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為拆遷款把我嫁二婚男人，婚後要拆遷時我偷偷向丈夫提了離婚

樑敏急匆匆吃完午餐，小跑著趕到更衣室，熟練地打開編號“128”屬於她的更衣櫃，拿出手機摁亮屏幕，果然屏幕上顯示有13個未接電話，不用細看，除了廣告推銷，肯定都是她媽李月香打過來的。

瞬間開始煩躁，她狠狠將手機摔到了更衣櫃的角落裡，彷彿這樣才能擺脫她媽提出的那些要求。這時陸續有同事回到更衣室，看到她沉著臉，有跟她要好的走過來問她怎麼了，她勉強擠出個笑臉，答說沒事。

轉身拿出手機，她急急忙忙趕往更衣室樓頂的天台，那裡平時沒人過去，是個打電話的好地方。

電話一接通，李月香尖銳的聲音立刻充盈了她的聽覺。

“死妮子，打那麼多電話也不接，你要急死我啊！”

樑敏將手機舉遠一些，眉頭擠成一團，心裡鬱積著一團火氣，但她不敢在聲音中流露出一絲半毫，對母親的畏懼和順從已深深烙在她骨子裡，“上班不能帶手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吃完飯就趕來給你回電話了……”

李月香很不耐煩地打斷她，“前幾天跟你說的事情你安排得怎麼樣了？我跟你說，你可得抓緊時間了。”

“媽，廠子又不是我家開的，我請那麼長時間的假肯定不行的。”

“你跟你們廠裡的領導好好說，這不是特殊情況嘛，領導也是人，誰家裡還沒點重要的事啊，快點請假，我這邊還有事，不跟你多說了！”

李月香連珠炮似的一通指派，沒等樑敏推脫，電話已掛斷。

樑敏沒有勇氣拒絕母親，她在天台上定了定神，樓下來往穿梭的人群談笑風生，與她像是隔了一道無形的牆，她感覺自己怎麼也過不去。

如果跳下去呢，是不是就可以像別人一樣活得自由，沒有那麼多羈絆？

一陣風吹過，她驀然清醒，有些後怕自己怎麼又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幻想著能擺脫母親的無理糾纏，卻也明白只要活著，就永遠也沒法逃離，血脈親緣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緊緊纏繞其中，讓她感覺喘不過氣來，沮喪之餘，便會生出輕生的念頭。

她敲開車間主任林芝辦公室的門，看到她，林芝有些意外，印象中樑敏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平素從不多事，幹起活來卻毫不含糊，屬於比較好管理的員工。

樑敏站在辦公桌前，張了幾次嘴都沒有把要請假的話說出來，林芝給她倒了杯水，招呼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有什麼事就說吧。”林芝和顏悅色，儘量打消樑敏的顧慮。

“主任，我想請假。”樑敏鼓足勇氣說出意圖。

林芝笑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雖然現在廠裡比較忙，但你平時很少請假，這次我準你的假了！”

“我要請一個月的假！”樑敏索性不再遮掩，“我嫂子快要生孩子了，我得回去伺候她坐月子。”

“你媽媽或者你嫂子的媽媽呢？這一個月都要你照顧嗎？”

“我嫂子這次是二胎，我媽要照顧小侄女，再照顧嫂子和小嬰兒肯定忙不過來，我嫂子的媽媽也要照顧自己的孫子……”

“那你哥哥呢，他也可以幫忙啊！”林芝很詫異，不明白為什麼從頭至尾樑敏都沒有提及這個重要的角色。

樑敏有些無奈：“我哥他從小身體就不好，哪能指望他幫忙呢。”

哥哥腿腳不便，但身體一直不錯，不過母親認定哥哥不能吃苦，一有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樑敏。

林芝沉默了一會，面露難色，“一個月的假期太長了，我做不了主，這樣吧，我幫你去問問上面的領導，你最好別抱太大的希望。”

假期最終沒有批下來，下午快下班時，林芝把她叫出車間，告訴她廠裡不會同意這麼長的假，且不說正好是生產旺季，缺少人手，就算是在淡季，也沒有請這麼長事假的先例，如果大家都因為這個原因那個原因請長假，廠子還怎麼運轉？

最後，林芝告訴她，她跟領導說了一籮筐的好話，領導才同意批給她一個星期的假，其他的，她也是愛莫能助。樑敏再三道謝，答應回去再想其他的辦法。

李月香得知樑敏只能請到一個星期的假，雖然不情願，也只能勉強同意了。她要求樑敏在嫂子坐月子期間，白天上班，晚上趕到十多公里外的孃家幫忙帶小侄子，辛苦是辛苦了一點，但是為了家裡的香火延續，作為姑姑吃點苦是應該的。

母親為哥哥一家勞心費神，想盡辦法讓自己出錢出力，絲毫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樑敏心中對她的厭煩又增添了幾分，想要逃離的慾望愈加強烈。

“最後一次吧，以後該拒絕的時候堅決拒絕！”樑敏像是宣誓般對丈夫吳軍說道。

吳軍聽完扯了扯嘴角，沒有作聲。這樣的話，樑敏不是第一次說，他也清楚絕不會是最後一次說，平心而論，樑敏勤勞善良，是個安心過日子的人，如果不是有著一味壓榨索取的孃家，而妻子又從來不會拒絕，她幾乎沒有什麼值得說道的缺點，可就是這一點，恰恰是讓他們的婚姻風雨飄搖的致命之處。

吳軍態度冷淡，樑敏如何會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哥哥小時候貪玩，爬樹時摔斷了一條腿，家裡沒錢，只能在村裡的土郎中那裡治，從那以後，就瘸了一條腿，自此樑敏就被灌輸著要照顧哥哥一輩子的思想，如今早已根深蒂固在她的骨血中，像是無形的枷鎖，勒得她快要窒息。

十六歲開始跟著村上的人外出打工，掙的錢除了留下極少的生活費，全部寄回給母親，多年的漂泊辛苦，攢下的錢幫家裡蓋了一棟兩層的小樓，還為哥哥付了彩禮娶回了媳婦。在外打工期間，有幾個男孩追她，都被她拒絕了，因為母親經常向她念叨，哥哥沒結婚之前，她不能出嫁。

哥哥結婚後，母親對她的婚事提都不提，無非就是想要多留她幾年，為哥哥再多積攢些錢。

在她二十六歲那年，經不住村裡人背後的說三道四，李月香終於開始將樑敏的婚事提上日程，一番挑揀後，在城郊有祖宅的吳軍入了她的眼，傳言那裡會拆遷，於是吳軍二婚這一點也被她欣然接受。

婚後，李月香心安理得地使喚女兒女婿，家裡的重活累活，都指望著他們去做，而一旦有什麼好處，他們就成了外人，絕不能染指。

前些年村裡徵地，李月香領到了十萬多，她喜滋滋地將錢全給了兒媳，那個時候，樑敏一家的日子也不寬裕，但她從未想過要幫幫他們。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吳軍不太願意去丈母孃家，不過他從不干涉樑敏，雖然在心中頗有微詞，到底沒有表現出來。

嫂子在一家人的期待中生下一個男孩，這個孩子的到來讓李月香喜極而泣，她雙手合併不斷禱告，感謝上蒼賜給她一個孫子，然後就喜滋滋地趕回家去通知親友報喜。

在醫院的幾天，樑敏幾乎沒怎麼閤眼，嫂子要照顧，侄兒要照顧，夜裡剛睡著，就被嬰兒的哭聲驚醒，忙不迭地衝奶、餵奶、換尿布。

好不容易盼到出院了，她計劃著好好睡一覺，母親又指派她去鎮上買待客的糕餅茶點，因為太累了有些迷糊，電動車還差點撞上了一輛卡車，她嚇出一身冷汗，在卡車司機的罵罵咧咧中，她落荒而逃。

在母親的極度不情願中，她開始上班，中午趁休息回家取換洗的衣物，吳軍黑著臉不理她，她自知理虧，急忙收拾幾件衣物又趕回廠裡。

下午一下班，李月香的電話就追了過來，叮囑她不要耽擱，繞到鎮上買點產婦奶粉和紅糖，記得早點趕過去。回去的路是不太寬的鄉間林蔭道，道路兩邊是一排排整齊的白楊，白楊樹林外，一側是寬闊的灌溉河，一側是阡陌交縱的農田，安靜寧謐的田園風景此刻在樑敏的眼中全是說不出的孤寂淒涼。

一走神，她的電動車壓到一個石子，車頭一個不穩就搖搖晃晃地鑽進了白楊林，她手忙腳亂地剎車，總算停了下來。驚慌過後，她才感覺到左腿一陣陣疼痛，撩起褲管，發現腿上被蹭破了一層皮，一粒粒細小的血珠慢慢滲了出來。

她看著自己的傷口想，為什麼不傷得再重些呢，要是骨折就好了，骨折了就能好好休息了吧！

想歸想，短暫地休息後，她不得不繼續踏上回孃家的路。因為比預想的時間回去地晚，李月香沒有給她好臉色。

父親和哥哥在喝酒，母親在喂著侄女，飯桌上的菜已經被吃得七七八八，沒有她的碗筷，也沒有她的座位。

“還愣著幹什麼？還要我伺候你吃飯啊！”李月香斜了她一眼，不滿地說道。

她自己拿碗盛飯，自己搬凳子，草草吃了些飯，然後收拾嫂子房間的碗筷和杯盤狼藉的餐桌，忙得腳不沾地。

嫂子沒有奶水，夜裡帶孩子睡覺就成了她的事，每天夜裡最少醒兩次餵奶，哪怕是再累再困都必須要做。她在心中不停為自己打氣：再累這最後一次，咬牙堅持下去就好了！

幾天後的深夜，她被電話聲吵醒，是吳軍打來的，說女兒發燒，哭著要媽媽，她趕忙敲開母親的門，將小侄兒交給她，母親黑著臉抱怨：“不是有她爸在嗎？你這一走，兩個娃我怎麼照應得過來？”

樑敏沒好氣地說：“讓我哥幫你帶一個不就行了！”

“你哥他身體不好，哪裡能吃這個苦？你就不怕他身體垮掉嗎？”

樑敏懶得跟她爭執，穿過漆黑的鄉間路又趕回自己家，女兒病了幾天，她留在家照顧女兒，李月香每天都打幾個電話來催促她過去，等女兒病情好轉，她不得不丟下她去照顧侄兒，儘管心中百般不願，也只能隱忍著。

侄兒滿月後的第二天，疲憊不堪的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母親抱著小侄兒攔住她：“小敏，你就沒給你侄兒買點東西？”

樑敏愣住了：“我哪裡還有錢買東西啊。”

“你每個月都有工資的，怎麼會沒有錢呢？”李月香不相信。

“嫂子的奶粉，紅糖，孩子的奶粉，尿不溼，還幫你買了糕餅茶水，平時你也沒少讓我去買排骨鯽魚什麼的，哪次不是用我的錢，再加上丫頭病了幾天去醫院，你說我哪裡 還會有錢剩？”

“那等你再發工資了記得幫孩子買個金吊墜。”

樑敏還沒來得及拒絕，嫂子尖刻的聲音傳了過來：“爭來的東西沒意思，我娃才不要爭來的東西，她要是有心，你不說也會買，人家要是不想買，強求也沒意思！”

身體的過度勞累讓樑敏病倒了，吳軍打工的工地上正好要趕工期，他想請丈母孃過來幫忙照顧妻子女兒幾天，李月香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理由是家裡忙得走不開。

樑敏接過電話，軟聲請求她幫忙，李月香始終沒有鬆口，反而責怪樑敏太嬌貴，一個感冒而已，哪裡就需要人照顧了。

樑敏的心徹底涼透，她想自己這一輩子都註定得不到母親的疼愛了。

此後的日子，樑敏刻意保持著與孃家的距離，奈何李月香並不打算放棄她這個大好的資源，時不時地讓她出錢出力，樑敏鐵了心對她的話不理不睬。李月香惱了，女兒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幫襯兒子，她想就這麼撒手不管，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老太太卯足了勁追著樑敏鬧，到她家門口哭鬧，到她上班的工廠裡鬧，出色的演技加上涕淚橫流的表情，成功俘獲了大家的同情心，樑敏百口莫辯，只得辭了工作整日在家閉門不出。她一遍遍為自己設想了無數種死法，於她而言，沒有比死亡更好的解脫辦法。

李月香幾次三番上門找樑敏要說法，看到妻子被逼得無計可施，吳軍忍不住質問丈母孃：“你是想把她逼死嗎？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哪裡還像個正常人！”

樑敏面無表情，目光無神的模樣，讓李月香有些害怕，但她也不想就這麼輕易算了，正打著主意要怎麼開口時，吳軍又說道：“真把她逼瘋了，你們一家也別想躲掉，我就把她送回你家去！”

“你敢！”李月香瞪著吳軍大叫，氣勢明顯弱了。

擾攘了許久的拆遷終於正式開始了，樑敏的心情也變好了，陰霾的生活中終於照進來一縷陽光，讓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李月香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拎著一袋皺巴巴的蘋果上門了，一進門她就將樑敏的女兒摟到懷裡，一連聲叫著“乖孫、乖孫……”

樑敏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表演，吳軍耐不住性子，不冷不熱地問道：“媽，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李月香像是看不出女婿厭煩的態度，綻著笑臉小心翼翼道：“聽說咱家要拆遷了？”

“是有這麼回事。”吳軍淡淡道，顯然不想跟她聊這個話題。

“那咱這個房子能拆幾套房，多少錢？”李月香興奮地追問。

“這個房子面積不大，又老舊，也拆不到什麼！”吳軍敷衍著。

“可咱這個地段好啊！聽說以後這裡要蓋購物中心的，”李月香樂呵呵地提醒，“我可跟你們說啊，不要輕易就答應拆，看著點左鄰右舍拆了多少，可別拆得虧了！”

“對了，我讓你哥過來幫幫你們，他主意多！”

“不用麻煩了，我們家的事情自己會拿主意，不用你們幫著操心。”樑敏冷聲拒絕。

李月香不高興了，“你這叫什麼話，這麼大的事情，我們怎麼能不幫襯著點？再說這怎麼說也有虎子一套房的，我們能不上心嗎？”

樑敏和吳軍雙雙愕然，不知道是誰給了李月香勇氣，讓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你們不會是想耍賴皮吧？”看到兩人的表情，李月香變了臉，高聲質問,“吳軍你可真是沒良心，你說你一個二婚的男人，又窮又沒出息，我憑什麼把自家的黃花閨女嫁給你，還不是圖你這房子會拆遷嗎？現在房子要拆遷了，你想把我們撇在一邊，門都沒有！”

“這房子怎麼就有你們的份了？這話到哪都說不通！”樑敏毫不客氣地回她。

李月香聞言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起了潑，指著樑敏大罵：“你這個挨千刀的，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貨，胳膊肘往外拐！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哪裡對不住你了，你說這樣的話！”

樑敏氣急了，臉漲得通紅，“你對我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在你們心裡就是個免費的勞動力，有事出錢出力，沒事拋在一邊，你們什麼時候關心過我？要是有可能，我情願沒被你生出來！”

“造孽啊，我怎麼有你這麼忤逆的丫頭，”李月香用手拍地，嚎得更加大聲，“虎子是你們親侄兒，房子不留給他是要便宜外人啊！”

吳軍拉過女兒， “這是我親閨女，房子留給她天經地義，你搞搞清楚，再鬧我就報警了！”

“報警，你趕緊報警，讓警察看看你們是怎麼欺負我這個老太婆的，哎呦，我活不了嘍……”

眼見鬧得不成個樣，街坊四鄰聞聲而來，聽出事情大概，紛紛指責李月香過分，架不住眾人的唾棄，她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樑敏和吳軍：“你們給我等著，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們！”臨走沒忘將她帶來的蘋果提走了。

十來天后，居委會主任帶著兩個年輕人過來，兩人自稱是負責這一片拆遷的，問樑敏家的房子是不是有糾紛，樑敏很詫異，明明產權清晰的房子怎麼會有糾紛呢？

“沒有糾紛就好，”一個年輕人鬆了口氣，“一個老太太和一個腿腳不太利索的男人找過我們好幾次，說是這套房子有糾紛，有一半產權是她們家的，我們擔心影響拆遷進度，過來了解下情況，如果有糾紛，你們要儘快處理好！”

樑敏拉著行李箱出現在省城的車站，正是黃昏時分，人潮如織，燈光漸次亮起，滿眼的熱鬧繁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久違的自由的感覺讓她心情愉悅。

三天前，她拉著吳軍去領了離婚證，淨身出戶。她不想因為孃家的關係，讓吳軍和女兒受到拖累，明明他們可以活得更輕鬆快樂，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一旦下定決心要逃離，真的可以遠離那些陰影，重新以陽光的姿態面對生活。

很快，她在省城的某個工廠找到了工作，住在工廠的宿舍中，每天與同事同來同往，那些從前她所羨慕的歡聲笑語如今也縈繞在她身邊，她的生活節奏輕鬆愜意。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想女兒，思念成了她努力的動力，她告訴自己，只有努力在這裡紮下根，才可能給女兒更好的生活。

偶爾也會心情低落，但她再也沒有過像從前一樣想要用死亡去解脫，生活這麼美好，她才不想輕易就捨棄。

那個週末，她剛換好衣服準備和同事去逛街，電話響了。

電話那邊，有個熟悉的聲音說：“小敏，我沒有要房子，全折算成錢了。我和女兒在去省城的車上，你記得來接我們……”

剎那間，她淚溼雙頰。（作品名：《逃離》,作者：青羽。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