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自網絡
八歲那年，娘用手織布，給我縫了一個藍底白花的書包。
我揹著粗布藍書包，去上學那天，鄰家的小雪，也去上學；她背的是綠色書包，是洋布的。小雪很高傲，走在我前面，不想搭理我。
我追上去，問她，"小雪，你的書包真漂亮，誰給你做的？是買的吧？"
小雪不理我，拿眼睛橫了我一眼。我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厚著臉皮，羨慕地繼續望著她。她卻嫌棄地向我擺手，驅趕我："去，去，別跟著我。"
我很生氣，使出了殺手鐗："你還吼我，甭忘了，你可是我媳婦，您（你）娘跟俺娘說好的，你都許給我了，早晚要來俺家。"
"呸！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旁邊的那些娃娃，都跟著幫小雪，他們起鬨："就是，小雪像個洋娃娃，就你熊樣，還想人家小雪做媳婦，癩蛤蟆、癩蛤蟆、癩蛤蟆……"
羞憤難當的我，抹了一把鼻涕，往前一陣小跑，躲開了那群起鬨的壞小子。
放學回到家，我書包沒顧上摘，順手抄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往肚裡灌。娘見了，嚷我："狗子，你不要命了，那麼涼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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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娘用手織布，給我縫了一個藍底白花的書包。
我揹著粗布藍書包，去上學那天，鄰家的小雪，也去上學；她背的是綠色書包，是洋布的。小雪很高傲，走在我前面，不想搭理我。
我追上去，問她，"小雪，你的書包真漂亮，誰給你做的？是買的吧？"
小雪不理我，拿眼睛橫了我一眼。我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厚著臉皮，羨慕地繼續望著她。她卻嫌棄地向我擺手，驅趕我："去，去，別跟著我。"
我很生氣，使出了殺手鐗："你還吼我，甭忘了，你可是我媳婦，您（你）娘跟俺娘說好的，你都許給我了，早晚要來俺家。"
"呸！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旁邊的那些娃娃，都跟著幫小雪，他們起鬨："就是，小雪像個洋娃娃，就你熊樣，還想人家小雪做媳婦，癩蛤蟆、癩蛤蟆、癩蛤蟆……"
羞憤難當的我，抹了一把鼻涕，往前一陣小跑，躲開了那群起鬨的壞小子。
放學回到家，我書包沒顧上摘，順手抄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往肚裡灌。娘見了，嚷我："狗子，你不要命了，那麼涼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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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會孃的埋怨，一想起剛才進家門時，小雪關上自家的門前，又朝我翻白眼，我就覺得氣憤又委屈。便問娘，"娘，你不是說，小雪是我媳婦嗎？她娘許給你的？"娘一聽，笑了，手裡拿的針線和布都在抖動："哎，你個孩羔子，你還當真了？"
娘看我真生氣了，笑著對我道："你要喜歡小雪，也得等你大了，我找你張嬸說說，興許能管（行），可也得等你大了啊，咋現在就想媳婦啊？"
"我跟她一路上學，她不理我，還嫌我腌臢，朝我翻白眼。"
娘收了笑，對我道："小雪還小，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你比她大兩個月，她叫你哥呢，你得讓著她。"
中午飯前，娘擔著水桶去井裡打水，我也尾隨跟了去。出門的時候，我看到小雪也跟在她娘身後，去井邊。小雪和她娘在前面走，我跟在娘後面。
到了井邊，小雪娘先打好了水，她跟我娘說了幾句閒話，俯下身擔著水桶先走了。娘打好水時，我依然跟在後面。我和娘走到小雪家門口，小雪跨過她家的門坎時，又轉身朝我撇了撇嘴，我一下來氣了，突然想起大人開會鬥地主時喊的口號，便氣鼓鼓地高呼："打倒小雪！小倒小雪！打倒小雪！打倒……"娘寒著臉，恐嚇我："哎，別胡說！"我沒理會娘，邊喊，邊往娘前面跑，率先鑽進家門，我怕小雪和她娘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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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娘用手織布，給我縫了一個藍底白花的書包。
我揹著粗布藍書包，去上學那天，鄰家的小雪，也去上學；她背的是綠色書包，是洋布的。小雪很高傲，走在我前面，不想搭理我。
我追上去，問她，"小雪，你的書包真漂亮，誰給你做的？是買的吧？"
小雪不理我，拿眼睛橫了我一眼。我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厚著臉皮，羨慕地繼續望著她。她卻嫌棄地向我擺手，驅趕我："去，去，別跟著我。"
我很生氣，使出了殺手鐗："你還吼我，甭忘了，你可是我媳婦，您（你）娘跟俺娘說好的，你都許給我了，早晚要來俺家。"
"呸！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旁邊的那些娃娃，都跟著幫小雪，他們起鬨："就是，小雪像個洋娃娃，就你熊樣，還想人家小雪做媳婦，癩蛤蟆、癩蛤蟆、癩蛤蟆……"
羞憤難當的我，抹了一把鼻涕，往前一陣小跑，躲開了那群起鬨的壞小子。
放學回到家，我書包沒顧上摘，順手抄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往肚裡灌。娘見了，嚷我："狗子，你不要命了，那麼涼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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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會孃的埋怨，一想起剛才進家門時，小雪關上自家的門前，又朝我翻白眼，我就覺得氣憤又委屈。便問娘，"娘，你不是說，小雪是我媳婦嗎？她娘許給你的？"娘一聽，笑了，手裡拿的針線和布都在抖動："哎，你個孩羔子，你還當真了？"
娘看我真生氣了，笑著對我道："你要喜歡小雪，也得等你大了，我找你張嬸說說，興許能管（行），可也得等你大了啊，咋現在就想媳婦啊？"
"我跟她一路上學，她不理我，還嫌我腌臢，朝我翻白眼。"
娘收了笑，對我道："小雪還小，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你比她大兩個月，她叫你哥呢，你得讓著她。"
中午飯前，娘擔著水桶去井裡打水，我也尾隨跟了去。出門的時候，我看到小雪也跟在她娘身後，去井邊。小雪和她娘在前面走，我跟在娘後面。
到了井邊，小雪娘先打好了水，她跟我娘說了幾句閒話，俯下身擔著水桶先走了。娘打好水時，我依然跟在後面。我和娘走到小雪家門口，小雪跨過她家的門坎時，又轉身朝我撇了撇嘴，我一下來氣了，突然想起大人開會鬥地主時喊的口號，便氣鼓鼓地高呼："打倒小雪！小倒小雪！打倒小雪！打倒……"娘寒著臉，恐嚇我："哎，別胡說！"我沒理會娘，邊喊，邊往娘前面跑，率先鑽進家門，我怕小雪和她娘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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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晌午，我端著碗，坐在門前的石墩上吃飯時，看到小雪和她娘，也坐在她家門前的麻石板上吃飯。張嬸看見我，唬了臉，問我："狗子，嬸問你，為啥要打倒俺家小雪？咹？"娘在一旁笑了。張嬸的話，讓我覺得緊張，我不敢看她胖乎乎的白臉和她的細眯眼，我忙端著碗，躲進自家穿堂屋裡。
坐在自家屋裡，我仍能聽見娘跟張嬸兩人，在哈哈地說笑。我想，她們肯定又在笑話我。整個中午，我都沒好意思再出門。
你能想象，那個白白的、生著一雙杏眼、長得像洋娃娃的小雪，怎能看上我這上整日吸溜著鼻涕的狗子。
十多年後，沒有被我"打倒"的小雪，十九歲那一年，嫁給了八里外周莊的一個皮貨商。小雪出嫁那天，我像失戀一樣，失魂落魄，心情無比沮喪。
小雪二十二歲那年，已經為周莊的周姓男人生了一男一女。但在那一年的秋天，小雪的婚姻發生了變故。她的男人，販賣皮貨，發了大財，據說有百萬資產，這在八O年代末的鄉下，可謂驚天數字。
小雪的男人，不出意外地在他常跑生意的梅城找了一個城裡女人。那個女人，也生了一個男孩，比小雪生的男孩，只小了半歲。
周莊的男女老少，唾沫橫飛，也沒能淹沒小雪男人的無情無義。小雪被她男人冷冰冰地拋棄了。因小雪嫁給男人時，按鄉俗，僅僅是辦了宴席，並沒有領取結婚證。這讓周家趕小雪趕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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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娘用手織布，給我縫了一個藍底白花的書包。
我揹著粗布藍書包，去上學那天，鄰家的小雪，也去上學；她背的是綠色書包，是洋布的。小雪很高傲，走在我前面，不想搭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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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不理我，拿眼睛橫了我一眼。我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厚著臉皮，羨慕地繼續望著她。她卻嫌棄地向我擺手，驅趕我："去，去，別跟著我。"
我很生氣，使出了殺手鐗："你還吼我，甭忘了，你可是我媳婦，您（你）娘跟俺娘說好的，你都許給我了，早晚要來俺家。"
"呸！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旁邊的那些娃娃，都跟著幫小雪，他們起鬨："就是，小雪像個洋娃娃，就你熊樣，還想人家小雪做媳婦，癩蛤蟆、癩蛤蟆、癩蛤蟆……"
羞憤難當的我，抹了一把鼻涕，往前一陣小跑，躲開了那群起鬨的壞小子。
放學回到家，我書包沒顧上摘，順手抄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往肚裡灌。娘見了，嚷我："狗子，你不要命了，那麼涼的水。"
圖片來自網絡
我沒理會孃的埋怨，一想起剛才進家門時，小雪關上自家的門前，又朝我翻白眼，我就覺得氣憤又委屈。便問娘，"娘，你不是說，小雪是我媳婦嗎？她娘許給你的？"娘一聽，笑了，手裡拿的針線和布都在抖動："哎，你個孩羔子，你還當真了？"
娘看我真生氣了，笑著對我道："你要喜歡小雪，也得等你大了，我找你張嬸說說，興許能管（行），可也得等你大了啊，咋現在就想媳婦啊？"
"我跟她一路上學，她不理我，還嫌我腌臢，朝我翻白眼。"
娘收了笑，對我道："小雪還小，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你比她大兩個月，她叫你哥呢，你得讓著她。"
中午飯前，娘擔著水桶去井裡打水，我也尾隨跟了去。出門的時候，我看到小雪也跟在她娘身後，去井邊。小雪和她娘在前面走，我跟在娘後面。
到了井邊，小雪娘先打好了水，她跟我娘說了幾句閒話，俯下身擔著水桶先走了。娘打好水時，我依然跟在後面。我和娘走到小雪家門口，小雪跨過她家的門坎時，又轉身朝我撇了撇嘴，我一下來氣了，突然想起大人開會鬥地主時喊的口號，便氣鼓鼓地高呼："打倒小雪！小倒小雪！打倒小雪！打倒……"娘寒著臉，恐嚇我："哎，別胡說！"我沒理會娘，邊喊，邊往娘前面跑，率先鑽進家門，我怕小雪和她娘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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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晌午，我端著碗，坐在門前的石墩上吃飯時，看到小雪和她娘，也坐在她家門前的麻石板上吃飯。張嬸看見我，唬了臉，問我："狗子，嬸問你，為啥要打倒俺家小雪？咹？"娘在一旁笑了。張嬸的話，讓我覺得緊張，我不敢看她胖乎乎的白臉和她的細眯眼，我忙端著碗，躲進自家穿堂屋裡。
坐在自家屋裡，我仍能聽見娘跟張嬸兩人，在哈哈地說笑。我想，她們肯定又在笑話我。整個中午，我都沒好意思再出門。
你能想象，那個白白的、生著一雙杏眼、長得像洋娃娃的小雪，怎能看上我這上整日吸溜著鼻涕的狗子。
十多年後，沒有被我"打倒"的小雪，十九歲那一年，嫁給了八里外周莊的一個皮貨商。小雪出嫁那天，我像失戀一樣，失魂落魄，心情無比沮喪。
小雪二十二歲那年，已經為周莊的周姓男人生了一男一女。但在那一年的秋天，小雪的婚姻發生了變故。她的男人，販賣皮貨，發了大財，據說有百萬資產，這在八O年代末的鄉下，可謂驚天數字。
小雪的男人，不出意外地在他常跑生意的梅城找了一個城裡女人。那個女人，也生了一個男孩，比小雪生的男孩，只小了半歲。
周莊的男女老少，唾沫橫飛，也沒能淹沒小雪男人的無情無義。小雪被她男人冷冰冰地拋棄了。因小雪嫁給男人時，按鄉俗，僅僅是辦了宴席，並沒有領取結婚證。這讓周家趕小雪趕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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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小雪娘，也就是張嬸，去鄉里為小雪抱不平時，工作人員說："您這閨女，雖說生了一兒一女，但這是非婚生育，不受法律保護。"張嬸和小雪一聽，像失了筋骨，當時就癱坐在樓道的綠坐椅上。
小雪離開周家時，周家人沒讓她帶走一兒一女，全都自家留下了。周家人說，那時周家的血脈，跟小雪無關。
回到孃家的小雪，一病不起。她真的倒下了，卻不是我"打倒"的。說實話，我沒有幸災樂禍，但卻因此因"禍"得福。彷彿冥冥之中，上蒼一直暗中促使我在等著小雪。
你知道的，像我這樣自小流著鼻涕、叫做狗子、被小雪嚴重看不起的人，怎能順利在合適的年齡娶上像樣的媳婦。
二十四歲那年，作為鄉下的"大齡"男人，我還打著光棍。這時的小雪，已回孃家一年多。張嬸天天寬慰她，幾個月後，她失色的圓臉，總算有了血色；一雙杏眼，望著你重又泛起了神采。
娘最知我意，她知道我不嫌棄小雪是個嫁過人又生過孩子的女人。娘怕萬一說不成我受打擊，便瞞著我先去找張嬸說合去了。
聽見娘進了小雪家，我趴在我家和小雪家共用的隔牆上，側耳細聽，就聽張嬸說："那最好了，只要兩個孩子沒意見，我看管（行）。不瞞你說，老嫂子，當初小雪嫁到周莊，我也不願意，都是她爹經不住媒人煽和，她才答應的。"
這個年歲的我，開始刻意注重起了形象。我買了洗面粉和髮乳，整得油頭粉面，又買了一件藍夾克。自覺穿著打扮滿意的我，聽從孃的吩咐，去隔壁見了小雪。小雪見我來了，本來盤腿坐在床上，這時她下了床，特意坐在床頭的方凳上，以示對我的尊重。我看到，小雪的身旁，還放著一把鄉下少見的紅色靠背摺疊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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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娘用手織布，給我縫了一個藍底白花的書包。
我揹著粗布藍書包，去上學那天，鄰家的小雪，也去上學；她背的是綠色書包，是洋布的。小雪很高傲，走在我前面，不想搭理我。
我追上去，問她，"小雪，你的書包真漂亮，誰給你做的？是買的吧？"
小雪不理我，拿眼睛橫了我一眼。我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厚著臉皮，羨慕地繼續望著她。她卻嫌棄地向我擺手，驅趕我："去，去，別跟著我。"
我很生氣，使出了殺手鐗："你還吼我，甭忘了，你可是我媳婦，您（你）娘跟俺娘說好的，你都許給我了，早晚要來俺家。"
"呸！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旁邊的那些娃娃，都跟著幫小雪，他們起鬨："就是，小雪像個洋娃娃，就你熊樣，還想人家小雪做媳婦，癩蛤蟆、癩蛤蟆、癩蛤蟆……"
羞憤難當的我，抹了一把鼻涕，往前一陣小跑，躲開了那群起鬨的壞小子。
放學回到家，我書包沒顧上摘，順手抄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往肚裡灌。娘見了，嚷我："狗子，你不要命了，那麼涼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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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會孃的埋怨，一想起剛才進家門時，小雪關上自家的門前，又朝我翻白眼，我就覺得氣憤又委屈。便問娘，"娘，你不是說，小雪是我媳婦嗎？她娘許給你的？"娘一聽，笑了，手裡拿的針線和布都在抖動："哎，你個孩羔子，你還當真了？"
娘看我真生氣了，笑著對我道："你要喜歡小雪，也得等你大了，我找你張嬸說說，興許能管（行），可也得等你大了啊，咋現在就想媳婦啊？"
"我跟她一路上學，她不理我，還嫌我腌臢，朝我翻白眼。"
娘收了笑，對我道："小雪還小，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你比她大兩個月，她叫你哥呢，你得讓著她。"
中午飯前，娘擔著水桶去井裡打水，我也尾隨跟了去。出門的時候，我看到小雪也跟在她娘身後，去井邊。小雪和她娘在前面走，我跟在娘後面。
到了井邊，小雪娘先打好了水，她跟我娘說了幾句閒話，俯下身擔著水桶先走了。娘打好水時，我依然跟在後面。我和娘走到小雪家門口，小雪跨過她家的門坎時，又轉身朝我撇了撇嘴，我一下來氣了，突然想起大人開會鬥地主時喊的口號，便氣鼓鼓地高呼："打倒小雪！小倒小雪！打倒小雪！打倒……"娘寒著臉，恐嚇我："哎，別胡說！"我沒理會娘，邊喊，邊往娘前面跑，率先鑽進家門，我怕小雪和她娘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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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晌午，我端著碗，坐在門前的石墩上吃飯時，看到小雪和她娘，也坐在她家門前的麻石板上吃飯。張嬸看見我，唬了臉，問我："狗子，嬸問你，為啥要打倒俺家小雪？咹？"娘在一旁笑了。張嬸的話，讓我覺得緊張，我不敢看她胖乎乎的白臉和她的細眯眼，我忙端著碗，躲進自家穿堂屋裡。
坐在自家屋裡，我仍能聽見娘跟張嬸兩人，在哈哈地說笑。我想，她們肯定又在笑話我。整個中午，我都沒好意思再出門。
你能想象，那個白白的、生著一雙杏眼、長得像洋娃娃的小雪，怎能看上我這上整日吸溜著鼻涕的狗子。
十多年後，沒有被我"打倒"的小雪，十九歲那一年，嫁給了八里外周莊的一個皮貨商。小雪出嫁那天，我像失戀一樣，失魂落魄，心情無比沮喪。
小雪二十二歲那年，已經為周莊的周姓男人生了一男一女。但在那一年的秋天，小雪的婚姻發生了變故。她的男人，販賣皮貨，發了大財，據說有百萬資產，這在八O年代末的鄉下，可謂驚天數字。
小雪的男人，不出意外地在他常跑生意的梅城找了一個城裡女人。那個女人，也生了一個男孩，比小雪生的男孩，只小了半歲。
周莊的男女老少，唾沫橫飛，也沒能淹沒小雪男人的無情無義。小雪被她男人冷冰冰地拋棄了。因小雪嫁給男人時，按鄉俗，僅僅是辦了宴席，並沒有領取結婚證。這讓周家趕小雪趕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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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小雪娘，也就是張嬸，去鄉里為小雪抱不平時，工作人員說："您這閨女，雖說生了一兒一女，但這是非婚生育，不受法律保護。"張嬸和小雪一聽，像失了筋骨，當時就癱坐在樓道的綠坐椅上。
小雪離開周家時，周家人沒讓她帶走一兒一女，全都自家留下了。周家人說，那時周家的血脈，跟小雪無關。
回到孃家的小雪，一病不起。她真的倒下了，卻不是我"打倒"的。說實話，我沒有幸災樂禍，但卻因此因"禍"得福。彷彿冥冥之中，上蒼一直暗中促使我在等著小雪。
你知道的，像我這樣自小流著鼻涕、叫做狗子、被小雪嚴重看不起的人，怎能順利在合適的年齡娶上像樣的媳婦。
二十四歲那年，作為鄉下的"大齡"男人，我還打著光棍。這時的小雪，已回孃家一年多。張嬸天天寬慰她，幾個月後，她失色的圓臉，總算有了血色；一雙杏眼，望著你重又泛起了神采。
娘最知我意，她知道我不嫌棄小雪是個嫁過人又生過孩子的女人。娘怕萬一說不成我受打擊，便瞞著我先去找張嬸說合去了。
聽見娘進了小雪家，我趴在我家和小雪家共用的隔牆上，側耳細聽，就聽張嬸說："那最好了，只要兩個孩子沒意見，我看管（行）。不瞞你說，老嫂子，當初小雪嫁到周莊，我也不願意，都是她爹經不住媒人煽和，她才答應的。"
這個年歲的我，開始刻意注重起了形象。我買了洗面粉和髮乳，整得油頭粉面，又買了一件藍夾克。自覺穿著打扮滿意的我，聽從孃的吩咐，去隔壁見了小雪。小雪見我來了，本來盤腿坐在床上，這時她下了床，特意坐在床頭的方凳上，以示對我的尊重。我看到，小雪的身旁，還放著一把鄉下少見的紅色靠背摺疊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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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張了張嘴，字斟句酌招呼我道："建、建民哥，你坐吧。"她沒有喊我"狗子哥"，而是莊重地稱我學名"建民"，這讓我心生驚喜。我連忙應："噯，噯。"
我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嫁過人，更沒生過兩個孩子。望著她含情的杏眼和白白的臉，怎麼看，我都覺得她還是那個不曾婚嫁的小雪。
小雪一直不住打量我，看我的頭，看我的衣領，又掃了一眼我的白球鞋，完了，小雪噗哧一笑："噯，建民哥，我看你這弄的，真跟相親似的，哈哈……"
小雪的話，讓我手足無措。我打著哈哈，撓著後腦勺道"嗯，就是相親的……"
過了好長時間，大約看我再也說不出好聽的話，小雪鄭重其事問我："建民哥，我就問你一句，你不嫌我……"
我忙打斷她的話："不嫌，一點不嫌，從來不嫌，在我眼裡，嗯，不對，在我心裡，你還是從前的小雪。我從小就盼著你給我當媳婦呢，你不記得了？"
小雪"咯咯，咯咯"笑得膀子直哆嗦，我漲紅著臉，也跟著嘿嘿地笑。
你應該想到了，我跟小雪去鄉里領了大紅的結婚證，名正言順，小雪是我媳婦了。
記住我吧，我是一個娶了小雪、受法律保護的已婚男人，我是那個從小吸溜著鼻涕，最終美夢成真的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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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娘用手織布，給我縫了一個藍底白花的書包。
我揹著粗布藍書包，去上學那天，鄰家的小雪，也去上學；她背的是綠色書包，是洋布的。小雪很高傲，走在我前面，不想搭理我。
我追上去，問她，"小雪，你的書包真漂亮，誰給你做的？是買的吧？"
小雪不理我，拿眼睛橫了我一眼。我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厚著臉皮，羨慕地繼續望著她。她卻嫌棄地向我擺手，驅趕我："去，去，別跟著我。"
我很生氣，使出了殺手鐗："你還吼我，甭忘了，你可是我媳婦，您（你）娘跟俺娘說好的，你都許給我了，早晚要來俺家。"
"呸！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旁邊的那些娃娃，都跟著幫小雪，他們起鬨："就是，小雪像個洋娃娃，就你熊樣，還想人家小雪做媳婦，癩蛤蟆、癩蛤蟆、癩蛤蟆……"
羞憤難當的我，抹了一把鼻涕，往前一陣小跑，躲開了那群起鬨的壞小子。
放學回到家，我書包沒顧上摘，順手抄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往肚裡灌。娘見了，嚷我："狗子，你不要命了，那麼涼的水。"
圖片來自網絡
我沒理會孃的埋怨，一想起剛才進家門時，小雪關上自家的門前，又朝我翻白眼，我就覺得氣憤又委屈。便問娘，"娘，你不是說，小雪是我媳婦嗎？她娘許給你的？"娘一聽，笑了，手裡拿的針線和布都在抖動："哎，你個孩羔子，你還當真了？"
娘看我真生氣了，笑著對我道："你要喜歡小雪，也得等你大了，我找你張嬸說說，興許能管（行），可也得等你大了啊，咋現在就想媳婦啊？"
"我跟她一路上學，她不理我，還嫌我腌臢，朝我翻白眼。"
娘收了笑，對我道："小雪還小，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你比她大兩個月，她叫你哥呢，你得讓著她。"
中午飯前，娘擔著水桶去井裡打水，我也尾隨跟了去。出門的時候，我看到小雪也跟在她娘身後，去井邊。小雪和她娘在前面走，我跟在娘後面。
到了井邊，小雪娘先打好了水，她跟我娘說了幾句閒話，俯下身擔著水桶先走了。娘打好水時，我依然跟在後面。我和娘走到小雪家門口，小雪跨過她家的門坎時，又轉身朝我撇了撇嘴，我一下來氣了，突然想起大人開會鬥地主時喊的口號，便氣鼓鼓地高呼："打倒小雪！小倒小雪！打倒小雪！打倒……"娘寒著臉，恐嚇我："哎，別胡說！"我沒理會娘，邊喊，邊往娘前面跑，率先鑽進家門，我怕小雪和她娘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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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晌午，我端著碗，坐在門前的石墩上吃飯時，看到小雪和她娘，也坐在她家門前的麻石板上吃飯。張嬸看見我，唬了臉，問我："狗子，嬸問你，為啥要打倒俺家小雪？咹？"娘在一旁笑了。張嬸的話，讓我覺得緊張，我不敢看她胖乎乎的白臉和她的細眯眼，我忙端著碗，躲進自家穿堂屋裡。
坐在自家屋裡，我仍能聽見娘跟張嬸兩人，在哈哈地說笑。我想，她們肯定又在笑話我。整個中午，我都沒好意思再出門。
你能想象，那個白白的、生著一雙杏眼、長得像洋娃娃的小雪，怎能看上我這上整日吸溜著鼻涕的狗子。
十多年後，沒有被我"打倒"的小雪，十九歲那一年，嫁給了八里外周莊的一個皮貨商。小雪出嫁那天，我像失戀一樣，失魂落魄，心情無比沮喪。
小雪二十二歲那年，已經為周莊的周姓男人生了一男一女。但在那一年的秋天，小雪的婚姻發生了變故。她的男人，販賣皮貨，發了大財，據說有百萬資產，這在八O年代末的鄉下，可謂驚天數字。
小雪的男人，不出意外地在他常跑生意的梅城找了一個城裡女人。那個女人，也生了一個男孩，比小雪生的男孩，只小了半歲。
周莊的男女老少，唾沫橫飛，也沒能淹沒小雪男人的無情無義。小雪被她男人冷冰冰地拋棄了。因小雪嫁給男人時，按鄉俗，僅僅是辦了宴席，並沒有領取結婚證。這讓周家趕小雪趕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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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小雪娘，也就是張嬸，去鄉里為小雪抱不平時，工作人員說："您這閨女，雖說生了一兒一女，但這是非婚生育，不受法律保護。"張嬸和小雪一聽，像失了筋骨，當時就癱坐在樓道的綠坐椅上。
小雪離開周家時，周家人沒讓她帶走一兒一女，全都自家留下了。周家人說，那時周家的血脈，跟小雪無關。
回到孃家的小雪，一病不起。她真的倒下了，卻不是我"打倒"的。說實話，我沒有幸災樂禍，但卻因此因"禍"得福。彷彿冥冥之中，上蒼一直暗中促使我在等著小雪。
你知道的，像我這樣自小流著鼻涕、叫做狗子、被小雪嚴重看不起的人，怎能順利在合適的年齡娶上像樣的媳婦。
二十四歲那年，作為鄉下的"大齡"男人，我還打著光棍。這時的小雪，已回孃家一年多。張嬸天天寬慰她，幾個月後，她失色的圓臉，總算有了血色；一雙杏眼，望著你重又泛起了神采。
娘最知我意，她知道我不嫌棄小雪是個嫁過人又生過孩子的女人。娘怕萬一說不成我受打擊，便瞞著我先去找張嬸說合去了。
聽見娘進了小雪家，我趴在我家和小雪家共用的隔牆上，側耳細聽，就聽張嬸說："那最好了，只要兩個孩子沒意見，我看管（行）。不瞞你說，老嫂子，當初小雪嫁到周莊，我也不願意，都是她爹經不住媒人煽和，她才答應的。"
這個年歲的我，開始刻意注重起了形象。我買了洗面粉和髮乳，整得油頭粉面，又買了一件藍夾克。自覺穿著打扮滿意的我，聽從孃的吩咐，去隔壁見了小雪。小雪見我來了，本來盤腿坐在床上，這時她下了床，特意坐在床頭的方凳上，以示對我的尊重。我看到，小雪的身旁，還放著一把鄉下少見的紅色靠背摺疊椅。
圖片來自網絡
小雪張了張嘴，字斟句酌招呼我道："建、建民哥，你坐吧。"她沒有喊我"狗子哥"，而是莊重地稱我學名"建民"，這讓我心生驚喜。我連忙應："噯，噯。"
我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嫁過人，更沒生過兩個孩子。望著她含情的杏眼和白白的臉，怎麼看，我都覺得她還是那個不曾婚嫁的小雪。
小雪一直不住打量我，看我的頭，看我的衣領，又掃了一眼我的白球鞋，完了，小雪噗哧一笑："噯，建民哥，我看你這弄的，真跟相親似的，哈哈……"
小雪的話，讓我手足無措。我打著哈哈，撓著後腦勺道"嗯，就是相親的……"
過了好長時間，大約看我再也說不出好聽的話，小雪鄭重其事問我："建民哥，我就問你一句，你不嫌我……"
我忙打斷她的話："不嫌，一點不嫌，從來不嫌，在我眼裡，嗯，不對，在我心裡，你還是從前的小雪。我從小就盼著你給我當媳婦呢，你不記得了？"
小雪"咯咯，咯咯"笑得膀子直哆嗦，我漲紅著臉，也跟著嘿嘿地笑。
你應該想到了，我跟小雪去鄉里領了大紅的結婚證，名正言順，小雪是我媳婦了。
記住我吧，我是一個娶了小雪、受法律保護的已婚男人，我是那個從小吸溜著鼻涕，最終美夢成真的建民。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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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娘用手織布，給我縫了一個藍底白花的書包。
我揹著粗布藍書包，去上學那天，鄰家的小雪，也去上學；她背的是綠色書包，是洋布的。小雪很高傲，走在我前面，不想搭理我。
我追上去，問她，"小雪，你的書包真漂亮，誰給你做的？是買的吧？"
小雪不理我，拿眼睛橫了我一眼。我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厚著臉皮，羨慕地繼續望著她。她卻嫌棄地向我擺手，驅趕我："去，去，別跟著我。"
我很生氣，使出了殺手鐗："你還吼我，甭忘了，你可是我媳婦，您（你）娘跟俺娘說好的，你都許給我了，早晚要來俺家。"
"呸！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旁邊的那些娃娃，都跟著幫小雪，他們起鬨："就是，小雪像個洋娃娃，就你熊樣，還想人家小雪做媳婦，癩蛤蟆、癩蛤蟆、癩蛤蟆……"
羞憤難當的我，抹了一把鼻涕，往前一陣小跑，躲開了那群起鬨的壞小子。
放學回到家，我書包沒顧上摘，順手抄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往肚裡灌。娘見了，嚷我："狗子，你不要命了，那麼涼的水。"
圖片來自網絡
我沒理會孃的埋怨，一想起剛才進家門時，小雪關上自家的門前，又朝我翻白眼，我就覺得氣憤又委屈。便問娘，"娘，你不是說，小雪是我媳婦嗎？她娘許給你的？"娘一聽，笑了，手裡拿的針線和布都在抖動："哎，你個孩羔子，你還當真了？"
娘看我真生氣了，笑著對我道："你要喜歡小雪，也得等你大了，我找你張嬸說說，興許能管（行），可也得等你大了啊，咋現在就想媳婦啊？"
"我跟她一路上學，她不理我，還嫌我腌臢，朝我翻白眼。"
娘收了笑，對我道："小雪還小，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你比她大兩個月，她叫你哥呢，你得讓著她。"
中午飯前，娘擔著水桶去井裡打水，我也尾隨跟了去。出門的時候，我看到小雪也跟在她娘身後，去井邊。小雪和她娘在前面走，我跟在娘後面。
到了井邊，小雪娘先打好了水，她跟我娘說了幾句閒話，俯下身擔著水桶先走了。娘打好水時，我依然跟在後面。我和娘走到小雪家門口，小雪跨過她家的門坎時，又轉身朝我撇了撇嘴，我一下來氣了，突然想起大人開會鬥地主時喊的口號，便氣鼓鼓地高呼："打倒小雪！小倒小雪！打倒小雪！打倒……"娘寒著臉，恐嚇我："哎，別胡說！"我沒理會娘，邊喊，邊往娘前面跑，率先鑽進家門，我怕小雪和她娘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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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晌午，我端著碗，坐在門前的石墩上吃飯時，看到小雪和她娘，也坐在她家門前的麻石板上吃飯。張嬸看見我，唬了臉，問我："狗子，嬸問你，為啥要打倒俺家小雪？咹？"娘在一旁笑了。張嬸的話，讓我覺得緊張，我不敢看她胖乎乎的白臉和她的細眯眼，我忙端著碗，躲進自家穿堂屋裡。
坐在自家屋裡，我仍能聽見娘跟張嬸兩人，在哈哈地說笑。我想，她們肯定又在笑話我。整個中午，我都沒好意思再出門。
你能想象，那個白白的、生著一雙杏眼、長得像洋娃娃的小雪，怎能看上我這上整日吸溜著鼻涕的狗子。
十多年後，沒有被我"打倒"的小雪，十九歲那一年，嫁給了八里外周莊的一個皮貨商。小雪出嫁那天，我像失戀一樣，失魂落魄，心情無比沮喪。
小雪二十二歲那年，已經為周莊的周姓男人生了一男一女。但在那一年的秋天，小雪的婚姻發生了變故。她的男人，販賣皮貨，發了大財，據說有百萬資產，這在八O年代末的鄉下，可謂驚天數字。
小雪的男人，不出意外地在他常跑生意的梅城找了一個城裡女人。那個女人，也生了一個男孩，比小雪生的男孩，只小了半歲。
周莊的男女老少，唾沫橫飛，也沒能淹沒小雪男人的無情無義。小雪被她男人冷冰冰地拋棄了。因小雪嫁給男人時，按鄉俗，僅僅是辦了宴席，並沒有領取結婚證。這讓周家趕小雪趕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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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小雪娘，也就是張嬸，去鄉里為小雪抱不平時，工作人員說："您這閨女，雖說生了一兒一女，但這是非婚生育，不受法律保護。"張嬸和小雪一聽，像失了筋骨，當時就癱坐在樓道的綠坐椅上。
小雪離開周家時，周家人沒讓她帶走一兒一女，全都自家留下了。周家人說，那時周家的血脈，跟小雪無關。
回到孃家的小雪，一病不起。她真的倒下了，卻不是我"打倒"的。說實話，我沒有幸災樂禍，但卻因此因"禍"得福。彷彿冥冥之中，上蒼一直暗中促使我在等著小雪。
你知道的，像我這樣自小流著鼻涕、叫做狗子、被小雪嚴重看不起的人，怎能順利在合適的年齡娶上像樣的媳婦。
二十四歲那年，作為鄉下的"大齡"男人，我還打著光棍。這時的小雪，已回孃家一年多。張嬸天天寬慰她，幾個月後，她失色的圓臉，總算有了血色；一雙杏眼，望著你重又泛起了神采。
娘最知我意，她知道我不嫌棄小雪是個嫁過人又生過孩子的女人。娘怕萬一說不成我受打擊，便瞞著我先去找張嬸說合去了。
聽見娘進了小雪家，我趴在我家和小雪家共用的隔牆上，側耳細聽，就聽張嬸說："那最好了，只要兩個孩子沒意見，我看管（行）。不瞞你說，老嫂子，當初小雪嫁到周莊，我也不願意，都是她爹經不住媒人煽和，她才答應的。"
這個年歲的我，開始刻意注重起了形象。我買了洗面粉和髮乳，整得油頭粉面，又買了一件藍夾克。自覺穿著打扮滿意的我，聽從孃的吩咐，去隔壁見了小雪。小雪見我來了，本來盤腿坐在床上，這時她下了床，特意坐在床頭的方凳上，以示對我的尊重。我看到，小雪的身旁，還放著一把鄉下少見的紅色靠背摺疊椅。
圖片來自網絡
小雪張了張嘴，字斟句酌招呼我道："建、建民哥，你坐吧。"她沒有喊我"狗子哥"，而是莊重地稱我學名"建民"，這讓我心生驚喜。我連忙應："噯，噯。"
我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嫁過人，更沒生過兩個孩子。望著她含情的杏眼和白白的臉，怎麼看，我都覺得她還是那個不曾婚嫁的小雪。
小雪一直不住打量我，看我的頭，看我的衣領，又掃了一眼我的白球鞋，完了，小雪噗哧一笑："噯，建民哥，我看你這弄的，真跟相親似的，哈哈……"
小雪的話，讓我手足無措。我打著哈哈，撓著後腦勺道"嗯，就是相親的……"
過了好長時間，大約看我再也說不出好聽的話，小雪鄭重其事問我："建民哥，我就問你一句，你不嫌我……"
我忙打斷她的話："不嫌，一點不嫌，從來不嫌，在我眼裡，嗯，不對，在我心裡，你還是從前的小雪。我從小就盼著你給我當媳婦呢，你不記得了？"
小雪"咯咯，咯咯"笑得膀子直哆嗦，我漲紅著臉，也跟著嘿嘿地笑。
你應該想到了，我跟小雪去鄉里領了大紅的結婚證，名正言順，小雪是我媳婦了。
記住我吧，我是一個娶了小雪、受法律保護的已婚男人，我是那個從小吸溜著鼻涕，最終美夢成真的建民。
圖片來自網絡
圖片來自網絡
圖片來自網絡
八歲那年，娘用手織布，給我縫了一個藍底白花的書包。
我揹著粗布藍書包，去上學那天，鄰家的小雪，也去上學；她背的是綠色書包，是洋布的。小雪很高傲，走在我前面，不想搭理我。
我追上去，問她，"小雪，你的書包真漂亮，誰給你做的？是買的吧？"
小雪不理我，拿眼睛橫了我一眼。我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厚著臉皮，羨慕地繼續望著她。她卻嫌棄地向我擺手，驅趕我："去，去，別跟著我。"
我很生氣，使出了殺手鐗："你還吼我，甭忘了，你可是我媳婦，您（你）娘跟俺娘說好的，你都許給我了，早晚要來俺家。"
"呸！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旁邊的那些娃娃，都跟著幫小雪，他們起鬨："就是，小雪像個洋娃娃，就你熊樣，還想人家小雪做媳婦，癩蛤蟆、癩蛤蟆、癩蛤蟆……"
羞憤難當的我，抹了一把鼻涕，往前一陣小跑，躲開了那群起鬨的壞小子。
放學回到家，我書包沒顧上摘，順手抄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往肚裡灌。娘見了，嚷我："狗子，你不要命了，那麼涼的水。"
圖片來自網絡
我沒理會孃的埋怨，一想起剛才進家門時，小雪關上自家的門前，又朝我翻白眼，我就覺得氣憤又委屈。便問娘，"娘，你不是說，小雪是我媳婦嗎？她娘許給你的？"娘一聽，笑了，手裡拿的針線和布都在抖動："哎，你個孩羔子，你還當真了？"
娘看我真生氣了，笑著對我道："你要喜歡小雪，也得等你大了，我找你張嬸說說，興許能管（行），可也得等你大了啊，咋現在就想媳婦啊？"
"我跟她一路上學，她不理我，還嫌我腌臢，朝我翻白眼。"
娘收了笑，對我道："小雪還小，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你比她大兩個月，她叫你哥呢，你得讓著她。"
中午飯前，娘擔著水桶去井裡打水，我也尾隨跟了去。出門的時候，我看到小雪也跟在她娘身後，去井邊。小雪和她娘在前面走，我跟在娘後面。
到了井邊，小雪娘先打好了水，她跟我娘說了幾句閒話，俯下身擔著水桶先走了。娘打好水時，我依然跟在後面。我和娘走到小雪家門口，小雪跨過她家的門坎時，又轉身朝我撇了撇嘴，我一下來氣了，突然想起大人開會鬥地主時喊的口號，便氣鼓鼓地高呼："打倒小雪！小倒小雪！打倒小雪！打倒……"娘寒著臉，恐嚇我："哎，別胡說！"我沒理會娘，邊喊，邊往娘前面跑，率先鑽進家門，我怕小雪和她娘追過來。
圖片來自網絡
正晌午，我端著碗，坐在門前的石墩上吃飯時，看到小雪和她娘，也坐在她家門前的麻石板上吃飯。張嬸看見我，唬了臉，問我："狗子，嬸問你，為啥要打倒俺家小雪？咹？"娘在一旁笑了。張嬸的話，讓我覺得緊張，我不敢看她胖乎乎的白臉和她的細眯眼，我忙端著碗，躲進自家穿堂屋裡。
坐在自家屋裡，我仍能聽見娘跟張嬸兩人，在哈哈地說笑。我想，她們肯定又在笑話我。整個中午，我都沒好意思再出門。
你能想象，那個白白的、生著一雙杏眼、長得像洋娃娃的小雪，怎能看上我這上整日吸溜著鼻涕的狗子。
十多年後，沒有被我"打倒"的小雪，十九歲那一年，嫁給了八里外周莊的一個皮貨商。小雪出嫁那天，我像失戀一樣，失魂落魄，心情無比沮喪。
小雪二十二歲那年，已經為周莊的周姓男人生了一男一女。但在那一年的秋天，小雪的婚姻發生了變故。她的男人，販賣皮貨，發了大財，據說有百萬資產，這在八O年代末的鄉下，可謂驚天數字。
小雪的男人，不出意外地在他常跑生意的梅城找了一個城裡女人。那個女人，也生了一個男孩，比小雪生的男孩，只小了半歲。
周莊的男女老少，唾沫橫飛，也沒能淹沒小雪男人的無情無義。小雪被她男人冷冰冰地拋棄了。因小雪嫁給男人時，按鄉俗，僅僅是辦了宴席，並沒有領取結婚證。這讓周家趕小雪趕得理直氣壯。
圖片來自網絡
後來，小雪娘，也就是張嬸，去鄉里為小雪抱不平時，工作人員說："您這閨女，雖說生了一兒一女，但這是非婚生育，不受法律保護。"張嬸和小雪一聽，像失了筋骨，當時就癱坐在樓道的綠坐椅上。
小雪離開周家時，周家人沒讓她帶走一兒一女，全都自家留下了。周家人說，那時周家的血脈，跟小雪無關。
回到孃家的小雪，一病不起。她真的倒下了，卻不是我"打倒"的。說實話，我沒有幸災樂禍，但卻因此因"禍"得福。彷彿冥冥之中，上蒼一直暗中促使我在等著小雪。
你知道的，像我這樣自小流著鼻涕、叫做狗子、被小雪嚴重看不起的人，怎能順利在合適的年齡娶上像樣的媳婦。
二十四歲那年，作為鄉下的"大齡"男人，我還打著光棍。這時的小雪，已回孃家一年多。張嬸天天寬慰她，幾個月後，她失色的圓臉，總算有了血色；一雙杏眼，望著你重又泛起了神采。
娘最知我意，她知道我不嫌棄小雪是個嫁過人又生過孩子的女人。娘怕萬一說不成我受打擊，便瞞著我先去找張嬸說合去了。
聽見娘進了小雪家，我趴在我家和小雪家共用的隔牆上，側耳細聽，就聽張嬸說："那最好了，只要兩個孩子沒意見，我看管（行）。不瞞你說，老嫂子，當初小雪嫁到周莊，我也不願意，都是她爹經不住媒人煽和，她才答應的。"
這個年歲的我，開始刻意注重起了形象。我買了洗面粉和髮乳，整得油頭粉面，又買了一件藍夾克。自覺穿著打扮滿意的我，聽從孃的吩咐，去隔壁見了小雪。小雪見我來了，本來盤腿坐在床上，這時她下了床，特意坐在床頭的方凳上，以示對我的尊重。我看到，小雪的身旁，還放著一把鄉下少見的紅色靠背摺疊椅。
圖片來自網絡
小雪張了張嘴，字斟句酌招呼我道："建、建民哥，你坐吧。"她沒有喊我"狗子哥"，而是莊重地稱我學名"建民"，這讓我心生驚喜。我連忙應："噯，噯。"
我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嫁過人，更沒生過兩個孩子。望著她含情的杏眼和白白的臉，怎麼看，我都覺得她還是那個不曾婚嫁的小雪。
小雪一直不住打量我，看我的頭，看我的衣領，又掃了一眼我的白球鞋，完了，小雪噗哧一笑："噯，建民哥，我看你這弄的，真跟相親似的，哈哈……"
小雪的話，讓我手足無措。我打著哈哈，撓著後腦勺道"嗯，就是相親的……"
過了好長時間，大約看我再也說不出好聽的話，小雪鄭重其事問我："建民哥，我就問你一句，你不嫌我……"
我忙打斷她的話："不嫌，一點不嫌，從來不嫌，在我眼裡，嗯，不對，在我心裡，你還是從前的小雪。我從小就盼著你給我當媳婦呢，你不記得了？"
小雪"咯咯，咯咯"笑得膀子直哆嗦，我漲紅著臉，也跟著嘿嘿地笑。
你應該想到了，我跟小雪去鄉里領了大紅的結婚證，名正言順，小雪是我媳婦了。
記住我吧，我是一個娶了小雪、受法律保護的已婚男人，我是那個從小吸溜著鼻涕，最終美夢成真的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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