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每當我看見皮皮魯這個名字的時候,依然會瞬間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孩子。

閱讀《童話大王》裡關於皮皮魯的故事,讓我們這一代人從識字到閱讀,又從閱讀到學會思考,從思考到逐漸成熟——鄭淵潔系列童話帶給我們每一個人的,是相當完整的閱讀時間軸。

很多人認為,那個時代的兒童讀物太少,因此鄭淵潔“童話大王”的地位得以凸顯。可實際並不如此,從安徒生到格林,從凡爾納到柯南道爾,從《機器貓》到《丁丁歷險記》,從《變形金剛》到《七龍珠》,從國內到國外,從大部頭文字小說到小巧精緻的小人書,那個時代的兒童讀物從未匱乏。相反,正是在這些風格各異的兒童讀物之間,鄭淵潔的童話尤其是皮皮魯系列顯得尤其與眾不同。

和現在的兒童讀物相比,皮皮魯的故事從不歧視兒童的智力水平,永遠站在一個相對平等的地位,敘述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卻又似曾相識的故事。他從不著力構建少年兒童的“精神暖房”,而是打開一扇天窗,故意放一些風雨進來,讓它吹亂我們的頭髮,打溼我們的衣角,讓孩子們適當感受並不真空的殘酷現實。

皮皮魯坐著竹竿二踢腳飛上天,撥快了“地球之鐘”,下來後發現地球上的人們都被轉暈了,開始夢遊。那些平時做夢都想當官的人,現在都當了大官。他們各霸一方,亂打一氣,成立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國家。

這個夢遊的世界中有一個三眼國。該國人人額頭上有一隻勢利眼,見到當官的和對自己有用的人就溜鬚拍馬,見到沒用的人就不理不睬;不願意安勢利眼的人都會被便衣警察抓進監獄。

總督為了讓老百姓好管,給每個人耳朵裡都安了一個腦表。只要你稍一思考,腦表就會像水錶一樣迅速走字,然後你就要交“用腦費”。這樣大家為了避免交錢,儘量避免思考,於是變得越來越笨……

這樣的故事,很容易讓人擔憂。如此充滿骯髒秩序和負能量的文字,是否與童話美麗與善良的本質相牴觸?給孩子看,會不會過早汙染他們純真的心靈?

可事實證明這種擔憂是多餘的。在不乏真菌的童話世界裡,那些或隱或現的暗黑物質反而會激發孩子們的鬥志,讓他們拋棄虛弱,更加勇敢地面對現實。

皮皮魯作為一個成績較差、熱愛冒險的孩子,骨子裡流淌著少有的叛逆血液,他始終是一個被世俗標準評價為頑劣的學生,喜歡與動物交朋友,與“奇奇怪怪”的人交朋友,可這些並不能傷害他,傷害他的只是成人世界的傲慢與偏見,以及無處不在的算計和經營。

在皮皮魯的世界裡,順從與安穩顯得並不那麼重要,他願意用善良去感化周圍的小動物、小人物,去溫暖所有堅硬的稜角。正是他身上那種愛和憐憫,勾起所有少兒讀者的價值共鳴。

不去說教,只求體會——這是皮皮魯系列童話的最大魅力。

現在很多人提倡對孩子的挫折教育,認為創造一個並不那麼順遂的成長環境對孩子的成長有利。可實際上,人造的挫折根本無法讓孩子感同身受,更無法舉一反三。良好的挫折教育絕不是刻意地人為製造挫折,而是在孩子面對具體的生活難題時因勢利導,教會他們抵之毅然、受之坦然的處世態度,理直氣壯地活出自己。

我始終認為,兒童世界和成人世界的最大區別,並不是智商的高低,而是行為邏輯的不同。好的童書,不應該矮化兒童智商和理解水平,而應該力圖與兒童平等溝通,達到兩相成長。當世界將所有真理固化的時候,皮皮魯故事中的觀點或許有些偏頗,甚至有很多瑕疵,但勝在真實,它能為正處在心智成長期的少年兒童打開另一扇窗,提供給他們別樣的思考方式,以此保護孩子的個性和世界的豐富多彩。

後期的鄭淵潔與皮皮魯對話錄,以問答的方式抨擊中國家長不恰當的教育方式,對應試教育也進行了長久而深刻的剖析,同樣是形式與內涵的完美結合。

我至今依然覺得,那個時代是中國童話的黃金時代,皮皮魯的故事,能延續每個讀者的青春期,能夠讓我們隨時回到單純透明的童真時代。

它是我們所有夢的開頭,也是夢的全部。

(三九木/文 刊於《燕趙都市報》2019年5月17日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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