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故事：我跟我爸聯手騙了我媽

我跟我爸聯手騙了我媽

文/田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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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孟珍一大早從房間裡出來，就聞到了從廚房裡飄過來的飯菜香味，心情不免大好。

客廳的地板拖得蹭亮，沙發收拾得整潔妥當，茶几也拾掇得整整齊齊，物品擺放得井然有序。

她再往陽臺上一瞟，衣服都洗好掛在了晾衣杆上。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從醫院回來的第三天。

她記得剛從醫院回來的那天下午，丈夫李大慶和女兒曼曼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對她不是一般好。

不僅家務活全攬，就連電視遙控器都不跟她搶了，飯桌上全是她平時喜歡吃的菜品，家裡開的小餐館也不讓她再去操勞，每天晚上休息之前李大慶和曼曼還會輪流給她捶背按摩。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平日裡她勞心勞力操持家裡一切活計的時候，那一大一小可是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難道就是因為她幾天前貧血性休克進了一趟醫院，那父女倆良心發現了？

管他呢，有人伺候她只管享受就行了。

孟珍撇撇嘴，走到餐桌旁坐下。此刻李大慶已經端著一大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從廚房裡出來了。

2

孟珍早年是個命苦的女人。

她的孃家家境不好，不好到什麼程度？就是全村家家戶戶都蓋上了小洋房，她家還是七十年代的泥瓦房，還不帶白色的牆皮，只有一層土胚那種。

在那間窄小的泥瓦房裡，住了五個人。年邁且癱瘓在床的奶奶，嗜賭成性的父親，缺了一條腿的母親，身體還算健康且發育正常的孟珍以及年幼尚不知世道艱險的弟弟。

孟珍不上學，因為家裡供不起。所以她十歲就去給人做童工，一天只能換來幾塊錢。

她的母親也不是天生殘疾，而是因為她父親欠了一屁股賭債，一天債主找上門來，父親逃之夭夭，那群人便打斷了母親的一條腿。她的奶奶也因為親眼目睹了這件事，又驚又氣，從此癱瘓在床。

孟珍的父親死不悔改，後來為了進賭場直接把小兒子轉手賣給了人販子，也把孟珍的奶奶氣死了。

這些事情，孟珍都是聽同村的夥伴說起，才知道的。每次她回到家，都只剩一個破敗不堪的殘局。

第一次她趕回家，看見了被氣倒在床上的奶奶，被打掉一條腿的母親，和縮在角落裡嗷嗷大哭的弟弟。

第二次她趕回家，看見了被氣死在地上的奶奶，滿眼絕望的獨腿母親，對這個世界懵懂無知的弟弟早已不知去向。

她恨透了父親，決定帶著母親逃離這個地方。

孟珍懇求村裡的大伯大娘們幫忙埋了奶奶，又用身上僅有的十幾塊錢，去求村頭的李木匠給她母親做了一個簡易的輪椅。

李木匠心善，沒有收她的錢。

好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他那個天殺的父親並沒有出現，因此她順利地帶著母親離開了那個家。不，那裡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她一路推著母親去了她做工的紡織廠，跪著求老闆娘收留她們母女。她說自己手腳快，每天可以做很多的活，她母親也可以學著做，工錢可以少拿點，只要老闆娘不趕她們走。

聽到“工錢可以少拿點”這句話，老闆娘眼睛閃了一下，便答應了她。

之後她們母女再沒見過那個作孽多端的男人，只聽人說他被債主砍斷了手腳。

孟珍和母親做工的紡織廠沒過幾年便倒閉了，於是她又推著母親去了小縣城。一家裁縫鋪的老闆看她長得機靈，收了她做徒弟，使喚她給人跑腿送衣服，也教她改衣服做衣服。

母女倆的生活漸漸有了起色，過了幾年風平浪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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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孟珍是二十歲那年嫁給李大慶的，也就是那年，她離開了裁縫鋪子。

命運好像總是要故意為難這個女人。

嫁給李大慶兩年後，孟珍生下了女兒曼曼。見到她生的是個閨女，本來就不待見她的婆婆對她更加嫌惡了，每天都是惡言相向，沒一個好臉色。

曼曼兩歲那年，李大慶出了嚴重的車禍傷了腰，肇事司機杳無音訊。婆婆聽到這個消息受不了刺激，心臟病突發去世了，她臨終前還在責怪孟珍克了這個家。

就在同一年，流感大爆發，本來就虛弱的孟珍母親感染了流感病毒，醫治無效也離開了。

一邊是躺在病床上的丈夫，一邊是屁大點事都不懂的女兒，還有家裡買房子欠的外債，一下子都壓到了孟珍瘦弱的肩膀上。

雖然李大慶後來出院了，但是自那以後他再也不能幹重活。以前的工地自然不能去了，只能在礦上給工人做做飯，一個月只有幾百塊錢。

那是孟珍人生中最辛苦也最痛苦的幾年，一天要揹著孩子打三份工。

早上去掃大街，中午去給有錢人家做鐘點工，下午去工廠裡領材料回家編籃子。

有天晚上曼曼發起了高燒，她一個人抱著曼曼去了診所，手裡還拿著準備編籃子的原材料。曼曼打了一晚上點滴，她就編了一晚上的籃子。

這樣的生活過了兩年，孟珍用手裡為數不多的積蓄買了一臺縫紉機，租了個小攤位做起了改衣服的行當，空餘時間也接編籃子和十字繡的手工活。

後來曼曼開始上學了，孟珍的小生意也越做越好，她給李大慶買了個小推車，去賣自己家熬的粥，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曼曼上高中的時候，家裡開了一個小餐館。由於經營有道，很快就有了回頭客，這個家庭終於不用再為錢發愁。

不過，意外也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上個星期，曼曼剛考完高考在家裡等成績，每天除了吃喝玩樂還是吃喝玩樂。

一天她正在看韓劇，在廚房做午飯的孟珍忽然暈倒在地上。曼曼急壞了，趕緊打電話叫李大慶回家。

父女倆把孟珍送到醫院，檢查結果卻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孟珍得了白血病，日子不多了。

李大慶和曼曼愣愣地盯著診斷書，不一會兒就都紅了眼眶。

他的老婆，她的媽媽，那個吃了半輩子苦的女人，為何還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呵，上天真是不公平。

沉默了好久，父女倆擦乾眼淚，並且拜託醫生不要把病情告訴孟珍，他們要在餘下的時間裡，好好陪著她。

4

孟珍在醫院住了三天，便吵著要回家，這個地方她實在是待不下去。

李大慶和曼曼拗不過她，就給她辦了出院手續。

回到家後，父女倆對孟珍的病情隻字不提，只說是貧血嚴重導致的休克。

孟珍一直都有貧血的毛病，所以她也沒懷疑那兩父女的話。

只是從回到家開始，父女倆對她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說她以前在家裡就跟保姆一樣，那麼她現在擱家裡就是個老佛爺。

她叫李大慶往東，他絕不會往西；她叫曼曼給她拿水果，她絕不會給她泡杯茶。

不得不說，這種被人小心伺候的感覺的確蠻好的。

直到有天晚上她起來上廁所，看見李大慶在陽臺上低頭看著一張紙抹眼淚，她才覺得哪裡不對。

望著李大慶用打火機點燃了那張紙，她才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躺下。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孟珍就睡不著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來到客廳，發現垃圾桶裡那張沒被完全燃盡的紙，便把它撿了起來。

看到紙張上的某些字樣，孟珍慌了神，原來，竟是這樣嗎？

眼淚一行接一行從她眼裡流出來，一股巨大的悲傷瞬間在她身體裡瀰漫開來。

她盡力止住哽咽，又用打火機把剩下的紙點燃。父女倆瞞的那麼辛苦，她且就配合他們吧。

李大慶起來看見孟珍坐在客廳看電視，埋怨她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洗漱完畢，他跟前幾日一樣竄進廚房做起了早餐。

又過了幾日，曼曼查詢了高考成績，一個讓人滿意的分數，她可以如願去讀自己喜歡的大學了。

一家人臉上都樂開了花，決定出去旅遊以表示慶祝。

李大慶想著，孟珍一直都想出去旅遊，現在有機會帶她去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曼曼想著，媽媽的時間不多了，要在有限的時間裡好好彌補她，在她最後的日子裡留下美好的回憶。

孟珍想著，女兒考上了大學，有一個好的前途，她也就沒什麼可掛念的了，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吧。

三個人都笑容滿面，心裡卻是猶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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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收拾好行李，訂好了機票，一家三口愉快地踏上了旅途。

他們先是去了孟珍最想去的西安，然後去了北京和上海。一路上拍了好多照片，誰都不願意再錯過一家人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回家的動車上，孟珍毫無預兆地流了鼻血，一下車李大慶和曼曼就扶著她去了醫院急診。

父女倆知道，瞞不下去了。

孟珍也清楚，自己的時日快到了。

就在他們都等著醫院的宣判的時候，急診的大夫只是給孟珍開了幾包降火的藥，打發他們回去了。

三個人坐在候診大廳拿著診斷書發愣，孟珍只是上火嗎？

李大慶找到剛剛接待孟珍的醫生，仔細詢問了他妻子的病情。醫生也告訴他，孟珍只是由於旅行中飲食不注意、天氣炎熱以及路途顛簸導致上火才流的鼻血，不放心的話可以複查。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的李大慶急忙跑去候診大廳拉著妻女再去掛號檢查，複查結果仍然跟醫生說的一樣。

此時已是午夜，但是一家三口都不著急回家，而是打車去了之前孟珍確診的醫院。

醫院的值班大夫正是那位給李大慶拿診斷書的，總算沒有白來。

跟大夫細說了情況，大夫記起那天確實是有兩位同名同姓的患者。於是他到書架上拿出那日所有的病歷，認真查看，直至找到那兩位名字相同的患者的病歷。

細心一看，李大慶的妻子孟珍年齡40，另一位孟珍年齡65。那天醫生叫了孟珍的家屬，李大慶便過去了。

他拿到診斷書看到結果，撕心裂肺的傷痛席捲而來，哪裡還管得上去看其他的細節？

一家三人喜極而泣，彷彿從地獄回到了天堂。

儘管是一場誤會，可是李大慶和曼曼都更深刻地體會到了孟珍這些年來的辛酸與不易，父女倆決定以後還是要把這個女人當菩薩一樣供著。

值班室裡的醫生，思緒萬千，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另一位孟珍家屬的號碼……

作者簡介：田螺，95後處女座，喜歡默默無聞地觀察，喜歡大張旗鼓地表達。寫雪月風花，也寫世間百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