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社會性到自然的詩：於遠廷繪畫的三個時期

文|王曦彤 畫|於遠廷

當我們用一種普通、無意的方式走進這個人的畫室，檢索他整屋那些大大小小、摞起來，靠在牆邊的油畫作品時，你會完全沉浸在一種幾乎令人詫異的瞬間感受裡，體驗到他豐富的繪畫歷程和這些作品所凝聚起來的個人成就。

相比於那些常在媒介出現的藝術家，他用默默地藝術行動回答了他對社會和藝術複雜關係的不斷追問。他的整個藝術行為，與當代藝術發生過的那些“據點”都產生過沉默或者積極的聯繫。他在圓明園有過短暫的逗留，他在宋莊兩出兩進。總之，他熟悉中國當代藝術那個曾經熱火朝天的時期。

作為一個藝術家，他是哪裡的常客，他在一類所謂的常人看起來不可思議的行動中不斷證明著自己。正是這種莫可名狀和複雜的藝術行動，首要性的提示了他在第一個時期藝術作品的社會性涵義。他沒有用某種激烈的主流化反思方式與當時的社會對話，而是選擇了一種邊緣的，有些靜默的自然而然的地方社會性鉅變作為藝術的表現主題。

事實上，這就是地方社會性變革的視覺文本——一個小小的縮影。街頭的現代性光暈照射在每個已經看起來平凡的事物身上。相比於那些宏達的當代藝術的社會批判性敘事，他體驗到的是一種微小直接但最為真實的社會性敘事，因為，他相信他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資本和文化的關係給社會性確定了某種理解的途徑。也就是說，資本有時候是文化輸入的前提。寬闊的街道、霓虹燈、廣告牌、銀行既是西方現代資本的象徵，又是西方現代文化在中國地方性輸入的完全可見的符號。

從寬闊的街道、霓虹燈、廣告牌、銀行到揮手的毛澤東雕像，似乎完整的構成他第一個時期作品的文化意象和隱喻——西方文化在資本輸入的前提下，無可避免的改變了我們的生活，而那個揮手的雕像似乎正在暗示我們與過去那個巨人時代的告別。這條實質性的線索，暗示出他深刻的體驗到了中國社會的鉅變。

社會與文化的變革不僅反映在一些具體的事物和行為中，也反映在表現這些事物和行為的語言世界。奇怪的是，考察他的藝術活動歷程及其眾多作品所體現出來的藝術形式時，始終看不到他試圖標新立異式的體現出某種強烈的繪畫風格和語言探索，而是混合著古典、印象和現實主義繪畫風格的最為普通的寫實敘事手法。

他沒有選擇匯入80和90年代以來那場轟轟烈烈的中國油畫探索變革的歷史潮流，而是堅持了自己對油畫語言的認知和鍾愛。我相信，這是他堅持自我的一種“偏見”。這種“偏見”將他帶入到了他繪畫生涯的第二個時期。他再次詮釋了一種更大範疇內關於資本的主題。

著名批評家家易英說，“金融危機”系列無疑是於遠廷對現實題材的一次探索，金融世界的大腕形象與金融市場的混亂交織在一起，似乎是對現實的危機做出評論。

在思考的片斷中，我想到，一次次看似不同尋常的金融世界的危機。是否提醒了我們，到底是什麼改變了我們生存的經驗？西方現代性、全球化抑或在這個領域下的資本已經深層次的介入了我們曾經具有鄉土氣息的日常經驗中。

從他畫的那個銀行的符號再到世界金融的符號，實際上間接的鏈接成了於遠廷繪畫中對資本的社會性思考。白宮、股神以及金融世界的那些大鱷，以一種顯性和隱性鉤織的網在俘獲著現代人的內心世界。是的，作為一個普通公民，我們離資本的世界是如此的遙遠，但是我們又離不開它。

這時候，近乎誇張的、巨幅寫實手法的頭像及其冷冰冰的色調感更加強烈的讓一個現實的世界變成了遠離陽光的地方。整日被刊登在媒介頭條位置的令人豔羨的控制世界的“人物”顯得驚恐和不安。這到底隱喻著他們的不安，還是我們這個人類主義世界的不安。貪婪和慾望越過了東方和西方，撲向了正在繼續增長著的世界。我不斷尋問，這到底是人類理性的慾望，還僅僅只是一場複雜的難以琢磨的資本世界的小小動盪。

據說人類的理性從18世紀以來就以瘋狂的速度想要使人類在自然面前成為主動的調整者。並且我們知道，人類使用經濟的理性手段早已今非昔比。或許，我們可以在他的這些作品中，透視理性及其理性對自身的批判和懲罰。笛卡爾宣揚人類可以支配自然，他開啟了人類欣賞自己能力的大門。如果在現代性經濟、政治和文化領域內的不斷分化和合理化，顯示了理性力量的強大，那麼這種強大本身卻暗含了被理性控制的危險。

於遠廷的這些繪畫，揭示和解釋了上述潛在的危險和危險導致的結果——貨幣的危機。那麼，那場被他描繪的危機，是否也潛在的隱喻了一種關於自然的危機和人類詩意棲居的危機呢。這關係到他繪畫的第三個時期。

韋伯將現代性社會表述為我們居住的牢籠。海德格爾在生存意義上暢懷了我們詩意的棲居。金融理性的失衡，從側面反映了現代性社會的理性危險。牢籠的生活已經侵蝕了人類詩意的生活。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作為自然的人性，不得不對理性自身進行批判性的反思，作為一個藝術家，他不自覺的進入了一個日常關懷自然和描述自然的時期，這是藝術的本質使然。

據說現代主義藝術以自治方式和美的獨立，以至後現代以激進的拋棄藝術試圖剝奪哲學的位置來反思理性對事物的控制和支配。那麼作為一個藝術家，對自然的關切本身就體現了一個獨立的個體人對理性的反思。

日常庸俗的瑣碎生活和體制化的理性生活，永遠不能在自然和藝術面前，使人本身成為一個自然的人。他的繪畫，除了對社會性的思考之外，作為一個內在性格自然而然的人，他在有意無意的用作品和他自己不斷親近自然的方式，體現出了他對理性生活的避離。

從近年的油畫作品可以觀察出，他渴望一種恬淡自然的生活，北方的曠野，峻峭的山壁，自然的渾厚深沉與生機勃勃，在他的作品中以最為樸素的方式呈現在人們面前。事實上，或許正是這種融入自然的人生境界的提升，使他從藝術所承擔的複雜的社會性中解放出來，從而走向了一種真正的從容與大度。

自然的胸懷滋養了他對繪畫語言理解的深化。偏見變為主見，陽光和溫暖的色調進入了畫布中，不斷厚塗的筆觸增加了油畫形式肌理的表達。最重要的是，他在自然意象的境界裡獲得了寶貴的油畫風格感的提升。

或許，這正是他最為深切的在與自然的接觸中，體驗到了自然的溫潤和本真之境。又或許，所有能體會到自然本真和靈性的藝術家，都是在默默的實際行動中，在不斷與自然相濡以沫的堅守中，得到了自然的些許饋贈，又或許，正是這些許饋贈，使一個藝術家獲得了真正的救贖以及他本身成了一個真正的值得令人敬佩的人。

作為一種理論的陳述，一篇文章怎麼能探究清楚這個內心深藏祕密的藝術家呢，儘管他幾十年來如一日的將作品奉獻給我們這個浮躁的世界。但是，我們還是虔誠的面對著他，面對著他經歷的三個繪畫時期，面對著他在多年來積累和沉澱下來的那些作品。比起他者，他的優秀是一次次勇敢的實際行動和一個藝術家對藝術所許下的諾言堆疊出來的人生畫卷。

羞愧的想法在縈繞，也許我們根本沒有資格用理論的方式來評介任何一位在不斷實踐著的藝術家。

第一時期

邊緣城市 布面油畫 80*100 2006年

重度汙染 油畫 80*100 2007年

煙花油畫 200*150 2006年

夜總會 油畫 150*200 2006年

山城之夜 油畫 130*160 2006年

押運時刻 油畫 130*160 2006年

長青路北口 油畫 150*200 2006年

老街 油畫 70*100 2007年

廣場與逝去 油畫 200*180 2006年

第二時期

麥道夫 油畫 200*150 2009年

華爾街 油畫 200*300 2011年

在思考的經濟學家 油畫200*180 2011年

黑色星期一 油畫 200*300 2010年

第三時期

礦山之一油畫 150*300 2010年

礦山之二油畫 80*146 2011年

採石場油畫 80*146 2011年

蘊育的火山油畫 80*100 2011年

礦山之四 油畫 125*150 2011年

流平寺 油畫 180*200 2010年

朝天窪 油畫 50*60 2011年

壩頭之下 油畫 120*158 2010年

大風景 油畫 160*210 2010年

礦山 油畫 125*150 2011年

山水之一 油畫 90*60 2014年

黑龍山秋 水彩 23*35 2013年

雲遊魚山 水彩 23*35 2013年

藝術家簡介

1960年生於河北張家口市；1984年畢業於河北師大藝術系，獲學士學位；1991年於天美油畫研究生班學習；1997年於央美壁畫系進修；現為河北省美協會員，河北油畫學會理事，張家口美術家協會油畫藝術委會主任。

1989年《於遠廷畫展》在張家口第二職業中學舉辦；1990年，作品入選天津第二屆‘新人月’畫展；1991年在張家口博物館舉辦《於遠廷油畫展》；1995年，作品參加《中國風景油畫展》；1999年，組織策劃《後批判1999油畫展》；2002年，作品參加《今日一家當代油畫展》；2004年，作品參加《河北省油畫展》；2006年，作品參加《河北省第二屆小油畫作品展》；2008年作品參加《糖廠藝術區開幕展》；2009年作品參加《喚醒未來—後藝術展》；2009年參加《無端的現實》展；2010年，作品參加宋莊藝術節藝術作品大展； 2014年，於北京798聖之空間舉辦個人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