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釵,幼齡的巧姐位列第十。在前80回中,她的戲份非常之少,完全就是一個打醬油的,為什麼就能躋身於十二釵正冊呢?
這是很多讀者的疑問。
1
巧姐是賈璉和王熙鳳的女兒,出身不可謂不高貴,但體質不好,經常生病又容易受驚。王熙鳳把它歸結為出生的日子不好,生在七月七日。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時,已經和她建立了信賴關係的王熙鳳請她為女兒取名。大字不識一個的劉姥姥根據她的生日,取名為巧姐。
這叫做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姑奶奶定要依我這名字,他必長命百歲。日後大了,各人成家立業,或一時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難成祥,逢凶化吉。
這段話,正是劉姥姥的生存智慧:迎難而上,就連邪崇都會為之讓路;太過怯懦,反而容易招妖魔入侵,也就是所謂邪不壓正。劉姥姥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身正氣,所以身板硬朗,說話擲地有聲,讓人肅然起敬。
劉姥姥取的名字和對名字的解析讓王熙鳳很高興:“只保佑他應了你的話就好了。”
2
養尊處優、身居高位的王熙鳳,平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兒子。也因為這個遺憾,讓她對賈璉防備甚嚴,生怕他從哪裡弄回一個兒子來,危及她的地位。
她是個不信邪的人,從來不相信因果報應,所以敢在鐵檻寺弄權,敢設局置尤二姐於死地,敢派旺兒殺張華滅口。
王熙鳳和劉姥姥,都是至剛之人,區別就在於王熙鳳惡念太多,劉姥姥卻永遠堅守著與人為善的處世原則。
從王熙鳳的判詞可以看出,她的結局是很悲慘的,而且她走下風應該是在賈府抄家之前。“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她的性命是被自己給算計掉的,也符合因果報應的普世價值觀。
巧姐,成為了她生命中的一抹亮色,也是她最後的救贖。
3
正是因為有巧姐的存在,才能成就劉姥姥千里救孤,才有了《紅樓夢》最蕩氣迴腸的一條情節線。
這條線,隱藏著曹公一個理想:退隱鄉居,做個普通的平民。
在巧姐的命運簽上,畫著“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裡紡績”。這個畫面好熟悉啊!
第十五回,在給秦可卿送殯途中,寶玉一行拐到一個莊戶歇息,看到了很多農具,其中就有紡車。
寶玉玩心大發,把紡車搖動起來。這時,一個村莊丫頭跑出來制止了寶玉,“你們哪裡懂這個,站開了,我紡與你瞧。”
在人人都對豪門夫人公子退避三舍之時,二丫頭表現出了莊戶女孩的質樸與大方。那種健康與活潑,讓寶玉神往,這是他的生命歷程裡所不曾見識也不會擁有的。
這個二丫頭,就是“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的巧姐的樣子。
從一個易生病的嬌小姐,變身為健康的莊戶丫頭,是劉姥姥的功勞,更是王熙鳳偶發善念所帶來的善果。
這一點,在巧姐的判詞中有所體現:
勢敗休雲貴,家亡莫論親。
偶因濟劉氏,巧得遇恩人。
勢敗家亡,只在旦夕之間,未來是不可預期的。與其到時候指望親人,不如平時行善積德。
4
再來看關於巧姐的曲:
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
幸孃親,幸孃親,積得陰功。
勸人生,濟困扶窮。
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狼舅奸兄!
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留餘慶,積陰功,都是指的王熙鳳。狼舅奸兄所做的事情,王熙鳳也沒少做;濟困扶窮她也偶爾為之。由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巧姐不僅是王熙鳳生命的延續,更是她生命的輪迴。
王熙鳳一生所作的惡,隨著自己的死都抵消了,又用另一種方式活了過來,像劉姥姥一樣過一生。
賈府這座大廈坍塌了,多數人葬身其中,活下來的,都將以全新的方式生根發芽。王熙鳳和劉姥姥的智慧是不相上下的,性格也有很多相似之處,易地而處,抑惡揚善,王熙鳳就將活成劉姥姥的樣子:一生剛健,與人為善。
這是王熙鳳與劉姥姥生命產生交集的意義,也是巧姐躋身金陵十二釵的原因:巧姐既是王熙鳳的接班人,也是劉姥姥的接班人。她的一生,將是能幹、智慧,有情有義的一生。
焉知在巧姐的經營下,不會重新崛起一個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