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冬 | 隔著喜馬拉雅山的兩個人,居然說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虧也。道之所以虧,愛之所以成。果且有成與虧乎哉?果且無成與虧乎哉?有成與虧,故昭氏之鼓琴也;無成與虧,故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文之鼓琴也,師曠之枝策也,惠子之據梧也,三子之知幾乎皆其盛者也,故載之末年。唯其好之也,以異於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堅白之昧終。而其子又以文之綸終,終身無成。若是而可謂成乎,雖我亦成也;若是而不可謂成乎,物與我無成也。是故滑疑之耀,聖人之所圖也。為是不用而寓諸庸,此之謂"以明"。

樑冬 | 隔著喜馬拉雅山的兩個人,居然說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無”並不是什麼都沒有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不可以加矣!”是什麼意思呢?說的是古代那些得道的人能夠知道一切事物的本源,就是終極的極點。

有部電影叫《黑客帝國》,英文名字叫The Matrix,翻譯過來大概是母體、本體、子宮的意思。這部叫The Matrix的電影是很高深的,因為它討論的就是世界有沒有一個所謂的本體的問題。在古代中國,有一些已經通曉道意的人,他們知曉一切事物的本體和極點,但他們是如何通曉這一切的呢?目前我們還沒有答案。

我發現莊子有個很好的習慣,行筆之處,如果沒有答案就提問題。所以如果以後你老公問你 “今天又花了多少錢啊”?你就不要回答“才五萬”“或者“才一千”——不要用“才”這個字。你應該說:“你覺得,像你這麼偉大的男人的老婆應該花多少錢,才配得上你的聰明才智呢?”用問題將彼此連接在一起,答案本身就會將我們導入錯誤,不管是什麼答案。我不是亂說的,因為莊子在後面的故事裡面舉了三個例子來講這件事情。

首先,莊子在講這三個故事之前,講了一堆序言。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宇宙萬物是什麼都沒有的,是一片混沌無物,“真空”的狀態。但這“真空”恰恰是最極致的狀態,雖然是什麼都沒有,但是“真空”卻可以產生“妙有”,所以叫“真空妙有”。

在無知中就出現了“有”,一個負電子,一個正電子,碰到一塊兒就表現為“沒有”。但是你一旦從“真空”中剝離出來一個負電子,一個正電子就會隨機產生。所以,“無”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無”是一種混沌的、平衡的、和合的狀態。

古代的人一開始是體會到了宇宙本源的寂靜,也就是沒有分別、沒有一絲混沌的狀態,後來就出現了彼此的分別。一“分”這個事就“成”了,一“成”就奔向“壞”,事兒不分離出來成為某個樣子,我們不稱之為“生”,一出“生”就會入“死”。所以,要不想為一隻小狗的離去而悲傷的話,最好的方法是從一開始就不養狗;要不想被愛情傷害,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談戀愛——雖然從理論上是這麼說,但現實生活中,我們往往還是會為了愛情而赴湯蹈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一種多麼痛的領悟啊!

後來事情開始出現了“分別”,我們因為一些事情短期之內給我們帶來了一些愉快的感受,而有些事情,短期之內又給我們帶來了糟糕的感受,這就讓我們形成了“好”“壞”的經驗,也就有了所謂的“是與非”。但實際上“道”果真有增有減嗎?莊子說:“道之所以虧,愛之所以成。果且有成與虧乎哉?果且無成與虧乎哉?”他說“道”真的是不增不減或者有增有減嗎?其實,他說的就是沒有增沒有減,正如你所熟悉的一句話“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原來莊子和觀音觀自在菩薩早就神通,早就想到一塊兒了。兩個人不認識,莊子說的是道不虧不損,觀自在菩薩對舍利子說不增不減,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嗎?這個地球上隔著喜馬拉雅山的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也不一定在同一時代出生,居然說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樑冬 | 隔著喜馬拉雅山的兩個人,居然說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要想“成”得先有“損”

我有時候想向小馬哥請教:“你有沒有發現,也許你偶爾在吹簫的時候,可能吹出德彪西或者巴赫的感覺?”就是那種你隨便奏出一個旋律,結果發現原來另外一個時空裡也有人奏出過類似的旋律的感覺。假設你們兩個人用的都是同一種樂器,只不過你們又藉助了另外一件樂器來表現自己的音樂,那你們是如何找到那個旋律的感覺,並且用這種方式把它演奏出來的呢?

如果你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事物以總量而言,都是不增不減、不好不壞的,那麼你會產生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如果一個人一輩子能收多少學生的總量是有限的,他多收一個,將來就會少收一個。他還會很努力地去找很多的學生嗎?馮小剛老師曾經說,他認為一個導演這一輩子能拍的電影的總量也是有限的,多拍一部,將來就少一部,所以你還很著急地去拍嗎?我認識很多糖尿病人,早年都吃得快、吃得多、吃得油、吃得開心、吃得爽。

總之,上蒼有一種很奇怪的方法,讓他來吃得少一點兒——已經是糖尿病人了,就會有一些人用各種方法來限制他吃。

一旦你在做一件事情時,只要一動搖就會有偏向。

莊子在後面講了三個故事,也就是“昭文之鼓琴也,師曠之枝策也,惠子之據梧無也”。昭文(一個非常善於彈琴的人)在彈琴的時候,他並不能夠一次性把五個音階同時彈奏出來,因此要有好聽的旋律,就必定要讓其他的聲音不能發聲。你這一秒鐘彈了“哆”,當然就不能彈其他的音符。當然,古代沒有“哆來咪發唆啦西”,它們是“宮、商、角、徵、羽”五個音階。你彈了“宮”這個音,就有了“成”。當你彈奏某個音,就不能彈別的音符,也就是我們說的既然有“成”,那麼那些不能彈的音樂就叫有“損”。

我們從正面理解,就是要有“成”必須有“損”;反過來理解,就是要有“損”才會有“成”——必須同時有四個鍵不按,你才能夠按這一個鍵,必須在“樑注莊子”這四個字裡面先說“樑”字,不說後面三個字,你才能夠一次把這句話說出來。

所以要想“成”得先有“損”,那句經常被調侃的“欲練神功,必先自宮”,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昭文悟到這個道理之後,他就放下琴來不彈,就沒有“成”和“損”了。

樑冬 | 隔著喜馬拉雅山的兩個人,居然說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我們最終會去到無語的狀態

師曠是晉平公的樂師,他拿著鼓槌卻不敲了,一旦不敲,就不存在哪兒響哪兒不響。都不響,就是所有的聲音都在心裡面同時湧現,其實就都響了。

惠子是當時一個很有名的辯論家,他靠著梧樹,突然停止了辯論,是因為他突然明白了“成”和“損”互為因果的道理。

那個時候,他們在音樂、彈琴、辯論、哲學等各方面算是到了終級大師這個級別,他們往往會用一種方式來達到或者來回應他們所到的境況,這個境況就是“無語”。

就好像有些人天天在朋友圈發各種養生知識:“治痛風這一招傳了四百年”,“原來想不到一個簡單的祕方可以讓你遠離癌症”……這都是“微信諾貝爾獎”段子手。你看見這些會怎麼想?看多了,你只有一個感覺——無語。Nothing to see,nothing to do.你聽見小樑在用散裝英語,大半夜練習口語,你能說什麼?無語。

莊子藉由這三個人的故事來說,一個人到了終點的時候,他總是傾向於無語的。如果有一個創業青年坐下來跟你談各種商業模式,而你是一個資深的投資人,每天聽一百個這樣的故事,你會怎麼想?如果一個女孩痛哭流涕地來跟你談到底要不要結婚,他怎麼又不接自己的電話,明明說好了去哪裡買東西,他卻又不出現……作為一個情感累次受傷、屢獲經驗的朋友,你會試著去安慰她嗎?我覺得或許有一天,你只是聽著,卻無語。因為你知道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局部,都只不過是一個過程,一切最終都會過去的。涅槃寂靜,無論你在哪一個狀態,都最終會去到無語的狀態——不想說了。

“汝幾於道”,你幾乎達到“道”的狀態了。小樑還要因為答應了上喜馬拉雅FM這個節目,每天晚上還要說那麼長時間,只有週六和週日才覺得自己是“幾於道”了。

現在,跟隨我深深地吸氣,想象自己融入了那個永遠包容你、永遠不評判你、永遠相信你的母體當中。有一個朋友曾經說過,很多男人的本質終其一生是要用他的方法回到子宮,不管是誰的子宮,不管用什麼方法,而這話也是“幾於道”的。

樑冬 | 隔著喜馬拉雅山的兩個人,居然說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在你得到某樣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同時失去一些呢,從廣義相對論來說,應該如此,你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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