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烈士遺體火化,帶兄弟們回家!羅援悲薦:生死28天(29)

導語:《生死二十八天——四十一軍對越作戰高平戰役紀實》,是原四十一軍紀委書記宋子佩以五年的時間整理出來的傾心之作,可以說這一文章是他以生命對南疆作戰的反思和吶喊。在對英雄的吟唱中,又伴隨著幾分淒涼和悲壯,讀來令人揪心落淚。

隨著作者充滿激情的筆尖龍走紙端,高平攻堅戰的悲壯畫面全景式地呈現在我們的眼前,戰役過程跌宕起伏,讓我們時而悲憤,時而悲傷,時而熱血賁漲,時而淚灑衣裳。

本來是想牛刀殺雞,速戰速決,但卻打得如此慘烈;本想3至5天結束戰鬥,結果打了28天。四十一軍的將士們打得英勇,盡心盡力了,不愧是四野主力部隊之一。

但是,這一仗贏得也太艱難,只能說是慘勝。何以至此,我想每一位讀者在讀完此文後,都會陷入深深的思考。

而思考乃勝利之母,失敗未必是勝利之母,勝利也未必是自信的資本,只有認真總結勝利的經驗和汲取失敗的教訓,經過充分思考,才能在前人的肩膀上更上一層,才更有把握打贏下一場戰爭。

我們不必去苛求前人,問問自己吧!如果我們身臨其境,我們能否像英雄那樣英勇?我們能否不犯前人所犯過的錯誤?這可能才是宋子佩同志以五年的時間凝鍊出二十八天生死搏殺所要期盼的回答。

——羅援

挖出烈士遺體火化,帶兄弟們回家!羅援悲薦:生死28天(29)

火化烈士

3月11日,廣州軍區前指預告121師做好撒軍準備。

軍區政治部指示,凡在戰區無法後運的烈士遺體都要火化,將每位烈士的骨灰妥善保管,寫上姓名、單位、職務、籍貫、犧牲地點,護送回國。

師把這項任務交給師副政委孔慶仕完成, 規定2天內辦好。他認為這比打一場惡仗還難,全師在7個地區作戰,犧牲較多。

在宗梅吊橋,361團後勤及三營遭敵伏擊傷亡40多人;

在809高地,2個團奪路穿插傷亡30多人;

在吞片363團接糧隊遭敵伏擊傷亡300多人;

在鐵礦附近師後勤與敵遭遇傷亡300多人;

在扣屯,362團二營遭敵阻擊傷亡100多人;

在棟替,361團指揮所與敵遭遇傷亡50多人;

在扣屯地區,全師作戰傷亡100多人。

總計傷亡近千人,其中烈士400多人(沒有包括後來失蹤的243人)。除宗梅、那嘎2處個別烈士沒有掩埋外,其他均已就地安葬完畢。

再挖出來火化已不可能, 一是時間緊迫2天無法完成;二是敵情嚴重沒有部隊掩護; 三是沒有汽油火化很難成功。只有扣屯附近的可以再挖出來火化,其它地區已無法辦到。

挖出烈士遺體火化,帶兄弟們回家!羅援悲薦:生死28天(29)

他冥思苦想,反覆分析,覺得問題重大,關係到幾百名烈士的英靈歸宿和對他們親屬如何交待的問題,辦不好愧對烈士。

他想到這裡突然覺得內心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似的緊縮在一塊。他馬上找到師周政委詳細彙報了情況和他的想法,周政委沉思片刻,提議交師黨委常委討論。121師常委認真聽取了孔慶仕同志的彙報,個個低頭沉思,表情痛楚。

他們能討論什麼呢? 只是明瞭多少部屬戰友戰死疆場罷了。有誰能在兩天時間內在相距幾十公里的7個地區,把烈士骨散挖出來火化? 根本無法辦到!為什麼不早些時候下達指示,難道這也是軍事機密嗎?

孔慶仕副政委哽明著說:"事到如今,已無良策,只能把扣屯地區已安葬的烈土遺體挖出來火化,其他地區建議軍指交友鄰部隊代為處理。"他知道這項建議是要落空的,但還是向軍指建議,這樣他會得到些許慰藉。

他繼續說:"此事要以團為單位進行,指定專人負責,選調最好的連隊執行這一任務,事先必須進行教育,研究火化方法,要求嚴格保密,不得外傳。師直由直工科負責,我與政治部督促檢查,要晝夜突擊不影響撤軍。"

挖出烈士遺體火化,帶兄弟們回家!羅援悲薦:生死28天(29)

大家聽後,認為只能如此,別無他法。通知下達到各團,連夜研究佈置準備,一場火化烈士的"硬仗"開始了。孔慶仕副政委說:"第二天,我到362團去檢查火化烈土遺體的情況,指導員帶1個連完成這項任務。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聞。"

"他們挖出來的屍體已經腐爛,有的只剩下骨架,溼糊糊血跡斑斑,軍衣掩蓋在骨架上。有的剛埋不久腹部膨脹浮腫,把軍衣繃得緊緊的。有的已殘缺不全無法收撿,腐爛發臭的氣味在幾百米外就能薰得人噁心、嘔吐、發昏。

戰士們帶著口罩和防毒手套也無濟於事,還是不斷地噁心嘔吐抹淚,叫苦不迭。""我忍著那種無法想象的氣味和揪心的痛楚,走到前面數了一下,大概有十幾具屍體,已經數不清了,更分不清甲乙丙....."

"是你們團的烈士遺體嗎?一共有多少?"孔副政委問他們。指導員走過來,滿面愁容,為難地說:"這是一小部分, 估計還有幾十具,團裡告訴要包121個骨灰袋,我們還有兩個排正在挖。"

他又問孔副政委:"首長, 你看怎麼火化好?我們從來沒幹過這個呀!""我也從來沒幹過, 也沒見過呀! 我們都是破天荒第一次,是戰爭逼著我們學習火化烈士的,想法子試試看吧。"孔副政委說。

"我們研究的辦法是砍松樹、 雜草堆起來把遺體放裡面燒,不知行不行?"指導員說。"我看要把木柴蘆草混合擺放兩層,底下那層要堆1米多高十幾平米,然後把遺體平放排好,再加蓋半米厚的樹枝點火燃燒。"孔雖然這樣說,但心也是懸在半空裡,一點底也沒有。

燒起來會怎麼樣呢? 人骨爛肉會有油質助燃的,不會不燃吧! 能燒成粉末嗎? 孔副政委心中無數,暗自思忖。

這時指導員指揮戰士把砍來的一條條、一梱梱的樹枝和雜草按孔說的方法擺放好,然後點火燃燒。開始火勢很猛,火苗足有三四米高,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只見那些屍體不斷捲縮,有的突然"坐起來"又倒下縮成一團,把戰士們嚇得失聲驚叫,場面令人恐怖,更讓人悲傷。

燒了一陣火焰逐漸弱下來,松枝、雜草燒完後,樹幹又粗又溼不易燃燒,火熄滅了。屍體被燒得黑糊糊的,骨頭沒有被燒成骨灰。指導員傻眼了,孔副政委也沒"咒"唸了。指導員要戰士們休息。

"首長,怎麼辦呀?這個任務比打仗還難,完不成任務,要我怎麼交待? 團首長曾對我講,這是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要懷著對烈士的崇高敬意和深厚的階級感情把他們英靈護送回國,可我的感情再深,敬意再高,也難以完成任務呀。"他說著哭了起來。

"你不要傷心,再急也沒有用,你們已經盡到最大努力了,不是你無能而是沒有條件啊! 這樣燒是不行的,我馬上回師部要師首長批准用汽油火化。"孔副政委安慰他。

孔副政委接著說:"我回到師部立即向周政委反映了情況,他當即要司令部下達指示,從汽車上抽出部分汽油火化烈士,有了汽油助燃就燒起來了,一堆堆大火燃燒著百餘名烈士遺骸。 從上午一直燒到下午,足有4個多小時。熄火後檢查,粗大骨骼還沒燒化,但已經不能再燒了。

戰士們用鐵鍬把骨灰剷出來,裝進壓縮餅乾桶裡,回去再分裝紙袋對號人座。其實這樣很難分清是骨灰還是木灰,更分不清是張三還是李四, 紙袋的骨灰究竟是誰的? 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敢說,只有天知道。"

挖出烈士遺體火化,帶兄弟們回家!羅援悲薦:生死28天(29)

戰爭就意味著死亡、毀滅,所以人們都說和平好。但和平是從戰爭中來,戰爭創造和平,又破壞和平。事情就是這樣在矛盾中相互轉化,中越戰爭是 "特殊戰爭的特殊戰爭",出現上述情況實屬無奈,不得已而為之。

這件事實屬絕密,昨天已成為歷史,今天真實地把這件事反映出來,是對歷史的尊重,也是"求實"所倡導的。

毛副軍長、師周政委要121師政治部對扣屯部隊發出指示: 凡借、拿到陣地上的所有越南群眾的用具、物品,以營為單位集中起來,待部隊撤出陣地前兩個小時,能送還的,立即派人送還,距離較遠不能送還的,要集中在公路旁,請翻譯用越文說明情況,表示歉意和感謝;凡損壞丟失的,必須以物品或越幣酌價賠償。

這項工作既要做好,又要保密,不得洩露撤軍意圖。

第二天,我到附近陣地上檢查,只見整個陣地除警戒和前沿陣地少數戰士監視敵人外,其他人都在靜悄悄的隱蔽搬運東西,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挖出烈士遺體火化,帶兄弟們回家!羅援悲薦:生死28天(29)

他們把丟棄在陣地上的罐頭盒、包裝箱、餅乾桶、子彈殼、破布碎紙等廢物,挖了大坑全部埋掉,像大掃除一樣把陣地清理得乾乾淨淨。我看了非常高興,幹部戰士經過戰爭,有了經驗,理解了上級指示意義,行動就大不一樣了。

我返回師部通報了他們的事蹟和經驗,予以表揚,推動了這項工作的落實。在撤離陣地的那天早上,我經過兩個團的防區,在三四公里長的一段大路旁,一堆堆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這些物品都是從越南群眾那裡"借"來的,現在物"歸"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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