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放走劉備，就像後來北朝的高歡放走了宇文泰，分了拓跋魏的天下。不同的是曹操至少當場沒有後悔，而宇文泰前腳剛走，高歡就後悔了，派人去追，不過龍已入海再不可得。
《三國演義》第二十一回，曹操與劉備“煮酒論英雄”，兩人心境大不相同，曹操雄兵在握意氣風發，劉備寄人籬下戰戰兢兢。背景是漢獻帝建安元年（196年），劉備被呂布偷襲打敗，老婆孩子都做了俘虜，屋漏偏逢連陰雨，又被袁術痛毆一頓，狼狽萬分，差點就成了孤家寡人。後來沒辦法到許昌投奔了曹操。曹操給他請了個“豫州牧”的官號，不過既沒地盤也沒兵。
老版《三國演義》曹操劇照
小說中這一橋段寫得比較好玩，三番五次點出劉備的忐忑不安。一起重溫欣賞一下：
一日，關、張不在，玄德正在後園澆菜，許褚、張遼引數十人入園中曰：“丞相有命，請使君便行。”玄德驚問曰：“有甚緊事？”許褚曰：“不知。只教我來相請。”玄德只得隨二人入府見操。操笑曰：“在家做得好大事！”唬得玄德面如土色。操執玄德手，直至後園，曰：“玄德學圃不易！”玄德方才放心，答曰：“無事消遣耳。”
這也難怪劉備先嚇了一跳，你不就請喝酒而已，派兩員猛將帶幾十號人過來，搞這麼大陣勢，換誰也要吃一驚，曹孟德不厚道。曹操見了劉備，劈面就說：“在家做得好大事！”，又嚇得劉備心臟狂跳，原來是取笑他種菜澆水。
兩人喝酒時候，劉備好容易放下懸著的心，不料曹操指著他口沫橫飛來了一句：“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嚇得劉備手中筷子跌落。曹操何等樣人，雖然劉備借雷聲掩蓋驚慌，老曹能看不出他心虛嗎？一日之內吃了三嚇，劉備心中一群羊駝奔騰而過。後來曹操雖然放走了劉備，這天的酒局劉備肯定終生難忘。
劉備劇照
還是小說第二十一回，郭嘉和程昱回來，聽說曹操派了劉備去徐州，兩人跺腳嘆氣，勸曹操趕緊發兵追趕，“此放龍入海，縱虎歸山也。後欲治之，其可得乎？”曹操這才後悔不迭，派許褚帶五百人馬去追，許褚無功而返。
按郭嘉和程昱所說，這已經是曹老闆第二次放過劉老闆了。程昱說：“昔劉備為豫州牧時，某等請殺之，丞相不聽……”劉備剛投奔許昌時候，程、郭二人就勸曹操做掉劉備的，曹操沒同意。可見曹操放了劉備“兩馬”。那麼劉備有沒有放過曹操一馬呢？據東晉史學家王隱所著的史書《蜀記》，還真有這麼回事，原文如下：
初，劉備在許，與曹公共獵。獵中，眾散，羽勸備殺公，備不從。及在夏口，飄颻江渚，羽怒曰：“往日獵中，若從羽言，可無今日之困。”備曰：“是時亦為國家惜之耳；若天道輔正，安知此不為福邪！”
關羽劇照
這段話前面是說當年劉備投奔許昌時候，有一次與曹操出去打獵，期間曹操身邊的人都追捕野獸去了，關羽覺得有機可乘，勸劉備幹掉曹操，劉備沒同意。
“及在夏口，飄颻江渚”一段，背景是後來曹操打荊州，一路追劉備到當陽長阪坡，雖然張飛、趙雲大展神威曹操未能獲勝，也讓劉備狼狽不堪。劉備在夏口（湖北漢口）與關羽水軍會師後，關羽埋怨說早年在許昌讓你殺了老曹，你不聽。劉備回答說，那時候俺覺得老曹似乎有心匡扶漢室，殺了豈不可惜。
關羽嘴上這麼說，可他在赤壁之戰後也上演一出“華容道義釋曹操”，因為曹操之前對他不錯嘛。
湖北華容古道
南朝宋的裴松之在《三國志注》中，專門提到了《蜀記》記載的劉備在許昌不同意殺曹操這事兒。裴松之認為是假的，證據是打獵事件後的建安五年（200年），漢獻帝忍受不了壓迫，命董承、王子服等人密謀除掉曹操，劉備也參與了。我倒覺得《蜀記》所說是真的，因為此一時彼一時，劉備初到許昌是投奔人家去了，怎麼能先幹這缺德事。而建安五年曹操的野心已經顯露，劉備一天內受三次驚嚇的恨意也爆發了，你覺得呢？
參考書目：《三國演義》、《三國志》、《三國志注》、《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