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失蹤我匆忙回家,獨住幾天後,聽見床下傳來母親聲音

秦朗 服裝 小說 蝸牛 肥皂劇 談客 2019-04-10
母親失蹤我匆忙回家,獨住幾天後,聽見床下傳來母親聲音

每天讀點故事 APP簽約作者:何許人

他的頭被一個透明的膠袋套住,膠袋在脖子處收口,用寬邊的透明膠纏了一圈又一圈,很緊,絕對不能用手撕開,就算是正常人也不可能,更何況現在的他已經爛醉如泥。看到他安詳的面容,真讓人放心。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微笑,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會離開她了。

膠袋不大,裡面殘存的空氣並不多,他可能三分鐘之內就會窒息。她計算好時間,接著開始脫去他身上的衣服。刺骨的冷空氣讓他的皮膚豎起了雞皮疙瘩,沒關係,這並不妨礙她用眉筆在他身上畫上一根又一根的線條,然後還標記了1234的順序。待會兒就按這個順序下刀吧,他曾經許下誓言,要永遠陪著自己,既然他做不到,就讓自己來幫他吧。讓他的血肉跟自己融為一體,這樣,他就真的可以永遠陪著自己了。

膠袋裡的空氣一定是用完了,他的臉色變得很紅,口鼻的附近也有不少水汽凝結的小水珠,他努力地轉動頭,想擺脫什麼。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忽然加速,他的手卻變得冰涼,他在掙扎,在醉夢裡掙扎。可惜,無論他怎麼用力也擺脫不了,這就是他的宿命,違背誓言的宿命。

——摘自岑雪小說

1

岑雪是個寫字為生的人,她曾在一篇小說裡提到過,夜裡十一點半是一天之中人的心最柔軟的時刻,看肥皂劇也最容易流淚的時刻,最容易被往事打動的時刻。

現在就是夜裡十一點半,秦朗挑這個時間打電話給岑雪,說他開始寫小說了,知道她現在擔任一家雜誌的主編,想讓她看看稿子。他還說,想見她,卻被她乾淨利索地拒絕了。她已經不願再回想這個男人,三年前,秦朗的確擔當過她生命中最濃墨重彩的角色,但時間已經沖淡了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不是嗎。如果兩年前他來找岑雪,或許她還會欣喜若狂,如果是一年前他來找她,也許她還會答應他的請求出去見個面,現在,她一轉身就會忘記這通電話。

媽媽曾說,愛的背面並不是恨,而是忘卻。

偌大的兩層樓裡只有岑雪一個人,客廳和走廊的燈又全都壞了,除了保姆房外,所有地方都碼著厚厚的一層灰。三分鐘後,岑雪還是決定出去一趟,見見他也罷,讓他看看她現在過得有多好。

2

從外面回來,岑雪不想再被打擾,關了手機,疲倦不堪地看著已經耗費了六個小時打掃卻收效甚微的家,沒有親人的空房子,真的還能被稱之為家嗎?腦中繁雜如麻的思緒終於令大腦崩塌。

跟秦朗在一起的那年也不過是高二,因為爸爸的原因,家成了岑雪最不願意待的地方。小時候,岑雪是很愛爸爸的,是爸爸讓她感覺自己像個真正的公主,每當有人說他太寵她時,他總是驕傲地說女孩子就是要富著養,將來才不會被壞男生用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拐跑。

岑雪知道,爸爸愛她,可他對她的愛居然抵不過那個壞女人。那個有著很複雜很惡劣背景的壞女人,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她跟爸爸在一起不過是為了錢,她真的很想當著所有人的面對她大口罵出最難聽的話,可惜,最終這念頭被一秒又一秒的等待給消磨了。她說不出口,只能跟媽媽一樣默默地流著淚,看著爸爸拎著箱子離開家。那個夜是她永遠的噩夢,就像明朗浩蕩的天忽然塌掉了一半,世界變了顏色,再也不是那個溫室般的世界了,她第一次看到黑暗無比龐大的存在。

因為媽媽始終堅持不肯離婚,那個壞女人惱羞成怒,開始不分日夜地騷擾她們。半夜兩點電話會突然響起,壞女人還經常去媽媽的單位鬧事,但折騰了將近一年婚也沒有離成。媽媽咬牙切齒地說,就是死也絕不會成全他們。岑雪嚇壞了,打電話告訴爸爸那個女人口口聲聲說要她和媽媽的命,可爸爸就像被鬼迷了心竅,固執地不回家。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事很快被周圍的人傳得街知巷聞,善妒的鄰居早就盼著看岑雪們的熱鬧,岑雪每天走在放學的路上總能感覺到來自身後的指指點點。寡言沉默的日子裡,秦朗一直很關心她。

她們是同桌,雖然岑雪總刻意迴避著他的目光,但那些關心卻是迴避不了的,哭泣時遞來一塊散發著清香的手帕,站在走廊上等雨停時留下一把及時的雨傘,甚至在肚子餓時,他還會偷偷塞過來一塊鳳梨酥。他是個很細心的人,那段時間他甚至比媽媽還體貼。別責備她早戀,她只是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關心自己,更何況秦朗一直對她不錯。媽媽已經很脆弱了,岑雪必須比她堅強,才能抵抗那個壞女人接連不斷的騷擾。

現在回想起來,所謂的早戀不過是一段曖昧的友情,是岑雪在特別需要人關心和照顧的時候遇到了這麼一個人而已,因為有他,岑雪才能一直撐到高考。為了照顧媽媽,岑雪本不想選擇外地的學校,可媽媽卻執意不肯,說人不能像蝸牛一樣永遠不離家,而且新的生活環境會對她的情緒有所幫助。

新的環境的確是個很大的誘惑,岑雪太渴望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一個沒有家庭醜聞的地方,離開陰影重新開始生活。原本秦朗也填了跟岑雪一樣的志願,可惜他最終因為三分之差而被另一所大學錄取。兩人因此而天各一方,起初的一年岑他還和以往一樣依靠網絡和電話保持著來往,但一年後,他提出了分手,理由是愛上了別人。

起初岑雪是憤怒的,為什麼男人那麼不可靠,爸爸是這樣,秦朗也是這樣。岑雪是個單純的人,甚至幻想過畢業後就跟秦朗結婚,可殘酷的現實啊,永遠超過她的認知。

她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讓自己恢復冷靜,做不到提著刀衝上去劈了那個壞女人,也做不到撕破臉大罵秦朗的無情,只能化眼淚為力量,編制出一個又一個黑色基調的懸疑小說,在臆想的文字世界裡把他一遍遍地殺死,沒想到,那些故事居然大受歡迎,岑雪也認識了不少同樣寫文的朋友,視野漸漸開闊,心情也不再鬱悶。兩年的時間,岑雪從一個寫手變成了兼職的雜誌編輯,這個假期到來之前,甚至有人請岑雪擔任某新刊的特約主編。

可就在今天回家時岑雪才發現媽媽已經失蹤一個月了,家裡被那個肆無忌憚的保姆弄得烏煙瘴氣。

3

“哼,這屋子鬧鬼,還總是被瘋子騷擾,要不是為了等工資,請我住我都不住。”該死的保姆囂張地朝岑雪翻著白眼,很欠揍的態度。

是的,那個該死的保姆叼著煙漠不關心地告訴岑雪,她已經二十多天沒有見到媽媽了,如果不是為了等工資早就走了。

天知道她在這屋裡做過些什麼,到處都是垃圾,真皮沙發上裂開了很大的口子,銀餐具,水晶花瓶,家裡那些值錢的裝飾品全都不見了,最重要的是這麼大的事她居然沒有通知岑雪,也沒報警。她們狠狠地吵了一架,岑雪吵不過她,但當岑雪掏出手機報警時她飛快地溜走了,一邊走還一邊罵。

現在的保姆不好找,但岑雪家的這位也太極品了。沒辦法,媽媽患有嚴重的溼疹,手不能沾一切可能導致過敏的東西,肥皂,洗潔精,洗衣粉,甚至油鹽醬醋,否則奇癢難忍,非抓到皮破血流不可,沒有保姆幫忙,她甚至不能做飯。這病其實也是拜岑雪爸所賜,長期的緊張引起內分泌失調導致的,看過不少醫生,可都沒真正能治根的辦法。

下午警察來過,做了個簡單的筆錄,說有消息會通知。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會有消息,都說母女連心,岑雪有種預感,媽媽肯定還在活著。上大學的日子裡她們每週通一次電話,岑雪能感覺到她也在逐漸堅強,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少,按那種良性趨勢發展下去她絕不會一個人躲到什麼地方去自殺。一個月前,媽媽告訴岑雪她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也許去一陣子,也許很快就回來,在她離開的這段日子裡,不方便跟岑雪聯繫。沒想到,這一去居然會是一個月。

媽媽究竟去了哪裡,岑雪一遍遍地思索著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沒有媽媽的家好冷清。天,像永遠都沒有放晴過那般陰沉,悶得發慌,這在七月有些反常。

蜷著身子在沙發上躺了一夜,第二天起床時雖然全身骨頭痛得像散了架,但岑雪還是決定先把家再仔細打掃一遍,然後好好讀完手裡的那堆雜誌,為新刊的欄目設置做個詳細的策劃。岑雪要媽媽回家時看到狀態最好的岑雪,要讓她知道,即便離開爸爸她們一樣能生活得很好。

獨自做清潔是件消耗體力和眼淚的事,每個角落都承載著曾經的回憶,那些經年的片段如幻燈片般在腦海中閃過,曾經幸福的生活,和現在的相比真像一齣戲,黑的更黑白的更白,有多燦爛就有多晦暗。

岑雪在積滿灰塵的箱子裡找到了十六歲那年的日記,上面還有為躲避母親偷看而封好的膠水。仔細的揭開,發現每句話都充滿了無法成活的絕望和憂傷。岑雪忍不住笑了,那些文字可真是矯情,也許當年只是還沒意識到全都是無病呻吟,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只有經過了苦難,才會更珍惜所擁有的。可岑雪如果真的懂得了這些道理,為什麼還是會哭,還哭得像個傻瓜,也許那些深不見底的落寞,並不是無病呻吟。不是不想快樂啊,只是心頭那塊大石頭,一直一直都在。

真有過不去的事嗎?即使是時間也不行嗎?

大雨終於滂沱而至,岑雪抱著那本日記歪在沙發上,昏昏沉沉地合上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耳膜隱約感應到一個若隱若現卻又熟悉無比的曲調:

睡吧睡吧岑雪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搖籃搖你快快安睡,

睡吧睡吧被裡多溫暖。

睡吧睡吧,岑雪親愛的寶貝,

爸爸的手臂永遠保護你,

世上一切幸福的祝願,

一切溫暖全都屬於你。

……

那是岑雪從小就聽起的催眠曲,沒聽過的人不會了解這曲子的魔力。永遠記得那些充滿了痱子粉芬芳的夜裡,被媽媽摟在懷裡,她輕輕地撫摸著岑雪的頭髮,輕聲哼唱著。門邊,是爸爸露出的半張臉,滿足的微笑,整個畫面就像一張最市井也最溫馨的全家福。那時候,岑雪的夢都是柔柔的橘黃色,充滿了類似棉花糖的氣息。這歌聲可能是幻覺,當她想集中精神抓住那聲音時它卻消失得無跡可尋。

一定是岑雪的幻覺,岑雪緊緊地抱著日記閉著眼睛,生怕一旦看到這個現實世界就會失去那可遇不可求的聲音,岑雪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著讓這歌聲不要離開。良久,那歌聲再度出現,岑雪覺得自己飄了起來,那低沉卻柔軟的聲音如鬼魅,如天籟,揮之不去,帶她穿越平行空間,回到記憶中溫暖尚存的三口之家……

好一個黑甜夢境,岑雪像片羽毛飄蕩著,輕輕的,毫無分量。

4

是誰在偷看?

隔著眼皮,岑雪能感覺到一個黑色的不明物體懸在距離岑雪不到三尺的位置,說不出的陰森,挾帶著難言的寒氣。美夢就此轉變為噩夢,橘黃色的背景瞬間成為暗黑,岑雪幾乎能感覺到那個懸在半空的幽靈遮住面孔的長頭髮距離岑雪越來越近。

在夢裡,岑雪極力辨認著那藏在頭髮背後的臉孔究竟是誰,岑雪朝後退縮著,儘量避免讓那長髮碰到皮膚,現實中岑雪也在努力甦醒。岑雪知道,只要睜開眼,就會擺脫困境。可當岑雪真的睜開了眼,卻發現周圍什麼也沒有,天已經黑透了,雨卻沒停。

岑雪的衣服被汗水溼透了,也許,這只是個夢而已,岑雪必須這樣告訴自己,才能好好保持冷靜,才能安下心來一個人待在這間大房子裡。

淡青色的衛生間裡,牆磚上映出玻璃窗上雨水的痕跡,像沒完沒了的眼淚,讓人心煩。岑雪在冷水中淋浴,保姆沒交煤氣費,煤氣早停了。洗澡的時候岑雪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個該死的保姆臨走時怎麼說的,這屋子鬧鬼。哪裡來的鬼?真是笑話,這房子從買來到現在就住過岑雪們一家三口,爸爸在外面逍遙快活,岑雪也尚在人間,除非媽媽死在屋裡,但岑雪知道媽媽是不會死的。

這個解釋對岑雪來說缺乏說服力,梳著亂糟糟的溼頭髮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淌出來,岑雪已經一個月不知道媽媽的消息了,也許岑雪的感覺出問題了,她真的出了什麼意外,誰知道呢,她身體不好,又那麼瘦弱,能去哪裡呢,她究竟去了哪裡……

就在這時,岑雪忽然看到鏡子裡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影子,長而濃密的頭髮遮住了臉,縫隙中露出的一絲臉頰白得像紙。噩夢成真了?還是再次產生了幻覺?自認看過不少驚悚小說也算神經大條,深呼吸,控制心跳,然後緊閉眼睛三秒鐘再重新睜開,鏡子裡的影子不見了。

“真是自己嚇自己,根本什麼都沒有嘛。”岑雪自言自語地安慰著自己,可效果不佳,這聲音就像投進井裡的石子,立刻被無邊的安靜和陰冷淹沒了。

岑雪自欺欺人地一溜小跑衝回房間,關好房門跳到床上,那張全世界最舒服的床。記得很清楚,床是爸爸特意為岑雪從印尼定做的,兩米寬兩米長。

床體是散發著清香的柚木,雖然未施油漆卻呈現出獨特的金黃色。據說不會被蟲蟻啃噬,也不會變形,泰坦尼克的甲板就是用柚木做的,現在看起來依然和當年一樣完美。床頭刻著兩隻天使的側身像,雕工精湛,岑雪經常想著是否在岑雪睡著後這兩位天使會變成真的,從床頭飛起來,他們張開的翅膀就是床的背板,層層疊疊的羽毛圖案有種巴洛克風格的美感。柚木是硬木,油脂中還含有硅,雕刻起來特別鈍刀,所以這張床的工價比材料價還高。爸爸當年送這張床給岑雪時曾驕傲地說過,這座城市不會有第二個女孩擁有這樣漂亮的床,他還說過,有兩隻天使守護著岑雪,永遠也不會做噩夢。

這張床是父女之情的證據,即便是在最痛苦最難過的時候,岑雪只要躺在這張床上聞到那熟悉的木質清香,就會感覺到爸爸曾經的關愛。那時候的岑雪實在太任性,現在回想起來,如果岑雪能乖巧一些,爸爸的決絕是否會少些,失去的才是最珍貴……

雨變小了許多,雷聲也隱退了,反而那種淅淅瀝瀝的聲音更讓人昏昏欲睡,難得的清涼,不知道為什麼,竹蓆竟然不再冰涼,趴在床上,感覺就像小時候趴在媽媽的懷裡。那種綿綿不絕卻絲絲縷縷的溫暖,緩緩地傳來,岑雪沒蓋被子睡了一夜,居然沒有著涼。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覺到一雙溫柔的手在岑雪背上掠過,又好像一個黑影飄過,記不清了,也許是做夢,岑雪寧願做夢,做一個一家三口的古舊之夢。莊生夢蝶,蝶夢莊生。如果可以永遠快樂地活在夢裡,和快樂地生活在現實生活中又有什麼區別呢?

真希望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岑雪在夢裡祈禱著夢醒以後,媽媽已經回家了,爸爸也浪子回頭,岑雪們像從前一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惜,這個夢還沒做完岑雪就被一陣凶狠的砸門聲給吵醒了。

“你爸呢,讓他給我滾出來,跟我玩消失是吧,沒門!”那個壞女人居然二話不說就想往裡闖,囂張得好像她才是這裡的女主人。

“你沒權利進這個家,滾!”岑雪不再是當年那個懦弱得只知道哭的小女生了,媽媽不在,岑雪必須獨自捍衛這個家。

“少跟我來這套,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跟你媽合謀的,在這節骨眼上把你爸弄了回來,不想離婚是吧。跟我鬥,你們全家都得去進修進修……”壞女人話還沒說完,就衝過岑雪的阻擋,徑直往裡闖。

岑雪真是沒用,這個在幻想中已經被岑雪虐殺了上百次的女人居然活蹦亂跳地跑到了樓上,並闖進了媽媽的臥室裡。就在短短的半分鐘內,愣在門口的岑雪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用刀把她大卸八塊;用繩子從後面套住她的脖子;或者直接點,拿把冰錐插進她的耳朵。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血液像汽油般灼熱起來,可事到臨頭岑雪卻只能懦弱地掏出手機衝正在樓上撒潑的她喊上一聲:還不快滾,岑雪已經報警了。

是的,岑雪真的報警了,岑雪對警察說最有嫌疑謀殺媽媽的人現在就在家裡,請他們趕快來。

家裡太空,潑婦一定聽到了岑雪的聲音,她在各個房間裡尋了一通,沒找到任何爸爸媽媽存在的痕跡,就連媽媽的臥室的傢俱也都被岑雪用白色的防塵布蓋了起來,廚房裡也空空如也,只有桌子上放著一碗岑雪吃了三分之二的方便麵。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藏起來了,我還會再來的。”潑婦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雖然口氣很惡,但那描著濃黑色眼線的眉目中已經露出了破敗,她最近的日子一定很不堪。不過最後她還是趾高氣昂地扭著腰肢,罵罵咧咧地在岑雪面前走掉。

這一秒岑雪才感覺到,在擁有太多閱歷的成年人面前她的勇氣還是微不足道,岑雪罵不過她,也打不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剋制自己,並以最接近成年人的方式跟他們打交道。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差,瘋子會真的執刀殺人,而天才卻只會把這個殺人的過程變成文字和故事。岑雪不是天才,卻也不會殺人,她知道殺了那個女人也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她只是想起了一句話:上帝欲讓人滅亡,必讓其瘋狂。她已經看透了她的偽裝,強硬和蠻橫都是假的,壞女人的心虛得很,爸爸一定真的離開了她。也好,雖然他沒回來,至少不會再跟這個女人在一起了。也許不用岑雪動手,這個女人就會把自己玩完。

5

大約十分鐘後,警察們來了,那個女人已經走得影子也不見,不過岑雪用手機拍下了她的照片還有她在家裡亂來的視頻,警察簡單地錄了口供,岑雪還來不及多說幾句他們就接到了另一宗報警匆匆離去。

關門時,岑雪注意到門口的信箱蓋子被人動過。可以肯定的是,昨天回到家時,還有昨天下午大掃除時這個蓋子都是好好的,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動過就是昨晚在她睡著後有其他人來過。那個時間段肯定不會是郵差,全世界的郵差都不會在半夜裡加班,會是誰呢?會不會是爸爸?她心頭一熱,朝附近張望了一下,花園裡的藤本月季被昨夜的雨打得面目全非,目之所及除了一地稀裡糊塗的泥外只有勤勞的鼻涕蟲,拖著醒目的足跡。

信箱裡有封信,厚厚的牛皮紙信封,裡面是沉甸甸的一疊,信封上什麼都沒寫,看起來很神祕。關上門,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岑雪掏出了一疊泛著黃的老式信紙,標準的鋼筆字仿宋體,看不出是誰的筆跡,內容如下:

小雪:

這麼多年來一直沒給你寫過信,你一定感覺很突然,也一定感覺很奇怪。你一定想知道我現在人在哪裡,為什麼不回家,母女之間還有什麼不能當面說的。

在接下來的文字中我要跟你說的正是關於我現在的處境,在你看完這封信的所有內容之前,千萬不要中斷閱讀,記住,一定要先看完,直至最後一個字,然後再仔細想一下還要不要見我。我已經很多年沒動過筆寫東西了,也不知該從哪裡下手,我還是按照時間順序從頭跟你說起吧,要是有哪裡用錯了字你別笑話媽媽。

自從認識你爸爸以來,我其實一直都很不自信。你爸爸是個很不錯的男人,樂觀開朗,聰明帥氣,幾乎具備一個男人所應該具有的一切優點。正因為他太優秀了,所以一直很招女人喜歡。不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甚至風塵女子,接觸過他的女人幾乎沒有誰對他不產生好感的。他又一直幹推銷,必須跟人打交道。那些對他有好感的女人中,檢點內斂些的會把這份好感深藏心中,只會含蓄示好,而那些豪放女就不同了,她們會有事沒事地打電話,去公司等他,甚至還會明目張膽地邀他泡吧。

聽起來,你爸爸真有點人在花叢中,片葉不沾身的感覺吧。是的,在那個女人之前,他一直都是很愛我們這個家的,一向禁得起誘惑。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在結婚前,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小醫院的護士,我身上最吸引你爸爸的地方應該就是簡單吧,你也知道,我就是那種有什麼都藏不住的人,喜怒哀樂全都掛在臉上。你爸爸應酬多,很辛苦,一定很討厭回到家還要猜家人的臉色,所以,太單純這個缺點在他面前反而變成了優點吧。我能幫到他的實在有限,只能努力地打理著這個家,希望能給你爸爸一個最溫暖最舒適的環境。

結婚後,我們有了你,你爸爸對家庭的愛也更深了,在事業上也更用心,後來因為業績突出,你爸他連升了兩級,薪水也增加了不少,再後來,我們就買了這套大房子。

有句話說:福之禍之所倚,禍之福之所伏。也許就是太幸福了,幸福得太久了,我放鬆了警惕,完全沒有注意到你爸爸愛上了其他的女人。那個女人是他原本的助手,等到我察覺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那些汙糟事不提也罷,反正你爸爸最終還是離開了我們。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實在太幼稚了,怎麼可以像個小孩一樣哭鬧不休呢,那個女人勝在比我有心計。

你去讀書的那段日子,我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也許是上天註定,優秀的男人不會只有一個女人,要怪的話,也只能怪你爸爸太好,如果把我跟那個女人的位置交換一下,未必不會同樣瘋狂地愛上他。我幾乎要原諒他了,如果他肯回來的話,我肯定當做那些事情全都沒有發生,像從前一樣待他。

可惜,你爸爸不這麼想。他的心,真的回不來了。就在我們結婚二十週年的紀念日,他居然打來電話通知我還有一個月就到了分居兩週年的日子。那時候我才知道,早在申請離婚失敗的那天起,那女人就打定了分居滿兩年自動離婚的主意,只要拖滿兩年,就算我不簽字,婚也離定了。接到那個電話後我就崩潰了,我不願意失去他,就算只守著一個名分也好,只要他開心,我也能過上一輩子了。如果失去這個名分,我寧可自殺。

我甚至想好了自殺的辦法,安眠藥加割腕加煤氣,三保險。聽說煤氣中毒的人臉上紅撲撲的,像打了腮紅,可以死得很漂亮。我不想打電話給你,你好不容易才讓笑容重新回到臉上,我不能再給你帶去陰影。成年人就該自己承擔的一切不是嗎,我早就該做些什麼了,只是一直在逃避現實。

就在這時,我給你打了電話,不敢直接告訴你我要做什麼,只想在離開這個世界前聽聽你的聲音。

思來想去好幾天,最終在我買回安眠藥後卻改變了主意,既然死都敢,還有什麼不敢做的。正好那幾天保姆請假回了老家,當晚我做了桌好菜,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回來,不用再等下去了,我願意簽字離婚。

當然不是真的要離婚,只是想見他最後一面,畢竟是二十年的夫妻,未必敵不過他和情人兩年的關係,如果還可以挽回,我絕不會放棄。可他的態度真讓人傷心,當時我只覺萬念俱灰,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決不能再讓他離開我。

就在他起身要走時,我舉起了叉子,猛地扎進他的後頸。多年前受過的護士教育我還記得腦幹的位置,你爸爸哼都沒哼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血依然是溫的,我把他抱在懷裡,就像從前他需要我那樣……我一定是精神有問題了,居然覺得很幸福,至少他人生的最後時刻跟我在一起。

我就這樣抱著你爸爸坐到了半夜,當他的身體變得冰冷,眼睛再也不會睜開的時候我才開始擔心。該怎麼辦呢,我很想把他留在家,可那個女人肯定會來找,過幾天保姆也要回來了。我必須冷靜,思考出解決的辦法,不管怎麼樣,地上的血還是要先處理的。我跪在地上,用毛巾擦完漸漸凝固的血跡,又幫你爸爸擦乾淨了身體,我忽然想起肉身是會腐爛的,現在的天氣那麼熱,不好好處理他很快會臭掉。我不想看著你爸爸在我面前爛掉,可怎麼辦才能把他永遠留在家裡呢。天亮前,我做了個決定……(作品名:《溫床》,作者:何許人。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點擊屏幕右上【關注】按鈕,進入作者主頁,看本篇故事精彩後續。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