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夯號子、在衛輝再也聽不到了

流行音樂 衛輝事 2017-05-01

打夯號子、在衛輝再也聽不到了

打夯歌是民間的勞動號子,由一人主唱,其他人呼應。它產生於勞動之中,源於群眾的口頭語言,隨機應變,靈活多樣,詼諧幽默,妙趣橫生。

過去蓋房子、打牆、修河壩、打地基,都用由多人共同抬一石夯或者木打實。木夯是用粗壯結實沉重的木料製成四稜狀,一米多高,裝有手柄。石夯是一塊下面略大於上面的四方體青石頭,四角孔中各栓有一根粗壯的麻繩,中心裝有一根園的木柄。打地基時,由兩個人或者四個人高抬猛放,為了齊心協力,必須有一人喊號子,大家跟著答夥聲。一呼一應,整齊而雄渾有力。

打夯號子、在衛輝再也聽不到了

剛剛動工的新樓盤,總有開槽打地基的熱鬧場面,我常常駐足在那裡靜靜地看一會兒。這時耳邊就隱隱約約地傳來青年時在故鄉的那樸素動人的打夯歌——“鄉親們齊努力吆”,“新房拔地起吆”,“咳吆嗨呀”……

在農村,蓋新房是每個家庭的頭等大事,在鄉親們看來,只有蓋新房才能呈現新景象,才能娶媳婦、辦喜事。而對蓋新房來說,打地基當然是最基礎、最關鍵的一道工序,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直到近年,誰家蓋新房打地基是全村男女老少共同關注的大事。

打地基先由瓦匠和木匠丈量好之後,挖土開槽,開完槽就開始打地基了。特別是每道牆的根基必須夯實才好建房。夯石一般是打穀場用的圓柱形石頭磙子,有的是讓石匠專做的比打場的石頭磙子稍大點,並在四周的上半部鑿出一道小凹槽,用來安裝四根粗壯的木棒,一般都長出半米左右,當做夯的把手;整個夯的形狀像個“井”字,夯石在“井”字中間。四個人共同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反覆上下無數次起落,就把地基砸實了,地基全場一般都是兩臺夯,八個人共同打夯。

圓柱體帶四個把手的石頭夯,用土車子運來,靜靜地放在地槽裡。黃昏時分,從田間勞作歸來的鄉親們漸漸聚攏在一起,準備完成打地基的神聖使命。壯勞力們湊成八個人算作第一撥人手,後面再來的人也湊成八個人另組成一撥等著替換。這時打夯還不能正式開始,還需等一個人,那就是當木匠的三哥,沒有他可不行,只有他參加打夯,並唱出十分動聽的打夯歌,大家才能動作一致,共同使出一股勁,打夯才有力量。

這個三哥可不是一般的人,雖然沒念完初中因家貧就輟學了,但他心靈手巧,學木匠無師自通,手藝不比經師的差多少。他家的大立櫃、碗架子、桌椅全是他自己親手製作的,雖然不十分精美,但是非常結實耐用。他唱打夯歌,唱了十來年了,不僅只憑嗓子好,最重要的是他見啥唱啥,鼓勁提神的本領實在了不起。

不大一會兒,三哥風風火火大步流星地走來,也不說話,徑直站在可以俯視全場最高、最明的地方,清清嗓子唱出第一句:“鄉親們快動手吆,房主正著急吆。”八個人趕緊走下地槽,抓起夯把手,高高抬起,同時齊接唱一句:“咳吆嗨呀!”夯石重重落下,就這樣打夯正式開始了。房場全院子一片歡騰。當然全場除了夯石落地的轟轟震響之外,主要是那樸素又使人著迷的打夯歌。

三哥唱的打夯歌往往是兩句或四句、最多不過六句就變換不同的內容,並且每逢單數句用高八度唱,每逢雙數句用低八度唱。這樣高低錯落,使人格外愛聽。

三哥不光是聲音宏亮,主要是眼神很尖,見啥編啥唱詞,總是把打夯人們的勁頭充分調動起來。隔壁的蓋大娘和家住不遠的史大娘過來,站在地槽旁的大土堆上看熱鬧。三哥看見後就提高嗓門唱道:“老大娘來參觀哪。”眾人和:“咳吆嗨呀!”三哥接唱:“兄弟們加把勁吆!”眾人和:“咳吆嗨呀!”人們打夯的幹勁又增添了幾分。

房主沒過門的兒媳婦悄悄過來幫助做晚飯,從房場大土堆旁剛一走過,被三哥一眼瞄見,立刻唱道:“大姑娘沒過門吆,”眾人和:“咳吆嗨呀!”“急忙來幫廚吆,”“咳吆嗨呀!”“這樣俊俏的人呀,”“咳吆嗨呀!”“誰見了都得誇吆!”“咳吆嗨呀!”……引來一片歡笑聲,沒過門的小媳婦自然臊成了大紅臉。

蓋新房的人家在打地基和上房樑時往往燃放鞭炮來表示喜慶。當一陣鞭炮聲響過後,三哥唱道:“鞭炮震天響吆,”“咳吆嗨呀!”“地基打得實吆,”“咳吆嗨呀!”“生活都提高吆,”“咳吆嗨呀!”“人民得幸福吆,”“咳吆嗨呀!”“感謝毛主席吆,”“咳吆嗨呀!”“感謝共產黨哎。”“咳吆嗨呀!”在三哥領唱下,人們越唱越有勁,越唱心越甜。

天漸漸黑下來,在房場中心支起兩個幾百瓦的大燈泡,照得滿院亮堂堂。三哥站在最亮、最高的地方,向全院了兩組打夯的人發號施令。打夯的人已經換了三四撥,可是他卻一人唱到底,不需別的東西,只需一壺涼開水;中間不休息,沒有半點疲憊樣子,並且越唱越來勁,越唱花樣越多,絕對不重複;遠到河流田野,近到村邊地頭,大到旱澇收成,小到油鹽醬醋。經他這麼一唱,既合轍又押韻,既津津有味,又妙趣橫生。他無疑是全院子建房人的指揮中心,又是孩子們心中共同的偶像,當然更是房主最崇敬的人。

將近午夜的時候,夜餐開始了。一般是大米飯或粳米飯,四涼四熱八個菜,再加一大碗雞蛋湯,還有白酒和啤酒,供大夥盡情吃喝,人們吃得熱鬧,吃得開心。當然一般都不喝醉,準備飯後再幹一會兒。打夯歌再開始的時候,孩子們都被母親喊回家了,孩子們雖然都不願意離開打夯場地,聽不夠打夯歌,但回家後很快就枕著夯歌進入了夢鄉。

打夯號子、在衛輝再也聽不到了

現在回憶一下,三哥那作為勞動號子的打夯歌,真正被我記住的其實沒有幾句。之所以全村男女老少為他的夯歌而著迷,是因為三哥唱的多是村裡的人和事,幾乎把一草一木都唱到了。其中有幽默的玩笑,還有些是上不得正式場面的葷口段子,但更多的是對鄉親們的祝福,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憧憬。

今年春節我回老家時,又見到了三哥,他現在七十多歲了,雖然不唱當年的打夯歌了,但他身體仍然很健壯,嗓音仍然很宏亮,他唱起流行歌曲仍然很動聽。

現在回憶起來,真希望三哥能把全村都凝聚起來的打夯歌永遠唱下去。


來源:品味延津 看衛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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