再買些日用品帶回去，到家正好給家人做晚飯。”楊哈表笑著說。

坐在楊哈表和吳哈普旁邊的一位中年苗族漢子額頭正中印著的一個大紅圈格外引人注目。列車長羅曉萱介紹說：“這是苗家人喝酒的風俗，每喝一杯就用顏料在額頭上摁一下，從紅圈的大小看，他喝了不少酒。他叫楊通武，可是這趟列車的忠實粉絲，住在離凱里站不遠的清水江邊……”

楊通武似乎知道羅曉萱在說自己，從兜裡摸出一張凱里至寶老山站、票價2元的車票。楊通武微紅的臉龐上洋溢著淳樸憨厚的笑容，身上散發出一股米酒的香氣。

在另一節車廂裡，羅曉萱又遇到了一位老朋友。這位女士家住黃平縣谷隴鎮，和丈夫一起在凱裡市二龍新村開了個賣電腦的店鋪，這次帶了許多零食和玩具準備回家看孩子。

每隔10多分鐘，列車就會停車上下旅客，換乘率很高。羅曉萱回憶說，這趟列車是1997年正式運行的，全程337公里，最初有40個停靠站點，後來在貴陽至凱里區間只停靠龍裡、貴定和福泉站，凱里至玉屏站間的停靠站沒有變動，票價還是全程票價24.5元，最低票價2元，被當地人親切地稱為“致富車”。

羅曉萱清晰記得，20年前這趟車首發時的情景。“火車開進苗家寨，眼睛笑成豌豆角……”這首苗族飛歌在列車上傳唱。每停一個小站，山坡上都站滿了當地村民，他們高聲叫喊著：“鐵牛來了，鐵牛來了！”

近幾年，隨著沿線經濟發展，週末時這趟車客流量很大，如果遇到苗族重大節日，乘車出行的旅客數量翻好幾番。

車廂的一角有兩位穿著印有“凱里一中”校服的女孩，一個在靜靜地看書，一個埋頭做著習題。周圍的旅客都很安靜，有幾個打撲克的年輕人也主動到其他車廂去了。看書的女孩看到羅曉萱走了過來，放下書本對她說了聲：“蒙熱（您好）。”羅曉萱迴應：“蒙打由，阿勒（歡迎你，姑娘）。”看書的女孩名叫吳佳美，家住施秉縣楊柳塘鎮，2016年以635分的中考成績考入凱裡市第一中學。吳佳美介紹說，4年前就常乘坐這趟列車往返於家和學校之間，單程只要4元錢。提及這趟列車，另一位女孩唐燕也有很深的感情：“如果沒有這趟列車，我們將要轉好幾趟汽車，十分不方便。”談話間，列車到達施秉站，吳佳敏收拾好書本，揮手向大家道別。

旅客吳尾吊、吳商付、吳阿開是親姐妹，從凱里站上車，到施秉縣的親戚家喝滿月酒。為了表達對滿月酒的重視，三姐妹可謂盛裝出行，不僅置辦了新衣服、新鞋子，而且找銀匠製作了新飾品。“這是我們苗族的風俗習慣，雖然花了很多積蓄，但我們覺得自己很漂亮，值得！”姐姐吳尾吊用並不流利的漢語說道。

“豔紅的緞面衣褲配上5公斤以上的銀飾，這在列車上並不多見，苗族同胞只在參加盛大的節日或是出席非常重要的場合才會把這些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她們出行都會選擇這趟車，原因很簡單，經濟實惠又方便。”羅曉萱說，這趟車的車速雖然不快，但是人情味特別濃。

當年，這趟車敲開了古老村寨的大門。列車和那一個又一個的小站，像一條銀腰帶一樣將村村寨寨串聯起來，為大山深處的百姓提供了福利。如今，時速300公里以上的動車組也馳騁在這片土地上，而這趟5640/5639次列車依舊是村民們的最愛，他們願意在這慢悠悠的節奏中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