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水系河道縱橫，龍船文化因此積厚流光。對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河畔的水鄉村民來說，端午節不僅是一個氏族、一條村莊的節日，還是“大家”的節日。而划龍舟，即粵語俗稱的“扒龍船”，不僅是一個傳統節慶活動，還是一場團結宗族、敦親睦鄰、祈求豐收的盛大儀式。
在中國這個禮儀之邦，扒龍船也有一整套禮節，從步驟上分，有起龍、採青、招景、應景、賽龍、藏龍和散龍，步步有講究。燒炮仗、上香火都是龍船節中常見的場景。
廣州各地共20多條龍船匯聚荔枝灣，秀龍、鬥龍、舞龍，鑼鼓喧天，龍舟鬥豔，一片歡騰。
1
起龍
“四月八，龍船透底挖”
“起龍”的時間，一定要在農曆四月初八以後，民諺“四月八，龍船透底挖”說的就是這麼一回事。
起龍船，顧名思義就是把龍舟從藏龍舟的湧底或池塘抬出來。因為傳統龍船一般用坤甸木等密度較大的木料製成，陽光暴晒下會爆裂，因此要用溼滑的河泥包裹珍藏。
龍船“起來”後，首先是清洗淤泥，檢查船身是否有爆裂或變形，然後再“緊龍筋”，使船身更為硬朗，接下來是上油。
龍舟起龍後，村民用高壓水槍為龍舟"接風洗塵"。
值得注意的是，此時的龍船還不能真正稱之為“龍船”，因為龍頭、龍尾還在祠堂裡供奉著，要通過“請龍”儀式，龍頭、龍尾才真正和“龍身”會合，並把鑼鼓、彩旗、羅傘一一放好，把“真龍請到龍船上”。
2
採青
綵球掛龍頭討個好彩頭
“起龍”之後，因為龍船“沉睡”了一年，要辦一個儀式讓龍船“神清氣爽”，所以第二個儀式就是“採青”。
這個儀式往往在農曆四月二十八日前後進行，龍船出水後擇吉日請龍船扒到禾田旁邊，採一把青苗進行拜祭儀式。
採青儀式前，還要採摘新鮮的龍眼葉、柏枝等祭祀品。龍眼葉代表生猛旺盛，柏枝代表常青。然後將紅布紮成的綵球掛在龍頭上，討個好彩頭。
完成採青就可以正式扒龍船了。
激烈的“扒龍舟”現場
3
招景
派龍船柬，紅帖滿牆應景者眾
所謂“招景”，是龍船會向兄弟村、老表村發出邀請，到本村睇龍船、吃龍船飯的儀式。
若兄弟村、老表村接到邀請後欣然接受，就是“應景”，派出龍船前往該龍船景探訪，便稱作“趁景”。
在“招景”之前，需要龍船會的負責人親自到各村送龍船柬。龍船柬是一張紅紙，上面寫著“請貴村某某約龍舟某某時駕臨某村，游龍增光，敬備茶水恭候”或“敬備薄酌恭候”。
龍船會父老向記者介紹，龍船柬一定要當面送到，才能表示誠意。父老們一般會到村委會或老人聚集的地方，送出龍船柬後，再與當地父老們寒暄幾句，相互問候，不需要回禮，喝口茶就到下一個地方。
清末番禺衙門還對招景作出幾條標準：凡招景的鄉村須具備一定的經濟能力，對應景的龍船，要熱情接待，供應茶水、餅食或午食；招景鄉所在河湧的長度、寬度及兩岸起碼可容納數萬觀眾；在游龍的入口處，須有容納一定數量龍船的地方，妥善指揮，分批十數條進入景區等。
端午佳節，荔枝灣湧人山人海睇龍舟景，熱鬧非凡。
可以說，招景是體現一條鄉村經濟能力和“朋友圈”的特殊儀式。有威望有人緣的村落，應景者眾，招景者也多，紅色的龍船邀請柬、龍船拜訪帖能貼滿滿一牆，形成一度獨特的風景線。
4
招景趁景
龍船以擂鑼相互行禮
龍船“招景”“趁景”的路線時間早已形成慣例，百年不變。
當日，來自兄弟村、老表村的七八十艘龍船穿梭到訪，親戚朋友各方賓客共聚一堂，水上彩龍爭流競渡，一河兩岸人山人海，龍船鼓聲、鞭炮聲震耳欲聾，好不熱鬧。
2019海珠溼地龍船景
在那鑼鼓震耳的熱鬧背後，也藏著種種禮數。
龍船相互行禮的方式稱為“擂鑼”，若龍船在江河上相遇，雙方的鑼鼓手會密密地打擊鑼鼓，互相來往劃個兩三個來回才分道揚鑣，以示友好。
來“趁景”龍船扒到村口要擂鑼打招呼，作為主人家的村子，則必須在岸上安排一人擂鑼迴應。龍船扒過兩個來回後，主人家會上船捂鼓，表示請客船上岸飲茶吃餅。但龍船要扒第三個來回才能上岸。客船離開，同樣要扒上三個來回，主船也要相隨，把客船送到湧口。
鄉間流傳著一句話，“平常是冤家，龍船節吃個餅笑哈哈”。意思是，平時有摩擦的鄉村，在龍船節期間，只要來了龍船探親，都要招呼過來吃個龍船餅，讓往日結怨隨江風而去。
因龍舟剮蹭產生誤會的天河珠村和海珠小洲村，在龍船互訪間斷51年後，2013年在車陂龍船鼓王簡哥的調解下，再相約互訪“趁景”，一時傳為佳話。
5
藏龍
龍身潛塘泥，越養越黑亮
端午龍船節一般從農曆五月初一到五月初十，最長也不過到農曆五月十五。一般從初十到十五，各村的龍船就陸續偃旗息鼓，將龍船埋在河湧或明或暗的近岸泥地裡，即藏龍。
藏龍是對龍船船體的一種保養。
龍船的船頭、船尾和船身是分開保存的，船身一般是藏在水裡（河道的泥下），龍頭、龍尾則供奉在祠堂或者神廟裡。
藏龍船是在河道里先用沙包圍成一個龍船坳，將龍船推進去，拿沙包封住外面，在坳裡面插幾根竹子，再把龍船上的活動塞撥開讓船身沉入水中，也有的用沙包壓沉龍船將其藏於水底，以前龍舟的船身多藏放在河塘的淤泥中，以防乾裂。
6
龍船飯
大頭菜下飯辣椒祛溼
龍船飯是龍船文化的重要一環。
每年端午節期間，每每劃完龍舟，都要吃上龍船飯。對於村民來說，龍船飯是神聖之物，寓意一種好意頭。
過去，龍船飯主要由村中婦女準備，菜色也相對簡單，主要是大頭菜、辣椒、節瓜、豬肉、魚等。龍舟菜的特點是味道濃郁，“口味較重”。因為劃龍船運動量大，出汗多，“扒仔”需要迅速補充鹽分，也需要下飯菜增強食慾保證能量攝取。辣椒可以去除“扒仔”身上的水溼氣。
到了近年，不少村落的龍船飯改由餐飲公司負責，菜色也越來越而豐富。
豐盛的龍舟飯
除了扒龍船的人以外，村中上下老少都可以到祠堂領取龍船飯。
在吃龍船飯的時候，村民們都是平等的，無論你的身份貧富貴賤。但唯一的條件是一定要自己親身來領取。拿上一定分量的龍船飯，回家跟大鍋飯煮在一起，能讓全家人都沾沾好運。
參考書籍：《龍舟競渡——端午賽龍舟》
廣州日報全媒體文字記者 方晴
廣州日報全媒體圖片記者 莫偉濃、楊耀燁、王燕、陳憂子
廣州日報全媒體編輯 黃子容
相關推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