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青年在大理“自力耕生”

日本 農業 東京 柳翰雅 白蟻 中國新聞週刊 2018-11-29


日本青年在大理“自力耕生”


每到星期一和星期二,六都會去大理的私立學校給孩子們上農耕課。孩子們只要看見種子發芽,就會歡欣尖叫。



本刊記者/李行

圖/受訪者提供

本文首發於總第870期《中國新聞週刊》

“六”是一個生於80年代末的日本青年,剛過30歲。他的日本名叫“上條遼太郎”,出生於日本千葉縣,18歲和22歲的時候先後兩次離開日本,到澳洲、印度、泰國旅行。

他遇到喜歡且適合自己的地方就住下來,依靠勞動和服務換取免費的食物和住處,用種地的方式隨遇而安地生活。

22歲的那次旅行把他帶到大理,並讓他定居下來,一住就是7年。

六的家,住在銀橋,大理古城向北五公里。那是一個長滿巨大仙人掌的破落小院,年久失修,當地農民已經不願意住進去。六和妻子阿雅,一點一點修葺了房屋,支起了爐子和烤箱,讓小院變得美好宜居,同時租了兩畝八分地,種稻,種菜。

2011年是六到大理的第一年,也是在那一年,他結識了蘇婭這個後來的中國好友。當時,在北京從事媒體工作的蘇婭回到老家大理休假。


日本青年在大理“自力耕生”


和空五歲的生日派對。火盆、即興音樂、用地球烤箱烤制的披薩、朋友親手做的生日蛋糕——六的家庭派對的標配。每個孩子過生日,他們都會邀請散居在各個村子的朋友來上銀的家中慶祝。

在古城的博愛路上,蘇婭看到六在榕樹下彈琴,她在他面前放了一點錢。第二天經過那裡,他還是在樹下彈琴,她又放了一點錢。第三天依然,但蘇婭要放錢時,六拒絕了。

後來,蘇婭再次遇到六的時候,他和妻子阿雅以及兩個孩子已經在大理住了三年。

因為蘇婭決定回到家鄉大理生活,她與鎮上的很多“江湖人士”一起,融入到了六一家子的生活中。六講起他二十多年裡“浪跡天涯”的經歷、他正在踐行的農耕生活以及他父母、妻子、孩子的故事都讓蘇婭覺得新鮮,也讓她不由得想把這些故事寫下來。於是,就有了兩人合作的書——《六》的誕生。

書的封面是一張照片。金燦燦的地裡,笑容燦爛的六和兒子在一起捆稻子。土地之上是一片晴空,以及六寫下的一句話:“我想分享給別人幸福,大的小的都無所謂,如果我活得快樂,我就有機會給別人幸福。”

日本青年在大理“自力耕生”

六帶著和空、結麻收稻。在田邊長大的孩子,會像自然一樣闊大吧。

農耕生活

無論是春耕還是秋種,六和大理的農民都不一樣。他用自然農法,不施肥,不打藥,不驅蟲,甚至,不太除雜草。他覺得地裡自己長出來的東西,總是好的,蟲子也無需區分好壞,它們不會把糧食吃光,蟲子吃完的部分人再來吃,接受這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他甚至認為一樣東西如果在這片地裡不愛長,那就說明本地人不需要它。他相信人是被土地馴服的,人吃著土裡長出來的東西,也就被土地馴化著內在。

有路過的大媽跟六說,你這種方法不行的。六說,試試看吧。

收麥、種稻子時,他會呼朋喚友過來幫忙。於是,分散在蒼山腳下村子裡的朋友們就會陸陸續續集中到六的土地上。阿根廷人、法國人、英國人,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是圖個好玩,順帶學點農活。

六拿幾支細竹竿,站在田邊教大家種稻,竹竿長30釐米,先把它放平用來測量每株秧苗的間距,再豎起來,照地上戳出個小孔,把秧苗放進去圍攏上溼土,一株秧苗就栽好了。

地頭上的破音響會放著歡快的音樂。累了的時候,大家就一起唱歌、說笑。中午時分,阿雅送來夠二三十人享用的料理:飯糰、濃湯、烤時蔬、沙拉。大家席地而座,吃吃喝喝,像一個盛大的露天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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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在柴米多集市擺攤賣味噌拉麵、手工食物等。坐在六背後的是酒井先生,他來自福島,孤身一人。六每次擺攤,酒井先生都會去幫忙收拾碗筷,很多客人還以為他是六和阿雅的父親。

六自創的種稻方法,第一年下來,收成並不多,一畝多水田只打了兩百斤大米,好在六的預期並不高。他把大米裝進牛皮紙袋裡,帶上阿雅,去送給幫助種稻的朋友,一家人鄭重地感激有時讓大家都不好意思。

這還不是最壞的時候,有時候,六一家的日子特別難過。但他倒並不沮喪,比起此前窮遊世界,以天為被、地為席的日子,這實在算不得什麼。

他還可以用其他方式自力更生。在日本人對“百姓”一詞的概念裡,是要學會做一百種事情。所以他學習樂器、做食物、學按摩、養雞等各種技藝。

22歲起,他開始學習音樂,隨身帶一把吉他、一支自己製作的澳洲傳統樂器迪吉里杜管,遇到同樣做音樂的人,就即興來上一段。有時候,酒吧老闆也會邀請他去演出。


日本青年在大理“自力耕生”


六的朋友約翰給孩子們彈唱生日歌。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有相似的志趣、愛好和經歷,差不多都是在漫長的旅程中漫遊,到了一個很小的地方,停留下來,按照各人的條件慢慢開創小家庭的生活,未來或許還將遠行。

迪吉里杜管其實就是一根長約2米的空心樹幹。製造這種樂器的過程很有趣,枝幹裡邊的白蟻一生都在不停地蛀木,它們把木頭啃下來不是直接吃,而是把拌上唾液的木渣運往巢穴內分層堆積起來,使其發酵產生食用菌。土著人就利用白蟻的這個習慣,把小桉樹的樹幹砍下來,插在白蟻洞穴上,如此一來,白蟻得到原料,土著人得到了心愛的樂器。

這個樂器按照土著的風俗來講,通過吹奏,活著的人能夠與死去的亡靈或者自然界的精靈進行“交談”。特殊的節奏律動和發生方式,產生了一種類似大地震動的迴響效果,又好似某種特殊的語言在低語對話。

冬天的夜晚,蘇婭等人圍坐在六家院子裡的篝火前,有人拿起吉他輕輕撥動,有人敲起卡洪鼓,六就會吹起低沉的迪吉里杜管。月影移動,人也會迷失在音樂的世界裡。

六說,音樂是豐富的存在,所有人都可以一起玩,它讓人快樂,即便你在一首歌裡聽到了寂寞,那也是一種快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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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伯特、雷蒙德和六的即興發揮。迪吉里杜管循環的力在絃音裡跳動,西塔琴在雷蒙德手中揉得更加細密,四周的浪湧更激越了,顫抖的波紋滯重平穩地運動,突然一陣疾音上升,風拂過,秩序消失。

農閒時,六喜歡在家裡做一些發酵的食物:味噌、米酒、豆腐乳和鹹菜。他覺得,發酵食物在空氣裡生長變化,催發各式各樣的有益菌,對健康有好處。這是日本普通人家的傳統生活。

過去,每家都自制發酵食物,多做的食物擺到集市上去賣,細品起來,每家的味道都不同。但到了六的父母一代,經濟發展,超市取代了露天集市。人們已經放棄了這種傳統,因為超市裡經過添加劑調和的食物口感更好、更統一。

“我們可以去大理的菜場看看,肉的旁邊有蒼蠅說明這肉很新鮮,超市裡的冷凍食品看上去很乾淨,但看不見它們的包裝、物流過程,不知道有沒有問題。大家越來越喜歡乾淨的食物,因為人們相信自己看得見的東西,不關心看不見的東西。這有點可怕。”六說。

說到這些,六有些擔憂。但他還是堅持自己自然傳統的農耕方法。他敬重自己那小小的兩畝多地,當地農民打藥,施肥,他不說,只是自己默默種著,種出更好的菜,也養出更肥的土。後來,他邀請沒種過稻子的大人、孩子一起來參與這個過程。慢慢地,一些私立幼兒園和學校開始教小孩子種地,來這裡體驗農耕生活的人也日漸增多。

“大理的自然環境好,很多人從城市來到這裡,成了一種流行現象。大家關心食物、關心農業,這很好,但現在有機農業變成了一門生意。其實不用農藥和化肥本來是很自然的事,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稀罕了,我們一直都是自己做食物,染布,做包……傳統生活就是這樣的,只是大家離這種生活太遠了,所以覺得我們很帥很酷。”六笑著說。

逃離

某種程度上,六的浪跡天涯,是對日本當代生活的逃離。

六的老家千葉位於東京城郊。住在那裡的大部分人每天清晨坐30分鐘列車去東京上班,朝出夕歸。六的父親在一家有名的內衣製造公司上班。父親年輕時像六一樣特別愛玩,但上班後就沒了時間,只能到居酒屋裡喝悶酒,消磨到很晚才回家。六的母親是一家英語教育機構的教員,也在家裡辦英語輔導班。

父母一眼望到底的生活讓六早早產生了抗拒。他從中學足球隊離開,到東京遊蕩。沒錢花了,他就找工作,誤入一個討債公司,做一份需要演技和騙術的工作。雖然工資很高,但他並不適應。後來,他遇到了一些做音樂、農業的朋友。有人告訴他,應該去澳大利亞看看,那裡有很多森林音樂派對。

大學上了一段,六休學,去澳大利亞旅行。三個月就換一個地方,漫無目的的旅途讓他的心沉靜下來。再次回到國內,面對東京街頭警察的多次盤問、檢查,他倒學會了配合。之後的一些事情,更是影響了他對未來生活的選擇。

22歲那年,他去爬山,結果從山頂摔了下去。幸好手機還有信號,直升機第二天找到了他。腿部手術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癱在病床上的那幾個月,他感覺時間停滯了,生活沒有方向,憤懣不已。像他這樣的日本青年並不少見,他有一個朋友甚至在一年前自殺了。

而在他取掉腿裡的鋼釘後,自殺朋友的父母請他幫忙完成兒子的遺願:走完四國島88個寺廟的遍路,重塑自己的精神面貌。

雖然腿傷還在,但六決定走這趟旅程。

日本的“四國遍路”有1200年的歷史、1200公里的長度。據說它會讓你見識脆弱、體驗無常,也會堅定你的信心,教你看清方向。遍路上的88個寺廟都有編號,帶著身上僅有的一點積蓄,從88號開始走起。

少花錢,不喝酒,不抽菸,不用手機……除了走路,還是走路。他有時住在野外,吃路人給予的食物。有時,在路邊野餐。風吹雨淋,他每天多則走四五十公里,少則走二十公里。腿傷復發,他就挪著步走。

有一次,走到偏僻的岔路上,腿疼得厲害,抬頭卻看見三四個未開封的熱敷袋放在路邊。他敷在傷處,疼痛減輕許多。還有一次,他掉了一塊毛巾,第二天就有人在寺廟門口送毛巾。“真是太奇妙的體驗,可能我的心是乾淨的,如果心特別沉重,它們可能就沒了。”

這次旅途,對他的人生影響很深。他開始相信“信念”,他覺得人與人、人與世界的對話變得更加微妙而重要。

後來,他愛上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生活方式。每當風味特別的米酒釀成,他就邀請朋友來品嚐,相互贈與的生活讓他感覺到富足,也讓他的心開始擁抱世界。


日本青年在大理“自力耕生”


六在朋友的酒吧演出。帶著樂器旅行,音樂讓六的旅途不寂寞。在路上遇到同樣做音樂的人,就即興地玩一段,彼此很快靠近,越過很多障礙,成了親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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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的朋友貝伯特和約翰。貝伯特是火舞表演者,約翰是畫家,他們都來自法國,居住在大理的農村,日常工作都與藝術創作有關。六經常和他們一起做即興音樂,貝伯特演奏箱鼓,約翰彈吉他,六吹迪吉里杜管。

自然分娩

去澳大利亞前,六有點害怕,因為對未知的恐懼。但在泰國旅行時,他認識了阿雅。

那時,他和阿雅都在泰國不同的學校學習按摩。一天,他們在一個按摩工作坊上相識。阿雅給六的最初印象是“很好看,有些男孩子氣,特別0PEN”。

好像很順其自然,兩人成了戀人。後來,阿雅去印度,繼續一個人旅行,六回到大理。半年後,阿雅來大理找六。那時候,他們因為沒錢,租的房子很小,只能在院子裡的一小塊土地上種菜,簡單的生活也變得“可愛起來”。

阿雅懷上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和空”時,六26歲。他們面臨一個選擇,待在大理還是回日本。“有孩子後,很多人可能會回國過穩定的生活,但我們在日本什麼也沒有。大理的小房子雖然是租來的,但畢竟是個落腳的地方。我也不想為了孩子回日本找一份不喜歡的工作,像父親那樣工作到老,這樣的父母有點可憐吧。”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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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的朋友裡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有大理人也有外地人,有手藝人也有生意人,有藝術家也有無業者。他們都像六一樣真誠而又結實地活著。

和空出生前,六和阿雅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在家裡生孩子。

考慮到中國的醫院不允許丈夫進產房,阿雅又不會說中文,如果去醫院生肯定很害怕。他們諮詢了有經驗的朋友,又買來兩本書學習自然分娩。

臨產前一個星期,他們到醫院例行檢查。醫生告訴阿雅,羊水太少了,她必須馬上住院,下午三點做剖腹產手術,走出診室,阿雅哭了:怎麼會這樣?

六卻不想就這麼放棄,他想起之前看過資料上寫,羊水量是一個波動的數值,時常變動。於是,他請朋友又找一家醫院做檢查,結果那邊查檢的結果是一切正常。

一天早上,阿雅的羊水破了一點,他們很緊張,白天還好,出門去散步了。傍晚,疼痛開始加劇。午夜後,還是沒有生下來。“當時我們都沒有經驗,不知道疼痛發作時,應該繼續幹活,再吃點東西,像平時一樣活動會讓生產更容易。第二天凌晨五點四十分,我扶著阿雅站起來,在重力的幫助下,她生了和空。我用竹子做的刀慢慢地切開臍帶。但阿雅還是流了好多血。當時我們都想,如果天亮還沒生下來,就去醫院。好在他生下來了。”六回憶阿雅第一次生產時說。

有了第一次的分娩經驗,生“結麻”時,阿雅和六都從容了許多。感覺到腹痛時,阿雅就趴下來做貓拱背的動作緩解疼痛。疼痛過去後,她繼續做飯、收拾屋子。傍晚,她躺在床上等待臨盆。“她試著去接受疼痛,出乎意料地,感覺越來越放鬆。甚至在生下孩子後,她還有力氣站起來穿好褲子。”蘇婭在看過阿雅生產時的影片後如此說道。

在阿雅生孩子的日子裡,六會用紫米和糯米做成年糕給她吃,有催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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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秋天,水稻收割之後,六合大兒子和空在田裡。六用日本人的傳統方法晒稻——在田裡支起木樁,把稻束倒掛起來晾晒。

生“天夢”時,由於此前給和空、結麻看過一些產婦分娩的紀錄片,六問他們是否想看。他們並不害怕,都來到阿雅旁邊待著。生產時,和空看到媽媽痛苦的樣子哭了一次。六跟他說,沒事兒小寶寶出生時都是這樣的,媽媽心裡其實也很開心的。和空就止住了哭聲。

六和阿雅並不鼓勵前來諮詢的夫妻一定要自然分娩。“關鍵是什麼樣的環境讓媽媽最放鬆。但不管在哪裡生,我都推薦夫妻倆學習一些生產常識。在日本的醫院裡,丈夫可以進產房陪伴妻子,但如果丈夫對此一無所知,可能會加重妻子的不安。而且比起怎麼生孩子,怎麼養孩子和給他們怎麼樣的環境更重要。”六說。

風會帶你到想去的地方

北京,《六》的新書發佈會上,六帶來了自己製作的迪吉里杜管,現場即興演奏了一段。觀眾對六一家子的生活方式都很好奇,但也充滿疑慮。

有觀眾問及孩子未來的教育問題。這個問題此前也一度困擾著六和阿雅。私立幼兒園通常收費很高,他們承擔不了。好在那年冬天,鎮上開了一家公立幼兒園,住在當地的孩子都可以上。一學期收費不到四千元。這是他們可以負擔得起的學費。阿雅覺得,孩子們長大後是和普通“百姓”相處,上個普通學校就挺好。

六認為他並不需要為子孩子而違背自己的內心,被迫改變。也不會在生氣的時候假裝開心給孩子們看,因為不想給他們“假的開心”。開心不開心都是自然的,與孩子相處的感覺也是自然而然的。“小孩子不太明白窮或者富的概念,只會看父母開不開心,等孩子長大了,我希望他們覺得他們小時候很開心,父母很好玩,很自由就好了。”六說,這些理念他也從農耕生活中體悟許多。作物還是小苗時,管得多些,雜草長得太盛就除掉一些。但作物也有自己的力量,管太多,他們生命力就丟了。


日本青年在大理“自力耕生”


2015年,阿雅和結麻在收稻後的田野上。傍晚濃稠的天光照耀著平疇遠風。阿雅的老家在名古屋,她是家裡排行最小的孩子,被父母和哥哥姐姐照顧得太好、管得太嚴,什麼都有人替她做。阿雅渴望獨立的生活,少女時代就開始了一個人的旅行。

種過菜的人會知道,每一粒種子的性格、願望、命運都不同:有些長得慢,有些長得快,有些病弱,有些強壯;有些開心,有些疲憊……他希望每個孩子按照自己的節奏自然生長,不需要活得像別人。孩子有他們的緣分、機會、人生。“那是他們的,不是我的,我只是給他們我認為好的環境,只希望他們不給別人添麻煩,不做對自然不好的事情。”

甚至,在孩子們的印象中,還沒有自己是日本人的概念,也不懂得區分中國人、日本人、法國人,他們只知道日本是爺爺奶奶住的地方。六也不想教他們這些,他覺得人的故事、文化、歷史究竟在哪裡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就像他每每彈琴唱起的那首歌,“風在看著你,風傾聽著你的聲音,風會帶你到想去的地方。開始吧,上路吧,風會帶你到想去的地方。”

值班編輯:張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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