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草印花是一種古老的染印技術，我身邊很多人都對此深感好奇。但捶草印花究竟是怎麼做的？用什麼草？用什麼布？為何顏色可以長久不掉？這篇文章，為你解謎。
張衝波 | 文
任江波 | 圖
捶草印花
一種源於明清的古老印染技藝
初秋的三門峽陝州張村塬，喝足水的莊稼蓬勃茂盛，剛剛搭色的蘋果露出少女香腮般的緋紅。豔豔秋光下，溝溝壑壑，楞楞堰堰，地頭渠邊，百草野長，雜花點綴，可謂草色碧連天。
走進大塬深處一座簡樸的農家院裡，棒槌聲聲，時緊時緩，聞聲看到，幾位農家婦女正在一張長條木桌上，鋪展一截土布，擺弄數片草葉，緊捶慢打。不多會，一葉草的枝枝蔓蔓，飽滿汁液浸潤土布，秀美的圖案逐漸顯形。
從採草、擇葉、擺佈，到捶打、著色、固色、漿染，工藝繁複，流程嚴謹，從一片手巾的色彩斑斕，到一條圍巾的素淨淡雅，再到一襲旗袍端莊標緻，時尚元素的融入，讓捶草印花——這門起源於明清時期的古老印染技藝，在豫西黃土塬上大放異彩。
朱秀雲輔導外孫女牛天藝
在陝州張村塬，我見到了67歲的朱秀雲。
朱秀雲，是河南省級“捶草印花”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年輕時就是村裡的巧媳婦。剪紙、刺繡、麵塑樣樣通，會做布老虎，還會唱古歌，“村裡老人都慢慢去世了，有些東西就失傳了，我要好好挖掘出來留給後人，他們也有個念嘬頭。”
如今，在朱秀雲的影響下，她的孫女牛天藝也對捶草印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一面拜奶奶為師勤學苦練捶草印花，一面將這種技藝整理成文字。前段時間，還和奶奶一起應邀參加央視“魅力中國城”節目錄制。
“奶奶把捶草印花這門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示在億萬觀眾面前，奶奶的名氣很大，我要幫奶奶研發更多的產品，打造品牌形象，藉助網絡傳播力，走進千家萬戶，把捶草印花發揚光大。”
錘草
那天，朱老太太邊捶草邊唱民歌：“月兒彎彎照窗上，小奴家紡線忙又忙，手絞車輪嗡嗡響，紡的線兒細又長。月兒彎彎上東牆，小奴家織布忙又忙，梭子穿來又穿去，織的布兒白又光。月兒彎彎照樹梢，小奴家下地採草忙，草兒採了一柳籃，奴家心裡喜洋洋。棒槌敲得梆梆響，大夥一起捶草忙，你捶花來我捶草，捶出件件花衣裳。”
要的一件吹捶草印花作品
從種棉花到固色，N個步驟真不易
棉花是陝州三大寶之一，種植始於宋末元初。據元朝孟祺《農桑輯要》記載：“木棉本南海諸國所產，後福建省諸縣皆有，近江東陝州多種之。”
每逢寒冬臘月大雪封門，一孔土窯，一盤土炕，熬燈瞎火，家家都紡車嚶嚶，織布聲聲。這些棉花經過採摘，脫籽，紡線，最後織成土布。土布經過印染、扎花、剪裁，變成人們身上穿著的衣裳；而未經印染的土布，則成了捶草印花的原材料。
有了布，就要開始找草了。可以做捶草印花的草，須得草汁不飽不溢濃淡相宜，草形秀美爽目素雅相間，最重要的，還要固色。經如此大浪淘沙，就算黃土塬溝溝壑壑，草木瘋長，到最後也只有五六種草葉上得檯面。
扦棒棒草
有一種很適合做捶草印花的草名為“扦棒棒草”，很是難得。草色墨綠，造型濃密有致，最有趣的是，果枝彎彎，一枝獨秀，頂尖一長長末梢，恰似啄木鳥長嘴。這種草若印在手巾上，與芊芊枝葉相配，儀態萬方。
後來，當地有人為了捶草印花這種技藝可以更好的傳承下去，竟在自家田頭專門種了一片扦棒棒草。三塬五嶺十八溝的人都來看稀罕，紛紛豎起大拇指。
當這最主要的原材料都已備齊，便可準備捶草了。將土布平展放在長茶几或四方方的木桌上，將事先放在柳籃裡用溼毛巾敷上的草兒挑揀出來，擇掉枯枝敗葉，選出中意葉片，在布上擺出構思好的造型。
擺草
有時，大家為了造型美觀還會在草中間點綴一枚花瓣。然後輕輕放上一塊土布覆蓋，將草葉夾在兩塊土布中間，掂起棒槌，小心翼翼的敲打，直到一片草葉漸漸在土布上顯露出來。
請點擊 固色此處輸入圖片描述
最後一步是固色。朱老太太和捶草印花的手工藝人，為了更好的固色效果，曾遍訪民間。試過核桃皮固色，也試過槐米固色，紅酒、茶葉、洋蔥皮等固色方式都嘗試過。反覆比較，最後得出石榴皮水、明礬水固色效果最佳的結論。
毛筆頭蘸煮過的石榴皮水，一筆一劃在印花上描摹，一番浸潤，最後清洗，一幅捶草印花這才能算是大功告成。
傳承之路道阻且長
要熟練技藝，也要創新
這次“捶草印花”的探訪之旅，我不僅見到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朱秀雲和她的孫女，還見到了43歲的任金娜和61歲的王潤玲，她們都是三門峽市級“捶草印花”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
王潤玲作品
王潤玲是朱秀雲的得意門生，而任金娜，是五年前的一次偶然機會，才接觸到捶草印花的。據任金娜講：“剛開始學，光土布就糟蹋了一百多尺。”
捶草印花披肩圍巾（任金娜作品）
2016年春節，在河南省“民間工藝絕活絕技”展演會上，任金娜的一條印花圍巾斬獲金獎。於是，她乘勢而上，淘寶網開店，工商註冊商標，正式把作品變成了產品。
據她們表示，如今，捶草印花是越來越難做了。單說做捶草印花的底子老土布，就已十分難得。為捶草印花找布料，她們遍走張汴、張村、東凡三套塬上，尋尋覓覓，偶遇老太太的“壓箱底貨”，如獲至寶，“不管多少錢，都要盤下來。”
借鑑剪紙刻板的技藝製版
她們在熟稔掌握古老技藝的同時，也嘗試創新。一是在造型上融入時尚元素，例如妖嬈富貴的牡丹花，璀璨綻放的黃菊花。二是在工藝上引入刻板技術，借鑑本地剪紙刻紙技藝。
十二生肖印花
十二生肖印花是她們最新的成果。先是土布墊底，再放上“兔”或“鼠”的剪紙製版，然後敷上一片辣辣草葉，最後鋪一片透明紙，接著掂起棒槌捶打，一片綠葉臥一隻兔子或松鼠的圖形漸現，栩栩如生。
借鑑老印花布的扎染技藝固色
如今，為了讓捶草印花走入尋常百姓家，民間老藝人還將中國古老的扎染技藝，嫁接到捶草印花上。豆麵、白石灰做漿，板藍根靛藍大染缸煮染，然後清水漂洗、晾乾，製成的衣褲、被面、披肩、頭巾、門簾、桌布等，花紋樸素大方、色調清新明快，深受民眾歡迎。
有一年，朱秀雲去加拿大訪問表演，製作的捶草印花掛件頗受外國朋友青睞。但誰知她背後付出的艱辛，“光掄棒槌就不是個輕省活，捶的胳膊都腫了，酸哩。”
作者簡介
張衝波，河南靈寶人，畢業於河南農業大學，曾任盧氏縣誌副總編，現供職於農行三門峽分行崤山支行。近年致力於口述史寫作，採訪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挖掘民間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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