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使壞〈小小說〉

很多年前，大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那時農村家家還不是怎麼富裕……

陽湖縣東鄉有個太平村，太平村東圩生產隊（雖然己分田下戶，生產隊己改成村民小組，但人們還喜歡叫生產隊）有兩個靠做泥瓦匠手藝為生的爺倆，老孫和小孫。當然，小孫是兒子，老孫是父親。

說他們爺倆是泥瓦匠是抬舉他倆，因為那時農村正規用磚石蓋房子的人家很少，最多也就是支支鍋灶，壘壘豬圈什麼的。但這一行卻是不可或缺的……

“大兄弟，我家的鍋灶己用好多年了，前天下雨又把煙囪給塌了，我想請你今天幫我家的灶臺壘壘……”一天早晨，莊鄰韓老六來到老孫家，對著正在收拾做話傢什的老孫小孫爺倆他說道。

老孫拿著瓦刀，臉上露出了難色：“老六兄弟，真不湊巧，今天我們爺倆正準備上東莊老王家去壘灶……”韓老六一聽孫家爺倆馬上要去別人家幹活，馬上來了哭腔：“大兄弟，我家那灶臺己倒幾天了，飯都是在地上弄幾塊土坯支著將就弄的，據天氣預報說，後天又要下大雨了，這一下雨，天什麼時候好，誰也說不清……你說，我這日子還咋過？你是知道的，我家那婆娘那凶相，整天跟我後面嚼蛆，罵罵咧咧的……”本就純樸的老孫見韓老六露出的可憐相，心一下子就軟了：“別，別，別……老六兄弟……你，你看這樣好不好，你的灶一定壘，我去東莊老王家，你大侄子，去你家壘灶，我們爺倆分開……”

“中，中，中……"韓老六的臉馬上有了喜色。然而，一旁的小孫卻嘟囔了起來：“我，我……”一看老孫立刻嚴肅地道：“我，我，我什麼啊？莊鄰四舍的，誰家還沒個難處，我們能幫的就要幫……再說了，你老跟著我，何時才能獨擋一面？”不得己，小孫只得應承道：“那，那行吧，但我沒個幫手啊？"老孫說：“你叔家阿明，昨天剛從蘇州跑生意回來，你去叫他為你打個下手……”

就這樣，老孫去了東莊老王家，小孫到叔叔家喊了他堂弟阿明，去了韓老六家……

要說小孫堂弟阿明，他比他堂哥小孫的頭腦要靈活多了，人不僅精，且鬼得很。那個年代，他是農村第一批外出跑生意的，這正說明他有過人之處。當堂哥小孫找他做幫手時，他首先談了做幫手的條件，即除了在韓老六家掙的工錢要和他平分，每天一頓酒外，還得每天給他一包香菸，老實巴交的小孫為能完成事情就滿口答應了他。

農村壘一個灶，一般都是兩個泥瓦匠用兩天時間，壘灶的主要材料是在之前己做好的用熟土製成的土坯子。頭一天壘灶臺，第二天砌煙囪及灶臺粉面……

當第一天灶臺壘成吃晚飯時，韓老六拿來一瓶酒，等了半天也沒見香菸拿上來。阿明朝小孫對了對眼，小孫便粘粘糊糊的對韓老六道：“韓叔，有，有香菸嗎？"韓老六臉一陣紅一陣白之後，才不好意思說道：“我，我……我見兩位大侄子平時不怎麼抽菸，所以我就未買，叔手頭枯薄，想省點……”

第一天的晚飯在尷尬中結束之後，第二天下午眼看灶就要完工，韓老六也沒有上街買香菸的跡象……

“哥，你下來！"阿明對在房頂上正打理煙囪最後一道工序的小孫喊道，小孫雖有點不情願，隨口道：“嘛？”，但還是轉身順著上房的木梯到了地面，之後便到井邊洗手去了。阿明則拾起地上的一件東西上了屋頂……

第三天一場大雨如期而至。下雨後，小孫則去叔叔家找阿明玩去了，老婆在廚房準備食材中午包餃子，老孫則一個人坐在堂屋，邊看電視，邊抽著煙。十一點多，只見韓老六頭頂一塊塑料紙冒雨衝到老孫家院裡，進堂屋後，見到老孫他便大聲喊道：“大兄弟，你，你快去我家看看，我家那灶，火燒不旺，煙囪頂不冒煙，煙全跑到了屋裡，全家都快嗆死了……”

看著韓老六的狼狽相，老孫先磕去旱菸袋裡的菸灰，然後起身關了電視，才慢慢吞吞地問道：“你，你沒有供他兩個畜生喝酒？”韓老六答道：“我，我買的啊，一天一瓶。”老孫接著問道：“那一定是你未買菸？"韓老六紅著臉答道：“是，是……我，我想省點……”

老孫沒再問韓老六，而是轉身拾起門後的一根棍，口裡罵道：“兩個畜牲，這樣的事也幹得出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隨之出了門。老孫的動作，嚇得韓老六渾身發抖，他跟在老孫後面喊道：“大兄弟，問題還未弄清楚，你千萬別打兩個大侄子啊，我，我……”

老孫並沒有去侄兒阿明家找兒子問罪，而是拖著棍向韓老六家快速走去，當他離韓老六家還有一百多米時，就發現韓老六家連房帶灶的三間房子的大門正向外"突突"冒著煙，韓老六老婆和兩個孩子在屋簷下正彎著腰張嘴大聲咳嗽著……

此時，雨己漸停，老孫緊走幾步，到韓老六家房前，便順著還靠在屋簷口的梯子上了屋頂。在煙囪旁，老孫手一抬，就將手中的木棍插進了煙囪，只見他雙手握住棍頭猛向下一用勁，"嘩啦"一聲之後，老孫對著下面朝他仰望著的韓老六大聲喊道：“好了！”，隨之一股濃煙便從煙囪中衝了出來……

從屋頂下來之後，韓老六的老婆和兩個孩子己進屋開始燒鍋做飯，老孫對著迎侯他的韓老六陪著笑道：“老六啊，真對不起了……就因為你未買菸給那兩個孬種抽，他倆便使壞，在你家煙囪中塞了東西。煙出不來，你家才無法燒鍋做飯……”韓老六則說：“也怪我生性不好，什麼事都想摳……”

這件事後，在陽湖縣的東鄉，從那時（1990年）起，泥瓦匠不管給誰家幹活，家主每天都要發給所有幹活的人，每人一包香菸，己成了一種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