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之朋友的心比天還高比地還遙遠,兄弟情超越一切'

聊齋 讀書 浙江省 中秋節 文章 處高不寒 2019-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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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之朋友的心比天還高比地還遙遠,兄弟情超越一切

順天府有位陳孝廉,在十六七歲的時候,他曾經跟隨一位私塾先生,在僧寺中讀書。他的同學很多,其中有一個姓褚的同學,自稱是山東人,每日刻苦攻讀鑽研,一刻也不休息。而且,褚同學寄宿在學校裡,從未見他回過一次家。

所有的同學裡,陳生與他最要好,陳生詢問他為什麼不回家。褚生回答說:“我家裡很窮,籌措學費不容易。我即使做不到珍惜每一寸光陰,但如果能每天加上半個夜晚,那麼我的兩天就可以抵得上別人的三天。”陳生聽了他的話很受感動。

陳生想搬來床鋪和他一起住。褚生勸阻他說:“暫且不要這樣做!我看先生的學識已經不能做我們的老師了。阜城門有一位呂先生,年紀雖然很老了,卻可以做我們的老師,請你和我一同到他那裡去求學吧。”

原來,京城的私塾多按月收取學費的。月底學費用完了,學生們可以按自己的意願,選擇繼續留下或者離開。於是,陳、褚二人就一同去拜見呂老先生。呂老先生是浙江有名的讀書人,因落魄窮困而不能回鄉,只好靠教兒童啟蒙餬口,可這實在不是他的志向。

當他得到陳、褚兩個學生後非常高興。加之褚生又很聰明,讀書一過目就懂了,因此,呂先生特別器重他。而陳、褚兩人感情十分親密,他們白天同桌讀書,晚上共睡一床。但到了月底,褚生忽然請假回去了,十幾天沒再回來,大家都感到很奇怪。

一天,陳生到天寧寺去辦事,無意之間,他在廊下遇見了褚生,此時,褚生正在把檾麻劈城小條,蘸上硫黃,製成引火的用具。褚生見到陳生後,露出羞慚不安的神情。陳生問道:“你為什麼突然停止讀書了?”褚生握住陳生的手,把他請到一邊,很難過地說:“因為家窮沒有錢給先生作學費,所以必須做半個月的買賣,才能讀一個月的書。”

陳生聽完,感慨了很長時間,他對褚生說:“你儘管回去讀書,我自當盡力幫助你。”說完,他就叫僕人收拾起褚生的工具,兩人一同回到學校。褚生囑咐陳生不要洩漏這件事情,只假託了個理由去告訴先生。

陳生的父親是個開店鋪的商人,他靠做買賣致富,陳生就常常偷父親的錢,替褚生交納學費。陳父因為丟失了錢而責問陳生,陳生就把實情告訴了父親。陳父認為陳生再讀下去就變成個書呆子了,於是,就叫他輟學了。

對於陳生的離去,褚生感到十分慚愧,他拜別老師準備離去。呂老先生知道了其中的緣故,就責備他說:“你既然這樣貧困,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於是,呂師把錢全部退還給陳父,留下褚生像往常一樣讀書,還讓他跟自己一起吃飯,對待他就像自已的兒子一樣。

陳生雖然不入館讀書了,卻常常邀請褚生到酒店共飲。褚生本來為了避嫌不肯去,可陳生邀請他也越發堅決,常常因為褚生的推辭而流下淚來。褚生不忍心拒絕他,於是,他與陳生就來往不斷了。

過了兩年,陳生的父親死了,陳生又要求跟呂老先生讀書,呂老先生被他的誠意感動了。就收下了他。但陳生由於停學已經很久,和褚生相比差距很大。

過了半年,呂老先生的長子從浙江一路討著飯到京城,來尋找父親。學生們湊集了一些錢給呂老先生,作回鄉的路費,可是,褚生因為囊中羞澀,只有流著眼淚依戀不捨而已。呂老先生臨別時,囑咐陳生要把褚生當作自己的老師對待。陳生答應了,請褚生住到自己家裡當自已的老師。

過了不久,陳生考中了秀才,又以“遺才”科的身份參加鄉試。陳生擔心自己不能把文章寫完,褚生主動請求代替他去參加考試。到了鄉試的日期,褚生帶了一個人來,說是自己的表兄劉天若,囑咐陳生暫時跟著他去。陳生剛剛出門,褚生忽然從後邊拉他,陳生身體幾乎跌倒,劉天若急忙挽住他一同走了。

他們遊覽眺望了一陣子以後,就一同在劉天若家中住下了。劉家沒有婦女,他就讓客人住在了內院。住了幾天,不知不覺到了中秋節了。劉天若說:“今天李皇親的花園中游人很多,我們也應當去舒散一下心頭的煩悶,順便送你回家。”於是,劉天若就叫馬僮挑著茶炊、酒具前去。

到了花園,只見水中樓臺,梅花形的亭閣裡,人聲喧譁嘈雜,不能進入。走過了一道水閘,便見在老柳樹下橫著一條畫舫,他們就互相扶著登上船去。兩人酒過數巡,很感寂寞。劉天若伸頭對書僮說:“梅花館最近有新來的妓女,不知在家不在?”書僮去了一會兒,就和一位女子一同回來了。

來的原來是妓院的李遏雲,她是京城的名妓,詩寫得很好,又善於唱歌。陳生曾經和朋友一起在她家喝過酒,所以認識她。兩人相見後,相互略為問候了幾句。李姬臉上帶著悲哀憂愁的神色。劉天若叫她唱歌,她就唱了一支《蒿里曲》。陳生很不高興地說:“我們主、客兩人即使不能使你滿意,也不致於對著活人唱輓歌!”李姬站起來表示了歉意,勉強露出了笑臉,就唱了一支詞曲濃豔的歌曲。

陳生高興了,握住李姬的手腕說:“你過去寫的《浣溪紗》詞我讀了好幾遍,現在都忘了。”李姬就吟道:“淚眼盈盈對鏡臺,開簾忽見小姑來,低頭轉側看弓鞋。強解綠蛾開笑面,頻將紅袖拭香腮,小心猶恐被人猜。”陳生反覆吟詠了好幾遍。

不一會兒,船靠岸停下。他們上岸後走過長廊時,陳生見長廊壁上題詩很多,就拿起筆來把那首《浣溪紗》詞寫在壁上。這時天色已近傍晚了,劉天若說:“考場中的人快出來了。”他就送陳生回家。

陳生進了家門,劉天若就告別回去了。陳生見室內昏暗無人,稍一遲疑,褚生已經走進門來,他細看了看,卻不是褚生。正感到疑惑的時候,那人忽然走近自己身邊跌倒了。這時,家裡僕人們說:“公子疲勞極了!”眾僕一齊來拽他扶他。陳生又覺得跌倒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他站起來後,看見褚生站在旁邊,恍恍惚惚好像是在夢境中。

陳生屏退了僕人追問這件事,褚生說:“告訴你不要吃驚,我其實是個鬼,很早就應該投生轉世了。所以在這裡一拖再拖,是因為不能忘記你對我的深厚情誼,因此附在你身上,以便代替你去參加鄉試。現在三場考試已經結束,我的願望也了結了。”

陳生又請求他代替自己參加會試。褚生說:“你的父輩福薄,慳吝之人的骨格,你承受不了誥贈的榮耀。”陳生問:“你將要到哪裡去?”褚生說:“呂老先生與我有父子的情分,我經常掛在心上而不能忘。我的表兄在陰間衙門裡掌管簿籍,我求他向地府主管者說情,或者能有希望作他的子嗣。”

於是,褚生告別而去。陳生覺得這件事很奇異,天明後就去拜訪李姬,想問問泛舟遊湖的事,但是,這才知道李姬已經死了好幾天了。他又到李皇親花園中去,見廊壁上自己題的那首《浣溪紗》詞仍在,只是墨色淡而模糊,好像就要磨滅了一樣。這才明白題寫詩的是自己的魂,而作詞的李姬是個鬼。

到了晚上,褚生滿面喜色地來了,說:“所求之事幸而成功了,現在要向你告別了。”於是,他伸出兩隻手來,叫陳生在手心裡各寫上“褚”字作為標誌。陳生要設酒宴為他餞行,褚生搖頭說:“不必了。你如果不忘我們往日的交情,鄉試發榜以後,不要怕路途遙遠艱險,到浙江來看望我。”陳生流著淚送他,看見有一個人在門外等候著,褚生還在依依不捨,這個人用手按著褚生的頭頂,褚生就隨著他的手變扁了。這個人用手把褚生捧起來放入一個口袋中,揹著走了。

過了幾天,陳生果然考中了舉人。於是治備了行裝前往浙江。呂老先生的妻子已經五十多歲了,她幾十年不生育,忽然生了一個男孩,孩子兩隻手緊緊握住不能伸開。

陳生到了呂家,要求見見小孩,並說手掌中一定有個“褚”字。呂老先生不信。小孩見了陳生,十指自動伸開了,一看他的手掌心,果然各寫著一個“褚”字。大家很驚奇地問起原因,陳生就把這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大家又喜歡又驚奇。陳生贈送給呂老先生一筆錢,才告辭回家。

後來,呂老先生以歲貢的資格,到京城參加廷試,他住在陳生家裡。這時,呂老先生的小兒子才十三歲,但他已經考中秀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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