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布爾喬亞
Louise Bourgeois
生於巴黎,25歲時才學習藝術。 1938年與美國藝術史學家Robert Goldwater, (1907-73)結婚,並移居紐約,她早期的作品都是繪畫或平面雕刻,以接近於超現實主義的方式進行創作,40年代後又開始嘗試雕塑。起初搞彩色木雕,後來其雕塑的用材越來越廣,包括青銅、大理石、乳膠等。她的作品看起來雖然抽象,但很容易讓觀者產生聯想:想到人的軀體和性。其作品總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關,背叛、復仇、焦慮、迷惑、攻擊、不平、孤獨,抽象深奧但具有情緒上的震撼力。她終生被這些主題吸引,但卻不斷變換材質、風格、形式,進行反覆探索,因此面貌豐富而多變。 1982年美國現代藝術館專程為她舉辦了個人回顧展,極少有在世的藝術家能享受到這項殊榮,何況她是一位女性。
路易斯·布爾喬亞身上有種原始的神祕感,這個常年生活在紐約的法國女人無論依偎在巨大的蜘蛛雕塑裡、還是懷抱著巨型陽具,她眼神裡帶著的永遠是情感和剋制。路易斯·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在2010年五月的最後一天辭世,享年98歲。去世前兩天她依然在工作,她說,“怎麼我都這麼老了?時間在哪裡?”……
Louise Bourgeois - Peels a Tangerine
女性的敏感與雕塑家的身份
無神論者的她說:“我在創作時是一名教徒,那時的我正在拯救自己的靈魂和修補身體的傷口”,進入路易斯·布爾喬亞的展覽,就如同是走進了她的心,粉紅色的乳房堆砌在大理石盒子中、碩大的陽具、向上掙扎的裸體,這些雕塑作品擺放在展廳裡,數量不算多,卻讓整個空白的空間充斥著濃郁的感情。
Untitled, 1949
Untitled, 1954
作為20世紀幾位最重要藝術家之一,“孤身與共處”是路易斯·布爾喬亞在中國的首次回顧展。“這不是一場易消化的展覽,”《紐約時報》批評家Grace Glueck 寫到,“這場回顧展是與冒險與表現靈魂的激烈碰撞。展覽展出了路易斯70多年藝術旅程中的30件經典作品,既有早期的紙本作品、也有後期震驚藝術界的雕塑作品。展覽的策展人是跟隨路易斯幾十年的助理Jerry Gorovoy,他熟悉她、崇拜她、理解她,甚至要比她的兒子和丈夫更多,畢竟相較於大多數女人選擇的相夫教子的家庭生活,幾十年中,路易斯的更多時間都消耗在她那間工廠改造成的工作室裡。
Woman With Packages, 1949
Winged Head, 1948
2010年路易斯去世的時候,世界範圍內的女性主義者們大多痛苦不堪,由於作品中的情緒膨脹、性別意味濃郁,路易斯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她們的偶像,但她生前卻始終沒有正面迴應過,“某種程度上,我們都是男人/女人”,和她的作品一樣,路易斯的性格之中既有身為女性的敏感,也有身為雕塑家的侵略性,“當一名獨特的女人,又想被人喜愛,其實很困難的,渴望被人喜歡是頸上的一種痛。”而無法迴避的是,女人的矛盾始終在她的身上顯露無遺。
Rondeau for L, Conceived in 1963 and cast in 1990
Louise Bourgeois in 1975 wearing her latex sculpture Avenza (1968-1969) which became part of Confrontation (1978)., 1975
路易斯曾經說過自己是個依靠情感生存的人,她的所有作品都圍繞著愛恨、痛苦、復仇、焦慮、性,這些極端的情緒纏繞著她一生,“不管是什麼並且不管是什麼時候,是來表達情感的,情感對我來說是令人困擾的,因為它們完全不合理,我的情感太多,多到不合理,情感就是我的魔鬼。”
布爾喬亞的作品如日記一般個人化,帶著純淨、嚴酷的詩意。她的作品也是陰沉的,同時卻絲毫沒有狹隘和幽怨,它們強烈,具有攻擊性和反抗意識,震撼著每一位觀者的內心。作為一名女性藝術家,她與生俱來的敏感、情緒化以及母性,讓人們看到女性身體裡蘊含的巨大能量。如同那隻巨大體量的蜘蛛,纖細的觸角支撐起地面,屹立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用自己的睿智和深沉,俯視著匆匆而過的世人。在她面前,人們會從心底裡感受到女性超乎一切的強大力量。
Fabrication I, 1989-1994
The Song of the Blacks & the Blues, 1989-1996
男權當道的舊日紐約評論界曾經對路易斯毫不買賬,甚至評論她的作品“不知所謂”,然而這位固執表達自己情緒的女藝術家絲毫沒有把這些評論放在眼裡。終於,在跨入古稀之年後她進入了創作慾望旺盛的階段,並且在那段時間裡她才真正被藝術史重視,又在美國現代藝術館舉辦了個人回顧展,這在在世藝術家中是極為少見的。
Cell (Eyes & Mirrors) 1989-93., 1989-1993
The Puritan, 1990
同時她的作品也是材料一再創新、體積越來越大,直到2007年10月,她人生中體積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作品,一隻9米高的大蜘蛛被放置在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外時,96歲的路易斯那張慣於嚴肅的臉上才露出些許滿足的笑。
Louise Bourgeois
童年噩夢與一生的創作
路易斯·布爾喬亞出生在法國巴黎一個古董織錦畫商家庭,本來應該童心爛漫的年紀,卻因為路易斯無意中發現的一件事而徹底終止了,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促成了她今後幾十年藝術創作的走向。
In the garden of her home in Choisy-le-Roi, 1916. Photo: © The Easton Foundation
從小時起,路易斯就和父親、母親、以及家庭教師住在一起,一次意外讓她發現了父親與女家庭教師之間的情人關係,而她的母親一直都是知道並且隱忍的,這種畸形的家庭關係維持了十年之久,也使得少女時期的路易斯感覺自己被三位最愛的人所背叛,一直處在無法言說的痛苦之中。這種仇恨的情緒在她後來創作的作品“父母的臥室”中可見一斑,被紅色佔據的臥室既明豔又詭異,在她看來紅色是鮮血的顏色,代表了痛苦和暴力、責備,是屬於路易斯的顏色。
Cell III, 1991
Needle (Fuseau), 1992
仇恨與幸福從來不能相互抵消,所以即便是路易斯擁有了一段與美國藝術史學家Robert Goldwater的幸福婚姻,對父親的仇恨仍然是佔據她生命中最重要位置的。在路易斯小的時候,父親曾有次在橘子皮上插了一根陽具般的東西,製作成了一件藝術品,並給它取名叫“理想的女兒”,這件事深深傷害到了小路易斯,那之後的幾十年裡,她始終忘不了餐桌上的那一幕。那些憎恨和厭惡終於在路易斯後來的一個夢中得以報復,她夢見父親的眼球掉在了餐桌上,一隻貓躥上了餐桌,把他的眼球吞了下去。
With her three sons in Easton, CT in 1945. Photo: © The Easton Foundation
女人理解另一個女人是需要時間的,隨著自己成為母親、有了叛逆期的兒子,路易斯開始漸漸理解了母親當年隱忍的苦衷,於是在她的作品中也開始出現大量以對母親情感為線索的作品,代表作就是讓她名聲大振的蜘蛛系列。“路易斯的母親是一位壁毯編織工,主要工作內容是保存和修復壁毯,她認為藝術是在保存和修復自己,同時蜘蛛非常的聰明,它吃蚊子,具有非常強的保護意識。”說起蜘蛛系列,追隨路易斯多年、見證了其作品風格變化的Jerry Gorovoy顯然是最有發言權的。
Arch of Hysteria, 1993
Arched Figure, 1993
布爾喬亞對母親的“編織”和“修補”的能力抱有強烈的期待,在她看來這是一種保護措施,確保她避免由父親帶來的孤獨和遺棄,但同時她也強烈的感受到母親在家庭生活中的缺失,以及她和父親對母親所承受痛苦的視而不見。
在布爾喬亞20世紀40-50年代的作品中,人們可以看到她對男權社會中男性被授予的絕對權力的渴望和歆羨。而到了60年代,對這種不公平權力分配的諷刺、憤怒和指責開始陸續出現在她的作品中。
Paris Review (W. & S. 147 variant; MoMA 567), 1994
Spider, 1995
六十年代期間進行著女性解放運動,這一時期的雕塑顯示出一種由內而外的空間擴張力,顯的飽滿,作品中男性生殖器的形象更多地被女性陰道所取代。進入七十年代後,她開始轉向再現具體的場景,把自己的回憶和幻想揉合到一個真實的空間環境中去,精神“空間”的表達真正開始。90年代的開始是她的創作的成熟期,她對於傷痛挖掘到一種直白的地步。此時她也開始創作出最具代表性的“蜘蛛”的系列作品並一直延續著。同時我們又會反饋到這一概念上,它隱藏和給予了我們藝術家在不同階段對於“母性”的那種無可替代的情感。
巨大單體蜘蛛無限制的放置,象徵著藝術家自身的情感已融入人類普遍的情感之中,不會再有情感空間上的限制。談此“歸類”,布爾喬亞見證著從現代藝術到之後的各種藝術的運動和流派包括著觀念變化。富含自身身體感念的情感雕塑對布爾喬亞來說更意味著修復與重生。藝術是她排解情感並依附於真實物體的途徑。
Untitled (No. 2), 1996
Fallen Woman, 1996
隨著女權運動的興盛,人們開始將更多的目光聚焦在這位一直堅持創作的藝術家身上,並且驚奇地發現,她早在多年以前便開始表達女權主義者們想要表達的一切。在70歲到90歲的20年,才是布爾喬亞這位女性藝術家創作的黃金時期,她不斷向世界拋出極具分量的藝術作品,挑戰人們對於女性的傳統認知,彷彿衰老、淡然、沉默與她絲毫無關。
如果說布爾喬亞在現實中的種種遭遇是來自於命運既定的選擇,那麼她的作品必定是一種尋找平衡現實的途徑。
I Have Been to Hell and Back Handkerchief (pink/purple), 1996
Spider, 1997
過去和未來、被動和主動、男人和女人、強硬和脆弱、孤獨與相處等等一切,布爾喬亞都不會遺漏。現實中推崇了“壞父親”的任性和情緒化,作品中必然將“好母親”置於最高位置;現實中被動擔負起的家庭保護責任,作品中必然以主動的姿態完成這一使命;現實中男權主義的盛行,作品中必然強調女性主義,而事實上她也一直強調自己是一位女性主義者;現實中對抗疾病的強硬肉體,作品中必然體現肉體背後的內心脆弱;現實中布爾喬亞無法揮去的孤獨,作品中必然要以成雙或群體的形式出現。
Untitled,, 1997
Untitled (Hologram Suite), 1998-2014
似乎布爾喬亞已經對二元體的哲學掌握並應用於心,然而,她卻恰恰迷失在為自己建立的矛盾體中:在給予觀眾認識自己和世界新角度的同時,布爾喬亞變的搖擺不定,現實與藝術的聯繫讓她漸漸模糊了其中的界限。正如1993年英國BBC要為布爾喬亞拍攝紀錄片時,她只允許拍攝經過她同意的畫面,對於自己的私密不準任何人跨越雷池一步,然而,她卻將童年經歷的一切反映在作品中公諸於世。
Henriette, 1998
Crochet I, 1998
種種矛盾體中的不斷掙扎,布爾喬亞在難捨難分的對立面中充滿了焦慮和痛苦,但也正是這一焦慮和痛苦帶給觀眾的最高愉悅使我們理解了布爾喬亞執著於自身被分割又被交融的生存狀態——孤身的共處。
Louise Bourgeois
人類普遍本質的表達
路易絲·布爾喬亞是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家,她的作品充滿了象徵意義。母親的縫紉機與針線、女性的貼身內衣褲或男性的身體都成為她創作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但她又不同於傳統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她說:“藉由象徵,人們可以有更深層的意識性的溝通。但是你也必須明瞭一件事,象徵就是象徵,它不是血肉的交流。” 她將自己豐富的內心情感用完全個人的方式表達,展現出來的卻是人類的慾望和疏離、死亡與恐懼,所以在她的裝置空間裡,我們可以感受到病態的沮喪和排解這種沮喪的幽默感。
Cell VII, 1998
Crochet III, 1998
英國著名當代藝術家翠西·艾敏曾說道:“1990年代中旬第一次看到布爾喬亞的作品時,我以為她是個年輕野性的美國女孩,當得知她已經年屆八旬且從事藝術創作已經四五十年之久,我震驚良久。一位女性擁有如此長久的創作生命,並且能持續奉獻出如此激動人心的作品,當時這對我是一個極大的鼓舞。她的作品不屬於過去,而是存在於此時此刻。”
她堅持不懈地用埋藏在記憶中的激情和天賦進行一個不間斷的主題創作——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女人與痛楚的觸及。布爾喬亞的作品直到上世紀70年代才開始逐漸受到藝評的青睞,她是女性藝術和"裝置藝術"的帶頭人---金屬絲網的牢籠憋悶,乾癟鬆弛的玩偶,被絞短的頭部,存在的負擔等女性容易產生的困惑都在展廳裡被燈光打亮,如同聖骨盒一樣。死亡和性合二為一,記錄下所有威脅和作為女人的缺憾:性幻想。
"The Telephone Call from the Slammer" from "What is the Shape of this Problem?", 1999
"The Small Hours" from "What is the Shape of this Problem?", 1999
“你的日常生活被恐懼所控制?那就把它畫下來。在漫漫長夜無法入眠?那就讓夜晚成為你的工作室,在夜幕上刺上你的夢境和慾望。既找不到信仰又無法釋懷?那就用圖像來釋放你的困惑,任何圖像都可以,它會讓你感覺放鬆一陣子。”創作對於布爾喬亞來說是釋放情緒的出口,她自己有時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有如此複雜而飽滿的情緒,她無法控制它們,只能將它們轉化成藝術作品,這會讓她暫時感到平復。
布爾喬亞是最早一批使用橡膠和人工樹脂這類不定性材料的藝術家,在她看來“任何特定媒介或者技法都沒有特權,不同材料會提供不同的可能性”。區別於前輩藝術家對永恆和穩定性的追求,她從不迴避身體脆弱的本質,就想她所說的那樣,“雕塑使我和我的身體聯繫在一起”。相較於視覺感知的純粹和完美,布爾喬亞的雕塑更加關注對觸覺的感知,她在一個視覺佔統治地位的範疇內,試圖通過身體的本質來尋找觸摸的愉悅,以此來挑戰男性在視覺愉悅中的權威以及視覺中的權利模式。
Figure, 1999
The Nest, 1994
無論是局部的軀幹還是拼合的身體,任何事物的表面性徵並不是布爾喬亞作品意義的最終歸宿,她總是在有意模糊事物間彼此對立的兩個方面,但又都將其指向對記憶的探尋和表達。對於她來說,記憶是一切內容的來源,也是痛苦的根本所在,她對記憶無止境的重複既是為了擺脫苦難,又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她說“過去總是被現在斬斷,當你忽然意識到過去正在離去時,那些消逝會讓你感到震驚和傷痛。”
她探尋情感、記憶、脆弱、恐懼這些人類普遍本質,表達自我最內在的真實感覺,她的作品才能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內總是給予人們啟發和思索,被不同時代的人理解。
Assaults, 1999
Couples, 2001
Couple, 2001
Ear, 2002
My Hand, 2002
Untitled, 2003
Untitled (Spider and Snake), 2003
Cell (Black Days),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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