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嬰兒接連丟失,眾人束手無策時,一瘋女人竟引出案件真相

木心 故事 深夜奇譚 2017-04-03

城中嬰兒接連丟失,眾人束手無策時,一瘋女人竟引出案件真相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槐序 | 禁止轉載

1

裕昌縣內,主街上人潮擁擠,允籮站在街邊,在侍女的陪同下正挑選著手絹,目光卻被路過的一名童子吸引,盯著童子漸漸遠去的身影,久久回不了神,直到侍女呼喚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允籮自嫁入林家已經四年,卻沒有生養,家中公婆催促得緊,自己也按時服用大夫開出的湯藥,可依然徒勞。每每見到孩子,允籮都面露歡喜,可一想到自己還未能生育,心中便會生起一絲涼意。

“何時給我林家添丁呀?”

“若是再懷不上,就讓先雍納一名小妾吧!”

“我林家當初是怎麼娶了這樣的兒媳?”

……

每日,允籮都會被公婆此般訓教,自己心中鬱苦,卻不能說一言半句。

夫君林先雍也對允籮感到厭煩,已經不再正眼看她,只於夜間與她同房,雖同床共枕,卻時常說不上半句。

“今日母親說,若你再懷不上孩子,就要我寫休書。”

允籮驚恐,她拉住夫君的手,小聲說道:“可是……這也不能完全怪我……”

“不怪你?”林先雍甩開允籮的手,怒問:“難道這事還怪我不成?”

允籮不敢多言,只抬頭看著夫君,眼神中滿是委屈。

林先雍見狀,更加惱怒,便大罵道:“你這賤婦!自己肚子不爭氣,還怪在我頭上了?”

允籮支支吾吾,卻也說出了心中所想:“說到底,這是夫妻二人的事。”

“你是覺得我有問題是嗎?你覺得我是天閹之人?”林先雍指著允籮的鼻子,大喊道,“從今往後,你不許再踏出這個房門一步!”

林先雍留下哭哭啼啼的允籮,摔門而去,剛巧在院子中撞見正挑水而過的家丁,便攔下了他。

“我記得你家中育有一對兒女?”林先雍問那家丁。

家丁放下手中的活兒,甚是惶恐,不知少爺所問為何,只敢點頭。

“很好,今後,你無須再做這等粗活了。”林先雍將頭靠到家丁耳邊,小聲地說,“以後,你只需每夜服侍少夫人,我便給你雙倍的工錢。”

家丁倒吸一口氣,連連後退,心中自然明白少爺所指為何。

“此事定不能聲張,否則,我要了你的命!”林先雍警告著家丁。

家丁連連點頭,試探著問:“莫非,少爺是想要借我的種,讓少夫人懷孕?”

“別問那麼多,照做便是。”

自那日起,允籮再也沒有走出過房門,而每夜,林先雍都會帶著家丁潛入允籮房內,親眼目睹完家丁與允籮行男女之事後,再將家丁偷偷送出。允籮自是不願,卻又抵抗不了林先雍的逼迫,只能默默含淚,遭人凌辱。

一年之後,允籮仍未懷孕,遭林家一紙休書趕了出去,而林家有個家丁則被人發現莫名其妙死於打水的井中。允籮想回孃家,卻也不受待見,家中姐妹冷嘲熱諷,母親更是視她為奇恥大辱,連孃家的門檻都不許她踏過。

允籮委屈不能言,無處可去,終日在外流浪,夜裡躲在破敗的茅屋中,照著月光,聽著不知誰家傳來的嬰兒哭聲,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在一點一點的變化。

山間小路,一架馬車陷入泥潭當中,有三人正在推車,車伕則拉著馬奮力向前。雖是正午,森林中卻依舊霧氣縈繞,看不清方向。

顧淵擺擺手,將面前的霧氣揮散,好不容易在林間找到了山路。

“我說得沒錯吧,就是這個方向。”木心得意著說,顧淵懷中的黑貓隨意叫了一聲,似在應和。

“你看前方,有一架馬車。”顧淵回頭對木心說,“你的手傷似乎已經好全了,要不上去幫忙推一推吧。”

木心不願,直搖頭。

“雖然你是一個小妖,但既然以和尚示人,就得多做善事呀!”顧淵說完,拉著木心便來到了馬車旁。

“請問,你們是遇上麻煩了嗎?”顧淵問。

馬車後正在推車的一人停下來,來到顧淵面前,行了一個禮,說,“是馬車的輪子陷進泥裡了。”

“正好,這小和尚說想要幫忙。”說著,顧淵便將木心推到馬車後邊,好讓木心一同推車。

“多謝多謝,只是這位小師父看起來……”

“別看他瘦小,力氣大著呢!”顧淵說完給木心使了一個眼色,木心雖不情願,卻也只能照辦,雙手握住馬車底部的邊緣,使上一點妖力,一抬,一推,馬車便從泥坑中出來了。

眾人見狀,紛紛向顧淵與木心道謝。

“這山裡難走,又加上霧氣濃郁,不知可否載我等一程?”顧淵問道。

木心這才曉得原來顧淵是想順道乘車。

“不知先生是要趕往何處?”

“我們去往京城。”

“那正好,去京城得經過裕昌縣,這馬車便是縣太爺的,我是縣裡的師爺,你們叫我章師爺就好。既然先生幫了大忙,我們自然是要回報的。”

眾人請顧淵跟木心上車,車伕便開始趕馬,不一會兒便衝出了霧氣。

“真是奇怪,剛剛還霧氣濃郁,現今便見太陽了。”木心望著馬車外明媚的陽光,自言自語道。

“你們有所不知,這片林子裡有一處常年都被霧氣籠罩,進去的人多半會迷路。”章師爺說。

“那師爺為何進這林裡?”顧淵問道。

“我是與這兩位小廝去替家中少爺送聘禮的。”章師爺指著身旁的兩人說。

“這林中有人家?”

“住著一家,十分難找,若不是少爺執意要娶這家姑娘,我們又怎會進這容易迷路的山林。”章師爺雖滿臉笑意,眼神卻飄忽不定,似是話未說全。

“哦?那山野裡來的姑娘本事可真大,能入得了縣令之子的眼。”顧淵狐疑地笑了一下。

章師爺不敢看顧淵,故意將話題引向別的方向:“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顧淵,這小和尚叫做木心,還有我這黑貓,璃月。”

“顧淵!”章師爺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兩人,又看了看顧淵懷中的黑貓,突然雙眼一亮,身子前探,問道:“先生可是去過尚陽鎮?”

顧淵點頭。

章師爺拍手叫好,只拉著顧淵的手說道:“請先生一定要留下參加少爺的婚宴呀!”

顧淵與木心一臉疑惑,就連璃月也瞪著雙大眼看他。

“哦,是這樣的,前些日子,京城的李捕頭經過本縣回京,與我等講述了顧淵先生在尚陽鎮的捉妖事蹟,甚是精彩,還說先生身邊跟著一名小和尚,還有一隻黑貓,是我眼拙,剛才沒有認出先生,失禮了,失禮了。”

“憑此就要邀我等入席?”

章師爺雙眼打了一個滾,欲言又止,最後說:“縣老爺也十分敬佩顧淵先生,定會想與先生暢聊的。”

顧淵看了看身旁昏昏欲睡的木心,他一臉無所謂,顧淵便答應下了師爺,心中暗暗嘆道:大概與妖有關吧。

2

馬車行進城內,路人紛紛避讓,原本一路通暢,馬車卻突然止住,劇烈搖晃了一陣,車外拉車的馬發出嘶叫,隨即生氣地吐氣。

“怎麼回事?”待馬車停穩,章師爺問道。

“是……是一名瘋婦。”馬伕回答道。

木心掀開馬車一旁的簾子,看到一個披頭散髮,渾身骯髒的女人倒在地上,她目光渙散,卻痴笑著,嘴裡念念叨叨的。

顧淵也往外頭瞄了一眼,問章師爺:“她是誰?”

“哦,一個失了孩子的瘋婦罷了。”章師爺說完,示意馬伕繼續趕路,馬車又開始動了起來。

等到了縣衙,才知縣令姓林,顧淵與木心被安排住在林府後院的廂房中,章師爺到了夜裡才領著縣令來與顧淵匆匆一見,只是寒暄,並無多過言談。

顧淵門外,林縣令摸著下巴的稀疏的鬍子,怒瞪著章師爺,責備道:“盡會添亂!”

“老爺,他可是李捕頭先前提起過的顧淵先生,在尚陽鎮捉住過妖怪的。”

“那又如何?難道我請來的高人就無法對付妖孽了?”縣令從鼻孔內吐一口氣,接著問,“你可有將明日之事告知?”

“還沒有。”

“那便好,要是明日壞了我的事,我定扒了你的皮!”林縣令望著月色,不由得嘆氣說道,“縣裡人人都說我不是個好官,只因為我這官是捐來的……待我明日抓住那禍害百姓的妖怪,看他們日後還敢不敢在背地裡議論我。”

“是是是,老爺,那顧淵先生……”章師爺試探著問。

“既然來了,就好生招待吧,待明日事畢之後,再請他離開。”林縣令說完便離開了。

屋內顧淵正坐在桌邊喝茶,門外兩人的對話,他與木心聽得一清二楚。

“這兩個人真是傻,難道不知道隔牆有耳嗎?”木心嘲笑著,拿起桌上的梨便吃起來。

這時,章師爺推門而入,來到顧淵面前,好聲好氣地說,“我們老爺剛才說了,顧淵先生能來,真是榮幸,還請顧淵先生明日在少爺的婚宴上好吃好喝。”

顧淵放下茶杯,冷不丁地笑了起來,他看著師爺不解的樣子,解釋道:“章師爺,你便不必再隱瞞我了,這縣裡是不是不太平呀?”

“城內那麼大,自然無法日日太平。”

“我是指……妖!”

燭火中,章師爺愣了一下,接著嚥了口水,想再次往臉上堆笑容,卻心虛得笑不出來。

“顧淵先生真是慧眼,竟瞞不住您。”章師爺轉身關好房門,又回到顧淵面前,說道,“這城裡確實有一妖怪,只在夜間出現。”

“這妖怪可有害人?”

“它專偷嬰兒,請來的大師喚它叫‘姑獲鳥’,城內已有七名剛出生不久的嬰孩被它偷走。每到夜裡,都沒有人敢自己走夜路,怕是遇上這妖怪。”

“可有對策?”吃著梨的木心中間插上一嘴。

章師爺突然猶豫了,支支吾吾不願實說。

“是否與明日的婚宴有關?”顧淵這一問,章師爺的心又被提了一提。

“顧淵先生,你明日只管吃喝便是,老爺早已請來了秦天師的徒弟,定能抓住這姑獲鳥。”

“秦天師?你是說京城的秦朝笙嗎?”

“朝笙?並不是,我指的是當朝的國師,秦書恆,不過聽聞他有一名千金的閨名似乎就叫朝笙。”

顧淵點點頭,嘴裡說著:“原來如此。”

章師爺最後給顧淵與木心道了晚安,便離去了,此時,木心也剛剛吃完了手中的大梨。

“你說明日他們會不會順利呢?”木心問顧淵。

“國師的徒弟都出馬了,自然差不到哪裡去,況且抓妖也並非世人想的那麼難,對吧,小妖?”

木心生氣般地扭過頭去,問道:“難道世間的妖怪都要被什麼天師的給除了嗎?”

“妖與人一般,都是存於世間的生靈,都有好壞之分,待遇自然與人相同。”

“這是什麼意思?”木心不解。

這時,臥於床上的璃月喊了一聲,顧淵會意她在催促顧淵休息。顧淵便起身,笑而不語,摸了摸小和尚光滑的腦袋,往床的方向走去了。

林中小屋內,若涵撫摸著擺在床上的嫁衣,想到明日便要嫁做人婦,心情多少有些焦慮。她想起了半年以前在城內賣手絹的時候,那位年輕又闊綽的公子與自己搭話,說是她的手絹都做得極為精緻。

“這些都是我孃親親手製作的,花樣則是我繡上去的,簡單的活兒,多少有些粗陋。”

那公子拿起一塊手絹,輕撫著,問她:“為何許久沒有見到你在這裡賣手絹了?”

許久?若涵心中泛起漣漪,暗想這公子竟能在繁雜的街市中記得自己。

“我與孃親相依為命,住在城外的林中,也因手絹製作需要時日,所以每月只來城中一次。”

那公子笑了,說道,“怪不得我日日來此都不見你,原來你每月只進城一次。”

若涵看著公子,不知為何,心中小小漣漪竟開成了一朵蓮花。

“我姓林,是縣令之子,若姑娘不嫌棄,可否在收市之後與我共同賞月?”

……

若涵的思緒被開門聲打斷了,她回頭看,是母親正拿著一隻釵子進來。

“若涵,你可想好了?真要嫁給那位公子?”母親憂愁著。

“孃親,我感恩您的養育,也捨不得與你分開,但我與林公子兩情相悅,他堂堂縣令之子,也兌現了承諾到這鄉野中向我提親,可見他對我是動了真情的。”

“世間有許多的謊言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分辨的……”

“孃親!”若涵握住了母親的手,讓她別再說教下去。

“你可知孃親為何與你居住在這林中?”

若涵稍稍低頭,想起了一些往事,但隨即便迴歸現實,對母親說:“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孃親不願走出這森林自有孃親的緣由,但女兒如今已經長大,想要選擇另一種生活。我每次進城,看著那些來去匆匆的人,都好想知道他們心中所想,想過他們的活法。”

“城內的人有多好,你不知,有多壞,你也不知。”

“那孃親可知道我每次賣手絹的時候,只要有所剩,都會有一對老夫婦來買去,他們說,我一個小姑娘獨自賣著手絹,讓他們想起了他們的女兒,甚是憐惜,所以總想著要幫忙。城內的人,雖不盡是好的,但也不都壞。”

母親見女兒心意已決,只稍稍嘆氣,將手中的釵子交於若涵。

“母親沒有什麼像樣的嫁妝給你,只有這個,是我當初出嫁之時戴著的。”

若涵接過釵子,一把抱住了母親,略帶哭聲地說道:“我不需要什麼貴重的嫁妝,孃親為了我,願意走出這從不願離開的森林,便是給女兒最大的禮了。”

母親同樣也抱著若涵,柔聲說,“我們相依為命,除了我,哪還有人給你送親。因為住在這林間,未能婚前與親家見上一面,但明日,我一定會親眼看著我的女兒出嫁。我多少也是放心不下你呀。”

一想到過了明日,若涵就不在身旁了,母親沒忍住,落了幾滴淚珠。

鞭炮連天,花轎落在林府門前,此時已是黃昏。若涵頂著紅蓋頭,看不清路,一旁的媒婆牽著她,走上階梯,跨過門檻,經由院落來到大堂。而花轎後還有一頂轎子,若涵的母親從轎子上下來,緊跟在若涵的身後。

“為何耗時那麼久?”章師爺責問抬轎之人。

“路途遙遠,又山路難走,實在沒有辦法再快。”

賓客間有人見到若涵的母親,便小聲地議論起來:“那人就是新娘子的母親?”

“竟如此年輕!簡直就是個大姑娘嘛。”

“噓,她可是……”

“咳咳。”章師爺在賓客身後咳嗽了兩聲,便沒有人再說話了。

顧淵與木心站在一旁,看著緩步走來的新娘與其母親,也不禁感嘆道:“這外母的容貌說不定比新娘更年輕貌美。”

“會不會是妖?”木心問。

“未聞見妖氣。”

新娘來到大堂,其母則被下人帶到一旁的座位上,正中的位置,原來還假笑著的林縣令頓時失去了笑顏,只盯著若涵的母親,身子瑟瑟發抖。

“允籮……”縣令失聲叫了出來。

若涵的母親也注意到了這位親家公,同樣驚訝,疑問道:“林先雍……是你?”

在眾人皆不解的目光之下,允籮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自己的女兒,大喊道:“你不能嫁入此家!”

但還沒等允籮拉著若涵離開,大堂內原先站在一旁的家丁們便上前將允籮按倒,一人熟練地拿出一條繩子,重重將允籮捆住。

顧淵看那繩子盡被符咒纏繞,分明是降妖之物。

若涵掀開蓋頭,只見場面嚴肅,原先還在吹奏的樂曲也早已消失,為數不多的賓客們也統統散到一邊,目光灼灼地看著這邊。

“這是……怎麼回事?”若涵看向自己的夫君,卻得不到迴應,想要更上前去,卻被林家公子一把推開,嘴裡罵道:“別靠近我!妖女!”

“妖女?”倒在允籮一旁的若涵不解,她從地上爬起,問道,“這是為何?你們為何綁了我的孃親?”

這時,有一對老夫婦上前來,他們拉著若涵來到一旁,愛惜著看她。允籮一看,這不是常在她這兒買手絹的那對老夫婦嗎?

“我的女兒呀,你被那妖怪擄走,終於得以解脫了!”老婦人說道。

若涵這才清楚,原來自己一直都被林家公子所騙,自己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個精心佈局,為的是將自己的母親引出森林。

若涵後退幾步,遠離那對老夫婦。

“你說我是你們的女兒?可有證據?”

“你的手腕上有一塊胎記,形似小山,我們是不會認錯的!”老婦人哭著說道。

“我們一把年紀了才生下你,當年你還未斷奶,就被這妖怪在夜裡擄走了!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夜,你不知為何哭喊不停,我以為你身體不適,剛要去給你叫大夫,便看見一個黑影闖進了家中,我緊忙回去,只見到這個女人抱起你,在月光之下長出了翅膀一般的東西……我竟無能為力,只得見她帶著還是嬰兒的你飛走。要不是前些日子我在挑選手絹的時候意外看到了你的胎記,我又怎會想到我還有可能再見到自己的女兒。”

一旁的老大爺接著說道:“一聯想到最近城內丟失數名嬰孩,我便知道這妖怪又回來作亂了!這才報了官。幸好縣太爺機智,設下圈套這才得以降服妖怪!”

“我的孃親為人善良,怎麼可能會偷到嬰兒?”若涵質疑著老夫婦。

“有一便有二,她曾化為飛鳥擄走過你,定也會殘害其他的嬰孩。”老婦人斬釘截鐵般說。

若涵苦笑了幾聲,自知上當受騙之後,對林公子失望透頂。她唾棄用感情騙取信任的林公子,更沒有與老夫婦相認,只是回頭看了看被捆綁著摔在地上的允籮,猶豫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她……才是我的孃親!”

“你莫要被妖怪所迷惑了!”大堂內,將允籮捆住的一人邊說邊拿出一把短劍,“這妖怪已被鎖妖繩捆住,即使她有妖力,也無法掙脫,再用我這斬妖劍刺入她的體內,她便會肉體生火,自燃而亡。”

“想必那便是秦天師的徒弟了吧。”顧淵小聲跟木心說著。

若涵緊張,想要上前去解救允籮,卻被數人拉著,動彈不得,只能哭喊。

這時,林縣令小心地來到允籮身邊,蹲下身來,問道:“你是允籮吧?你真是允籮嗎?你為何容貌不曾變過,還是那麼年輕?”

允籮斜眼看他,冷笑一聲,說:“林先雍,虧你還記得我?難道這些年來你都不曾想過我會回來找你報仇?你當年喪盡天良,對我百般凌辱,還殘殺了自己的家丁,這些事你都忘記了嗎?我可是還記得清清楚楚!”

林縣令嚇得摔倒在地,大喊著:“殺了她,快殺了她!”

只見秦天師的徒弟舉起手中短劍,正對準了允籮的胸腔,準備刺下,手腕卻意外被人抓住,一扭,手中短劍也被人搶了過去。回頭看,才發現原來是顧淵。

“顧淵先生,你這是為何?”章師爺發問。

“她身上妖氣甚少,可見她怨氣並不深,應該未曾害人吧?”顧淵將斬妖劍交給木心,木心小心翼翼地拿著劍柄,生怕傷了自己。

“你個外行,懂什麼?如今天色已暗,若不盡快斬殺這妖怪,怕是會生出變故。”

“害人的妖,自身會積累相應的怨念,妖氣自然會重,而她身上幾乎聞不到什麼妖氣……”

“她是姑獲鳥!化為人形的時候,妖氣自然是少,等她披上羽衣化作飛鳥時,自然妖氣濃重。”

顧淵笑了笑,回道:“你說她是姑獲鳥?我看未必。”

就在此時,不知哪裡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鼓聲,甚是刺耳。

“怎麼回事?”從地上爬起來的林縣令還沒回過神來,愣是被鼓聲嚇了一跳。

有一名衙役從外邊跑來,大喊道:“大人,有人擊鼓!”

“這個時候擊什麼鼓呀?有什麼事比抓妖還緊要?”林縣令不耐煩地喊道,“師爺,你去看一看!”

章師爺點點頭,跟著衙役便往外跑去了。

3

“看縣太爺的模樣,似乎是與這妖怪相識?”顧淵走到林縣令的身旁。

林縣令神情緊張,支支吾吾地沒說出幾個字來。

“這妖怪剛才可是要說找縣太爺你復仇來著,究竟你們之間積的什麼怨?”

林縣令也還是說不出所以然來,只煩躁地喊道:“還不快殺了這個妖怪,為民除害!”

林縣令的話剛剛說完,章師爺便帶著一名婦人跑著回來。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還有一個妖怪!”章師爺邊跑邊喊。

“啊?還有一個妖怪?”林縣令詫異道,不知怎麼是好。這時,秦天師的徒弟跑來林縣令的耳邊,小聲說道:“要再降服一隻妖,可得收雙倍的價錢!”

林縣令看了看倒地的允籮,連連點頭:“都殺,都殺!”

顧淵看在眼裡,嘴角輕蔑地一撇,便趁眾人不注意,用隨身的短刀將帶有符咒的鎖妖繩割斷,解救了不能動彈的允籮。

“孃親!”若涵朝著允籮大喊,允籮便不顧一切地衝向她,嚇得幾個抓著若涵的下人紛紛逃跑。

允籮抱住了若涵,細聲地說道:“對不起,我一直都未曾將真相告訴過你。”

若涵則搖搖頭,說:“其實我一早便知孃親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也曾在夜裡見過孃親一根一根地拔去身上生長出來的羽毛,即使很疼,你也依舊忍耐著,只為了不讓自己變為妖怪。”

“每次被月光照到,身體便會長出羽毛,我怕我一旦再次化為妖怪,便會傷害到你。我從不離開森林,也是不想害人吶。”允籮看著若涵,想起了十幾年來,若涵從一個小嬰兒到開始學會走路,開始懂得對她喚一聲“孃親”,開始吵鬧著要學習刺繡……過往的點點滴滴此時更讓允籮覺得自己就是一位母親。

“雖然你不曾生我,但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孃親。”

林縣令見允籮已不再被束縛,想起她剛說過要對他尋仇,害怕得只躲在秦天師徒弟的身後,而章師爺則責怪顧淵為何放走了好不容易設計抓住的妖怪。

“章師爺,你放心好了,這妖怪不會害人。”顧淵輕鬆地說道,“若她真將你們縣太爺給殺了,到時候我定用這斬妖劍讓她灰飛煙滅。”

章師爺也沒有辦法,只得一直嘆氣,這才想起,還有另一隻妖怪正在街道外徘徊,才令帶來的婦人述說。

“我原本抱著孩子從孃家回夫家,誰知剛經過縣衙便看到一個古怪的女人,她恐怖地笑著,上前搶走了我的孩子,那時,趁著月光,我才看到她的脖子上長滿了絨毛,十分可怕……”

“行了,行了,就說妖怪在哪吧?”秦天師的徒弟問道。

“就在外邊的街道上,拐彎的地方。”

林縣令大驚失色,他擔憂著問道:“就在外頭?”

顧淵見林縣令害怕的模樣,笑出了聲來:“縣太爺,請打頭陣吧!”

為了防止允籮逃跑,同時也為了證明她的清白,允籮披著一件斗篷,跟在眾人之中,一起來到了縣衙拐角處的地方。

果然如同婦人所說的一樣,空蕩的街上,有一個身上稀稀疏疏地長著絨毛和羽毛的女人,她渾身骯髒,穿著破爛,正抱著一個孩子在街角處徘徊,她嘴裡哼著小曲,搖搖晃晃,每動一下,都會有鮮血從下體處順著大腿流出。

“這可是專偷嬰孩的姑獲鳥?”林縣令問。

“嗯……應該沒錯。”秦天師的徒弟還在觀察中。

“這個女人是……”章師爺似是想起了什麼,驚訝道,“是那個因為失了孩子而瘋癲的婦人,整日遊走於街中。沒想到已經化作妖怪了!”

顧淵想起昨日還在馬車上見過那女人一面。

“若城中丟失的那些嬰兒都是這個女人所為,那些嬰兒究竟哪兒去了?”木心依舊握著那把斬妖劍,抬頭望著顧淵,顧淵也無解,只表示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姑獲鳥這等妖怪。

遠遠地,那個瘋婦突然停止了哼唱,她站立於月光之下,低頭看著懷中的嬰兒,開始大哭起來,“孩子,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究竟在哪裡?”

瘋婦一邊哭喊著,身上的羽毛在月光之下越長越多。只見她雙手抓起懷中的嬰兒,疼痛使嬰兒哭叫,接著她緩緩地將嬰兒置於雙腿之間,一點一點將嬰兒從破損中裙褲中塞入下體,濃稠的血液不斷地滴到地面上,嘴裡還一邊唸叨著:“那你就成為的孩子吧……”

漸漸地,嬰兒沒有了哭聲,而那個瘋婦的肚皮則鼓了起來。

“原來她將那些嬰兒都藏於自己的肚內了!這已經是第八個了……”章師爺說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顧淵身旁的婦人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孩子被妖怪所害,一時激動,便昏了過去。

章師爺趕緊將婦人扶入府內休息。

“喂,該你出場去除妖了!”顧淵推了推秦天師的徒弟。

那人也被目前的景象嚇到,一時回不過神來,只懂得四處張望。顧淵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木心手中的斬妖劍遞給他,他才恍恍惚惚地拿過斬妖劍,大聲喊叫來壯膽著衝向了街角的妖怪。

那瘋婦察覺到有人過來,一把抱住自己的肚子,憤怒著喊道:“別想傷害我的孩子!”

瘋婦身上的羽毛長得越發豐厚,還沒等秦天師的徒弟靠近她,她便揮一揮手,將羽毛化作飛箭,擊飛了那把斬妖劍。秦天師的徒弟似乎停不下腳步來,孩紙朝著妖怪衝去,沒料到妖怪尚未能降服,自己卻被妖怪掐斷了脖子,吐血而亡。

就在此時,瘋婦撕破了身上的衣物,露在月光之下的皮膚也開始長出新的羽毛,而她鼓起的肚皮上,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著,不一會兒便見她的腹部長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小腦袋,如同幼鳥一般,直至長滿了八個。

“不好,她要徹底化妖了!若是此般,就更難以對付。”顧淵說著,想要去撿地上的斬妖劍,卻不料被林縣令搶了個先。

“殺妖,我來!”

正當顧淵疑惑林縣令為何突然如此氣勢高昂之時,才發覺原來那把斬妖劍已經被林縣令刺入了允籮的胸膛。

“孃親!”若涵擔心地扶住了允籮。

“她是妖,會害人的,不除不行,必須得殺掉!”林縣令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他鬆開斬妖劍,渾身顫抖。

“沒想到,你始終不願放過我。”允籮看著林縣令,自己胸口上的傷口開始變得灼熱,最後真如同秦天師的徒弟所說一般,生出了火來。

“孃親,孃親!都是我還害了你,若不是我,你也不會走出森林……”若涵哭喊著,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允籮扔掉了斗篷,褪去了身上的衣服,讓自己完全浸於月光之中。她細嫩的皮膚迅速長出了羽毛,就在雙手即將變為翅膀的時候,她撫摸了眼前若涵的臉龐,對她說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

說罷,允籮拔出了胸膛出的斬妖劍,往身旁一揮,斬斷了林縣令的首級,血液噴湧而出,而與此同時,自己身上的火焰也燃燒得更旺盛了。

“我確實是妖,也確實是會害人!”允籮看著屍首各異的林先雍,如是說道。

此時,已經完全化作姑獲鳥的瘋婦已經長全了羽翼,狂笑著飛入空中,而她腹中長出的幾個腦袋則發出嬰孩一般的叫聲,此起彼伏。

“我的孩子們肚子都餓了,要給你們找些什麼吃的好呢?對了,新出生的嬰兒肉最嫩了……”姑獲鳥俯瞰著整個縣城,正側耳聽著究竟是哪家的嬰孩哭得最大聲。

允籮丟下斬妖劍,烈火已經幾乎包裹了她的全身,她揮舞著剛剛長全的雙翅,朝著空中那隻姑獲鳥飛去,如同一隻浴火的鳳凰,照亮了整個縣城。允籮在空中抱住了姑獲鳥,她微笑著,在姑獲鳥的耳邊說:“孩子是用來疼愛的。”

地面上一眾人望著空中化作火球的兩個妖怪,慢慢地燃盡了彼此的身軀,化作了一灘灰燼。

自那以後,裕昌縣便不再有嬰孩被盜,新的縣令也已經上任,師爺依舊姓章,骯髒的街角多出了一個瘋女人,總是抱著一個布偶傻笑著,聽人說,她因為親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害而瘋癲,之後便被趕出了家門。

4

璃月在顧淵的懷中醒來,正伸著懶腰。

“睡了許久,終於醒了!”顧淵看著前方的官道,人來人往,說道,“京城就在不遠處了。”

木心有一事一直想不通,便問顧淵:“你說裕昌縣內,那兩個妖怪都是姑獲鳥,為何相差如此之大呢?”

“並非如此,姑獲鳥由人而化,心中存有怨念與人性,當怨念佔據身心之時,便會化作專偷嬰孩的惡毒妖怪,可若其還存有人性,便不會化作殘忍的姑獲鳥,而是化為收養嬰孩的夏獲鳥。”

木心點點頭,為允籮嘆一口氣。

離開裕昌縣的時候,若涵與自己的親生父母道別,希望日後能夠回到森林中生活,或許離開此地,到更遠的地方去。

這夜,若涵坐在森林的小屋外,趁著月色,展開了顧淵先生離別時贈送給她的畫卷。那幅畫卷留白很多,只有一名貌美的女子身披一件羽衣,懷中抱著嬰兒,回首似是正望著若涵。

“孃親……”

月光中,原本只有墨色的畫卷中,女子身披的那件羽衣真的長出了七彩的羽毛來。

若涵似乎又看到了允籮一般,臉上展露出了欣慰的笑顏。

5

夜裡躲在破敗的茅屋中,允籮照著月光,聽著不知誰家傳來的嬰兒哭聲,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在一點一點的變化。她驚覺身上長出的羽毛,慌忙中來到一戶人家的牆外,她清楚地聽到了屋內的嬰兒哭聲,心也隨之疼痛起來。

允籮趁人不注意,偷偷溜進了屋裡,在搖籃中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嬰兒。當小嬰兒看到允籮的臉時,她停止了哭泣,露出了好奇的神情。像是自然本能一般,允籮抱起了孩子,她看著懷中的小嬰兒,自己也似乎忘卻了過往的痛苦,能夠再次會心地微笑起來。

當允籮聽到屋外傳來聲響,便知道有人回來了,她原想放下手中的嬰兒,卻突生不捨之情,雙手漸漸地將孩子抱緊,好像這原本就是自己的孩子一樣。她來到屋外,在月光之下,化作了一隻巨鳥,叼著嬰兒飛進了城外的森林。

允籮再次化為人形,抱著孩子,躺在樹下,她神情恍惚,開始意識到懷中的嬰兒並不是自己的孩子,她根本就無法生育孩子,沒錯,這就是她被夫家趕走,被孃家嫌棄的原因,一切的痛苦都源於自己不能夠生育。

怨恨佔據了允籮的心,她掐住懷中嬰兒的脖子,眼神中滿滿的惡意,眼見這嬰兒就要死於自己的手中,她卻突然停手。允籮鬆開了掐住嬰兒脖子的手,轉而將手放在赤裸的胸上,摸到了溼潤的一片。

是奶水!從未生育的自己,竟然流出了奶水來。

我的身體想要養育這個孩子!

允籮再次看向這個嬰兒,她也同樣盯著自己,可愛地笑著,允籮卻哭了。

她重新抱起這個嬰兒,才又想起自己一直想要成為一名母親的願望。雖然這般偷取他人的孩子罪惡深重,但是她已完全入了魔道,自此之後將一心一意只為這個孩子。

“等日後,這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欠他人的罪過,一定親自償還。”

允籮抱著孩子,對著模糊的月光說。(原題:《畫妖師:鬼鳥》,作者:槐序。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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