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YY
一
小威有一句金句，賽前採訪必說。
“I have nothing to lose.”
（我沒什麼可輸的。）
每次聽到這句話，我都想笑。為什麼？因為實在太假了！
你塞雷娜·威廉姆斯是誰？你是領跑賠率榜的奪冠熱門，是23次大滿貫冠軍得主，是賽場上不怒自威的美國黑珍珠，是當之無愧的史上最佳。然而你跟我說這些，耍我呢?
小威的這句話，有三層意思。
第一層意思，我小威儘管史上最佳，無數榮譽等身，但我並不恃才傲物——這是在以網壇大姐大的身段給後輩作楷模呢。
可是，這漫不經心的一句，看似雲淡風輕，又瘮人得慌。第二層含義：我今天可是輕裝上陣，放開了打，你給我小心了！——小威在威懾對手。
這像不像李莫愁的拂塵，至輕至柔，又至剛至烈。
第三層意思，小威暗暗給自己臺階下，網球是圓的，誰沒有個失手的時候？輸了可以不那麼難堪，大度地兩手一攤，“我早說了我沒什麼可輸的嘛！”
每個辦公室大概都有一個小威這樣的心機girl，說話永遠一絲不漏，卻又綿裡藏針。
二
但這個世界上，真有一個人沒什麼可輸。
她的名字是 瑪利亞·莎拉波娃。
想想這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小威的自謔居然成為莎娃整個職業生涯的最佳註腳。兩人的人生冥冥中彼此呼應。
不是冤家不聚頭。
三
她沒什麼可輸的，因為她本來就一無所有呀！
在她八歲以前，她真的什麼都沒有。出生在底層家庭，還倒黴地碰上核洩露不得不舉家搬離故土。她的起點應該比我們大多數人都低。按照主流劇本，這個移民家庭的女孩，能找個超市服務員性質的工作，不誤入歧途就不錯了。
謝天謝地，她從軍隊退伍的父親偏偏說不，給了莎娃一隻網球拍，希望藉此改變這個家庭的命運。
父女倆就在當地的公園練習打網球。這樣的場景是不是很熟悉？在北京的許多網球場，父母傾其所有、辭掉工作、砸鍋賣鐵地陪著孩子練球的場景並不少見。只可惜，成功的太少。
父女搭檔一直持續到莎娃6歲時遇見網壇女金剛納芙拉蒂洛娃，她被帶入了尼克網校。
莎娃剛進入網校的時候，是什麼處境呢？
她肯定是整個網校最窮的幾個學生之一。當初來美國的機票，還是父親當了12個月的工地農民工，又從親戚那裡借了個遍才湊夠的。來美國後，父親也只能蹲在餐廳打工。
那時的莎娃，不僅窮，長得也不出眾，又瘦又小、一臉雀斑、還戴著牙套。
在國外，能走上職業道路的，大多家庭富庶。
可以想象，當時的莎娃在網校，是怎麼邊緣的存在。
你除了打球還是隻能打球。社交？別想了！
你沒有漂亮的衣服，負擔不起一張外出就餐的賬單，甚至可能連坐地鐵都要皺皺眉頭。你只能苦笑的拒絕同伴的邀請，藉口“今天還有100個發球沒發完。”
校長尼克·玻利泰利曾評價莎娃“她有些自私”。他緊接著解釋道，“噢，這不是壞事。我是說，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這對於成功非常重要。”
幸好，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儘管她還一無所有，心裡的燈塔幫她驅散了四周的黑暗。
後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
四
2016澳網結束後不久，一封來自ITF的信函不期而至。
莎娃被告知此前長期服用的藥物被列為違禁藥物，導致沒有通過澳網藥檢。隨後，ITF公佈了聲明，確認了莎娃禁賽期從3月12日開始。
榮譽在禁藥醜聞面前不堪一擊。
不再有人提及“東方神鹿”，馬家軍成了中國體育最不願觸碰的歷史。
禁藥事件與大滿貫冠軍扯上關係，更吸人眼球。
無論是否誤服，莎娃終究收到了罰單。
她一夜之間又回到了原點。
已經29歲的她差點直接被禁賽到退役，經申訴才縮短至15個月。
15個月的禁賽期，意味著她將帶著不確定的狀態，從0積分開始征戰。更要命的是，她已經30歲了，已經遠超白人運動員的平均退役年齡。
好不容易堅持到迴歸的日子，上場資格又受到質疑。
“組委會不應該給一個禁賽復出的運動員外卡，這是對其他球員的不尊重。”
莎娃的經紀人說，“她們是妒嫉。”
我看不見得，恐怕連莎娃自己也能理解其他球員的不滿。
莎娃是一個如此擁護規則的人。她從不在場上摔拍，更不會和裁判爭論。規則就是規則，它一視同仁，破壞規則的人就該受處罰——哪怕是無心之失。
“Check her blood pressure！”這是莎娃對伊萬違規傷停的不滿。
因此，莎娃找不到更好的迴應辦法，也沒法迴應，指控禁藥是絕對的政治正確。
更衣室裡更沒必要說話了。真是艱難的復出。
雖然艱難了點，慶幸她還能夠回來，還有這麼多球迷盼著她。
這一次她幾乎是裸奔著上場了。她有什麼可輸呢？積分？對不起，我沒有積分要保。H2h？哦，我不在乎，能回來打球就不錯了。
白手起家，於她，並不是陌生的故事。她幼時做到的事，二十年後，她依舊可以做到。
I have nothing to lose.
Coz, I have nothing alre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