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監探親(情感故事)

馬上又 社會 御馬坊 御馬坊 2017-10-09

早上一上班,教導員就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說:“小王,今天安排你一個特殊任務。明月江的父親昨天死了,監獄已經批准他離監探親,他是你分隊的人,他帶他回家去一趟吧。”

明月江這個犯人我清楚,他家就住在離監獄幾公里的萬寶山頂上。他在外面非法行醫,醫死了人,判了7年。但他在監獄表現很好,已經減過一次刑,還有一年多就要滿刑了。去年春節,監獄幫扶特困罪犯,把他列為幫扶對象,我還代表監獄給他家送了200塊錢的慰問金呢。萬寶山不通車,我搭過路車到山下,邊走邊問,走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把我腰痛的老毛病都走出來了。

“小王,”教導員繼續說,“明月江的父親是為爭水,跟鄰居發生械鬥被打死的,凶手已經被刑拘了。這個情況明月江也已經知道了,但你還是要小心,帶押途中必須戴銬,不能有任何差錯。車子已經準備好了,送你們到山下,下午走的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我再叫車到山下來接你們。路上不要耽擱,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好。”我點點頭說。

警車呼嘯著往萬寶山駛去,十幾分鍾後,車到萬寶山下,我和明月江下車,順著崎嶇的山路往他家走。

“狗日的張三娃,把我爸爸打死了,他也不得好死!他屋裡一家人都不是好東西!”明月江在我前面,一邊走一邊恨恨地說。

“明月江,你要冷靜呵。”我嚴肅地說,“現在凶手已經刑拘了,法院該怎麼判就會怎麼判的。監獄在這種情況下都批准了你離監探親,還不是看到你平常表現好?還不是想讓你儘儘孝道,看你爸爸最後一眼?你不要惹出什麼事來呵。”

“王管教你放心。”明月江說,“我這幾年牢也不是白坐的,我曉得該怎麼做。就是我那12歲的娃兒造孽喲,他媽又跟人跑了,現在我爸爸又死了,這才真的叫家破人亡啊!”說著,明月江哭了起來。

“明月江啊,”我安慰他說,“你不是還有個姐姐嗎?你娃兒可以讓她暫時帶著嘛。你要看到以後啊。你馬上又要減刑了,減了刑還有幾個月就滿刑了。你出去了,就憑你在監獄學的織毛衣這個手藝,在廣東一個月起碼也要掙個2000塊錢嘛。到時候再安個家,再把娃兒接回來,日子不是就好過了?”

明月江便不再說什麼,只在前面默默地走著。走著走著,我的腰痛的老毛病又犯了。這腰痛的老毛病,還是我剛參加工作那年,抓逃犯的時候摔著的。這麼多年一直醫不斷根,一劇烈運動就痛得不行。

“休息一會兒吧。”我說,“我看你也走累了。”

明月江轉過身來,看著我按著腰眼的手,又看著我掩飾不住的痛苦的表情,驚訝地問:“王管教,你腰痛啊?”

“哪個說的?”我連忙放下手,故作輕鬆地說,“只是有點脹,昨天跟部隊打籃球的時候閃了一下。”

“我曉得有一種草藥叫七星草,”明月江說,“是治跌打損傷的特效藥。我們這個山上就有,把這個草扯些來,揉爛,哪裡痛就敷哪裡,一敷就好。”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我想你明月江把一個感冒病人都醫死了,坐了牢還不甘心,還要給我非法行醫。

我們走到明月江家裡的時候,已經是上午11點多鐘了。一到家,明月江就趴在他父親的棺材邊嚎啕大哭。他的姐姐、姐夫、侄兒和一些遠房親戚也站在一邊抹眼淚。

中午吃飯的時候,明月江戴著手銬的手顯得很不方便,親戚們也看著他手上那鋥亮的手銬,覺得特別刺眼。

明月江的姐姐說:“王管教,你可不可以給我弟弟把手銬解開,讓他在家好好吃頓飯,他不得跑的。”

親戚們都望著我。我有些為難,我想了想,覺得這個特殊情況還是可以特殊處理,於是就給明月江打開了手銬。明月江感激地看著我,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吃到一半,明月江說要上廁所。我放下碗,要跟他一起去。他的姐夫連忙站起來說:“王管教,你吃你的。哪有吃飯的時候去守人上廁所的道理?我跟他一起去,廁所就在屋後面,我保證幾分鐘就給你帶回來。”

我看了看錶,又看了看明月江和他的姐夫。我想了想,就答應了。

明月江這一走,5分鐘都沒有回來。我三下兩下吃了飯,走到屋後,看到他的姐夫站在豬圈外,於是就問:“還沒解完哪?”

他的姐夫有些支支吾吾地說:“是啊,還在解。”

我喊了一聲:“明月江。”

沒人回答!

我的心咯噔一聲。我一下衝進豬圈,看到豬圈後門大開著。我感到一陣眩暈,我氣得咬牙切齒。我立刻跑出來,嚮明月江的姐夫吼道:“明月江跑到哪裡去了?!”

“莫著急,莫著急。”明月江的姐夫拉住我的手笑著說,“你聽我說。”

我一下摔開他的手,憤怒地說:“你們是計劃好了的。我跟你說,你不把他交出來,你脫不了干係!說,他往哪裡跑的?”

“王管教——”明月江的聲音。

我扭過頭,看到明月江從50多米外的山上往這邊跑,跑到跟前,我才看到他手裡捏著一把不知名的野草。

“王管教。”明月江氣喘吁吁地說,“這就是我說的七星草。我們家附近就有,他們又不認得,我要說去扯一些你肯定不答應,我就解了手自己去了。這是特效藥,真的。”

我重重地舒了口氣。我機械地接過明月江遞來的七星草,不知道該怎麼說眼前這個滿頭大汗的明月江。

幾個月後,明月江滿刑那天,在監獄門口碰到我,才對我說:“其實我那天是安了心要跑的,我想殺了他全家然後再自殺。但我想到你那麼相信我,把我手銬都解了,我要是那樣做,就太對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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