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無故變冷漠,直到家裡出現跟我長一樣的人,才知我存在很可笑

戀愛 幼兒園 談客 2019-04-09
父母無故變冷漠,直到家裡出現跟我長一樣的人,才知我存在很可笑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短痛

一雙裸色的高跟鞋在臺階前來回踱步。

“今晚的寫作課就上到這裡,大家回去後可以任意尋找生活的線索,進行變形,激發聯想。”果然還是四十多歲的女人最有魅力。念祖一邊在心中發出感嘆一邊收拾筆記。

已經28歲了,念祖至今還未有過戀愛經驗,通常人們會說,沒有戀愛過的人就像一張白紙,這樣的說法並不準確。到了一定年齡還沒有戀愛經驗的人更像是一層窗戶紙,等著被捅破。哪怕是自己動手也想早些窺見外面的世界。

父母似乎對這件事並不上心,從未像其他家長那樣急切地催促過。不但沒有安排相親,甚至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在飯桌上提起過。這一點時而讓念祖覺得自由,時而又讓念祖覺得自己像是家裡的外人。

念祖按了按電動車龍頭右邊的喇叭,再拐個彎就到深南苑了,這是個老小區,路口的燈總一閃一閃的,像是老人的咳嗽,一遍遍地提醒人們注意到它的衰老。直到今天念祖還是跟父母住在一起,不僅如此他從出生起,就一直沒能逃出過這個小區。幼兒園就在小區裡,小學,中學的擇校是按地區分配的,自然也在附近。

高考成績也不理想,索性聽從父母的留在了老家唸了個二本。畢業後,父母自然是免不了安排他的工作——社區管理員。實際上就是個看大門的。看的還就是深南苑這座小區的大門。

這件事一直讓念祖耿耿於懷,可不知道為什麼念祖總是沒有辦法正面拒絕父母的提議與安排。他很奇怪,為什麼他的生活總是一成不變,似乎也註定將要一成不變下去。儘管他的心裡埋著一顆巨大的種子,一個作家夢。像是與生俱來的,也像是因為生活的一成不變所激發出的強烈渴望。

“爸,媽,我回來了…”念祖把換下的鞋子放進了鞋櫃。

“又去上那個什麼作文補習班了?”母親打開冰箱,拿出切好的水果。

“媽,是寫作課。訓練思維的。”念祖順手拿了一塊冰鎮的哈密瓜。“別瞎動,先洗手,這是給你爸的。”

“都多大人了,還在這種花拳繡腿上浪費時間。”父親的口吻像極了城管看見了小商小販的嚴肅勁兒。

“我又沒耽誤工作,再說了,算了不說了,這個月工資打你卡里了,剩下的一半我存起來,給你們交保險。”念祖轉身回了房。

“什麼態度,給我們買的保險受益人不還是你嗎!還工作?你以為你這麼笨還能做些什麼大事?要不是我們你能像現在這樣跟我說話嗎?”父親說了一半就被母親打斷。

“我好歹也是大學畢業,是有證書的!”念祖在房間裡虛弱地反駁了一下。

“大學?你學了些什麼?證書呢?拿出來呀!”母親立刻把父親拽回了臥室。

大學的四年,就像是一場渾渾噩噩的夢境,究竟學了些什麼念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記憶裡總是有一段莫名其妙的空白,好像生活曾在長大的某個時刻出現了巨大的斷層。

反倒是童年的記憶更加明確,在念祖為數不多印象深刻的場景裡,父親並不像現在這般嚴厲。他總是記得父親特有的溫柔與耐心。

即使是在念祖的叛逆期,他們也常常一起在浴缸裡聊天。父親喜歡泡澡,念祖就站在浴缸裡淋浴。

“活著沒勁!”

“別胡說,你才十四歲!”

“你知道什麼是憂愁嗎?”

“當然。”

“我是說那種說不清的憂愁”

“相信我,兒子,我也年輕過”

“那後來呢?”

“後來就長大了呀”

“長大了就不憂愁了?”

“長大了,就會有更多具體的事情讓你憂愁,說不清的,就不說了,時間不經用,就顧不上了”

“一生裡什麼最重要?我是說最重要的!”

“沒有什麼是不重要的。你看,洗澡,水溫很重要,肥皂也很重要,毛巾重要,浴巾也重要。”

“沒有什麼是最重要的嗎?”

“哈哈,非要糾纏這個問題的話,大概是洗澡的心情吧。”

“有沒有什麼最艱難的?你又是怎麼熬過去的?這一生真的值得一過嗎?”

“每個人的一生都不一樣,我的經驗不值一提,哪怕我是你的爸爸。”

“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你呢?”

“那就去你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但前提是你做好了吃苦受傷的準備,我才能放心。”

類似這樣的對話出現過不止一回,父親像是一個滿懷人生況味的智者總是願意耐心地解答念祖的問題,從不會下任何命令,或者給出絕對正確的答案。可能也正是那些來自童年的美好記憶才讓念祖在長大後心甘情願地變成了一個聽話的兒子。

“出來喝一杯呀。”堂哥的簡訊。

“太晚了,不好吧。”

“燒烤,配啤酒,絕了。不來不是兄弟。”

“好吧。”

堂哥只有在想喝酒時才會向念祖發出友好的邀請。這種友好的代價就是念祖必須搶著結賬。一開始他們還會在買單時爭搶一會兒,雖然堂哥最終都會敗下陣來,但一來一回的推搡成全了堂哥的體面。久而久之,也懶得爭了,他就坐在桌子上,任由一杯杯啤酒下肚,只要當瓶子裡的酒下降的速度越來越慢,其實就是在暗示念祖該去買單了。

“我想離開這裡。”念祖給堂哥倒上一杯酒。

“好好地 幹嘛要離開?”堂哥只有在念祖請他喝酒的時候才會敷衍地陪著聊會兒天,不知道為什麼親戚們對念祖總是異常的冷淡,反倒是工作以後交的一些朋友顯得親切許多。

“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沒離開過這個苑!”

“這有什麼,你衣食無憂的。”

“我想去更大一點的城市看看。”

“那你爸媽怎麼辦?”

“他們照樣生活,我還是會把每個月的工資交給他們的。”

“那可不是一回事,你媽退休了,你爸還差一年半,這日子你不在身邊,萬一有個什麼意外,這不是白養你了!再說了,你要是去了外地,得租房吧,剩下來的錢夠繼續給爸媽交保險嗎?”

從工作開始,爸媽就逼著念祖給他們買保險,說是將來萬一有什麼不測還能有理賠,念祖的下半生也就有了著落。

“可我不能一輩子當一個看大門的吧。”

“社區管理員,好工作,又閒又有錢拿,求都求不來。”

“那我們換換?”

“不換。”

“我想出去看看,說不定我能做的不只是看大門呢?”

“我說念祖啊,哦不…”他頓了頓“你還想闖出個大天來?別做夢了,安生日子不過去淌什麼渾水!”

“我只是想活得快樂一點。”

“你還不快樂啊!工作清閒,父母雙全,你知足了就快樂了,你就是不知足,你要的不是快樂,是快感。”

“我想當個作家,旅行作家,寫寫各地的見聞,聽來的故事什麼的。”

“你還以為自己懷才不遇呢吧,我告訴你,所謂的懷才不遇通常就是人緣一般,社交圈窄,一肚子的小聰明沒地方出風頭,別瞎想了,沒意義。”

我下意識地用右手拇指的指甲反覆掐著中指的關節。

“沒有意義,就去尋找意義,難道人不該活得有意義一點嗎?”

“聽哥一句勸,有時思考過大過深的問題,其實是對當下具體問題的一種逃避。”

說完他看了看眼前的空啤酒瓶,念祖知道這已經是在明示他去買單了。這就是當下的具體問題。

念祖起身掏出錢包,這下堂哥放心地笑了笑,迅速地把籤子上剩下的肉掃進嘴裡,滿足地咀嚼起來。

“沒有不快樂的感覺,可也不是快樂。也不存在什麼快樂而不自知的謬論。快樂就像海上黑夜裡的一顆閃亮的明星,寂寞都市街頭朝你走來的美豔女郎,要麼感覺到希望,要麼感受到慾望。我才不在乎什麼快樂和快感的區別。 一快樂了我就是知道的,我不是先知 但我也不是弱智,我是有知覺的人。 我渴望快樂, 但這種渴望讓我很不快樂 於是我不再放大我的渴望 不再明確生活裡的需求與決定 就差出家了。

“生活給我的感覺 總是不痛不癢 或者處處為難 總之如果生活是條街道 那我就是唯一的逆行者 一不留神 就有危險 一停下來 就被指指點點。”回去後念祖把這段話反反覆覆地修改,寫在了寫作課的筆記本上。

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隔壁父母的臥室裡準時傳來了電視的聲音。父親又睡不著了,每天準點就醒了,必須開著電視看著新聞才能再次入眠。

“近來,隨著社會的發展,一線城市的人才需求,大量年輕人湧向北上廣,空巢老人的數量也年年遞增…許多老人因無人照料,發生意外。例如,洗澡時間過長,腦缺氧,倒地不起,中風沒有及時送醫,煤氣中毒等等。”

隨即而來的是父親劇烈的咳嗽,念祖趕忙湊到自己的房門口探聽,他不敢冒失地衝進父母的臥室,那在父親看來簡直是大不敬的行為。

“還是兒子在身邊好啊。”父親的聲音。

“瞎說什麼呢!兒子就在隔壁。”母親打斷父親。

緊接著又是父親用力的咳嗽聲。

念祖看了看時間索性不睡了,起身去廚房開始準備早餐,熱牛奶,小米粥,四張雞蛋餅,還有父親愛吃的醋拌黃瓜。粥燉好了,天也亮了。

父母起床洗漱,念祖擺好碗筷,門鈴響了。是隔壁的張阿姨。

“就知道你們起的早,吃早餐呢吧,還是有個兒子在身邊好啊,享清福呦。”張阿姨探頭探腦地。

“進來一起吃點兒吧。”母親招呼道。

“不了,不了,我來就是告訴你們一聲,過幾天這個老小區就要換天然氣啦,應該是下週六,你們要記得留個人在家,要進門檢查管道的。”

“好嘞,謝謝您,進來一起吃個早餐吧。”

“吃過了吃過了,我還得回乾洗店裡整理顧客資料,挨個打電話通知他們來拿洗好的衣服呢。”

母親微笑點頭待張阿姨下了樓之後才輕手輕腳地掩上了門。

“多吃點,早餐要吃飽一點。”母親回到飯桌上還沒坐下就夾了一張蛋餅送到念祖的碗裡。

“坐下吃你的吧,他這麼大人了自己不會夾嗎?”父親最擅長的就是在大清早給念祖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冷到心裡。

“吃好了,我的那件大衣呢?”父親一起身,小腿肚子上方的關節推開椅子,椅腳跟地板摩擦發出刺耳撓心的聲響。

“哪件大衣啊?”母親匆忙放下碗筷問。

“灰色的,呢子的。”父親說。

“明白了,就是兒子給你買的那件名牌對吧。”母親笑呵呵地。

“都什麼天氣了,還穿呢子大衣,這天,一到中午就熱。”說完念祖把臉埋進碗裡。

“要你管。”父親丟下這三個字就回了臥室自己翻了起來,穿上身,就出了門。

母親用目光再三確認父親出門走遠後才說“你爸可捨不得穿你送的那件大衣了,今天晚上肯定是不回來吃飯了,估計是同學聚會,又要炫耀自己的兒子給自己買了名牌,你別看你爸平時對你這麼嚴肅,其實打心眼兒裡可心疼你了。那衣服他都送去幹洗店乾洗,捨不得讓我洗,生怕我洗壞了。”

念祖忍著噁心聽完了母親打的圓場。因為他知道父親穿的根本就不是他買的那件。母親看不出來,但念祖早就知道了,父親從沒穿過他買的大衣,那件大衣是黑色的。

父親穿的是深灰色的。但母親說的並不全是假話,父親確實常常在親戚朋友面前誇耀自己兒子多麼孝順,多麼貼心,給自己買的大衣多麼合身暖和。可親戚看念祖的眼色卻似乎像是在看待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想到這裡念祖又習慣性地用右手拇指的指甲掐了掐中指的關節。

“媽,我想去外面闖闖…”念祖還沒說完母親就瞬間變了臉“別跟我說,跟你爸說去。”

這些年這樣的對話發生了無數回,每一次都是如此,念祖徹底厭倦了。他痛恨自己的唯唯諾諾,為自己的聽話而感到羞恥,每當他想起自己的工作,就渾身使不上勁,牙根癢得他想要一口咬碎。他想起了臺階前的裸色高跟鞋,想起了生活裡的種種線索。

對他異常冷淡的親戚,總是騙吃騙喝的堂哥,毫無感情的父親,永遠在說著謊話打著圓場的母親,那件根本就不是自己送的灰色呢子大衣。念祖突然開始產生了可怕的懷疑。自己真的是這個家裡的兒子嗎?

如果是,為什麼童年的父親是那般的慈愛,為什麼自己的大學四年像是空蕩蕩的大夢一場。如果是,為什麼一遍遍阻撓並嘲諷他的夢想。如果是,為什麼自己從來都不敢違背父母的意願,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念祖呆坐在小區門口的管理處裡反覆琢磨著其中蹊蹺。當晚父親又喝多了回來,一進門就是開始吐,母親連忙把父親扶進了洗手間。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聲響。出來後,褲子上全是嘔吐物的痕跡,那件灰色大衣倒是乾乾淨淨。

這讓念祖更加折磨。徹夜未眠,他又早早起來煮了小米粥,守在灶臺前想起了張阿姨說的“過幾天這個老小區就要換天然氣啦”他看著煤氣灶上的藍色火苗,皺了皺眉。點了右邊的灶,準備煎幾塊培根肉。

不一會兒臥室就傳來父親的嘶吼“這麼一大早的就開油鍋,要薰死人嗎?”念祖沒接話,父親立馬衝了過來,打開窗戶,瞪了念祖一眼。

念祖默默地放下鍋鏟,關了右邊煤氣灶的火。又關上了窗戶,小米粥還沒好,念祖想衝著父親大吼一聲卻怎麼也喊不出聲音,只好輕手輕腳地逃出了家門。

中午十二點。念祖接到電話,得知父母煤氣中毒已經斷了氣 ,他不自覺地後怕,想起了自己用盡憤怒吹滅藍色火苗的剎那。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接受調查,保險理賠,或者是別的什麼。

可笑的是前兩者都未出現。父母的身後事被伯父和堂哥包攬下來,念祖懷疑他們是為了黑下所有的挽金。他不在乎了,整個大腦的視覺聽覺都處在一個極度真空的狀態。

伯父說,你爸媽既然都走了,你也該走了。

堂哥說,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辦就好,你也省得傷心 。

念祖說,那我該負責些什麼呢?

堂哥說,聽話。

對,爸媽在世時,他就負責聽話。念祖這樣想著。

出殯當天,念祖被堂哥攔在了門外,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比之前更加冷淡了。他似乎感覺到了一點什麼。透過窗戶,他看見一個與自己身形接近的男人正在披麻戴孝給父母磕頭。他的後頸到後背陣陣發涼。

念祖趕忙去了保險公司詢問理賠的事項,保險業務專員立刻卸下了職業化的微笑說,你不是在電話裡說,剛從北京趕回來,要先去處理他們二老的身後事嗎?

念祖隻字未答,衝回家裡,前來的悼念的父母的生前好友都已散去被安排到附近的飯店裡聚餐。中國人是這樣的,無論多好的事,還是多壞的事,好像只要一塊兒喝個酒,吃個飯就能安然度過。

客廳裡只剩下一個男人,和父母的黑白照片。那神情彷彿在等待最後一場好戲。

“都走了?”

“走了。”

“你怎麼還不走。”

“等你。”

“爸媽呢?”

“送去殯儀館了。”

那男人緩緩抬起頭,長著一張跟念祖一模一樣的臉,呼吸時,吐出滿嘴的酒味。

“驚訝嗎?”

念祖說不出話來。這結局和他猜想的已經非常接近了。(作品名:《棄子》,作者:短痛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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