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don't want to be a queen. I want to be the Queen.

我不想成為一個王后，我想成為唯一的王后。——《權力的遊戲》瑪格麗·提利爾

《權力的遊戲》最終季已經告一段落，維斯特洛大陸的各方勢力為了爭奪“鐵王座”而鬧得你死我活，最終城破人亡，妻離子散。

那麼，“鐵王座”為何有如此魔力，成為國王又能意味著什麼呢？

我想，這還要從中世紀國王豐富的日常生活說起。

通常，中世紀的國王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在轄區內旅行，以維護自己的統治，並宣揚自己的權威。

而作為王的封臣，他們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要負責接待國王和他隨從的拜訪，並向國王提供封地內最好的食物以及最美的女人。（就像《權力的遊戲》中，國王勞伯視察臨冬城一樣）

《權力的遊戲》勞伯國王

當然，除了為國王提供周到服務外，封臣還需要為王身後的騎士、大臣、僕人以及朋友也提供同樣舒適的服務，以求他們在國王面前能為自己美言兩句。

不過，為了能更準確地對國王生活進行描述，我們在這裡主要以公元1200年-1350年西歐國王的“城堡日常”為例，並通過9個時間節點，層層發掘圍繞在國王身邊“夢幻生活”。

日常第一步：睡覺

通常情況下，西歐的國王都會擁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城堡，而他和妻子便是這座城堡裡唯一擁有私人領域的人。

不過，儘管說是“私人領域”，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因為國王身邊通常會有兩個貼身侍寢的僕從——即使國王與王后入睡後，這些僕從也不會離開臥室半步，他們通常會睡在房間中的椅子上或者乾脆睡躺在地板上。

國王的臥室一般都會建在城堡的高塔上，輔以掛毯和灰泥的裝飾，中世紀稱它為“solar”，也就是頂層房間的意思。這種頂層房間既能享受到長時間的陽光照射，又擁有很強大的通風功能，所以常受到君主們的青睞。

當然，除了舒適的建築條件外，國王的床也是蠻講究的。

它們一般都是由木頭打造的，可以輕鬆拆卸，方便國王出征時隨身攜帶。床中間負責緩衝重量的“彈簧”是由皮革或繩子製成的，而床墊和枕頭則由填充鵝毛的亞麻布製成。

中世紀的床板

而且這種奢侈的床還經常會採用古典的“四柱”設計，並帶有遮擋隱私的亞麻布窗簾，以防身體全部暴露在僕從面前。（當然有些國王根本不在乎這些...）

中世紀貴族臥室

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高級家庭成員們也逐漸擁有了獨立的臥室；但它們還遠沒有達到君主房間的標準。那時候城堡裡的大多數人都會集體睡在城堡的大堂裡，有些僕人甚至乾脆就睡在了自己工作場所的地上(例如廚房、馬廄等)。

中世紀廚房

日常第二步：洗漱，方便，打扮

通常，從睡夢中醒來後，國王和王后會在僕從的指引下，用其早已準備好的水盆洗漱。然後，再到位於房間牆壁上特意挖空的小洞上“方便”。

洗澡或淋浴並不是每天例行的事情——因為加熱和取水都是費時費力的事，所以即便在王室中，洗澡也會被認為是一種特殊的享受。

接著，在“完美解放腸道”後，國王會在僕人的幫助下穿內衣。

中世紀內褲

當時典型的王室內衣是由亞麻繩穿起的“三件套”——寬鬆的內褲由亞麻繩系在腰部，然後這條繩子有時還會與腳上的羊毛襪相連，最後人們會在裸露的胸前再套上一件亞麻“襯衫”。

皇室“襯衫”

一切準備做完後，才到了穿正裝的環節——僕從們會幫助君主在“襯衫”外邊再套上一件束腰外套，但不同於僕從常穿的短款束腰外套，國王的這種專屬外套通常會長及地面，這在當時其實是一種赤裸裸的身份象徵——因為只有那些為了謀生而拼命工作的人才會穿短款外套，他們期望擺脫衣物的束縛，以便能做更多的活兒。

中世紀國王的穿搭

此外，儘管大多數束腰外衣都是由羊毛製成的，但國王還可能會穿絲綢、天鵝絨甚至棉製的束腰外衣來炫耀自己的財富。

而且為了注重美觀，人們有時也會在束腰外衣上邊再穿上一種袖子短而寬的袍子——注重時尚的人還會確保全身的顏色搭配合理。

最後，武裝到牙齒的國王也不會忘記給自己再披上一件帥氣的斗篷——這個斗篷有時可以被拉到耳朵上起到保暖作用，但它的主要目的實際還是為了裝飾。

不過，儘管擁有了這套“夢幻套裝”，但國王卻並沒有什麼儲物的空間。（衣服都沒有兜兒）所以為了裝點閒散錢財以備不時之需，國王們還會特意在腰間掛一個小皮口袋。

好吧，既然國王們都這麼臭美，那麼王后們是不是就更妖嬈了？

沒錯，因為除了常規衣服的修飾外，貴族女人們還需要一些含鉛汞的化妝品來達到增白的目的。

通常，僕從們會事先為女主人準備好需要的化妝材料，不過我在之前的文章《歐洲中世紀的女人怎麼化妝？》中明確提到過——儘管女人們的化妝品有些取自天然植物，例如用蜂蠟製成的脣膏以及紅花乾花製成的胭脂，但是絕大部分增白以及護膚的產品中都含有極強的鉛汞成分。

例如，“Aka ToffaNa”就是一種以其發明者Signora Toffana夫人命名的含砷臉粉，它是專門為貴族女性設計的。

它的使用說明說中明確告知女性一定不要攝入此種化妝品，但鼓勵她們在丈夫在場時將其塗在臉頰上。

所以在親吻了妻子的臉頰之後，短短一個月裡就有六百多個丈夫死去，留下了許多富有的寡婦。這件事最終導致Toffana夫人被處決——她被稱為中世紀最初的“致命女性”。

然而，除了常規的化妝品外，王后的衣服也更為華麗——也是在我最近的一篇文章《中世紀《女子穿衣圖鑑》》中，就詳細介紹過貴族婦女的穿衣傳統。

13世紀貴族婦女服飾

“公元1200-1300年間，女人的服飾開始真正變得華麗起來——大量的金銀、珍珠和寶石被運用到服裝設計上，奢侈品正處於鼎盛時期。

在這一階段，女人們會穿上一種延伸到臀部以下的緊身夾克，它的袖子又長又緊，手腕上有一條接縫，用精緻的鈕釦扣著。

當然，女人們還可以選擇另一種披風狀的長袍服飾，上邊會有精緻的刺繡和動物皮毛修飾。

而且和上個一百年最大的不同是，13世紀的女人們終於擺脫了頭巾的控制，徹底解放了秀髮。所以也就衍生出了很多精美的髮型——她們開始把頭髮編成辮子，從臉的一邊一直垂到脖子上，並用珍珠、金銀飾品把頭髮裝飾得漂漂亮亮的。

這一時期的女士鞋子也變得又長又尖，上邊鑲嵌滿了不同顏色的珠寶。”

日常第三步：彌撒，吃早餐

在確保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後，國王會先去他的私人教堂參加彌撒。然後，他可能會去城堡的大堂與他的貴族以及侍從一起開齋(也就是吃早餐)。

他們的早餐通常以麵包片和啤酒為主，有時也會加些牛奶或者果醬。(當時的啤酒非常淡，甚至可以理解為一種飲料。但中世紀許多人其實根本不吃早餐，也吃不起早餐...）

城堡的大堂（hall）通常會佔用整個一層的面積(一層一般用於儲藏食物，且出於防禦原因基本沒有門或窗子)。

而房間中央或者靠牆處一般都會有一個壁爐，大廳的一端(離入口最遠)還會有一個凸起的講臺，國王的寶座（有時也是就餐的位置）就會安放在那裡。

除了王座外，大堂裡還有留給家人、尊貴的客人以及重要的顧問的椅子。

城堡解析圖

當大家集中用餐時，大廳裡也會擺放長凳以及棧橋桌，桌上鋪著乾淨的白布。用餐完畢後，這些長凳會被推到房間的側面來騰出空間——晚上，許多城堡的工作人員，甚至那些高級官員，都會睡在這些長凳上。

日常第四步：處理公務

一般情況下，國王都是沒有固定日程的，但是一個盡責的統治者仍會有很多公務要處理。

這些公務大概可以分為兩類——國家事務和財產管理。

對於國家事務：

國王可能會與他的“議會”進行政策討論，“議會”由王國裡最有權力的貴族以及教士組成。他們通過共同商議，最終總結出治國之策，並由皇家記錄員書寫在案。

《權力的遊戲》國王會議

然而，有時國王也會親自主持正義——在一些西歐國家，國王被認為是王國的首席法官，雖然這項任務通常會被委派到“國王之手”或其他重要官員的身上，但國王還是會保留親自審理案件的權利。

國王親自審判的情況其實並不多見，因為他必須在城堡或大廳裡開庭，並召集貴族和臣民到他的面前來，以便“徵求他們的意見和建議”並伸張正義——但由於這種儀式會浪費掉國王大量的時間和財力，所以中世紀的西歐國王幾乎不怎麼公開審理案件。

對於財務管理：

國王在檢查賬目

由於國家的財富對於王國命運至關重要，所以財務管理才是中世紀國王最上心的事兒。

然而，不同於人們的常規認識，其實中世紀大部分的皇家收入並非來自稅收(通常只在國家緊急情況下徵收，例如戰爭)，而是來自國王的佃戶以及那些因王室財富而產生的通行費、租金和其他收入。

所以，一個負責任的國王會花大量的時間來監督租戶以及檢查賬目。

日常第五步：打獵

如果國王白天正好沒有公務可做，那麼他多半會選擇去打獵——這是當時貴族們最喜歡的消遣活動。

中世紀大多數狩獵都是在馬背上進行的，他們的主要獵物就是鹿或者野豬。

通常，一個專業的獵人會先帶著一隊狗子驅趕獵物並把它們圈起來，然後國王和他的同伴會用長矛或者弓箭殺死獵物。

此外，鷹獵也是當時一種很受歡迎的消遣方式——對女士和騎士來說都是如此，然後這些被打掉的獵物最終都會成為皇家餐桌上重要的美食。

日常第六步：午餐

午餐其實才是皇室生活最重要的開端，關於它的準備其實早在中午之前就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

關於這一點，我在最近的《除了麵糊糊還有啥？詳解中世紀兒童的飲食文化》一文曾提到過：

“宮廷裡的廚房人員通常會包括麵包師，洗碗工，鍋爐師、屠夫、雕刻師、擠奶女工以及送餐男傭等。

而且，不同於一般農民家庭只靠從林地收集的木柴為生，宮廷廚房通常需要上百號人來供應每天兩餐的需求。

為此，1420年邁斯特·奇夸特薩沃伊公爵（ Amadeus VIII, Duke of Savoy）還特意寫了一本烹飪教學《 Du fait de cuisine》（《烹飪論》）來告訴廚師們如何迅速而有效地準備這兩餐。

他特別建議過主廚手邊至少要有1000車“好的乾柴火”以及一大堆穀倉的煤。”

《烹飪論》

當然，除了規模龐大的廚房團隊外，精心安排的儀式以及皇家禮儀同樣會圍繞著這頓午飯展開。因為這是國王展示他個人財富和地位，並向他的重要客人表示敬意的重要方式。

而且，這頓飯的座位安排也是根據嚴格的等級規則制定的——你越重要，你就越靠近國王。在可能的情況下，女性和男性還會相互穿插相坐。

日常第七步：晚餐

晚餐是皇室生活中最重要的環節，也通常是國王一天當中最快樂的時刻。

通常，在吃飯前，不論是國王還是貴族都要在大堂入口的水盆中洗水（瘟疫期間除外），然後在吃飯期間，僕從們也會不斷地為國王和賓客準備好洗手用的水（因為當時叉子沒有被普及，大多數人都是用手直接抓取食物吃飯。更多延伸閱讀可以參考我的這篇文章《餐具叉子的進階歷史：從人人唾棄到家喻戶曉，它用了1000多年》）

對於菜品：

通常，人們會用一種大而厚的麵包片來做成盛食物的盤子，因為它們可以吸收食物中的汁液——當你感覺特別飢餓的時候，甚至可以直接把這種麵包片直接吃掉。不過一般情況下，貴族們是不會吃這種不太新鮮的麵包。

第一道菜：晚餐的第一道菜通常是煮熟或燉爛的肉——其中野豬肉、雞肉、羊肉和鹿肉是最常見的——它們會用一系列精心製作的醬汁、香草以及香料製成。

在齋戒日，人們還會用魚肉來代替普通的肉類，並依靠廚師們精湛的調味技巧，製作出和普通肉類一樣口感以及味道的“肉食美味”。

在享用完第一道菜後，僕從還會端上一些水果或堅果來清理味覺。（詳見我的文章《“求求你們給口肉吃吧”——淺談歐洲中世紀的飲食文化》）

第二道菜一般以烤肉為主——通常是獵人們做的鹿肉或其他野味。

這也是國王為客人顯示財富的最佳機會——獵人以及廚師們會根據國王的需求製作各種精美的烤肉。例如，一些具有異國風味的烤肉：烤孔雀、或者烤鮭魚、大菱鮃以及七鰓鰻。

而且，韭菜、洋蔥以及豌豆等蔬菜會和烤肉一起，被混合放在之前敘述的厚麵包中食用。

當然，為了不虧待客人，口感更細膩、原料也更好的麵包(越白越好)才是真正的主食，它們會在合理的時間段內分發給各位賓客。

第三道菜通常是水果拼盤以及小菜——木瓜、蘋果、梨、以及其他應季水果配以諸如烤麻雀或醃製鱘魚的小型肉類菜餚，能讓國王以及賓客享受到一段“超讚”的午後時光。

關於飲料：

中世紀的“扎啤”

在國王的宴會上是一定要喝酒的，要麼是葡萄酒，要麼喝啤酒。

當時葡萄酒被認為是地位較高的飲料，所以只有國王最尊貴的賓客才能享用——僕人和地位較低的客人只能喝到啤酒。

不過按照現代的標準，中世紀的葡萄酒製作工藝其實非常粗糙：它必須在生產的同一年就被全部喝掉(因為缺少貯存葡萄酒的軟木塞和玻璃瓶)。

有趣的是，歷史上最愛喝葡萄酒國王應該是英格蘭的愛德華三世，他在1363年一共喝完了170，310加侖的葡萄酒，其中大部分是從波爾多運來的高端品種。

日常第八步：娛樂活動

在國王宴會中，吃飯期間和飯後都會有娛樂活動。

根據我們所知的中世紀文化，那時的人們主要傾向於鬧劇、諷刺以及惡作劇，而且他們的幽默感很可能建立在相當殘忍的場景之上：所以以“宮廷小丑”等罪惡又滑稽的角色形象就有了生存的空間。

此外，音樂在宴會中也十分常見：音樂家會演奏木琴、豎琴或其他樂器，吟遊詩人會演唱歌曲和民謠。飯後，在場的一些貴族為了彰顯才華，也很可能會即興賦詩一首或者演奏擅長的音樂。

而且，國王還可能邀約貴族們一起跳舞或者做遊戲——像《盲人迷》這樣的派對遊戲在當時就很受歡迎。

一些精力較弱的貴族可能會選擇下雙陸棋，或者乾脆直接用骰子賭博。

撲克牌和保齡球在14世紀才逐漸流行起來，這也是當時貴族們主要的娛樂方式。

一些尚武的貴族可能還會練習擊劍、騎術、以及射箭等活動。

日常第九步：睡覺（循環到第一步）

此時，忙活了一天的國王需要睡覺和休息了。

通常國王都有自己固定的侍寢僕從，但有些精力旺盛的國王也會不定期更換這些僕從，以滿足自己的個人需求。（宗教制度比較強盛的時期主要還是遵循一夫一妻制，國王必須嚴於自律。）

對於賓客，國王當然更是慷慨，他會事先安排好侍寢的婢女，盡力為客人提供完美而周到的服務。

到此，從“早晨起床”到“晚間入睡”，一位中世紀西歐國王的日常就結束了。

當然，並不是每位國王都能享受到上述的禮遇，例如一些常年在外征戰的王就飽受傷病和缺衣少糧的困擾。

所以，本文主要還是圍繞中世紀最上層階級的生活進行概述，如有不足之處，還是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評論和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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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火焱

本文文獻

1.Stephen Tempest, MA Modern History, University of Oxford (1985)，《

What was daily life like for a medieval king?》

2.Adamson, Melitta Weiss (editor), Food in the Middle Ages: A Book of Essays. Garland, New York. 1995. ISBN 0-85976-145-2

3.Adams, Laurie Schneider (2001). A History of Western Art (Third ed.). Boston, MA: McGraw Hill. ISBN 0-07-231717-5.

4.Brown, Peter (1989). The World of Late Antiquity AD 150–750. Library of World Civilization. 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ISBN 0-393-958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