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寶寶後我請了5個月嫂：其中一個月嫂差點害我離婚（下）

她高且瘦。頭髮灰白，挽了個髻子。穿著長至小腿的深藍色羽絨服，揹著一個小包，見了我笑了一下，有一種嫻雅的氣質。

我略略放了一點心。

她來的第二天上午，我已經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了，大概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我終於到了我的極限點。總之我的情緒徹底崩潰了，一個人跑到陽臺上大哭起來。

保姆過來柔聲安慰我，我說沒事，我只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便說，“你放心，之後有我在了，你就好好的，只管餵奶就行，所有的活兒都我來做。”雖然也是東北人，但她說起話來也一直是溫言軟語，又有一股靜靜的力量在。

她果然說到做到，之後只有我和她兩人在家，桃子花了六七天的時間接受了她，她也熟悉了我家的生活習慣，就把一切事情都接手起來。

她以前是在廠裡做會計的，這就是她那股知識分子的嫻雅氣質的由來。下崗以後家裡開過飯館，幹活手腳麻利，做飯味道不錯。吃得極少，每次吃飯都不肯吃主菜，只有威脅她說不吃就倒掉了，她才吃。

我與她一起在家待了十幾天之後就上班了。上班之前囑咐她一些注意的事。她特地說，“你放心，我肯定是你在家怎麼帶孩子，你不在家也怎麼帶的。”

雖然只是一個陌生人的一句口頭承諾，但從她嘴裡說出來，就是能讓人放心。

那時候桃子已經稍微可以放下來睡一會兒了。但她怕放下來睡不好，還是一直抱著。每天靜靜坐在沙發一角，不動也不出聲音，抱著桃子直到她睡醒一覺。

醒著的時候，就指給桃子看各種東西，給她聽歌，念兒歌。桃子剛剛會抓東西，一不小心就緊緊抓住了她的頭髮，雖然很疼，她也只是靜靜地一字一頓地說：“桃子，把，手，撒，開。”從不高聲，也不起急。

我下班回來，她總是迎上來說，“累了吧。歇會兒，我去做飯。”轉身就進了廚房。我倆輪流吃完飯，馬上給小朋友放水洗澡。洗完澡洗衣服，然後她再去洗碗收拾屋子。

雖然家裡人少了，但日子過得順暢多了。

她也從不抱怨，從不喊累。連嘆氣都沒有聽到過。

能找到這麼好的保姆，我和我老公都深感幸運。開始往家裡買黃醬，酸菜，粘豆包這些從未吃過的東北食物，希望她能覺得待得開心一些。

她過年要回家，我很擔心她一去不回，但也好像沒有什麼辦法可想。最後給她包了個大大的紅包。她執意不肯收，說之前說好的工資就足夠了。看我堅持，就說：“好吧，留下二百意思一下，把其餘的退給了我。”

最後她真發短信來說不回來了，沒過門的兒媳懷孕了，需要在家緊急操辦結婚等事宜。身為一個悲觀主義者，我算是有所準備，也不免惱怒，覺得她是早就不準備回來了，沒必要拖到過完年再告訴我。我老公則極為震驚，感覺跟被人揹叛了似的。

桃子的玩具火火兔裡自帶的兒歌中，有一首《好阿姨》，歌詞是：“好阿姨，好阿姨，阿姨像媽媽，我們喜歡她……”他自此再也不肯聽這首歌，要求我把它刪掉。

她確實是最像媽媽的一個保姆，自我定位就是家裡的長輩，總是從長輩的角度替我們考慮。像一個真正的自家的姨一樣照顧桃子，也照顧我們。

她有一個兒子，快結婚了要買房子。如果不是為了給兒子攢房錢和北方地區高得離譜的聘禮錢，也許不會出來做保姆，因為據後一個保姆說，她和老公是極恩愛的。

那個春節假期過得冷冷清清，我倆待在家裡伺候桃子，等著之前的月嫂，再介紹新的保姆過來。

有了這個保姆的經歷之後，覺得安心多了。心想下一個保姆，應該也不會很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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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據說劉阿姨回家之前，囑咐張阿姨一定要給我們找個好的。於是過年期間，張阿姨又開始發短信來，大包大攬地聲稱，“沒事兒，阿姨一定給你找個比這個阿姨還好的。你放心，包在阿姨身上。包你滿意。”

我們不放心又能怎麼樣呢？大年還沒過，上外面去找新保姆無疑天方夜譚，只好選擇相信她。

到了約定的日子，電話打來了，阿姨已經自己摸到了小區門口，但是走錯了門，讓我老公把她接回來。一開門，是張阿姨本人笑嘻嘻地說，“沒（注意讀四聲）想到是我吧？”好像是憋著勁兒要給我一個驚喜。

我確實有點驚訝，但喜談不上。

因為之前她不來的拙劣藉口，我對她心存芥蒂。又覺得她為人過分熱情，我對這些對生活過分積極、過分熱情的人，總有些存疑的。

不過帶孩子她真算是一把好手，畢竟當月嫂已經有十年了。總說，“現在讓我帶個孩子，還不跟玩兒似的。”

“我在家沒孩子帶吧，反倒受不了了。老想。這不想著你們缺人手，就先來給你們帶一陣，過陣兒等大家都過完年了。阿姨再給你們找個好的。”這是她的官方說法。

但只一天我們就把她親自前來的理由搞清楚了。她接的下一個活兒還有大概二十多天才開始，但因為跟老公不睦，她在家實在懶得待了。就乾脆先過來玩著。反正這個活兒也輕鬆。

再很快我們也就把她的前半生做過的各種事搞清楚了。因為她實在是太想跟人聊天。兩三天就把自己的故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下崗以後，賣過早點，養過小雞，包過山頭，養小雞賠錢太多，到了親戚反目的地步，只好出來做月嫂，靠著自己踏實肯幹加運氣，三年就還完了錢，揚眉吐氣。在北京的東北月嫂圈混得頗不賴。

可惜跟老公關係不好，正想離婚的時候老公又得了重病，如今生活勉強能夠自理，不能離婚，怕被人戳脊梁骨，只好就這麼湊合過。她幾乎一年也不回家一次。

有個兒子，胖胖的，也在北京打工。兒子的女朋友是一個地方來的，女方家長不太同意，她就等著兒子把女朋友懷孕結婚。不過現在還遲遲沒動靜。

八完自己還八別人，跟我講講最開始的那個月嫂的感情進展，又八一下上一個阿姨家裡的情況。最後嘆道：“出來做月嫂的人，都有一肚子苦水兒啊。” 在她看來，跟老公感情不好的阿姨更有可能幹得好些。因為不老惦記家裡。

與好多事業女性家庭不幸福只好憤然投身工作倒是挺像的。

說起她跟劉阿姨一起回家，“人家的老公到車站來接，兩口子還把我送回家了。”羨慕得很。幾乎是我唯一一次聽她表示羨慕。大概人總是缺什麼就由衷羨慕什麼。

她待過的人家實在太多了，因此在哪兒都混得開。察言觀色方面，完全是人精。自己單幹的月嫂，需要自己找活兒，加上她又經常給別的保姆介紹工作，天天短信電話不斷。照顧孩子對她來說是安排工作的空隙裡抽空乾的事。

每天我與她待在一起能聊天的時間也不超過半個小時，就這樣我也斷斷續續聽了很多很多的故事。主要是她的個人奮鬥史，還有過去的奇葩僱主們，後來實在沒得講了，就開始跟我講她的幸福童年，苦中作樂的往事。

大家聯合起來去偷附近農民地裡沒有收的糧食，怕農民來搜查，連夜做成粑粑。家附近有個解放軍駐地，因她年紀小，又好看，吃了不少人家的白麵饅頭。

這些故事鮮活有趣，反而印象很深。好好整理一下她的故事，沒準能出本《窮時候，亂時候》那樣的書。

她在我家待得很開心，直說休息得太好了。因為晚上不用起來，也不用做飯，工作量可能只有當月嫂的三分之一不到。

不過剛來的時候就信誓旦旦地說過了已經給我們找好了兩個優秀保姆候選，到了她要走的時候又都出了么蛾子，一個因為身體原因需要在醫院待兩天，一個又因為家裡的事兒暫時出不來。

正趕上她又急事不得不回，大大地發了一通火。託人給我們找了一個她之前也沒見過的保姆，等那個保姆下午趕來，他們面試了一下，就向我保證絕對非常靠譜，第二天早上就匆匆走了。

我們又一次面對這樣的狀況，馬上春節假期結束，我倆都要上班，還得面對全新的保姆。思前想後，趕快去買個攝像頭來裝上。

5

最後一個保姆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瑪瑙。當然她還有個姐姐叫珍珠。

她長得極好看，祖上應該是有白人血統，皮膚很白。深眼窩長睫毛，一管鼻子高而窄。大胸細腰。脣不點而紅，牙齒簡直白得晃眼。應該是很多女主人都會不放心的保姆的樣貌。

家在山西農村，說是以前日子過得很苦。伸出手來給我看，得了關節炎，手指關節已經很粗大了。晚上有時候痛得睡不著。

有一天我們買了蘆筍，二十一斤。阿姨說她們村子也有人種，收購價不過一塊兩塊。

她不過43歲，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21了。說起娶媳婦，說村裡的規矩是訂婚男方給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結婚時彩禮還得給這個數，外加添置各種東西，算下來得二三十萬，另外還得有房子。

根本沒人敢得罪媳婦，娶回來跟奶奶似的捧著，因為怕媳婦要離婚，之前的錢便全都打了水漂。

別人聽說她有兩個兒子，都知道這家的日子富不了了。也不太願意把閨女嫁過來。

之前有人給她介紹了個兒媳婦，她沒看上，人家結了婚，陪嫁了一臺車。說起來阿姨語氣還挺遺憾的。因為別家的陪嫁都只得一些被褥衣服罷了。

這樣的日子，女孩子的名字一樣叫珍珠瑪瑙。

她與桃子投緣，與我也相處融洽。大概因為有了之前的保姆們的經驗，我們的磨合期很快結束。每天大家按部就班地生活著，日子平靜，也說得上愉快。

白天她帶孩子，晚上我回家做飯，陪娃睡覺。她在客廳看會兒電視，做點自己的事情。

她生性直率，心眼全無。覺得我們對她好，信任她。便一心一意地念我們的好處。

老公不願意她出來做保姆，但也知道家裡沒辦法。心有不甘，便時時拖後腿，總是找了各種理由想讓她回去。

她跟我說起她老公追她時的各種殷勤，婚後又各種瞎折騰，虧了不少錢。聽起來像個不靠譜的人。

她生兩個孩子，坐月子都全靠自己。家裡農活也是自己來。這麼多年，吃過不少苦。

可她又那麼美。世人似乎總覺得美女的生活會比別人容易些。但在她這裡，好像完全沒有佔到命運的任何便宜。不過她也不抱怨，也不拿自己的長相當回事。

心平氣和地熬著日子，過著種地，蓋房子，生娃，娃又生娃的生活。

到了夏天，我媽媽終於退休，過來幫我帶孩子。再也不需要保姆了，她便離開我家。

之後時時發微信來，說想念我和桃子了。我叫她來玩，也沒有下文。

這五個保姆雖然都是我生活中的陌生人，但機緣巧合，大家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承蒙她們的善意，讓我這個新手媽媽的第一年過得還算是順遂。

我沒有體會過別人說的那種跟月嫂比跟自己的媽還親的感情，大概是我生性薄涼，總是對別人的親近抱懷疑態度的緣故。

不過相識一場，也是緣分吧。（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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