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婦津(民間故事)

明朝 永濟渠 民俗 西行探寶 西行探寶 2017-11-05

坎坷狀元路

明朝成化年間,蘇北古黃府出了一個名叫王磐的神童,年僅十六歲就中了舉人,名揚周邊四府十八縣。只是由於自幼父母雙亡,家境貧寒,中舉後的王磐仍為兩年後進京趕考的盤纏發愁。

就在這時,鄰近的泗州知府徐知府聞知王磐的境況,主動派管家徐老忠找上門來,要接王磐到自己府裡去讀書,至於以後進京趕考的盤纏更是一口包攬下來。

王磐喜出望外,當即跟隨徐老忠去了泗州。徐知府對王磐很是熱情,把他安排在府後環境幽雅的小閣樓裡,讓他安心讀書寫文章。

來年三月的一天,春光融融,王磐走下閣樓散心,忽見一個穿著粉紅衫、身姿窈窕的小姐領著兩個丫鬟,手執輕羅小扇在撲蝴蝶。那小姐轉過身來,正好與王磐打了個照面,小姐粉面通紅,忙叫起兩個丫鬟,慌忙離去,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

王磐看得呆了。他向僕人悄悄一打聽,原來小姐不是別人,正是徐知府唯一的千金徐瑾!從此,王磐茶飯不香,眼前總閃現著徐瑾的嬌俏身影……過了兩天,徐知府如往常一樣來閣樓裡探問,王磐卻慌慌張張地抓起一本書去遮掩書案上的一張字紙。徐知府眼疾手快,一把搶過來展開一看,居然是一首寫給自己女兒的情詩!

徐知府當即變了臉,拂袖而去。王磐羞愧至極,自覺無顏再在徐府住下去,收拾了行裝就要不辭而別,徐老忠趕了過來,徑直把他扯往客廳,只見客廳裡已經擺好一桌豐盛宴席,端坐正中的徐知府變了個人似的,笑盈盈地招呼他入席!王磐不知徐知府葫蘆裡賣的啥藥,更是惶恐。酒過三巡,徐知府坦然相告:自己本就有將王磐收作東床之意,只是怕影響了王磐的科考前途沒有說出來而已,希望明年王磐金榜題名之時,便是洞房花燭之日!

王磐聽了,感動萬分,對未來的岳丈拜了又拜。從此,心懷感恩的王磐攻讀更加刻苦努力,每天三更燈火五更雞。一年後,王磐進京趕考,徐知府將王磐送了一程又一程,一再叮囑他進京後千萬不要對人說起曾受自己資助這件事。見王磐對官場掌故全然不知,面露詫異,徐知府悄聲解釋,說他當年曾在朝為官做內閣次輔,被人尊稱為“徐閣老”,而內閣首輔萬閣老很是忌憚他,兩人可就鬥上了,最終皇上聽信了萬閣老的讒言,把他貶到地方做官,“徐閣老”才變成了“徐知府”……

果然滿腹才學的王磐在春闈大比中不僅榜上有名,而且中了狀元!宴請新科進士的瓊林宴由萬閣老主持,朝臣們爭著向狀元郎敬酒,套三問四。酒不醉人人自醉,王磐話語越來越多,最後連自己說了些什麼也記不住了。

第二天,狀元、榜眼和探花進宮謝恩,三人在太監的引領下,先在偏殿換上大紅官袍和簪花烏紗帽,然後來到正殿下向皇上三叩九拜。皇上首先宣狀元王磐上殿問話,誰知王磐剛走上前,皇上忽聞一股刺鼻的狐臭撲面而來,不由一手掩鼻,一手亂搖。近侍太監見狀,忙將王磐趕出了殿外。

不幾日,吏部批文,榜眼和探花都留在了朝中做高官,而狀元王磐卻莫名其妙地被外放到山東臨西當了個七品知縣!至此,才有得知朝廷內情的人悄悄向王磐透了底:那天瓊林宴上,王磐醉酒失言,說出了自己與徐知府的關係。老奸巨猾的萬閣老頓時明白了徐知府想借王磐東山再起的企圖,當下連夜告訴早被他收買了的宮中太監。深諳皇上脾性的太監們便在王磐更換官袍時,偷偷地將一隻用特殊藥料製成的、散發狐臭氣味的囊袋藏在了他的官袍內。果然,皇上受不了狐臭味,不僅將王磐當場趕出,而且不能容忍他在朝為官……

王磐恍然大悟,猶如兜頭捱了一桶冷水!

家有河東獅

雖說徐知府沒能東山再起,但在王磐上任知縣後不久,他依舊如約派徐老忠帶著鼓樂轎馬,千里迢迢將徐瑾送到了臨西縣衙與王磐完婚。徐老忠沒再回泗州,就在縣衙裡當起了師爺,輔佐王磐打理內外政事。徐老忠對王磐道:“徐老爺一再讓我轉告你,以他對萬閣老的瞭解,萬閣老絕不會對你善罷甘休的,一旦你出了什麼紕漏,必置你於死地。你須萬分小心!”王磐聽了,脊骨裡直冒寒氣!

再說徐瑾同王磐婚後,雖然夫妻恩愛,但原本性情溫婉的她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對王磐大耍小姐脾氣,而且妒心極強,醋勁大到了不近情理的地步,府中除了廚房中那個又黑又醜的燒火丫鬟黑妮之外,僕女全換成了醜婦人。即便如此,王磐偶爾同這些醜婦說話,她都要大吵大鬧,直鬧得縣衙內外沸反盈天,令王磐灰頭土臉,苦不堪言。

這年春天,縣衙花園裡的桃花開了,王磐不覺詩興大發,吟誦了兩句現成的唐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不曾想徐瑾聽了,勃然大怒:“好呀,在你眼裡,桃花都成了美人面,難道我還不如桃花嗎?”當即喝令僕傭們把桃樹砍了,還連帶著把別的花草也連根拔起,好好的一個花園,轉眼間盡是殘枝敗葉,一片狼藉。

又一天,王磐親自到廚房端飯,無意中看到黑妮雖面目漆黑如炭,但那拉風箱的手卻很白淨,不由誇了句:“真是纖纖玉手啊!”沒提防給跟蹤而來的徐瑾聽去了,冷笑連連,黑妮頓時嚇白了臉!

第二天中午,徐瑾親下廚房做飯,吃飯時口裡報著飯菜名,一樣一樣地端上飯桌。王磐正暗暗詫異,只聽徐瑾高聲叫道:“夫君,你最欣賞的玉手菜到了!”說著,打開一個食盒,擺放在王磐面前。王磐探頭一看,只見食盒中橫擺著一隻被剁斷的女人手掌,斷口處猶有血痕,腥氣撲鼻!王磐自幼體弱有血暈症,當即昏暈過去,等他悠悠醒轉,徐老忠告訴他,那隻斷手是黑妮的左手,而黑妮則被徐瑾用一千兩銀子打發走了……

從此,王磐對徐瑾畏懼如虎,幾乎天天找藉口待在大堂處理公事。恰好時逢盛夏,連降暴雨,流經臨西境內的衛運河河水直漲,堤壩岌岌可危。王磐不敢大意,一旦決堤,萬閣老藉機摘自己的烏紗帽事小,萬千百姓的性命要緊!在徐老忠的協助下,王磐組織縣衙役和沿河百姓組成護堤隊,沒日沒夜地築堤護堤,一連幾個月都吃住在堤壩邊上。

秋後水落,以往年年決堤淹死人的衛運河破天荒安然無恙,百姓士紳們都對王磐感激不盡,集資要在杜福津旁為他立一座功德碑。這杜福津是衛運河河水最洶湧的一個渡口,因船伕杜福常年在此為大家義務撐船渡河,便被大家順口稱為“杜福津”。

王磐謝絕了人們的好意,順勢建議就在杜福津旁建座河神娘娘廟,以護佑地方平安,也使杜福有個遮風擋雨之地。這建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成,河神娘娘廟不幾天便建成了。落成典禮那天,廟前人山人海,百姓們特又請王磐為河神娘娘的塑像開光。王磐揭開帷幕,只見河神娘娘雲髻高盤,面目俏麗,衣袂飄飄,栩栩如生,不覺琅琅背誦起了曹植的《洛神賦》。不料,人群裡突然衝出一個蒙面女子來,一把揪住了王磐的衣衫,怒喝道:“好你個王磐!這麼多天不回家,說是修什麼河堤,原來你戀上了這尊泥像,把我忘到了九霄雲外!”說著,一把扯下了蒙面巾,不是別人,正是知縣夫人徐瑾!

眾目睽睽之下,王磐窘迫萬分,紅頭漲臉地正要辯解,徐瑾卻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河神娘娘塑像前,用力一推,“轟”的一聲,塑像被推倒在地,粉身碎骨!王磐又羞又氣,喝令衙役們將徐瑾抓回縣大堂,重打五十大板,衙役們哪敢動手!徐瑾轉過身對王磐一聲冷笑:“夫君啊,心疼你的河神娘娘是不是?好,我拿命償你!”言畢,直向廟門外衝去。

眾人目瞪口呆,卻見徐瑾衝到了河邊,“撲通”一聲投身於清波之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徐老忠和船伕杜福,兩人慌忙駕起小船向猶在波濤中時浮時沉的徐瑾划過去,眼看就要抓住徐瑾的手,只見一個浪頭打過來,徐瑾不見了……失魂落魄的王磐跌跌撞撞來到河邊,又一次暈倒在地!

大戲誰能料

縣夫人竟然為一尊河神娘娘塑像而投河,此事堪稱千古奇聞,被傳為笑談,連她投河的杜福津也被人以訛傳訛變成了“妒婦津”。

口耳相傳之下,有一個好事的戲班子將此事編成了戲文,到處傳唱,戲名便叫《妒婦津》,主角就叫王磐和徐瑾,連名兒都沒改,戲中最精彩的三折戲分別是“摧花”“斷手”和“投河”。很快,這齣戲傳唱到京城了。皇上是個戲迷,尤其喜歡新戲,皇家戲班便照本宣科,把《妒婦津》唱給皇上聽。

皇上聽著戲,忽然想起了什麼,向陪同他聽戲的萬閣老問道:“莫非這戲中的王磐就是上一科的那個狀元?”萬閣老笑眯眯地回答道:“可不是哩!”隨後又故作神祕地揭底,這個妒婦徐瑾的父親正是那個泗州徐知府!

皇上怫然不悅:“有其女必有其父,此女妒忌殘忍,其父必貪暴害民,而其夫也必懦弱無能!”萬閣老大喜,回去後便根據皇上的口諭,命吏部將徐知府和王磐雙雙免官,永不錄用!

失妻又失官的王磐正要收拾行李回老家,徐老忠卻極力勸阻他,讓他等一等再看。一個月後,徐知府千里迢迢找上門來,而跟在他身後的,竟然是好端端的徐瑾和那個醜丫鬟黑妮—徐瑾並沒有死,而黑妮的手也不曾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王磐震驚得差點兒又昏過去。徐知府並不急著解釋,只扯上女婿徑直進京告御狀,說《妒婦津》那齣戲是誣陷他們翁婿、徹頭徹尾的假戲,要求朝廷平反昭雪!徐知府曾在京城經營多年,親朋故舊都為他鳴冤叫屈,此事轟動了京城。皇上驚奇至極,立即命令三法司共審此案。

面對活生生的徐瑾和黑妮,三法司立馬斷定《妒婦津》此戲純屬無中生有,順藤摸瓜之下,將最初編唱此戲的戲班子抓進了大堂。此案終於水落石出,暗中為戲班子提供戲本的,居然是萬閣老!原來,萬閣老苦於實在抓不住王磐的把柄,從密探口中得知徐瑾的種種“妒事”後,覺得大有文章可做,便授意戲班子演唱此戲,並通過太監將此戲推薦給了皇上……

皇上接到三法司的奏本,勃然大怒。那幾個太監為了自保,慌忙把當年萬閣老授意陷害王磐的“狐臭計”也抖露了出來。皇上怒極:沒想到萬閣老是個欺君罔上、忌賢妒能的老狐狸!當即以欺君之罪罷黜了萬閣老,取而代之的不是別人,正是徐知府。徐知府終於來了個鹹魚大翻身,又成了“徐閣老”!

王磐也被留在朝中擔任要職,但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直到現在他才揣摩明白,真正編排這場大戲的,正是徐閣老!徐閣老同萬閣老勾心鬥角多年,瞭如指掌,早算準了萬閣老定會緊緊盯上王磐,索性將計就計,命女兒出嫁後假扮“妒婦”。什麼“摧花”“斷手”全是在演戲,那道“玉手菜”其實是用白糯米淋些雞血做成的,至於“投河”,則是徐老忠事先收買了杜福,讓生長於水鄉、本就水性不錯的徐瑾在眾目睽睽之下投河後,悄悄潛入有夾層的渡船……王磐從頭到尾全被矇在鼓裡,只是岳丈爭權奪利的一枚棋子!

心灰意冷之下,王磐堅決要求到地方任職,在地方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遠勝在朝廷上“演戲”鬥法!

王磐原本是單人獨車離開京城的,但當他走到永定門時,徐瑾氣喘吁吁地從後面趕了上來,她愧疚而又深情地望著丈夫,幽幽地道:“官場如戲場。我當初本是為了徐家和你的身家性命,才答應父親‘演戲’的,但如果一直生活在戲中,那麼人未免也太累了!其實,我也不願意這麼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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