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張子旭
1
“哎呦～苗苗啊，這都快嫁人了怎麼還去地裡幹活兒啊？”愛開玩笑的鄰居花姐的大嗓門兒呱啦呱啦的響起來：“回頭晒黑了當心你婆家不要你了。”
一陣爽朗的笑聲中，苗苗紅了臉跑進自家院子裡。
謝媽媽忙迎了上來：“累不？”邊說邊接過女兒手裡的農具。
“瑩瑩，吃飯了。”謝媽媽放好農具就招呼還在屋裡睡覺的兒子和兒媳婦。
這邊苗苗已經手腳麻利的擺好了飯桌。
瑩瑩打著哈欠走了出來，她穿了身粉紅色睡衣，挺著剛剛三個月還看不出什麼的肚子。她老公友順扶著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
“又是掛麵湯啊，”瑩瑩看了看桌上擺的四碗麵條，撇撇嘴：“天天早晨起來就吃這個，煩死了。”
謝媽媽沒聽見一樣的捧起一碗掛麵湯，坐在桌子前慢慢的吃著。
四碗掛麵湯只有三碗裡面有臥雞蛋，謝媽媽吃的那碗是沒有雞蛋的。
“好了老婆，”友順連忙撈起一碗雞蛋看起來大一點的掛麵湯送到瑩瑩手邊：“先將就著吃點吧。等月底苗苗的彩禮錢送過來，我給你買點好的吃。”
說完又拿過一碗掛麵湯，把裡面的雞蛋也夾給了瑩瑩。
“這可不是我嘴饞，人家可是要吃兩個人的飯的。我餓不餓的不要緊，你們謝家的孫子不能餓著不是？”瑩瑩用筷子吧啦著碗裡的兩顆雞蛋，眉頭微微皺著：“吃什麼不要緊，總要讓人吃飽不是？”
友順聽了這話又要去夾剩下那碗裡面的雞蛋，卻被苗苗手疾眼快的把碗端走了。
“噯～噯你～”友順舉著筷子，眼見得苗苗把頭低著大口的扒拉著麵條，想著這雞蛋就算搶過來瑩瑩也不能吃了，只能作罷了。
“小氣！”瑩瑩嘟囔了一聲就美滋滋的夾著雞蛋吃了起來。
“我吃飽了。”苗苗只胡亂吃了幾口，把剩下的大半碗麵條倒在了謝媽媽碗裡。
她剛剛看的真切，媽媽碗裡不光沒有雞蛋，連麵條都沒有幾根。
“幹了一大早晨的活兒怎麼就吃這麼幾口呢？等一下還要去上班，多吃點啊。”謝媽媽心疼女兒。
“我不餓，等一下去上班了，吃多了幹活兒不快。”苗苗朝媽媽笑笑，讓她不要擔心自己。
“看看，還是對女兒好啊，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瑩瑩酸溜溜地說。
友順撇撇嘴，很不以為然：“快得了吧，我媽疼兒子。”他邊說邊伸筷子從謝媽媽碗裡把苗苗倒過去的那顆雞蛋夾了出來，他夾著雞蛋看看瑩瑩，瑩瑩朝他搖搖頭，他就把雞蛋囫圇扔進了自己嘴裡，一邊嚼著一邊說：“自己家雞下的柴雞蛋就是香啊！”
2
苗苗騎著她那輛老舊的自行車剛剛出了家門，友順就湊到謝媽媽身邊：“媽，媽，媽，”他眼睛看著門口問謝媽媽，“苗苗的婆家怎麼還不送彩禮過來？”
看著一臉急切的兒子，謝媽媽嘆了口氣：“快了，就這兩天了。”
“我覺得我們這彩禮還是要少了，”友順嘬著牙花：“您看我跟您算算啊，瑩瑩在傢什麼都不會幹吧？這她媽媽還要了八萬的彩禮呢，咱們苗苗可是在服裝廠上班的，一個月掙三千多呢，咱才要了十萬塊的彩禮，您說虧不虧？”
謝媽媽看著兒子，一句話都不想說，心裡很是無奈。
老頭子死的早，他倒是輕輕鬆鬆就去了，可是留給自己這麼個不省心的兒子。
幹什麼什麼不行，本來還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跟著村兒裡建築隊幹活，好歹一個月也能掙出自己的花銷來。可是這自打結婚之後他就不怎麼出去了，媳婦兒懷孕之後他更是藉口媳婦需要人照顧，說什麼也不肯出去打工了。這不打工掙錢也就算了，可地裡的農活兒他也不管幹。
謝媽媽腰不好，幹不了重活兒，這家裡裡裡外外就全靠苗苗支撐著。
本來，謝媽媽打算把女兒彩禮錢拿出兩萬來給女兒買點陪嫁，可友順說什麼都不同意。
“您將來可是要我來養老送終的，錢陪嫁給女兒？您怎麼想的？哪家女兒出嫁還要家裡拿錢去陪嫁？當初我娶瑩瑩的時候人家也沒有陪嫁不是？咱就白白把閨女給人家養大了？”友順瞪著眼睛一連串的質問，直問的謝媽媽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
“我可告訴您這彩禮錢我是要拿去做生意的。”友順說：“您滿屯子看看去，看看誰家的日子還像咱們家這麼困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媳婦兒懷孕都不能每天吃上肉。我不做生意不掙錢，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謝媽媽無話可說，當初兒子結婚時候借的錢還沒還上呢，家裡確實是困難，委屈了懷孕的兒媳婦兒。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一家子齊刷刷幾張嘴全等著吃飯，掙錢的卻只有苗苗一個人，女兒更委屈啊！
“她那個婆家有錢啊！”瑩瑩一隻手撐在腰上，一隻手扶著肚子從屋裡走了出來：“苗苗是個有福氣的，婆家在鎮子上開飯店，嫁過去什麼好吃的吃不到？不像我，命苦啊……”
“哎呀祖宗！”友順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扶著老婆：“你別亂動啊，當心孩子，大夫說你要休息，要靜養。”
說著小心翼翼地扶著老婆進屋了，只剩下謝媽媽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院子裡……
3
下班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苗苗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推開自家院門，看到謝媽媽屋裡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苗苗知道媽媽這是在等她回來，不管多晚回來，媽媽總會給她留一盞燈。
聽到開門聲，友順也披著衣服出來了，他鞋都沒提上，就那麼踢踏踢踏的跑去了謝媽媽屋子裡。
苗苗剛剛從包裡拿出裝在塑料袋裡的兩個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還沒來的及放在謝媽媽手裡就被友順一把搶過去了。
“你給媽留一個。”苗苗連忙說：“留半個也行啊！”
友順嬉皮笑臉地一邊把包子背在身後，一邊說：“媽年紀大了，晚上吃東西睡不好覺。”
苗苗打工的廠子裡每天有兩頓免費員工餐，她每天都會想辦法自己少吃一點，給謝媽媽帶回來一點。
家裡的日子太苦了，她心疼媽媽。雖然每次帶回來的東西最終都會進到哥哥兩口子的肚子裡，可是苗苗還是忍不住想要帶回來，她總是想，也許這次媽媽僥倖會吃上一點呢？
“晚上就喝了點稀湯寡水的米粥，你嫂子早就餓了，”友順往外走去：“你不想想你嫂子，你也要想想你嫂子肚子裡你小侄子不是？”
苗苗懶得理他了，見他出去順手插上了門。
“我……我真不餓，你明天可別給我帶吃的了你自己要吃飽啊。”謝媽媽強笑著：“媽年紀大了，晚上吃東西不消化。”
苗苗看著媽媽的蒼蒼白髮，心怎麼也硬不起來，她從包裡又掏出個塑料袋放到謝媽媽手裡：“今天晚上趕工進度快，廠長獎勵每人一個烤雞腿。”
“媽不吃，你吃，你別幹了一天活兒還餓肚子。”謝媽媽又把雞腿塞回苗苗手裡：“你快吃，不然你哥哥聽見又過來搶。”
“我吃過了，”苗苗故作輕鬆地一笑：“我工友小胖晚上減肥不吃東西，她把她那份送給我了，我吃了，可香了。”
謝媽媽心裡慚愧，說實話，她這一兒一女她是偏疼兒子的，畢竟要靠兒子養老不是？她清楚的記得，自己的父母就是因為只生了自己這一個女兒，死後連祖墳都不能進。沒有兒子讓人瞧不起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你越是疼愛兒子，他就越是不懂事，拿你對他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的事情。反倒是自己不怎麼疼愛的女兒乖巧懂事，一直替自己分擔著家庭的擔子。
4
友順懷裡緊緊抱著厚厚一大摞紅紅的鈔票，眯著眼睛傻笑著。自打送彩禮的人走了以後他保持這個姿勢就沒動過。
“這些錢……”謝媽媽欲言又止，她知道兒子是不會把錢拿出來的。
“這些錢是我要拿去做生意的本錢，我就指望著這錢翻身呢，誰都別想。”友順警惕地瞪著小眼睛：“我誰都不會給，你就死了心吧。”
“總要給你妹妹陪嫁點吧？”謝媽媽不甘心地說：“這畢竟是她的彩禮。”
“誰家女兒的彩禮還給陪嫁回去？你看瑩瑩，咱家給的錢她媽不都拿了去給她弟弟娶媳婦兒了？瑩瑩說什麼了？好女不靠嫁妝，瑩瑩不是也什麼都沒有陪嫁？女人嘛，主要是給婆家生兒子，不能生兒子，你就是陪嫁座金山婆家也不能依你不是？”友順陣陣有詞：“你看鄰居花姐，不也是要了八萬塊的彩禮，什麼都沒陪嫁，人家過門兒兩年呱啦生了一對兒大胖小子，這一家老小誰敢說她半個不字？”
謝媽媽偷偷哭了好幾個晚上，到底也沒能給女兒拿出陪嫁。她心裡覺得對不住女兒。
苗苗結婚以後仍然在服裝廠上班，她是幹活兒幹慣了的人，閒下來反倒是覺得不自在。
本來，公婆是要她去自家飯店幫忙的，可苗苗想自己沒嫁過來的時候人家的飯店也做的好好兒的，顯然是不差自己這一個人，而且，她是有私心的，自己上班掙多少錢都是自己說了算，給公婆打工？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給自己錢呢？
自己手裡有錢也能多貼補媽媽一點不是？
五
友順到底還是出了事兒了，老婆住院要生孩子他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一問才知道他把錢拿去在網上炒黃金去了。
一開始他只投了幾千，聯繫他的所謂理財師還告訴掙錢了，也確實打給他一些錢說是盈利。可是，等他把手裡的十萬塊錢都投進去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聯繫上理財師。
這時候他才發現，他和那個所謂的理財師只是靠一個微信號聯繫，他對人家是一無所知的。
謝媽媽聽了這個事情直氣得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來的時候。就見苗苗靜靜地坐在病床前看著她。見她醒過來苗苗抹了一把眼淚：“您可算醒了，”她又笑了：“嚇死我了。”
“你哥他……”謝媽媽欲言又止：“他……”
“他沒事兒，嫂子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苗苗知道媽媽想問什麼。
“我有孫子了？”謝媽媽又驚又喜。
母女兩個正說著話，友順進來了，他從床頭櫃上拿了個蘋果邊啃邊說：“媽，你這病大夫說了需要靜養著，不能再幹活兒了，雖然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可是治療費挺高的。”
“你別跟媽說這些。”苗苗忙攔住他的話。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友順撇撇嘴，很不以為然：“你看這大夫也說了，你這病最好身邊有人照料著，可我們這兒她才剛生完孩子，我自己還顧不上自己呢，實在是騰不出手兒來照顧你。”
“你什麼意思？”謝媽媽彷彿明白了什麼，可是她還是想問問兒子，這可是她疼了一輩子的兒子啊，是她老有所依的希望。
“你別想太多，我不就是忙嘛，讓苗苗先照顧你一段時間吧，等我騰出手來就接你回來，”友順說的理直氣壯：“家裡有個沒出滿月的孩子，也吵得慌不是？你回家也休息不好。苗苗家離醫院也近，你看病也方便不是？”
他說完就走了，頭走還不忘從床頭櫃上拎起那袋蘋果：“媽牙不好，你別讓她吃這硬蘋果。”
望著他的背影，謝媽媽愣了一愣，忽然就哭出聲來：“他不養我了，他這是不養我了……”
“我老了，幹不了活兒了，還要吃藥，他這是嫌我累贅了……”
“可嘆我從小兒就把他捧在手心裡啊……”
謝媽媽哭的傷心：“這是報應啊……”
“媽，你不是還有我嗎？我養你！”苗苗把謝媽媽摟進懷裡，輕輕安慰著。
六
謝媽媽被女兒女婿接走，友順長出了一口氣，如果謝媽媽沒有生病至少還能幫忙做做飯，可是現在她不但做不了什麼，每個月還要吃好幾百塊錢的藥，著實是個大累贅啊。
可是，沒等他這口氣鬆利落呢，老丈母孃就打著照顧女兒的旗號住了進來。
這老丈母孃可不跟親媽好說話兒，進來第二天就給友順分配任務：“你是個大老爺們兒，整天老在家裡和媳婦兒大眼瞪小眼兒的不去掙錢可不行。”
友順自打出了學校門兒就沒怎麼正經工作過，沒有一技之長，又沒有學歷，只好又去工地上搬磚了。
老丈母孃把謝媽媽養的幾隻雞兩天殺上一隻，說是給女兒補養身體，可吃的時候卻是她和女兒兩個人吃，友順一口也撈不著，就連人家吃的時候他多看兩眼都要被罵：“一個大老爺們兒咋就那麼饞呢？”
友順苦不堪言，卻又不敢抱怨，不由得想起了親媽，親媽在家的時候那可是什麼好吃的都讓他先吃的。
謝媽媽在苗苗家裡是不知道家裡發生的這些事情的。
本來她還覺得住女兒家裡怕人家公婆有意見，沒想到苗苗婆婆很開明：“老姐姐，這兒子女兒是一樣的，女兒小時候你也沒少喂一口奶不是？都有養咱老的義務。”
謝媽媽這才安心的住下來，女婿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家餐館裡做好了，又親自送回來給謝媽媽吃，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謝媽媽的病慢慢好了起來，有時候她也會想起兒子，也會擔心一下，不知道兒子過得好不好。
可是一想起在病房裡兒子的絕情她的心又冷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兒子的了。兒子是不願意養自己老的。
友順從工地搬磚回來，只累的兩條腿都抬不起來，一歪一斜地走回家。
“搬了一天的磚才掙一百塊錢。”瑩瑩很不滿意的看著一回來就累的癱軟在床上的友順。
“到底是你媽命好，生了個好女兒，這住在女兒家裡，吃好的，穿好的，今天上午她自己還騎了個電動車三輪車回來拿衣服，說是女兒新給買的，好幾千呢。”老丈母孃滿臉的羨慕。
瑩瑩嘮叨著：“我一定也要再生個女兒。”
友順看了看她：“你又嘬什麼呢？兒子才幾個月，你就想要二胎了？”
“要二胎怎麼了？你看人家花姐，都顯懷了，逢人就說：我這回可是要生姑娘的，我寧可把我那兩個禿和尚送人我也要生個姑娘。”
友順迷惑了，什麼時候這人們又開始重女輕男了？這到底是要養兒子還是養女兒呢？（作品名：《養兒養女》,作者：張子旭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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