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烤鴨店兼職，每晚一帥哥準時光顧，一週後我發覺不對勁

1

他走進我視線的那天，我很不好。

我不是說對他的感覺不好，是我的狀態不好。

我左手的食指被切傷了，掉了一塊皮，裡面鮮紅的肉看起來特別嚇人，創可貼包裹著的傷口連續不斷傳來火辣辣的疼。還有左手的臂彎，前一天抽血時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早上洗漱時才發現臂彎裡大片面積都是青紫色，越加嚇人。

面前玻璃櫃裡的熟食品傳來陣陣滷香，櫃檯後的我面無表情。說實話，我有點難過，我不知道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弄成這個樣子還要招待各種莫名其妙的顧客。

身後有誰輕輕掐了把我的腰，我回過神來就看到一張年輕得反光的臉立在我面前，朗目疏眉，不喜不怒，是個美男子。

我清了清嗓子：“歡迎光臨，請問需要買點什麼？”

他斜挑著眼角看我，也不說話，我不知道他是想表達什麼。

剛才掐我的同事站在我旁邊笑得眉眼彎彎：“不好意思帥哥，這位新來的有點害羞，請問您需要買點什麼？”

他把視線移到玻璃櫃裡：“半斤雞爪，半斤牛肉不用切，一個豬肚，不用切。”

“好的。”同事笑得不止露出八顆牙，手腳麻利地裝好他需要的東西，然後從電子秤上一一走過，“帥哥，一共是一百五十元，請問您是支付寶支付還是現金支付？”

“現金。”他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百元和一張五十元遞在同事手上，從她手裡接過東西便轉過身。

“剛好收您一百五十元。還要找您小票！”

“不用了。”說話間已經撩開門簾走出去，我職業性地朝他的背影道了句“請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店長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我身後，笑著揶揄：“鍾離，需不需要來瓶'脈動'？”

“暫時不需要。”我笑著搖頭，目光不經意掃過左右，見齊刷刷一排女人臉上都是深不可測的笑。於是我知道，一個新的話題即將開啟了。

“長得還不錯哈。”

“帥得我一臉鼻血。”

“門口擺夜攤的啊，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

“知道啊，只是看鐘離都看呆了，我們也隨便發表一下感想。”

我後知後覺的讚道：“長得真好看。”

大家頗有默契地看了我一眼。

天知道，我不是因為美貌才發的呆。

距離七點還有二十分鐘，也就是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我看到他搬著很多東西來到我們店門口的空地上。

瓶瓶罐罐一大堆，動作嫻熟，手法迅速，明明就不是第一次在這裡擺夜攤的樣子，我很奇怪為什麼我從來沒有發現他。

這一次他全身上下寫滿攤販的市儈氣息，我不由感嘆生活真是把殺豬刀……

生活這把殺豬刀五分鐘以前又在我左手切了條口子，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非成殘廢不可。

這樣悲愴的心情下，感覺什麼都是灰濛濛的，連帶門口好看的帥哥都蒙著一層看不清的陰影。

2

晨光熹微的六點鐘，悶熱的寢室被各種奇葩的鬧鐘鈴聲吵醒。睡眼惺忪的女工像午夜的幽魂機械地爬起床，輕飄飄摸著床頭的工裝穿上，拿著洗漱用具飄去衛生間整理儀容儀表。

六點半會有一輛貨車停在店門口，裡面裝的全是剛從加工廠拿出來的、今天要賣的熟食品。

也就是說，所有女工要在六點半準時站在店門口，貨車到後要下貨。

平均每箱貨是三十斤，每個女工要將三箱貨疊著一起拉進店裡，這個過程中沒有人幫忙，因為每個人都要拉自己的那一份。

將近一百斤的東西，對七十五斤的我而言還是有點難度的。

之後要稱這些東西的總重量，將它們拿上去放在玻璃櫃臺的盤子裡。七點以後就有客人陸陸續續進來，六個女工每個都必須笑容滿面，滿足各種各樣的顧客的各種各樣的要求。

早上六點半到晚上七點，六張年輕的臉要一直在滋滋流油的玻璃櫃和平整的砧板間徘徊，給顧客裝東西，給顧客切東西，漫長的十二個半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浸滿疲憊和吶喊。除了中午十二點二十到十二點四十有二十分鐘可以坐下來吃飯，中途你必須以最好的狀態端端正正站在櫃檯後面。

五十平米的店面，前後分別一個監控攝像頭，監控室裡的人時時盯著，稍有差池便是一個監控記錄，每個記錄扣五塊錢。

而每個人每月工資是兩千元，人民幣。

這群人有一個共同的稱謂，叫廉價勞動力。

所以這群年輕的女工，都有了一份年輕的婚姻。她們或許是為一時享樂，或許是為飄零的人生找一個居所，又或許她們的腦中根本沒有愛情、幸福這些概念，婚姻只是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

她們每天艱難的起床，每個月拿著微薄的工資，津津有味的談著她們那並沒有關心和愛的老公。

那樣的麻木。

我覺得這是地獄一樣的生活。

不是工作有多辛苦，生存有多艱難，是你置身於朝氣蓬勃的人群裡，感受到的是死氣沉沉的氣息。就像地獄裡，那些表面鮮活但靈魂已死的鬼魂。

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會患嚴重的精神病。

已經深夜了，我獨自坐在寢室外間、也就是白天工作的這間房裡，這間房靠近門口有一條椅子，是供顧客坐的，晚上它屬於我。

裡面那間沒有窗戶密不透風的寢室像個大蒸籠，我要窒息了。

透過空氣一樣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

外面夜攤有點冷清，零星的幾個人稀稀疏疏坐著吃烤魚，時不時劃兩拳。前幾天見到的美男子在低頭玩手機。

這麼晚了，該睡的都睡了吧？

我在QQ上點開某個人的頭像，敲了句“歲月縫花，我被包在花裡一起縫了進去”發過去，壓根沒想等回覆。

但是，居然有回覆提示音。

公子世家：“又受傷了？”

我愕然：“這話怎麼說？”

公子世家：“似乎被縫了幾針……”

我：“……”

真是火眼金睛洞察世事啊……

公子世家：“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工作，三天兩頭掛彩？”

我：“天機不可洩露。最近有新的作品嗎？”

公子世家：“和你一樣，蟄伏期。”

我：“啊哈？！”

公子世家：“不敢落在你後面啊……”

我：“您老客氣了……在下就是一窮打工妹，還指望有朝一日能沐浴您老恩澤……”

公子世家：“滾……”

我關了手機，頓覺心情愉悅得不行，就連看到外面擺夜攤的帥哥，也似乎覺得他身上有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3

晚風帶著它獨特的味道穿過門簾，絲絲縷縷縈繞鼻尖。

又到了下班時間。

然而人有旦夕禍福，下班有不測風雲，就在十針指著七、分針指著零的那一瞬間，有人進來了！

我憤怒的目光落在來人身上，竟是外面夜攤男。

“歡迎光臨。”我皮笑肉不笑。

“半斤鴨腸，半斤牛肉。”面無表情。

我有點急躁地為他裝好過秤，“七十五。”

他拿一張百元給我，我把東西遞給他，伸手接過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看到我手上大大小小補丁樣的創可貼時，臉上顏色有點變化。

“收你一百。”我說。

“找你二十五。”我又說。

他接過找零的錢，破天荒地，讓人大跌眼鏡地看著我。“傷得不輕。”

“啊？！”我微張著嘴，隔著玻璃櫃一臉呆蠢的樣子看他。

出乎意料，他竟勾了勾嘴角，在我以為他會說點什麼注意事項的時候，他卻說“再給我砍半隻烤雞。”

我：“！！！”

我已經下班了！

我熱淚盈眶悲痛欲絕的看看夜攤男再看看烤雞，再看看幸災樂禍的同事們，於是一個人默默的用包裝袋裝了半隻雞……

“七點下班？”

在他問話的時候我已經稱好重量：“嗯。七十元。”

“好像下班了。”

“嗯。”我雄赳赳氣昂昂地提著半隻雞站在砧板旁，又提著刀“嘭嘭”幾下把半隻雞砍成塊裝好遞給他，毫無疑問，我的臉陰霾得能擰出半桶水……

他把再次把錢遞給我的時候，又頗有意味地看了眼我手上的創可貼。

“你真像我認識的一個姑娘。”

我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臉色又黑了幾分，“請問還需要什麼嗎？”

他笑了笑，轉身回夜攤了。

不是我態度惡劣，著實是因為他來得不是時候。這家店裡的每個姑娘每天盼的就是那個下班的時間點，這個時候有誰來無疑都是要招嫌棄的，況且他就是故意的，揪著下班時間跑進來，揪著我雙手傷殘故意買烤雞。

砍雞是我最痛恨的，那樣子看起來就是個屠夫！

這個夜攤男實在是可惡得很！

吃過晚飯後坐在晚上才能屬於我的椅子上時，我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完全消散。

因為我的傷口又蹦了點血出來，給夜攤男砍雞砍的。

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我看到他挽著袖子揮著鏟子，油煙嫋嫋中線條深刻的臉模模糊糊。

嘖嘖，真是一點都不優雅。

隨著他揮鏟子，我的手也在不停的動作。劈里啪啦打了一堆字給連辰發過去，結果手機半天都沒有反應，連辰絲毫沒有要回復的跡象。

真是雪上加霜，難過死了。

4

除了第一次對夜攤男有點好印象之外，接下來的日子全都是他的劣跡斑斑。我以為在結束這段黑暗的日子之前我對他的態度不會有所改變，然而事實證明那只是我以為。

這天，天氣晴朗，在我心不在焉屢屢出錯的情況下，店長終於發火了。

“鍾離，你覺得櫃檯是這樣擦的嗎？還有，現在是五點二十，還有十分鐘才能擦櫃檯。我記得那個紗布好像也是你洗的吧？為什麼還有那麼多斑斑點點的印記？你自己看看你擺的雞爪，亂七八糟的鬼樣子！鍾離，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已經來了二十天了，可為什麼你做的還沒有剛來兩天的人做得好呢？”

我尷尬得手足無措，紅著臉不知說點什麼好。

就像讀小學時候的某一天，老師讓我準備一張稿子在週一升國旗時代表國旗下講話，我卻在即將上臺時發現稿子弄丟了，最後站在全校師生面前支支吾吾許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若不是班主任救場，我覺得我那天會回家喝瓶“防狼噴霧劑”了此殘生……

店長是個比較溫柔的人，平時不輕易動怒，每次動怒也不會持續很久，所以很快，她就打發我去外面打掃衛生。

外面就是幾步梯子，我自認為不會再出什麼差錯。

可是當我把掃把拿回去放著、店長出去隨便看看的時候，我又聽見她叫我的名字，語氣間的怒意顯而易見。

我驚慌失措地跑出去，“店長。”

她眼睛裡冰涼一片，“我記得，我不止一次告訴你，梯子上有水要拖乾淨？”

我看著最下面一節臺階上的水澤，點點頭。

“那這是怎麼一回事？！”

突然提高的音量嚇得我一個激靈，原本縮著的頭又矮了半截，“我忘了。”

“一點水漬而已，不至於這樣吧？”店長還沒來得及繼續指控，我也還沒來得及想好措詞，一道有點熟悉的男聲就這樣插了進來，“這個水的流向分明是從隔壁店過來的，作為一個深明大義的店長，怎麼說也不該是找自家店員工的麻煩嘛？”

我和店長同時回頭，穿著白色T恤的年輕面孔在六月的炎炎烈日下璀璨發光，高挑削瘦的身形擋住我身側的陽光，在頭頂投了一片陰影。

店長嘀咕了句“又是他家”便沉著臉去了隔壁。

我看著面前這張顏值爆表的臉，心裡著實感慨了一番。如果連辰也長得這麼好看，我就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拖著他去民政局領證！

“你比我想象的要笨。”

“！！！”正準備道謝的我被這句話硬生生哽住了，就像不小心卡了根魚刺在喉中。

“下次遇到這種事情你也可以吼回去啊。你拿的是老闆的工資又不是拿店長的工資。”

喉中的魚刺瞬間化軟了。我吞了吞口水，“這樣不好吧。”

他一幅“糯米不可雕也”的表情，“這是和平年代，勞動人民有權選擇自己要不要把地掃乾淨。”

我：“……”

這丫果然是個市儈，一點都不曉得含蓄迂迴。

不管怎樣，總之他也算救我於危難，我應當心存感激。

雖然他擺夜攤的時候我依舊玩手機，但偶爾我透過玻璃看他他也剛好看我的時候，我們都會投給彼此一個微笑。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懷著還不錯的心情，我又給連辰發消息：舊傷快好了，所幸沒有添新傷。快發工資了，我即將逃離苦海。

公子世家：“恭喜你，渡劫成功。”

我：“這次回來，我們見一面吧？”

公子世家：“這麼飢渴？迫不及待要見我。”

我握著手機笑：“就是這麼飢渴。”

公子世家：“那也不行。我最近忙著追一姑娘，短時間內抽不出空。”

腦中轟然一聲，猶如晴天霹靂。

笑容僵在嘴角，我聽見自己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猶如不會游泳的人掉在大池子裡，浮沉著上不來也下不去。

打字的手有點發抖：“你有喜歡的人了？”

公子世家：“我想，大概是的。”

這一次，我徹底掉進池底，無論如何掙扎也浮不上來了。

我窒息了。

5

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樣一種感覺，我想可以概括為：理智盡失。

我愛的這個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年輕，是否真的有一個不錯的職業。我能從他那裡攫取的，只是屏幕上端端正正的黑色字體。

可是看著那些字體，我能感受到心臟瘋魔般跳動。

我知道我很荒唐，所以我說愛上一個人是理智盡失。

公交車在聳入雲霄的高樓大廈間穿行，燈紅酒綠來了又去。我懷抱兩大袋熟食品坐在窗邊，感覺這世界真是一點愛也沒有。

昨晚剛接到晴天霹靂，今天又要穿著醜兮兮的賣烤雞的工裝穿越大半個城市去轉貨，一路承著別人的注目禮。

關鍵是，這個天氣好像要下雨了，然而我並沒有帶傘。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腳痛還被開水燙。

不出所料，還沒下車外面就飄起了毛毛細雨，車到時已形成了傾盆之勢。

我站在站牌下正準備掏手機，驚喜的發現有個和我穿著同樣衣服的姑娘小跑過來，“嘿，你是黃金店過來的對吧？”

我點點頭，“真是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來接。”

她笑著從我手裡接過一隻口袋，另一隻手撐著傘，“我們店長說你可能找不到我們店。再說了，下雨了嘛。”

看起來挺和善，借把傘回去應該沒問題吧。我瞬間又對世界充滿希望。

這個店比黃金店小很多，店長看起來也挺和善的。簡單的問候之後，我把東西交給她並詢問了回去應該在哪裡坐車。

她笑道：“你坐回去的車要遠一點，從剛才你下車的地方穿過馬路往右走，然後從天橋上過去往左邊轉，走一百米左右就有一個站牌，你在那裡坐314就可以了。”

我點頭稱謝，並狀似無意地說了句“這雨越來越大了。”

她也附和著“是啊，看這樣子是要下一天了。”並沒有要借傘給我的打算。

我是個敏感且不善於言詞的人。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無聲的拒絕，也就沒有再多言語，道了再見轉身就走出店門。

雨和來的時候一樣大，嘩啦啦砸在地上濺起一串串水珠。

就在我眼一閉心一橫準備衝鋒陷陣的時候，頭頂驀然多了什麼東西。

是一把黑色的雨傘，綢滑的傘面棕色的柄，面積足夠容下兩個人。順著傘柄往下看，是一隻骨節分明脈絡清晰的手，然後是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白皙略偏麥色的脖子，突出的喉結，最後，是夜攤男帥得可以在夜晚發光發亮的臉。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下雨了。”他側頭看我一眼又轉回去目視前方，像是對這漫天大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淡得像水的語調，真是讓我不知該做何感想。

“走吧。”他對著空氣說。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也對著空氣說。

“我掐指一算，你今天會被雨淋。”

他側頭看著我，我也仰頭看著他，漆黑狹長的眸子裡，我看到自己圓圓的臉上盡是疑慮。

他用空出的手拍拍我的頭，“先回去再說。”

我被他拍懵了：我們的關係有這麼好麼？

作為一個路痴，那個店長指的路我已經忘得一乾二淨，其實打從心裡我就沒打算記住，潛意識中我覺得只要跟著他走就好了。

公交車永遠是擁擠的，我沒有來時那樣幸運可以找到一個座位。夜攤美男站在我身後，其實我能感覺到他是想在不碰到我的情況下將我圈在懷裡。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小心著將自己半截溼的T恤與我隔開。

那是剛才他一直把傘往我這邊偏的結果。

我心裡有點小小的感動。

承蒙美男“護佑”，這一路我幾乎沒被踩踏碰撞，直到他把我送到我們店門口，他滿鞋的腳印，我大概是一根頭髮都沒有少，

“下次出門不管天氣怎樣，記得帶傘。像轉貨這種你討厭做的事，可以直接了當拒絕。你是員工，不是傭人。”

在我還沉浸在各種問題中時，夜攤美男清清淡淡的聲音飄過耳畔。

我又仰著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我討厭轉貨？”

他斜挑著眼角，“我掐指算的。”

我眯起眼睛，“你為什麼會在那裡出現？”

他笑著看我，不說話。

心裡的疑惑翻江倒海，我像是在黑暗中摸索著找不到出口，這種感覺很糟糕，我胸口哽著一口氣，問：“你到底是誰？”

他還是笑，“想把你追到手的人。”

我怒視著他。

他笑得顛倒眾生，“今天晚上QQ上線。”

等到他背影快消失的時候，我才後知後覺，“喂，你還沒有我QQ號碼！”

瀟灑的背影頭也不回。

6

在他整理攤位的時候，我登上了QQ。一片寂靜，除了連辰五分鐘前發來的一條消息。

我顫著心抖著手點開，是一個句子和一份文檔。句子是：鍾離，新書有頭緒了。

還有一份文檔，密密麻麻一堆字，我點開來看，看著看著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

……

我看到她白皙的雙手貼滿創可貼，像一件做工精巧的衣服疊著粗糙的補丁，那一刻我想到一個姑娘，一個我深愛著的姑娘。

這個姑娘為了寫出好的作品，簡直是上天遁地無孔不入。這次不知道要寫什麼題材，也不知道又跑去了哪裡，天天跟我訴苦說手又被切了……我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看著眼前這個滿手創可貼的姑娘，我覺得真是親切。回去打開電腦，我鬼使神差地去百度搜索鍾離，一搜作品嘩啦啦排了半頁，好不容易找到一張照片，我真是又驚又喜！

鍾離，她和烤雞店那個呆子長得，真是像啊……

感覺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一面玻璃之隔的那個姑娘，她是我從未見過的、愛了許久的人。我在外面擺夜攤，她在裡面賣滷食品。我們同樣帶著為新書做準備的目的，過著艱難的生活。

命運讓我們在這裡不期而遇。上天的這份恩賜，讓我措手不及……

“啪！”手機掉在地上，發出幽幽的白光。

我感覺脖子像是生鏽了，轉過去看外面用了很長的時間。

他在看著我，就像下午那樣，一直笑著。

我感覺臉上一片冰涼，牽了牽嘴角，只有兩個字：“連辰。”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掏出手機動動手指然後放在耳邊。

地上的手機開始“嗡嗡”震動。

我才想起，很久以前我給過他手機號碼，只是他從沒有打過。

聽筒裡他的呼吸聲淡薄均勻，玻璃外他斜倚著桌子笑容溫柔，“我隔著玻璃看了你這麼多天了，還不出來？”

一瞬間淚如雨下，心像是被火爐烤得熾熱滾燙，我拉開玻璃門，飛奔著朝他懷裡撲去。

吃夜宵的顧客在一旁竊竊私語，我把眼淚鼻涕都朝他身上蹭，邊哭還邊碎碎念，“連辰你個混蛋，你居然現在才告訴我。我告訴你，我還有九天就發工資了，發了工資我就走了，讓你一個人在這裡孤獨終老……”

他一手緊緊摟著我，一手不停地摸我的頭，聲音裡帶著笑意，“發了工資就出來陪我擺夜攤，你以為你跑得掉？！”

我又蹭了把鼻涕，“人家是文藝女青年，才不陪你在這裡丟人現眼！”

“你烤雞都砍過還怕在這裡丟人現眼？”

“連辰你個混蛋！你再揭我傷疤我掀了你桌子！”

“你敢掀我桌子我就親你！”

“靠！”話音剛落就被鋪天蓋地的吻封住了嘴巴。

我想，這人世間最幸運的事莫過於，我愛你的時候你也愛著我，我伸手擁抱你時你竟把我抱得更緊。（作品名：《你和夏天一起來》,作者：顧回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