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鵰英雄傳

盤點金庸七大最經典達到顛峰之作


《射鵰英雄傳》是金庸作品中被普遍接受的一部,最多人提及的一部。自《射鵰》之後,再也無人懷疑金庸的小說巨匠的地位。這是一部結構完整得天衣無縫的小說,是金庸成熟的象徵。

《射鵰》是金庸作品中最重要的一部小說,是絕對毋庸置疑的。

在《射鵰》中,歷史人物和虛構人物的揉合,又有了新的發展。虛構人物不再擔任小角色,而是可以和歷史人物分庭抗禮了。郭靖自小就和成吉思汗在一起生活,後來更曾統率蒙古大軍西征。

從此開始,金庸筆下對創作人物的處置,更加隨心所欲,有時甚至可以凌駕於歷史人物之上了。

這樣的安排,足以證明金庸對他所寫的小說的歷史背景,有了更深刻的研究和心得。

讀者當可以發現,在歷史和創作的揉合之中,是極度的水乳交融,不著痕跡的。

也有人認為金庸的這樣寫法,會有誤導讀者錯誤認識歷史之可能。這種說法,當然不值一笑,也不值一駁。持這種想法的人,只怕要比一座高樓之下張上安全網,以防有人跳樓。

《射鵰》最成功之處,是在人物的創造。《射鵰》的故事,甚至可以說是平鋪直敘的,所有精彩的部分,全來自所創造出來的、活龍活現、無時無刻不在讀者眼前跳躍的人物。金庸寫人物,成功始自《射鵰》,而在《射鵰》之後,更趨成熟。

《射鵰》在金庸的作品中,是比較“淺”的一部作品,流傳最廣,最易為讀者接受,也在於這一點。

《射鵰》中“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有傳統武俠小說的影子,但也成了無數武俠小說競相仿效的寫法。《射鵰》可以說是一部武俠小說的曲範,在武俠小說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射鵰》中,金庸還在強調群眾力量,強調集體,盡在個人力量之上,這種觀念,集中在君山之會,郭靖、黃蓉被丐幫逼得面臨失敗這一情節上。但是這種觀念在一再強調中,實際上已出現了崩潰的跡兆,實在無法再堅持下去。個體的力量在前頭,金庸用一種無可奈何的心情,接著又寫了郭、黃二人,打敗了丐幫的大批人。英雄人物,畢竟是個體的、獨立的。和群眾的盲目、衝動,大不相同。

這種群體觀念崩潰的跡兆,始於《射鵰》,而到了《神鵰俠侶》,楊過在百萬軍中,擊斃蒙古皇帝,已徹底轉變完成。自此之後,金庸的小說中,始終是個體觀念為主了。

愛情上的觀念,一直到《射鵰》金庸還是堅持“一男一女”的“正確戀愛”,這種觀念,一直維持到最後一部《鹿鼎記》,才來了一個大突破,在輪到《鹿鼎記》,自會詳敘。所以,在《射鵰》中,郭靖儘管和蒙古公主有婚約,可是在遇見了黃蓉之後,他只好在兩者之中擇其一,當然,感情上的挫折,也變成了故事的豐富情節。

《射鵰》熱鬧、情節曲折動人、人物生動豐富,是雅俗共賞的成功作品。

神鵰俠侶

盤點金庸七大最經典達到顛峰之作


《神鵰俠侶》的創作年代,是一九五九年。這個年代,相當值得注意。金庸在五十年代的末期,已經創造出了兩個極其突出的人物。一個是完全不通世道人情、種種社會規範的“小龍女”,一個是深諸人情世故、身懷絕技,但是卻無視於自己所熟悉的環境的壓力、一意孤行的“楊過”。這兩個人,一個是自然而然,不自覺地反抗著社會,一個是有意要做社會的叛逆。

其所以要各位特別注意《神鵰》的創作年份,是因為就在六十年代一開始,世界各地,青年人的主導思想,就是叛逆,而叛逆的類型,又都是脫不出自覺和不自覺的兩種類型。金庸所寫的叛逆,是楊過和小龍女對當時宋朝社會的叛逆。但是在人性上而論,放在任何時代皆可適合,這是《神鵰》在創作上最大的成功。

《神鵰》從頭到尾,整部書,都在寫一個“情”字。“問情是何物”,是全書的主旨。

書中所寫的各種男女之情,各種不同性格的人所遇到的不同愛情,有的成為喜劇、有的成為悲劇,可以說從來沒有一部小說中,有這麼多關於愛情的描寫。

《神鵰》中不但有“情花”,可以致人於死,也的“黯然銷魂掌”,成為至高無上的武功。甚至到最後線時,還有郭襄暗戀楊過的小女兒之情。

《神鵰》是一部“情書”,對愛情描述之細膩,在金庸其他作品之中,甚至找不到差可比擬的例子。

《神鵰》中,郭靖、黃蓉和楊過之間的衝突,是社會規範和人性的衝突。在衝突的過程中,黃蓉甚至運用了陰謀,本來已佔上風的黃蓉尚且要如此,可知人性掙脫枷鎖的力量是何等巨大。

《神鵰》中楊過歷盡種種艱苦,而成為一代大俠,接受了郭靖“俠之大者”的訓言,但是楊過還是楊過。郭靖替他取名字:“名過,字改之。”是一種希望,他失望了,楊過沒有改變他的本性,這正是金庸在《神鵰》中特別強調的一點。

《神鵰》整部書的結構,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小龍女和楊過在不能不分開的情形下分開,黃蓉編了一個謊言,使楊過充滿希望,等了十六年。這十六年,對一個深切認識到愛情是什麼的人而言,是極度痛苦的煎熬。結果是十六年後,小龍女、楊過重逢,喜劇收場。

楊過在《神鵰》中,自始至終,是一個悲劇性格的人物,小龍女也是,因為他們和當時社會,完全不能相合。楊過、小龍女重逢,對讀者而言,是一個大喜訊,人人額手稱慶,但對整部小說而言,卻是敗筆。試看小龍女再出現後,哪裡還有什麼江芒可言?遠不如讓楊過一直悲劇下去好得多了!

金庸原來的創作意圖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就小說論小說,《神鵰》從一開始起,就註定是一個悲劇,是不是為了遷就讀者的意願,硬將之改成喜劇,不得而知。

作為讀者之一,如今說得口硬,但在看《神鵰》時,也希望小龍女、楊過重逢,雖然在掩卷之後,一再認為悲劇可以使《神鵰》更完整,也相信金庸在創作開始時,也以悲劇為主旨,不然,何必讓小龍女給一個毫不相干的道士姦汙?金庸在寫《神鵰》的時候,喜劇收場,絕對可以諒解,因為那時,正是《明報》初創時期,《神鵰》在《明報》上連載。菲是小龍女忽然從此不見,楊過悽悽涼涼,鬱郁獨生,寂寞人生,只怕讀者一怒之下,再也不看《明報》。但在修訂改正之際,仍然保持喜劇收場,卻有點不明所以了。

現在,因為《神鵰》喜劇收場,所以談論的人如區區,才能提出應該是悲劇,小龍女不應復出。但如果金庸真的這樣寫了,一定不答應,要他改成大團圓結局。誰真能忍受小龍女就此消失,楊過傷心致死?寫小說之難,由此可見一斑!

《神鵰》中,金庸表現了一種觀念上的矛盾。一方面,是人性的自然發展,另一方面,是為國為民的傳統思想。這種矛盾,在楊過的任性和郭靖的忠誠上,屢起衝突。但它應該如何,金庸並沒有下結論,郭靖還是郭靖,楊過還是楊過,誰也改變為了誰。這當然是金庸在當時自己的思想方法上,只是出現了矛盾而未的結論之故。

《神鵰》中有一隻高傲的大鷹。《神鵰》中巨雕是實,《射鵰》中的雕是虛。

有人非義《神鵰》中楊過在襄陽城外,擊斃蒙古皇帝的情節:“與歷史不符”。這種批評,拘泥不化之甚。在詳細寫了楊過的一生經歷之後,楊過擊斃蒙古皇帝的一節,正是雷霆萬鈞的力量。宛若鬱郁之下的豪雨,何等酣暢,何等大快人心!或曰:歷史上根本沒有這樣的事!答曰:中國歷史上根本沒有楊過,外國曆史上又何嘗有一個王子叫哈姆雷特!《神鵰》的主題曲是:“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倚天屠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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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龍記》的主角是“明教”

金庸在《倚天》的著作上,有了新的突破,明教人物眾多,一個一個介紹出場,直到六大派圍攻光明頂,才總其成,其間過程繁複,頭緒萬千,但是一點點寫出來,一個個出場,有條不紊,組織結構之佳,在任何小說中,皆屬罕見。能看到這樣,已經是空前絕後了,但金庸還不心足,像是有意在考驗自己的創作能力,將一個重要人物,明教的光明右使,留在最後出場,石破天驚,叫讀者不禁這樣想:金庸的創作才能,究竟有沒有盡頭?《倚天》中的明教,比《書劍恩仇錄》中的紅花會,高出不知凡幾,是金庸創作的又一高峰,因為在寫成功明教的同時,他寫成功了張無忌。形成了群戲中有個體、個體和群戲結合的最佳範例。

從《倚天》開始,金庸武俠小說的想像力更豐富,豐富的想像力,像大海中的巨浪一樣,洶湧澎湃而來,一個巨浪接一個巨浪。這種想象力趨向豐富、大膽的結果,才孕育了他下一部浩淼不可方物的鉅著《天龍八部》。

《倚天》是金庸作品更趨向浪漫、趨向超凡不羈的轉捩之作,這可以從金庸作品在《倚天》之後又奔向另一高峰得到證明。

《倚天》寫明教前任教主陽頂天,全是暗峰,寫陽頂天的夫人,更是暗筆之中,另有曲筆,著墨不多,但陽夫人的委婉悽苦,已令人心向下沉,各位讀友千萬請注意這位陽夫人。

《倚天》主題曲的明教經文:焚我殘軀,熊熊聖火。

生亦何歡,死亦何奪?為善除惡,能光明教,喜樂悲愁,皆歸塵土。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在光明頂,要消滅明教的武當大俠,聽了之後,不禁感嘆:“……他們不念自己身死,卻在憐憫眾人,那實在是大仁大勇的胸襟啊!”

這是全書的主旨,金庸通過了《倚天》,將這個主旨表現得極透徹。

《倚天》最無可奈何的是結局。大仁大勇的胸襟,落在朱元璋這樣的野心家手中,就像魔術師有了道具一樣,喝一聲:“變!”就變成個權術的基礎。金庸無法改變這種事實,只好讓張無忌去替趙明(敏)畫眉。大仁大勇的胸襟,敵不過奸詐權術,真是造化弄人,莫可如何。

《倚天》中有一大段朱長齡為了要得到屠龍刀,不惜譭棄全家的情節。論小說情節是中,之為達到某一目的而進行的深謀遠慮的陰謀,可稱無出其右。

這一大段情節,看得人氣喘不過來,隱隱約約,覺得那是一個陰謀,但是卻又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陰謀!讀者尚且如此,何況是入世不深的張無忌,自然非中計不可!

朱長齡的大陰謀終於暴露,是張無忌無意之中聽到了朱長齡父女之間的對話,所以起疑。這樣的安排,和朱長齡苦心設計的陰謀對比,是一個敗筆。金庸既然安排了這樣天衣無縫的一個大陰謀,應該更安排極其巧妙的破綻,讓張無忌去揭露。偷聽談話而導致陰謀敗露,是浪費了這個陰謀的設計,可惜,可惜。(未完待續)倚天屠龍記(續)殷素素自殺之際,在張無忌的耳際講了幾句話:“孩子,你大了之後,要提防女人騙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

這是全書中最不可解之處。

說這話的是殷素素,自己就是一個美女,她何嘗騙過張翠山,非但不曾編過張翠山,且和張翠山一起死。

如果說,這是為了小說的結構反照日後張無忌被朱小姐騙,被周芷若騙,那麼,趙明不美乎?小昭不美乎?何以她們不騙張無忌?如果說,這表示金庸對女人的一種觀點,更令人難以入信,金庸決非這樣拘泥執著的人。在生活中,給女人騙騙,尤其是被“越是好看”的女人騙,那是何等樂事,固所願也,無法請耳!

看來看去,弄不殷素素臨死前這樣對無忌說,究意是為了什麼。而且殷素素在說這幾句話時,匕首已插進胸口了。

《倚天》中有一對歡喜冤家:王難姑和胡青牛。王難姑學用毒,胡青牛學醫病,兩人爭強,王難姑甚至自己服了劇毒,要胡青牛去醫。看到這裡,掩書而嘆:夫妻之道難焉哉!普天下之男子,請同情胡青牛先生。他應該怎麼樣呢?醫好了妻子,妻子更加大怒;醫不好妻子,沒有了妻子。

子曰:唯……《倚天》中有一段動人的戀愛,男女雙方是楊逍和紀曉芙。楊逍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正派心目中的大魔頭。紀曉芙是峨嵋派的弟子。金庸並沒有刻意寫楊逍和紀曉芙相遇的過程,只是以聯想寫到,紀曉芙的武功不及楊逍,被楊逍在半強迫(?)的情形之下失身,給讀者以極其豐富的想像餘地:紀曉芙有失身時,究意有多少強迫成份?她和楊逍在一起時,得到了什麼樣的快樂,才使她將女兒命名為不悔?也使人想到:紀曉芙的未婚夫,本來是武當派的大俠,她為什麼寧願不後悔和一個魔教中的無行浪子在一起,也不去做殷大俠的夫人?這一段情節可引人深思的地方極多,也表示了男女之間的愛情,根本是不能以常理來揣度的,是一種根本虛無飄渺、無可捉摸、沒有道理可講的事。

金庸在這段筆墨不多的愛情情節上,其實極其深刻地指出了一點:愛情是純屬當事男女雙方的事,任何其他人,不論以何種理由、何種立場去幹涉,結果只會產生悲劇。絕滅師太立場何等嚴正,結果是紀曉芙死去。所以後來,苦頭陀硬說絕滅師太是他老姘頭,替紀曉芙出了一口怨氣。

楊逍、紀曉芙之戀,和一開始的張翠山、殷素素之戀前後相輝映,和張無忌、趙明之戀前後相呼應。金庸在《倚天》中,明白表示了一點!他人觀點如何,無足輕重,當事人自己的戀情,才最重要。

這樣的愛情觀,直到如今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年輕男女接受的較多,種種旁觀者、干涉者還會全然不能接受,繼續在絕滅師太的角色。

《倚天》不但是金庸作品更趨向豐富想像力的一部力作,也是感情上更浪漫的一部力作。

天龍八部

盤點金庸七大最經典達到顛峰之作


《天龍八部》是千百個掀天巨浪,而讀者就浮在汪洋大海的一葉扁舟上。一個巨浪打過來,可以令讀者沉下數十百丈,再一個巨浪掀起,又可以將讀者抬高數十百丈在看《天龍八部》的時候,全然身不由主,隨著書中的人物、情節而起伏。金庸的作品,到了《天龍八部》,又是一個新的巔峰。

一個接著一個的巔峰,這是金庸創作力無窮無盡的證明,每一部小說,都有不同的風格,都帶給讀者新的感受。到了《天龍八部》,以為以後,總不能再有了,但是還有更新的巔峰。

《天龍八部》的想象力,比《倚天屠龍記》又進了一步。更不受拘束,更放得開,浪漫激情更甚,堪稱是世界小說的傑作。

《天龍八部》一開始就釋名:八部者,一天,二龍,三夜叉,四乾達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緊那羅,八摩羅迦。接著又解釋了“八部”每一個的含義。照這樣的篇名看來,金庸是想寫八個人,來表現這八種道神怪物。

可是,《天龍八部》中,哪八個人,是代表這八種道神怪物的!哪一個人代表哪一種,曾經詳細下過功夫去研究,都沒有結論。

誰是夜叉?是“香藥叉”木婉清?木婉清在書中的地位一點也不高,當然不能代表八部之一。段譽是什麼呢?喬峰又是什麼呢?我的結論是,金庸在一開始之際,的確有著寫八個人,來表現八種道神怪物的意願但是寫作前的計劃,意願是一回事,寫出來的小說是怎樣的,又是一回事。

聽起來好象很玄,但事實上,每一個從事過小說創作的人,幾乎都有過同一經驗:計劃在創作過程中,往往無法實踐,會中途突然改變,會有新的意念突然產生,會無法控制自己。

金庸寫《天龍八部》之際,一定也出現了這樣的情形。所以結果,才有了這樣一部浩淼如海的小說,已不能在小說中找到某一個人去代表一種什麼意念,而是所有的人交雜在一起,代表了一個總的意念。

這樣的情形,比原來創作計劃來得好,也使《天龍八部》更高深、更浩瀚、大氣磅礴,至於極點。

《天龍八部》在結構上採取了寫完某一個人之後,再寫另一個人,而又前後交錯,將不同的人聯結起來的一種獨特結構。這種結構,《水滸傳》用過。比《水滸傳》每一段更有可觀之處,整體結構新鮮。若還有人懷疑“古今中外,空前絕後”的八字解語,不必再與之辯論了。

《天龍八部》在一個一個寫主要人物出場的前後銜接上,已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小說之中,可以比擬的,也只有宋江忽然一下子踢翻了一個烤火大漢的炭火,而這個大漢就是武松而已。

《天龍八部》中每一個人物都及其出色,其中寫了一個悲劇人物,尤其是驚天動地這個悲劇人物是大英雄,大豪傑,有力量可以做一切事,但是卻無法改變他自己的悲劇命運。

意外的遭遇,不是悲劇。

明知會朝這條路去走,結果是悲劇,但仍然非朝這條路去走不可,這才是悲劇。

《天龍八部》中喬峰的故事,是典型的悲劇。

那樣的悲劇,古今中外的小說中並不多見。

《天龍八部》中,金庸將正面人物的另一面,寫得更透徹。普天下敬仰的少林寺方丈,會有私生子。這種寫法,在以後兩部極重要的作品之中,更反覆得到了發揮,而終於在《鹿鼎記》中,建立了“反英雄”的觀念。

“英雄”必需是人,人一定有人的本性,人的本性不會受任何桎梏而改變。

虛竹和尚對神的崇仰,無人會加以懷疑,但是他終於還是做不成和尚,那無關於環境,而是虛竹根本上是一個人!

人的地位在英雄、菩薩的地位之上,就算將之目為神道妖魔,都不能改變人的地位。

論故事之離奇曲折,人物之多,歷史背景之廣泛,想象力之豐富,天龍八部在金庸所有其他作品之上。所不明者是金庸何以在“釋名”中保留了“這部小說以《天龍八部》為名,寫的是北宋時雲南大理國的故事。”這句話。整部小說,雲南大理,至多隻佔了五分之一的地位。由此也可以證明,創作前的意念計劃,和創作過程中的靈感泉湧是兩回事。

用武俠小說中的人物來隱喻現實生活中的人物,始自《天龍八部》。“星宿派”是在隱喻什麼組織,明眼人一看便知,知了之後,還一定會發出會心的微笑。同樣性質的隱喻,在《笑傲江湖》中又出現了一次,如果將創作的年代,和當時在中國大陸上發生的事結合起來看,更加有趣。

《天龍八部》中出現的武功,有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和段譽的“朱蛤神功”,都是能吸取他人功力以為己用。在《笑傲江湖》中,這種形式的武功得到發揮,在武功的想象力方面,也是一種突破。

到這裡為止,一直很少提到金庸小說中的各種武功描寫,而且在以後的篇幅中,也不準備詳細提及。雖然武功是武俠小說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也是武俠小說中最容易寫的一部分。金庸小說中的武功描述部分,當然精妙絕倫,但比起其他精彩部分來,似乎不必專門提出來詳細討論了。

看《天龍八部》,到喬峰率領燕雲十八騎,馬蹄翻金,直驅少林寺,視天下英雄為無物之際,當呼嘯而狂吞烈酒。

看《天龍八部》到虛竹在冰窖之中,經不起天地間第一誘惑,而與夢姑共赴歡樂之際,宜遙思情人而飲蜜酒。

看《天龍八部》到小康將段正淳肩頭上的肉咬下一塊來之際,宜會心微笑而飲醇酒。

看《天龍八部》到梅、蘭、竹、菊四少女大鬧少林寺之際,宜開懷而呷香酒。

看《天龍八部》到段譽終於蒙王語嫣青睞之際,宜手舞足蹈而浮甜酒。

看《天龍八部》到少林寺老僧說佛,眾皆拜服,慕容博和蕭遠山雙手相握,互望而笑之際,宜心平氣和而飲淡酒。

看《天龍八部》到一陣風風波惡種種行徑之際,宜飲劣酒。

看《天龍八部》到天山童姥和李秋水至死搏鬥,宜飲酸酒。

看《天龍八部》到喬峰大鬧聚賢莊,為阿朱與群雄捨命相拼之際,可飲辣酒。

看《天龍八部》至虛竹誤打誤撞,解了珍瓏棋局之際,可飲喜酒。

看《天龍八部》到虛竹、段譽、喬峰三人結義兄弟,聯手抗敵之際,可飲陳酒。

看《天龍八部》到王夫人設計擒情郎之際,宜飲新酒。

看《天龍八部》,從頭至尾,一氣呵成,廢寢忘食,甚至床頭人相對如同陌路,宜掩卷沉思,以書作酒,可以大醉。

《天龍八部》中的冰蠶,是天下最可愛的蟲。

《天龍八部》中的遊坦之,是天下最可憐的人。

阿朱最柔情萬種。

別怪阿紫,她心中有說不出的苦。

趙錢孫心中有說不出的苦。

慕容復心中有說不出的苦。

喬峰心中有說不出的苦。

葉二孃、玄慈心中有說不出的苦。

天山童姥、李秋水心中有說不出的苦。

那麼多人有說不出的苦,可是偏偏全書不苦,苦化為激情,洋溢在全書之中。

《天龍八部》中最快樂的人,是李傀儡,已經知道了人生如戲,應該快樂,不知道的,才會悲苦。

《天龍八部》的超絕成就,在於整部書包羅萬有,有各種各樣的人,有各種各樣的武功,有各種各樣的情節,簡直就象是包羅萬有的汪洋大海。

《天龍八部》中的悲劇人物是喬峰。

《天龍八部》中的喜劇人物是段譽。

《天龍八部》中奇遇最多的人是虛竹。

《天龍八部》中失望最多的人是慕容復。

《天龍八部》中最幸運的人是鳩摩智。

《天龍八部》中最不幸的人是風波惡、包不同、鄧百川。

《天龍八部》中最痴情的人是遊坦之。

《天龍八部》中最無情的人是玄慈。

《天龍八部》中最濫情的人是段正淳。

《天龍八部》中最專情的人是葉二孃。

《天龍八部》中最誠實的人是南海鱷神。

《天龍八部》中最虛偽的人是耶律洪基。

笑傲江湖

盤點金庸七大最經典達到顛峰之作


 《天龍八部》之後,武俠小說,真正難以為繼了,唯有金庸自己,才能再來突破,而《笑傲江湖》就做到了這一點。《天龍八部》之中,已經有了各種各樣江湖人物的典型,可是卻偏偏沒有令狐沖。令狐沖一出,武俠小說又進入了一個新境界。

在《神鵰俠侶》中,郭靖、黃蓉所代表的理和楊過所代表的性起衝突,結果不分勝負,和平收場。但是在《笑傲江湖》中,嶽不群所代表的理和令狐沖代表的性,在交鋒之下,理潰不成軍,性大獲全勝。

嶽不群被作為“君子”的代表,但事實逐步揭發是偽君子。然而,如果仔細印照嶽不群所說的話和郭靖黃蓉所說的話,有何不同之處?一點也沒有。

不同的是,郭靖和黃蓉說到了也做到了,嶽不群卻是說了而做不到。但是,不妨想深一層,說了而做到,是不是就一定合乎人的本性?是不是就比說了而做不到更高一層?是不是就可以成為人生的典範?人始終是人,有人的本性。種種加在人本性上的規範,結果無礙在人性本來面目之前潰敗下來。

“豈能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人的本性有醜有惡有善良,善良的一面始終佔上風。善良不是作給人家看,而是要求無愧於自我的良心。

令狐沖儘管一手摟著藍鳳凰,一手揮劍,和天下正派人物為敵,但依然是一個可愛之極的人物,因為他本著自己的本性行事對於外界的評議一概置之不理,我行我素他為自己活著,不為他人的評議而活。

《笑傲江湖》中有“朝陽神教”(日月神教),地位和《倚天屠龍記》中的“明教”相若。令狐沖和任盈盈相戀,情形和張翠山與殷素素相戀也相若。“魔教妖女”在《倚天屠龍記》中令張翠山身敗名裂,飲恨自盡。但是在《笑傲江湖》中,卻“千秋萬載,永為夫婦”。

魔教妖女大獲全勝,江湖道統打敗虧輸,這是《笑傲江湖》的主旨。

武俠小說中,很少有關同性戀的描述,《笑傲江湖》中赫然有。朝陽神教的教主東方不敗,“欲練神功,引刀自宮”之後,就成了人妖,這一大段,真是特異莫名,驚心動魄,而看來又絕不噁心,只覺得天下之事,無奇不有,真是神來之筆。

《笑傲江湖》中寫了權力令人腐化的過程。任我行對屬下本來是兄弟相稱的,可是在聽到了“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之後,在得到了教眾的拜見之後,想要阻止,一轉念間,覺得高高在上,也沒有什麼不好。先是覺得沒有什麼不好,繼而覺得簡直好得很,再繼而覺得非次不可,這就是權力使人腐化的過程。這種過程的深刻描寫,可以作為民主政治第一課的教科書。

任我行最後在仙人掌峰的頂上,直摔了下來,自此與世長辭,象徵了一個在權力頂峰的人摔下來之後的下場,很有諷世意味。

《笑傲江湖》一開始,就是魔教長老曲洋和劉正風的友誼,兩人琴蕭合奏了一闋《笑傲江湖》,正、邪之間的分野究竟如何,是根據世俗的人云亦云來分野,還是根據個人的意願來分野,還是照自己的判斷來分野。正是什麼?邪是什麼?從一開始,就提出了一連串發人深省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在全書中又各有了答案,這是《笑傲江湖》最不同凡響之處。

令狐沖坐著和田伯光對快刀一段,看得大汗淋漓。

桃谷六仙搗亂武林大會一段,看得令人大笑腹痛。

藍鳳凰獻五仙酒一段,看得人不飯竟日。

田伯光被不戒和尚懲戒一段,看得人忍俊不住。

東方不敗關注楊蓮亭一段,看得人毛髮悚然。

梅莊戲弄四個莊主一段看得人呼吸順暢。

天王老子(向問天)獨戰群豪,令狐沖仗義相助一段,看得人熱血沸騰。

武當掌門率領兩大高手和令狐沖比劍一段,看得人呼叫擊桌。

為任盈盈而率領三教九流,呼嘯上少林一段,看得人恨不能參與其事。

看青城掌門餘滄海窮途末路,面臨死亡一段,令人不寒而慄。

看大力神斧在山洞中開路,到最後一斧力竭而亡一段,令人扼腕三嘆。

看嶽不群深謀遠慮一段,令人知人心奸詐。

看小林子自宮練劍一段,令人知世途艱險。

《笑傲江湖》沒有任何歷史背景,純敘江湖上事。金庸特意捨棄了他最擅長的歷史和虛構相揉合的創作方法,表現了他創作上多方面的才能。在一連串的曲折、奸謀之中,逐漸暴露偽君子的面目,解決了正、邪的真正意義,這是一部寫盡人性的小說。

鹿鼎記

盤點金庸七大最經典達到顛峰之作


《笑傲江湖》之後,金庸創作了《鹿鼎記》。《鹿鼎記》是金庸最後一部小說。在《鹿鼎記》之後,飲宴閒談之間,常有熟捻或陌生的人問金庸:“你為什麼不寫了?”

在金庸未及回答之前,總不厭冒昧,搶著回答:“因為他寫不出來了!”如是數十次之後,金庸也感嘆:“真的寫不出來了!”

任何事物,皆有一個盡頭,理論上來說,甚至宇宙也有盡頭。小說創作也不能例外到了盡頭,再想前進,實在非不為也,是不能也。再寫出來,還是在盡頭邊徘徊,何如不寫?所以金庸在《鹿鼎記》之後,就停止了武俠小說的創作,大抵以後也不會再寫了。所以,《鹿鼎記》可以視為金庸創作的最高峰、最頂點。

先引進金庸小說中的話,見於《神鵰俠侶》。楊過在獨孤求敗的故居之中,所發現的留言: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紫薇軟劍,三十歲以前所用。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以前持之橫行天下。

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獨孤求敗的留言,寫的是武功漸進之道,也是小說創作上的漸進之道。

金庸以前的作品,是凌厲剛猛之劍,是軟劍,是重劍,是草木竹石皆可為劍,雖然已足以橫行天下,但到了《鹿鼎記》,才是真正到達“無劍勝有劍”的境地。

只要有劍,就一定有招,就一定有破綻。金庸在《笑傲江湖》中已一再強調這一點說的雖然是武學上的道理,但也是任何藝術創作上的道理。這番道理,是“獨孤九式”中的要旨──(又是“獨孤”,金庸在小說創作上沒有敵手,想來心裡很寂寞沒有了“敵強我欲強”的刺激,如果有,在《鹿鼎記》之後,可以有另一個高峰出現?)《鹿鼎記》已經完全是“無劍勝有劍”的境地。《鹿鼎記》甚至不是武俠小說,不是武俠小說的武俠小說,才是武俠小說的最高境界。

所有武俠小說,全寫英雄,但《鹿鼎記》的主角,不是英雄,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和你我一樣,和普天下人一樣。

所有武俠小說的主角,都是武功超群,都有一個從武功低微到武功高超的過程,但是,《鹿鼎記》的主角卻一直不會武功。

金庸在創作《鹿鼎記》之初,可能還未曾準備這樣寫,韋小寶遇到不少高手,有不少際遇,只要筆鋒一轉,就可以是韋小寶成為武林高手。但金庸終於進入了“無劍勝有劍”的境界,韋小寶只學會了一門逃跑的功夫,一直不會武功,創自有武俠小說以來未有之奇。所有武俠小說的主角,都是超人,可以用各種道德規範來衡量,只有《鹿鼎記》的主角不是,是一個普通人,經不起道德標準的秤衡。但是誰也不能責怪他。誰要責怪他,請先用道德規範秤衡自己。耶穌基督曾說:你們之間誰沒有罪的,就可以拿石頭擲他!

《鹿鼎記》中,金庸將虛構和歷史人物混為一體,歷史在金庸的筆下,要圓就圓,要方就方,隨心所欲,無不如意。可以一本正經敘述史實,也可以隨便開歷史玩笑可以史實俱在,不容置辯;也可以子虛烏有,純屬遊戲。

《鹿鼎記》寫一個一無所長的人,因緣附會,一直向上攀升的過程。但仔細看下來這個人又決不是一無所長,而是全身皆是本領。他的本領,人人皆有,與生俱來,只不過有的人不敢做,不屑做,不會做,不能做,而韋小寶都做了,無所顧忌,不以為錯,所以他成功了。

從撒石灰迷人眼,遭茅十八痛打開始,韋小寶沒有認過錯,他堅決照他自己認為該做的去做。

這是金庸在《鹿鼎記》中表現的新觀念,突破了一切清規戒律,將人性徹底解放,個體得到了肯定。甚至在男女關係的觀念上,也釋放得徹底之極,韋小寶一共娶了七個妻子之多。

反英雄,反傳統,反束縛,《鹿鼎記》可以說是一部“反書”。

宣人性,宣自我,宣獨立,宣快樂,《鹿鼎記》又不折不扣,是一部“正書”。

“神龍教”是“星宿派”的進一步,是“朝陽神教”的進一步。影子是中國大陸當時的政局,隱喻文學到這一地步,已是登峰造極。

《鹿鼎記》開盡了歷史的玩笑,但絕不胡鬧。康熙大帝在《鹿鼎記》中突出了這個中國歷史上三個最英明的君主之一(柏楊《中國人史綱》中的結論),在書中可見他的英明之處。康熙在書中,是一個上上人物。

韋小寶什麼事都幹,唯獨出賣朋友不幹。但結果,他不免被朋友出賣,真是調侃世情之極。

若說《鹿鼎記》不是武俠小說,它又是武俠小說,從洪教主所創的“美人三招”,就開武俠小說中未有之奇。

《鹿鼎記》中的敗筆是刀槍不入的背心和削鐵如泥的匕首,但又少它不得。

《鹿鼎記》中有各種各樣的賭,參賭者有輸有贏。

美刀王下的賭注是他的一生,賭的是莫名其妙的戀情,是勝是負,竟不可知。

吳六奇輸得最不明不白。

吳三桂在長期苦戰後輸個精光。

康熙坐莊,結果各家皆輸,莊家獨贏。

陳永華跟人下注,贏了輪不到他,註定要輸。

洪教主專落一門,結果連老婆都輸掉。

韋小寶做幫莊,又見好就收,自然也是大贏家。

阿珂、雙兒、洪夫人、曾柔、小郡主替幫莊收籌碼,吃紅錢,自然也各有所獲。

吳應熊輸得最慘。

馮錫範不肯認輸,死磨到底,輸得最不堪。

茅十八一上來就輸完。

俄國人想出詐術,結果幸保首領而歸,未曾輸清。

陳圓圓只在一旁觀賭。

九難也在旁觀賭,她已無可落注,早已輸光。

桑結喇嘛輸了手指。

俄國蘇菲亞公主是贏家,贏了人,贏了權力。

李自成賭品最差。

韋小寶的賭品最好。

康熙賭品最大方。

說《鹿鼎記》不是武俠小說,但卻又是武俠小說。試看洪教主的“美人三招”的詳細描述,有哪一部武俠小說有這樣好的有關“武術”的情節。所以,《鹿鼎記》是不是武俠小說,是武俠小說臻於化境之作,是武俠小說中的極品。

雪山飛狐

盤點金庸七大最經典達到顛峰之作


在經過《書劍恩仇錄》和《碧血劍》的初期摸索階段之後,金庸創作了《雪山飛狐》。《雪山飛狐》是石破天驚的作品,突破了《書劍》的“群戲”,隱約繼承了《碧血劍》中的雙線發展和倒敘的結構。而將整部小說的結構,推向了一個新的境界,通過一連串的倒敘,倒敘出自每一個人的口中,有每一個人之間的說法,有極度撲朔迷離的情形下,將當年發生的事,一步一步加以揭露。

在和《碧血劍》的相同之處的是,《雪山飛狐》中真正的人物,並不是胡斐,而是倒敘中的胡一刀夫婦。所不同的是,《碧血劍》中的倒敘人物,早已死去,而在《雪山飛狐》之中,苗人鳳卻留了下來。最後還和胡斐決戰。

所以,《雪山飛狐》沒有《碧血劍》的缺點,在倒敘的一條線結束之後,另一條線,一樣極其精彩。

《雪山飛狐》發表至今,是金庸作品中引起爭論最多的一部。引起爭論處,有兩點:第一點:多個人物敘述一件若干年前的故事,各人由於角度、觀點的不同,由於各種私人原因,隨著各人個人的意願,而說出不同的事情經過來。

這是一種獨特的表達方式,很有點調侃歷史的意味,使人對所謂“歷史真相”,覺得懷疑。每一個人既然都站在自己的立場,為自己的利益作打算來敘述發生的事,那麼,事實的真實性究竟有多少呢〉不單是歷史的記述者,尤其是所謂“自傳”,真實性如何,更可想而知。

這種寫法引起爭論之處是,許多人直覺上認為這就是“羅生門”。(“羅生門”是指日本電影“羅生門”而言,“羅生門”的原著小說極簡單,電影到了黑澤明手中,才發揮得酣暢淋漓。)由於“羅生門”中的同樣的結構,每個人在敘述往事的時候,都有一同的說法,而事實的真相便淹沒不可尋。所以,《雪山飛狐》在讀者心目中,就往往與“羅生門”相提並論。

關於這一點,我的看法是:《雪山飛狐》在創作過程之中,金庸在一開始之際,當然受了電影“羅生門”的影響。但是明眼人很容易看出來,金庸在開始創作之後不久,就立即想到自己的作品,會被人與“羅生門”相提並論。所以,他努力在突破,不落入“羅生門”的窠臼之中,而結果,他的努力獲得了成功。說《雪山飛狐》倒敘部分的意念來自“羅生門”可。說《雪山飛狐》是“羅生門”的翻版,絕不可。如果強要這樣說,那是證明說的人,未曾仔細看過電影“羅生門”和未曾仔細看過《雪山飛狐》。

(在這裡,如列舉電影“羅生門”和《雪山飛狐》的異同之點。要這樣做,可以寫十萬字,變成一種專門性的評論,而不是我原來的意圖。各位可以注意,在行文中,我甚至竭力避免引用金庸作品的原文,只是就金庸作品發表我個人的意見,這才符合“我看金庸小說”這個大題目,也可以使文字的趣味懷提高。)(或曰:何不引用原著的文字,你說好或不好,怎麼證明你說對了?答:這些文字,全是寫給看過金庸小說的人看的,未看過金庸小說,請快點看。)(不看金庸小說,絕對是人生一大損失!)金庸在《雪山飛狐》中採取的倒敘結構,是武俠小說中從來也未曾出現過的,是一種斷然的新手法。這種新手法的雛形在《碧血劍》,而成熟於《雪山飛狐》。奇怪的是,在金庸以後的作品中,卻絕不再見。或許金庸認為那只是創作中的一種“花巧”,偶一為之則可,長此以往由不可之故。(未完待續)雪山飛狐(續)第二點引起爭論的是:《雪山飛狐》寫完了沒有?《雪山飛狐》寫到胡斐和苗人鳳動手,兩個人之間,已經有了許多恩恩怨怨,動手是非勝負、決生死不可的。而且金庸安排兩人動手的地點,是在一處絕崖之上。背景地點寫得這一段情節絕無退路,完全沒有轉寰、迴旋的餘地,非判生死不可。而從開始起,決鬥的兩個人,全是書中的正面人物,不論是作者或讀者的立場,兩個人之間,是誰也不能死的。

這等於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所有的讀者,都屏氣靜息,等著金庸來解開這個死結,而且,讀者也相信金庸可以極其圓滿地解開這個死結。終於,決鬥的雙方,胡斐和苗人鳳,可以判出高下了,胡斐捉住了苗人鳳刀法中的一個破綻,在交手過招之間,一發現了這個破綻,只要再發一招,就要以判生死、定勝負了!

然而,金庸卻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停筆不寫下去,宣稱:全書結束了!

胡斐的這一刀是不是砍下去?金庸的解釋是:讓讀者自己去設想。

我認為,《雪山飛狐》不算是寫完了,那是金庸對讀者所弄的一個狡獪。

《雪山飛狐》如今這樣的結局,絕不在創作計劃之內,而是種種因素之下,擱筆之後的一種“靈機”。靈機既然觸發,覺得就此結束,留無窮想像餘地給讀者,也未嘗不可。開始時,只覺得“未嘗不可”,隨著時間的過去,靈機一觸變成思慮成熟,由“未嘗不可”也轉變為絕對可以,所以就成了定局。

在和金庸交往之際,每以此相詢,金庸總是一副“無可奉告”的神情,既然高深莫測,只好妄加揣度了。

《雪山飛狐》結局,金庸所賣弄的狡獪,也只能出自金庸之手,旁人萬萬不可仿效。

由於全書一步一步走向死衚衕,在死衚衕所盡之處突然不再寫下去,讀者的確可以憑自己的意念與想像,也可以去揣想金庸原來的意念是怎樣的。在談論金庸的作品時,可以平添奇趣,這也是金庸的成功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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