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情感故事)

寧靜 中邪 蝴蝶 七彩風箏 七彩風箏 2017-11-01

遠山銜落日,晚霞罩天際。田夫鋤歸,牧童橫笛。鵝臥塘邊,雞眠籠裡。農舍、院落、犁耙,桌凳、陶壺、清茶,炊煙、明月、閒話。好一派悠閒人家!李家灣是一個偏僻的村莊,這裡的人們樸實而勤勞,閉塞而又愚陋,因此村莊裡還充斥著許多原始的生活氣息。這裡的婆娘愛偷人,這裡的男人愛燒火,這裡的女人愛懷情,這裡的男人愛叫春。

鵬子就出生在這個村莊,生長在這個村莊。他是李家灣唯一的高中畢業生,他高中畢業後,無緣考上大學,就只得回家務農,跟著自己的父母和姐姐下田幹活,上山砍柴,日子倒也過得平滑如水。

一天中午,鵬子上山放牛回來,閒著沒事,就去接在坡上割草的姐姐小英。小英雖比他只大一歲,但早已出落成一個活脫脫的美人坯子,女性的溫柔與風韻早已爬滿了她稚嫩的肢體,女性的魅力與誘惑早已漲滿了她纖嫩的軀幹。鵬子從小就很喜歡姐姐,因此在生活中他總是儘量給姐姐多一點關愛。鵬子哼著歌來到坡上,看到了坡上滿地的綠草,看見了地上的揹簍和鐮刀,卻不見姐姐的蹤影。鵬子銳聲叫了兩聲:“英子,英子——”過了半天,小英才在背彎處應了一聲:“鵬子,我在這兒。”鵬子來到背彎處,看見姐姐正在和一個男人說著什麼。這個男人正是和自己一塊長大的犍子。鵬子走近他們,小英滿臉緋紅緋紅的,不敢直視他。犍子也顯得神情慌亂,沒有了以前的隨和與親和。鵬子深感奇怪,又不便問明原因,就只得放眼四處瞧瞧。他看見在離自己不遠處有一塊青草,長得十分茂盛蔥綠,但卻都趴撲在地,像是被什麼東西有意壓倒一般,平展展的,足有兩個人的身子那般大小。他看看姐姐,看看犍子,又看看那塊平展展的綠草,腦子裡充滿疑惑。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但似乎什麼也不明白,因為姐姐小英畢竟才十八歲呀!而且在自己的心中,姐姐永遠是那麼簡單而純潔。小英看見弟弟狐疑的神色忙說:“鵬子,我們回去吧!”姐姐夜鶯般動聽的聲音使鵬子愣愣地回過神來,他怪怪地笑笑,跟著姐姐回去了。

從此,鵬子的心中就種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

一天,村莊里老了一個老人。鵬子的媽菊子喜歡唱五句子歌 ,會打喪鼓,因此她被喪家請去鬧夜。爸爸也被請去幫忙。鵬子是個愛熱鬧的人,也去幫忙為死者守夜。菊子是遠近聞名的喪鼓好手,她跟著一群男人圍著棺材邊轉邊唱,一時唱死者,一時唱生者。坐在周圍守夜的男人們被她的五句子歌撩撥得心裡歡歡的。間歇的時候,一群男人圍著她打情罵俏,她總是能把那群涎皮的男人調理得服服貼貼。鵬子在一旁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在他心裡,隱隱覺得母親有點粗俗,但是“兒不嫌母醜”,他也不好表示他的反感,只覺得“好沒意思”。加上夜已深了,他只得朦朧著雙眼回家。他回到家,爬到樓梯口,朦朧之中看見一個男人壓在姐姐小英的身上。他頓時睡意全無,仔細一看,原來那男人就是犍子。他一分神,腳一踩空,順著樓梯骨碌骨碌地滾下樓來。他徹底地被摔清醒了,心中頓生一股怒火,衝著樓上大叫一聲:“犍子,你給我下來,我在村口等你,不來的不是人!”

夜靜靜的,月色淡淡的,鵬子的心卻煩亂亂的。淡淡的月光下,犍子耷拉著腦袋慢慢靠近村口。鵬子衝上前去,對著犍子劈頭蓋腦地一頓暴打,低吼著:“叫你欺侮小英!”犍子不喊不叫,不反抗,不還擊,任由鵬子一頓猛捶。鵬子打累了喘著股股粗氣說:“犍子,我給你說明白,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一起玩大的,以後決不允許你再這樣侮辱我姐姐,不然的話,莫怪我對你不客氣!”鵬子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的目光就像兩柄利劍直刺著犍子。犍子摸著嘴角的血說:“你的氣出好沒有?出好了我再說。”他瞟了瞟鵬子接著說:“你是英子的弟弟,是我的娃娃兒朋友,所以我不反抗,不還擊。但你也給我聽明白了,我愛英子,我從小就喜歡她,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鵬子怒斥著犍子:“你愛她,你喜歡她,這是你的事,但決不允許你以後對她再做出那樣的事!她還只十八歲呀,你想毀了她?”犍子也惱了:“沒有誰能阻止我,你也沒有權力干涉我們。”鵬子的怒火又呼呼地從膽邊升起,他鼻子裡哼了一聲,怒氣衝衝地說:“笑話!她是我姐,我是她弟,我有權力有義務去保護她。”犍子嘴裡也嗤了一下說:“她真是你姐?”鵬子覺得他說得奇怪,忙說:“她不是我姐,難道是你姐不成?”犍子也不分辨,只是說出了一些使鵬子捉摸不透的話:“你看看她,她哪份像你爹,哪份又像你?你再仔細瞧瞧,他像誰?”犍子的話將鵬子摔到了雲裡霧裡,他在心裡搜尋著他所認識的一切人,終於找到了一個酷似小英的人影。

鵬子的母親菊子在孃家做姑娘時,是村莊裡的一枝花。她聰明能幹,大膽潑辣,唱得好一手五句子歌。她用她那勾人心魂的五句子歌將滿子唱到了自己的床上。滿子是遠方人氏, 他長得高高大大,皮膚白皙。他是村委會從外地請來的,擔任村磚瓦廠燒窯的大師傅。據說他會一些邪術,也很精通法術。那是發生在菊子跟德子結婚前的一件事。

那天,菊子在窯上烤完苕回來,中了邪,嘴裡胡言亂語,都是些神啊鬼的事,動不動就摔東西,拿刀拿剪子殺人。父母無奈,只得將她鎖進閨房,請來燒窯師傅滿子為她施法驅鬼。說來也真奇怪,滿子剛踏進菊子家的大門,菊子就安靜了下來,不再亂喊亂叫,不再亂咬亂扯了。滿子走進菊子的閨房,用中指在她的額頭點了幾點,劃了幾劃,菊子就不再胡言亂語了,神思慢慢清晰起來,只是身子虛弱,不得下床。後來,滿子又多次前去看視,菊子的病就慢慢好轉了。一天,滿子又來看視菊子,菊子的精神好多了,眼裡也多了幾份神采。滿子很高興,就調笑菊子說:“菊子,聽說你的五句子歌唱得最好,唱幾段滿哥哥聽好嗎?”菊子很感謝滿子,雖然有些羞羞答答,但還是放開膽子低聲唱起來:

郎在山下望啊,

妹在山上想啊,

我為情郎納鞋底,

鞋底放在樹洞裡,

郎啊,還不快來取?

郎在河邊望啊,

妹在河邊想啊,

我為情郎洗麻衣,

麻衣放在磨盤裡,

郎啊,還不快來取?

菊子唱了兩段,心裡開朗了許多,兩眼盼顧生姿,滿臉神采流溢,接著唱下去:

郎在對面望啊,

妹在床上躺啊,

我為情郎想心思,

心思在你妹心裡,

郎啊,怎麼還是呆若雞?

滿子被撩撥得熱血沸騰,禁不住隨口應道:“郎是誰?”

菊子順口唱道:

郎是滿哥哥啊,

滿哥哥是郎啊。

滿子說:“滿哥哥是匹什麼狼?”

菊子狠狠地剜了滿子一眼,嬌聲嬌氣地唱道:

滿哥哥是色狼啊,

色狼是滿哥哥啊。

滿子抑制不住雄性的衝動,一個箭步躍上了菊子的大床。

後來,菊子的病徹底好了,但滿子還是常常去看視她。過了兩個月,菊子的小腹慢慢隆起。父母也瞧出了一些端倪,開始為女兒著急起來。解決的辦法就是把她迅速送到婆家與女婿完婚。這樣,菊子就和德子匆匆忙忙、草草率率地結婚了。婚後不到七個月,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小英就呱呱墜地了。

菊子結婚後,在婆家又犯過幾次病,但每次由滿子施法後,再唱上兩天五句子歌也就好了。

每到寒冬臘月的時候,人們是最喜歡到窯上去玩的,除了窯上暖和熱乎以外,還可以在窯下的灰燼中烤紅苕、洋芋、花生,還可以用窯膛裡漏下的餘火燒臘肉。用窯火烤出來的東西燒出來的臘肉香噴噴的,十分可口。而到了盛夏的時候,人們就不願去那“大火爐子”邊了,窯上就只剩下燒窯師傅滿子管理爐窯。菊子和別人不一樣,隆冬時節,她從來不到窯上去取暖,心願把自己關在家裡,只是偶爾在家中中邪,犯犯病。而到了盛夏,她卻喜歡到窯上去烤火。

那是一個夏天的傍晚,菊子來到窯上。那幾天,正好開窯燒瓦,滿子整整忙了兩三個晝夜,疲憊不堪,一坐下來,眼皮就往攏拉。菊子不願打擾他休息,只好在四處轉轉。她來到窯頂。窯是一個甕形,在窯頂中央留有一個直徑一米大小的圓形敞口,窯內的火呼呼直竄,火苗竄出三四米高。菊子感覺自己對滿子就像那爐膛裡熊熊燃燒的大火,越燒越烈。這時,菊子聽到身後傳來一串腳步聲,她滿以為是滿子,濃豔的春色頓時襲上她的臉頰,猛一回頭,可是從黑暗裡走出的卻是一位中年婦女。這婦女滿面風塵,顯然趕了很遠的路。婦女見菊子滿面笑容的看著自己,忙友好地向她打聽:“滿子是在這窯上嗎?”菊子滿腹狐疑:“找滿師傅幹什麼?”婦女快言快語大聲大氣的說:“他是我男人,聽說他在這裡被一個狐狸精迷住了,你認得那狐狸精嗎?我要把她找出來扒掉她的皮,看她還去賣騷!”說完眼中露出一道凶光。她不知道,她要找的這個狐狸精就在她的對面。菊子心裡一沉:鬧事兒的找上門了,怎麼辦?她在心裡迅速地閃過幾個念頭,最終一個陰毒的念頭從她心底油然升起。忙說:“這個狐狸精在我們村莊是出了名兒的,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村莊裡凡是稍有能耐的男人,她都要勾搭到手,特別是滿師傅,被她勾得團團轉,連自己的家就懶得回了,連自家的女人也不要了。”那婦女聽後氣得渾身亂顫,嘴裡不停地哆嗦著:“狗日的,天殺的!老孃把她找到後,非得把她翻過來不可,看她那東西究竟是她媽的什麼新鮮貨色!”菊子心裡暗笑:氣吧,氣吧,氣死你!但她又和顏悅色地說:“不過,聽那狐狸精說,你男人也夠風流的,每天都要……,還是先問問你男人,看是不是這樣?”她突然指著另一邊說:“那不,你男人來了。”那婦女忙扭頭去看,可連男人的影子也沒見著。就在那婦女扭頭的一剎那,菊子乘其不備,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推入那紅鬧鬧得敞口。那婦女還沒來得及叫喊一聲,便化為一股濃煙直衝雲霄,一股燻人的怪味四散瀰漫。菊子看見婦女轉眼之間在自己面前化為濃煙和怪味,心裡也感不寒而慄。她的心咚咚直跳,渾身軟弱無力,兩腿打絆,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回到家裡,緊閉四門,不敢見人。從此,她大病一場,臥床不起,差點要了她的命。幸好丈夫德子精心照料,身體才慢慢康復。不過,她心裡永遠有一個結,打不開,憋得自己難受。德子不知道,滿子也不知道,別人更不知道。

菊子對被自己謀殺的婦女充滿著歉疚,為了安撫死者的亡靈,她每年在鬼節和春節的時候都要給那婦女燒紙化錢。當然,她感到最對不起的還是滿子,那婦人畢竟是他的結髮妻子,而他現在還不知道她的下落。菊子只得儘可能多地用她女性的溫柔去溫存這個還不知道自己妻子已化為青煙的鰥夫。

當然,鵬子無從知道這些事,因為那時,他還沒有出生呢。只是在他七八歲的時候發生過一件事,使他至今還有些朦朧的記憶,這件事情好像與他的滿叔有一定的關係。他記得有一天,媽媽和爸爸吵了一次惡架,在吵罵的過程中,爸爸惡毒地罵過滿叔,也惡毒地辱罵媽媽,甚至還狠狠地扇了媽媽一耳光。從此,媽媽就有病倒了,整天說胡話,只想四處亂跑亂竄。爸爸沒有辦法,只好把她反鎖在房屋裡,並且告誡小英倆姐弟說:“你媽中邪了,被鬼纏住了,你們不要給她開門,不然,她出來後會害人的。”鵬子和小英看到自己的媽媽被鎖在屋裡,蜷縮在屋角,不吃不喝,整天就是胡言亂語,他們心裡也很難過。他們想把媽媽放出來,想去給媽媽請醫生,但他們怕惹動了媽媽身上的鬼怪。一提到鬼怪,他們身上的汗毛就直豎。因此,他們不敢接近那間房子。一天下午,鵬子放學後,發現媽媽似乎突然變得清醒了,她叫鵬子把門打開,說她餓得發慌。鵬子慢慢的靠近房屋,猛地打開房門。他媽媽卻從房屋裡奪門而出。這時,德子剛好從田裡回來,見妻子一路狂奔著,忙跑上前去將她攔腰抱住。菊子使勁掙扎,她邊打邊抓邊撕邊咬,目眥牙裂,嘴裡亂嚷不已:“放開我!我要去死,去蹦崖,崖上有人等著我啊!”德子說什麼也不放開她,死死地抱住她把她往家裡拖。小英和鵬子也趕來拉他們的媽媽。左鄰右舍的好心人也來幫忙勸說。但菊子就是不聽,她攀著一棵大樹,拼命掙扎,擺著一副不死不罷休的架勢。小英和鵬子都被嚇得大哭起來,跪在地上抱著媽媽的兩腿不放。菊子執意要去蹦崖,把德子也嚇著了。他開始對自己的做法後悔起來。他原本只想將她關兩天禁閉,讓她收斂收斂,沒想到妻子的性子如此之烈。他也沒了辦法,見兩個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便也跪下來淚如雨下:“菊子,你如果不念我們之間的夫妻情份真要去蹦崖,我不阻攔你,但你要把這一對孩子一便帶去,以免以後他們跟著我受苦。”好心的人們也都紛紛勸說:“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要再鬧了,什麼結解不開呢,非要鬧個你死我活不可?你死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還是回家好好過日子吧。”在眾人的的勸說下,菊子最原始的情感終於被激發,她看著兩個可憐巴巴的孩子,她怎麼捨得把他們拋下不管呢?她摟著兩個孩子,母子仨大哭了一場,然後拉著兩個孩子回到家裡。經過這番折騰後,德子心裡越來越明朗了:女人不過是破衣破履,想穿就穿,想脫就脫,任她去。德子再也不管菊子與滿子之間的事了,他怕管出人命。不過,德子的生活也變得放縱起來,與村裡好幾個寡婦穿著連襠褲。菊子也是心知肚明,她總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能擺著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因此,家庭關係在兩人各自平衡的心理狀態下開始協調了。

這件使鵬子難以抹去記憶的事和犍子的話讓鵬子越來越迷糊,她曾問過媽媽,但媽媽鼓了他幾眼:“小英不是你親姐姐難道還是撿來的不成?”他想去問爸爸,,但又不知怎麼開口,因此這個謎團藏在她心裡讓他難以釋懷。但是姐姐小英為什麼那麼像滿叔呢?那嘴巴,那鼻子,還有那眼睛怎麼如此酷似滿叔呢?簡直就像比著滿叔的模樣捏下來的。鵬子越想心裡越亂,他多麼希望小英就是自己的親生姐姐啊!

一件事情使鵬子感到更加怪異。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夜,月亮昏糊糊的,天氣十分燥熱十分沉悶,鵬子剛從外面回來,就看見爸爸抵著一個頭,透過姐姐房門的縫隙向裡面偷窺。爸爸看得很專注,沒有發現鵬子。鵬子深覺奇怪,也沒驚動爸爸,卻迅速退出家門,不聲不響地繞到姐姐房屋的後窗下,他要看清姐姐到底在幹什麼,何以引起爸爸如此痴迷好奇。他悄悄地將頭探近窗口,在窗縫中他看清了裡面真實的畫面:小英房裡燈光明亮,小英那白皙透亮玲瓏有致的身子一覽無餘的呈現在眼前。很顯然,姐姐剛洗完澡,正在打算穿衣服。鵬子心裡撲通撲通直跳,耳根又燥又熱。他迅速閉上眼睛,他不敢看下去,他也不允許自己看下去,那可是自己的姐姐啊!他認為這次不經意的偷窺是對姐姐莫大的侮辱和褻瀆。他一再向上蒼申辯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小英那出水芙蓉般婀娜的身姿和白嫩光潔的眮體卻像一個妖冶的女神一樣老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同時,他知道了爸爸在幹什麼,他心裡不由升起一股厭惡之情:那畢竟是你的女兒啊!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你怎麼對你的女兒產生邪念呢?頓時,他覺得爸爸可惡、可恥、可鄙……,凡是用得上的貶義詞他都用上了。

從此以後,鵬子更加關注爸爸的一舉一動。他發現爸爸的神情越來越怪異,特別是在夏天,姐姐小英穿短衫短裙的時候,爸爸那貪婪的目光老愛在她的胸前和短裙下掃來掃去。他本想提醒姐姐,可是這樣的事如何開口啊?其實菊子早已發現了德子的一舉一動對小英充滿著淫邪。她暗暗發誓一定要捍衛女兒的貞潔,可是魚腥就在貓子的尖牙利齒前,她的誓言變得蒼白無力。

年輕人的心總是鮮活跳躍的,鵬子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幻想,在農閒的時候他搭上了進城的車。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他來到縣城。剛下車,他就發現城市與鄉村的不同。鄉村的天空湛藍而明淨,廣闊無邊,但鄉村的山地狹窄,使得人們的視野狹隘。城市的高樓大廈遍地都是,將天空分割成一塊一塊的,因此城市的天空狹窄深遠,而城市的地面平坦開闊。特別是晚上,城市裡到處充斥著撩人的夜色,到處瀰漫著魅惑的氣息,使人神經興奮,心臟狂跳。鵬子矗立在城市中,感覺城市對他來說似乎觸手可及,可是這觸手可及的距離何止十萬八千里?不過,他在心裡暗下決心,總有一天,他會在這城市的旮旮旯旯踩滿他的腳印;總有一天,他會撕下一塊這城市中撩人的夜色,來裝點他的生活;總有一天,他會為這城市的午夜增加一份魅惑的氣息。

就在鵬子進城的第二天,菊子去幫別人說媒,她本想在天黑之前趕回家的,但在她動身之前,突然雷電交加,狂風大作,暴雨飛濺。俗話說得好“人不留人天留人”,菊子就只好在別人家留宿了。

這天晚上,菊子不在家,鵬子不在家,天上又下著瓢潑似的大雨,打著響雷,小英就早早地洗漱乾淨上床睡覺了。當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爸爸咚咚的敲門聲把她弄醒 。只聽爸爸在門外喊:“小英,快起來,幫忙照照亮,母豬下兒了。”小英心裡暗自詛咒母豬:死母豬,賤母豬,早不下兒,晚不下兒,偏偏這時候下兒。罵歸罵,她還是迅速起了床,胡亂地扯上一條短裙套上,取了一件褂子披上,忙從房裡出來。德子把手電筒遞給女兒,引著她來到豬圈。母豬的生殖器已經開裂,第一隻小豬的腿快要出來了。德子蹲下來撫弄母豬的肚皮,給母豬接生。小英也蹲下來照亮。德子在接生的間歇,不經意地隱隱看見小英短裙下微紅的褲衩,兩隻裂開的粉嫩的大腿根,不由得熱血噴脹。再往上看,小英那塊白馥馥的胸脯暴露在外。德子儘量抑制自己,然而他的目光又鬼使神差地移向小英那幅慵懶的倦容。這麼近距離地審視女兒,使他似乎嗅到了一股誘人的少女的體香。他失去了理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猛地一掌打落小英手中的手電筒,餓狼一般將小英撲倒在自己身下。小英拼命掙扎,拼命喊叫,可都無濟於事。爸爸在她身上就像一座山一樣,使她動彈不得;她的喊聲也早已被肆虐的風雨所淹沒。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菊子回到家,發現家裡沒人。她忙推開小英的房間,看見小英平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床單上洇紅了一大片鮮血。頓時,菊子的頭一下炸開了,她失聲驚叫起來:“英子,怎麼了?英子!怎麼了?”小英卻毫無聲息。菊子摟著小英的身子撕心裂肺的哭開了:“我的兒呀,我的肉噢!你到底怎麼了?我的孩子啊。”正當菊子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德子從坡上回來了,他衝進小英的房間,被眼前的一切嚇呆了。菊子見到德子,她猛撲上去,揪住德子亂撕亂捶亂咬:“狗日的,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對英子做了什麼?她可是老孃的心頭肉啊!”德子嚇破了膽,結結巴巴地說:“沒……沒做什麼啊。”他轉念一想,還是先看看英子的死活再說。他忙用手去摸小英的胸口,感覺到了小英心臟那微弱的跳動,他才略微舒了口氣:“光在這裡嚎喪頂個屁用,快想法子搶救啊!”菊子回過神來,忙請了幾個熟人幫忙攔車,送小英到鎮醫院。滿子也匆匆從窯上趕來,加入到搶救工作中。鵬子知道不幸的消息後,直接從縣城趕往鎮醫院。

醫生給小英檢查的時刻是令人窒息的時刻,人們屏住呼吸,暗自在心裡祈求神靈,希望傳來的不是壞消息。檢查的結果是:小英的腕子被割了,雖然生命暫無大礙,但由於失血太多,必須馬上輸血,否則……。可是,一個鄉鎮的小醫院,設備差,沒有血庫。人們的心又一次揪蹙起來。不過,醫生提出一個可行的辦法,必須儘快化驗小英直系親屬的血樣,看有沒有與她血型相符的人。如果有,小英的生命還是可以挽救回來的。這個提議給小英帶來一絲生的希望,但卻給菊子和滿子出了一個難題。菊子憂憂戚戚地瞅瞅滿子。滿子也猶猶豫豫地瞄瞄菊子。鵬子忙伸出自己的右臂說:“抽我的血吧!”德子心眼明鏡似的,他知道,如果抽的血樣太多,化驗所耗費的時間就越多,那麼英子恐怕就無救了。在這節骨眼上,德子忙催促菊子和滿子:“你們快去啊,爭取時間,救回英子。”

化驗結果出來了,滿子和小英的血型相同:都是A型血。醫生又是一陣忙碌,給滿子抽血,給小英輸血。半個小時後,小英有了微弱的呼吸。人們的心開始平靜下來。平靜下來後的人們的心裡也不由生出一個疑問:滿子怎麼和小英的血型一樣呢?其中有幾個稍有文化知識的人已經明白了箇中緣由。鵬子也明白了——原來小英只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姐姐。他也明白了犍子的話,更明白了爸爸對英子的舉動。但是,無論從心理上,還是從感情上,鵬子還是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他從心裡對媽媽的歷史感到厭惡。

在家人及滿子的精心護理下,小英康復出院了。回家後的她不願提及那夢魘般的夜晚所發生的事,也不願回想那噩夢一般的經歷。可是菊子、滿子、鵬子對小英割腕自殺的原因卻是心知肚明,只是在左鄰右舍及村裡人的心裡留下了一個永久的謎,使得人們心裡多了幾分胡思亂想,為人們茶餘飯後提供了新的談資。

這件事後,德子雖然不敢再對小英放肆大膽了,但在日常生活中他還是對小英斜眉斜眼的。菊子為女兒的處境擔憂,生怕丈夫再對小英下毒手,得想辦法制止這種事情的再次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把女兒嫁出去。菊子知道小英和犍子很要好,於是她暗中請人去撮合這件事。

犍子聽到媒人提及這門親事後,心裡甭提有多高興。可是他的父母對這件事十分淡然,最後他們對媒人說:“等我們兩口子商量後再說吧。”這天晚上,犍子的父母偎在鋪蓋裡嘀咕開了。女人說:“照說小英是個好姑娘,犍子也喜歡她。但是她為什麼自殺呢?這裡面一定有複雜的原因。如果糊里糊塗地把她娶進門,我心裡終歸是不踏實的。再說,她媽菊子在我們村莊里名聲一直不好,她以後會不會接根接代和她媽一樣呢?”男人說:“是呀,我也正為這事擔心呢。如果給犍子娶了她媽這樣的人,那不是害了犍子一輩子嗎?”女人長嘆一口氣說:“我說乾脆推掉這件事,大家好省心。”男人沉吟了一會兒,說:“還是可以考慮一下,我們不妨為我們的女兒考慮一下。”女人疑惑地望著男人:“怎麼又說到芳子了?”男人狡黠地笑笑:“我們的芳子雖說是個瞎子,但我們總不能養她一輩子,總得給她找個男人吧。”女人遲疑了一下說:“你是說和他們家換親?”男人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如果能那樣,那就再好不過了;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也有了回絕他們的藉口。反正我覺得小英身上和她家裡存在一個猜不透的祕密。”

媒人把犍子父母的要求轉達給菊子後,在她家裡又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菊子就兩個孩子,一兒一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她不疼呢?但在她心底,她對兩個孩子的感情還是有親有疏的。小英是菊子情竇初開時與自己所愛的男人結合的產物,而鵬子是她開放後與不愛的男人被動結合的產物。她在心裡衡量來衡量去,覺得如果犧牲兒子的幸福能換取女兒的幸福也未嘗不可。但是,德子堅決不同意,他不能用自己的兒子去給別人的女兒換取幸福。為了這件事,菊子和德子之間發生過多次爭執。最後他們達成協議,讓鵬子自己決定。

鵬子自從知道小英的真實身世之後,內心裡不免有些失落和傷感。但是,他從心底裡還是把小英當作自己的親生姐姐,依然喜歡她,愛護她,關心她。可是,如果讓他去為小英換親,他是堅決不同意的。不是因為芳子是個瞎子,而是因為自己心中早已有了別人。

他深愛著鄰村裡一個叫桃子的姑娘,他們是高中同學。在高三的時候,他們就墜入了愛河。那時,他們倆非常喜歡一首樂府民歌:……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他們被古人對愛情的那種忠貞所感染,曾信誓旦旦:非爾勿娶,非爾勿嫁。他還記得,那次進城時,他給桃子買了一枚戒指,打算當作求婚信物送給她的。但由於姐姐出了事,到現在還沒來得及送給她。他想現在是送給桃子的時候了,但他覺得必須先向姐姐交待清楚。這天晚上,他滿含歉意地來到姐姐的房間,對小英說:“英子,我不能那樣做,我早已愛上了桃子,這是你知道的。我不這樣做,並不是我對你不關心。你要知道,我可仍把你放在心底裡當作親姐姐一樣愛著。我只是不能辜負了桃子呀!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也許會讓你感到更加屈辱。”說著說著,他的眼裡溢滿了淚水。小英面色淡然,目光呆滯,但她安慰鵬子說:“你不用為姐姐我的事擔心,也不用委屈你自己,那樣會讓我心不安的。姐姐我能嫁就嫁,不能嫁出去就在家裡當老姑娘,服侍爸媽。”小英的話就像一根根利刺一樣戳進鵬子的心裡。他看見姐姐憔悴而呆板的面容,禁不住哽咽著逃出了姐姐的房間。

小英早已把自己的身子給了犍子,也早已在心底裡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給了犍子。可如今,她和犍子的事情似乎也將成為泡影。這接二連三的厄運和打擊,讓她那還很稚弱的脊背如何扛得住呢?小英哀嘆自己的命薄,但是她還是想做最後的一搏,她要去見犍子一面,她要親耳聽到犍子親口對她說“不再愛你”之類的話後她才會死心。這天早起以後,她稍事修飾了一下病容,穿上一套潔白的短衣短裙,匆匆向犍子家走去。

她來到犍子家門前,只見他家四門緊閉。她在門前徘徊了一陣,見仍無動靜,便放聲喊道:“犍子!你在家嗎?你出來呀!我只要見你最後一面。”其實,當小英向犍子家趕來的時候,犍子的父母正打算上坡,遠遠地看見了她的身影,他們便急忙退回來,將犍子又鎖進裡屋,然後緊閉四門。犍子在裡屋聽到小英的叫聲後,他苦苦哀求他的父母,請求他們放他出去。可他的父母卻毫不理會,又嘀咕開了。女人說:“看啦,居然找到門上來了,簡直和她媽一副德性。”男人說:“是呀,這樣的女人娶回家,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說完,他們又衝著裡屋對犍子說:“算了,犍子,以後還是找一個本分的女人,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芳子聽到哥哥的哀求聲和小英的央求聲,實在忍不下去了。她摸摸索索地去給哥哥開門,那女人忙追上來,一把把她推倒在牆角,咆哮道:“再去給你哥開門小心打斷你的手!不懂事的孩子。”芳子爬了半天才爬起來,她嗚嗚咽咽地衝著屋外喊:“英子姐,你回去吧!他們是不會讓你見哥哥的,你快走吧!不要在這兒受他們的羞辱。”女人又衝芳子吼道:“這死丫頭!說的什麼話呢?我們什麼時候羞辱過她?你沒看見她媽是這樣一副浪德行,她又好得到哪裡去呢?我們只是為你哥著想。我們的這點心思你就不懂?虧我們白養了你十幾年!”

小英聽到女人的話,心裡徹底涼透了,冰涼冰涼的。她知道,有犍子的父母橫在中間,她今生再也不可能和犍子在一起了。她無助地盯著那幾扇緊閉的門窗,哀泣著說:“犍子,我不怪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說完,她扭頭就走。她不知道自己將走向哪裡,她找不著自己的歸宿。她滿腦子裡空蕩蕩的,眼前一片昏糊。她就這樣彳亍著,遊魂一般。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她來到了懸崖上,那是媽媽曾經想蹦的懸崖。她站在崖邊,看著崖間的白色雲霧,在她眼底纏繞漫卷。她知道,再向前邁一步,她曾擁有的一切快樂和痛苦都將化為烏有。她懷想著與犍子的一切美好,微微笑了笑,閉上雙眼,向前邁了一步。她像一隻美麗而安詳的蝴蝶,枕著乳白色的雲霧,輕輕飛落,輕輕飛落……

小英的死,使鵬子的心靈受到重重的一擊,他責備自己,但他更厭恨自己的父母,厭恨這塊生他養他的偏僻而蠻荒的土地,厭恨這裡的人,厭恨這裡的人們身上那些粗俗低級的陋習。他下定決心,要逃出這段原始而鄙陋的地帶。但是,在逃離之前,他還得了結一樁心願。

月亮破雲而出,灑一地的柔光,山野裡的一切顯得是那樣的安詳、寧靜而美好,但鵬子的心頗不寧靜。他和桃子靜靜地穿行在月光裡,誰也不說話,就這麼走了好遠好遠。桃子滿含著淚花忍不住打破山野的死寂:“這次出去後,還回來嗎?”鵬子停下來,抓住桃子的手,從口袋裡摸出那枚珍藏了很久的戒指,輕輕地套進桃子的手指:“我厭透了這鬼地方,我的將來不屬於這兒。但是,等我到城裡混出個人樣兒後,我一定會來迎娶你的。請你給我幾年的時間,好嗎?”鵬子的聲音和話語在桃子聽來,總是那麼富於磁力。她相信身邊的男人,她知道他是個敢於承擔責任的男人,她禁不住內心的衝動,一把摟住鵬子寬寬的脊背。鵬子低下頭,看見月光下桃子那幽幽閃動的目光,感受著她內心的律動,嗅著她少女的芳香,他的心醉了。桃子仰起頭,不顧一切地迎上去,她要在送別的夜晚為自己心愛的男人徹底怒放。但是,鵬子遲疑了,他想起了媽媽,想起了爸爸,想起了死去的英子姐姐,想到了身邊所有的人和事。他覺得,自己應該做個負責的男人,特別應該對自己深愛著的桃子負責。因此,他調轉了頭,他只想把這份美好和慾念暫時寄存下來,一直寄存到他迎娶桃子的那一天。

鵬子在桃子視線裡消失的時刻,正是晨曦微露的時候。天邊的雲翳被晨曦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緩緩向四周擴散。一輪又圓又大的紅日從地平線下躍出,染紅了鵬子遠行的足跡,也染紅了悵然獨立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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