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柯晨》導演黃志忠犯了一個錯誤
《神探柯晨》在愛奇藝和北京臺播出過半了,該劇導演/主演黃志忠,微信朋友圈沒啥動靜兒。倒是冷不丁會因旁的電影、電視劇熱血一下子:
《絕殺慕尼黑》,好看!
《長安十二時辰》,講究!
自己的劇呢?基本不提。
倒是給了《神探柯晨》不少關注與助力的導演高群書,在微博發了感慨:
"這年景,這部劇能過關斬將……"
這世界上,就是有人這麼彆扭:
傾盡全力,把自己認可的專業的好,九九八十一難非要呈現出來,給你。
真給你了,你什麼態度,不干他的事,一句都不帶解釋的。
經常有人罵星座裡的大白羊:你個傻羊,張開雙臂擁抱全世界啊?!
黃志忠不是白羊座,是雙魚座,但也犯了一個錯誤:
他被戲劇信仰"下了蠱"。
關於戲劇的起源,有一種看法就是原始宗教的巫術儀式。
上古中文,"巫"、"舞"、"武"三字同源。
說到這裡,要有人問:你這不是跟說"領導我要批評你,你太不注意身體了",是一掛的嗎?
還真少來這一套。
被小品演員罵上舞臺的"領導",可以試試導演黃志忠的工作路數:
真金白銀、自己的片酬往裡砸;
殫精竭慮,把自己拍到臥床、坐輪椅……
黃志忠被戲劇信仰"下了蠱"是不容置疑的現實狀態。
拍《神探柯晨》,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戲瘋子"。
作品明明是拍給觀眾的,他卻站到了戲劇信仰面前,盧梭一樣發問:
"您看看還有誰比我更真誠?"
沒轍,盧梭這一掛的都有這執念:
要比的並不是誰做得更好,而是誰更真誠。
所謂真誠,無外乎格物致知:
怎麼格自己,怎麼格別人,然後經緯多線、格出這個世界,格出自己和他人的關係。
但凡"赤子其人"的,不管做沒做出"星斗其文",就是真誠。
黃志忠就是這麼個"赤子"勁兒。
演《大明王朝》海瑞都成傳說了,減肥減得意識飄忽卻高興。
也難怪表演學院的學生,把他的角色都記得準準兒的,說是教科書。
日常拍戲間隙,他也是像"入了定":
基本不吃飯,坐定輕聲唸唸有詞,嘗試臺詞的N種呈現。
沒細聽,不知有沒有"江湖奇術"——臺詞的數字、字母系列。
拍戲如果間隔長了,服裝師量尺寸會一驚:
怎麼瘦了這麼多!
中戲給了他骨子裡的戲劇信仰;
多年專業籃球訓練給了他身體、心理上合作與對抗的專業同步性。
合作與對抗,同步?
黃志忠說:"創作上的要求,往往不是來自外部壓力,而是你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道坎。"
自己跟自己較勁,這不就是"瘋"了麼?
我瘋,故"我們"在
一個人瘋不叫瘋,一票人一起瘋,才叫瘋。
《神探柯晨》裡一眾演員,看上去,都挺3D的:
吳剛老師,一會兒小紅帽同款斗篷,一會兒超人造型沖沖衝;
野獸派"小方"方竟成,竟真達成了簡單粗暴與藕斷絲連的討喜結合,時不時釋放出愛情的"酸臭"味;
金士傑老師,視斗室陋屋如神聖舞臺,舉手投足、一呼一吸,都讓人不敢錯過,真怕這老頭兒再出點啥事兒;
白志迪老師,坐在輪椅上,臺詞僅靠蹦詞兒"老六"、"蘋果",就演得人心驚肉跳;
包貝爾,至少也是馮友蘭級別的"結巴大神兒"附體了,臺詞斷句能斷到意料之外的包袱嘩啦啦抖落;
沙溢雙肩包一背,殺來殺去如探囊取物,彈幕驚呼:老沙老沙,想咋地?
李倩一走一跳的模樣,簡直傳說中"'瘋'一樣的女子";
美到不可方物的左小青,那小腿的特寫,那雪中的婀娜,那放狠招兒前的鎮定,嘖嘖,向觀眾拉仇恨、發檸檬吧;
知性的吳越,特色的嗓音裡透著大律師的傲氣與家世,開的那小白車兒,真晃眼;
很剛的柯藍,竟然百轉千回起來,估計至少也是拜了拜秦淮八豔裡的馬湘蘭。那馬大姐在知己70大壽時,不惜傾情歌舞,回來就掛了。風情女子,有了暖心賭命的義,金貴;
大牢裡那倆男娃,情感表達上你進我退、你退我進,是莫逆還是斷袖,你猜……
觀眾熟悉的演員太多了,真想問導演要個全名單,然後問他:
這幾年影視環境不好、棋不逢對手,好演員都憋成這樣了?
《神探柯晨》裡將終遇良才,表演癮,都給勾出來了?
想象得出導演、演員監視器前後,心領神會的"沆瀣一氣":
導演,演員出身,最懂演員的心理狀態,現場表達的自由,給!
黃志忠曾隔空對話同道:
"依然記得@吳剛@左小青當時的汗水與顫慄,有你們真好!"
一群有戲劇信仰的同道,真是瘋到一處了。
他們是不折不扣的好演員,多年來任爾東南西北風,從未變過對戲劇的信仰。
以往的合作,哪怕對手戲不多,也能瞬間用感知小雷達找到彼此,靈魂上相愛、演技上相殺,惺惺相惜、少言寡語,扛起戲劇的真正生產力。
這回好了,《神探柯晨》提供了大場子,表演屬於高手嘯聚、血雨腥風級別:
大家都"上聽",誰"和牌"?
能讓演員們瘋到一處的劇,越多越好吧?
至少,於他們,是真幸福:
"人這一生,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懂得。"
廖一梅這話,真是結結實實"害"人。
我瘋,故"標準"在
做人不能沒態度,點個菜,不能點"隨便"。
《神探柯晨》,賊有態度。
看這個劇,工科生有畫架構圖的衝動。
這到底是幾條線?主線、輔線、明線、暗線;
人物,哪組和哪組有關聯?
主線串珠?怎麼串的?幾層鏈?
導演黃志忠說:劇中的案件源於民國時期的一些真實事件。
那這1928年的天津衛,可真夠亂的。
一個長鏡頭,竟帶出涵蓋主街、租界區、里弄、民巷、暴力地帶……的城市樣貌,這得有多亂啊!
禮失求諸野,亂世看人心。這劇這是要看人心啊。
可這群像的人心,分置不同時空,被時代風雨蹂躪得五花八門,呈現難度太大。
導演還讓柯晨故意跟觀眾打招呼,這下好了,"齣戲"了。
不誘惑觀眾,還挑戰觀眾?
導演黃志忠,是"瘋"了。
這劇提前半年,斥資搭景。
搭好了,再做舊,還原1928年天津的真實模樣:
租界林立、五方雜處,三不管;
洋氣得有底氣,亂得扯不清。
這劇美術是行業裡的"大牛"趙海,代表作隨便說說都牛B:
電視劇《中國往事》《大明王朝1566》《走向共和》《人間正道是滄桑》,電影《黃金時代》《廚子戲子痞子》《天下無賊》……
趙海心甘情願跟黃志忠一起"瘋"了,造這個景,到了苛求的地步。
攝影指導是張文傑,也是業內"大牛"。
只不過,這回,標準又提升了:
燈光設備全部放在室外,室內照明依靠牆燈和頂燈。
敲定合適濾鏡。
沒有布光的"干擾",演員現場走位靈活,鏡頭怎麼拍也不會穿幫。
濾鏡既能體現天津的年代風味,又能展現海濱城市那種"水頭兒"。
還有造型設計鍾佳妮、配樂丁薇、林朝陽……
第30集,超濃縮經典戲劇呈現,不看真有"丟錢包"的感覺:
豪門恩怨裡,親情相煎,愛情死別,導演還外掛出一條深埋的同學友情線。
槍落地,情戛然,紅脣大特寫,驚豔的音樂出,"超能打"的服裝的質感在鏡頭前暴露無疑……
呃,想問問,曾太太口紅,什麼色號啊?
這不是組建了電影級別的創作班底,那這是啥?
拍電視劇,這"標準","瘋"了。
我瘋,故"追問"在
一劇一命,每個劇都是創作者的孩子。
世間好多事兒,壞就壞在"當自己孩子"上。
為啥?自己家孩子,操心、費神、擔責任,有頭兒麼?
"別人家孩子",雖說有時就起個羨慕嫉妒恨的傳說載體;
但真要犯自己手上,倒容易生出就事論事的"打住"。
黃志忠第一次當導演,《神探柯晨》是自家娃,道理得講透。
於是,他起手就拎起了"人性"。
這也是"瘋"了,還是亂世人性。
《我們與惡的距離》裡有一句臺詞,前輩諄諄後輩:
"不要挑戰人性。"
黃志忠就這麼做了:
一個角色一定要表現他人性的多面,甚至追問;
臺詞裡,夾帶私貨,機鋒如鯁,讓你吃不進,吐不出,琢磨半天。
比如,黃志忠和吳剛有段臺詞。
咱大白話給翻譯一下:
是生是死?真特麼難。
忍還是反?真特麼難。
睡了忘了,真特麼好。
醒來又想,真特麼鬧心。
誰不是這樣啊?這就是活著,這更是哲學。
難怪哲學家說,如何好好度過這一生,就是哲學。
可不是咋地!
再比如,校園霸凌案几集,左小青飾演的白柳的女兒被同學霸凌、意外致死,看彈幕觀眾都氣瘋了:
欺負我家娃,neng死我家娃,我還不能neng死你?!
觀眾的情緒,需要釋放,觀眾也是人,多變的人性,閃爍。
然而,黃志忠知道觀眾看見什麼最痛快,他偏偏不給,繼續追問人性:
都是孩子,錯到底出在哪兒?誰應該負責?
成年人的退讓、隱忍與釋懷,雖然是文明,但真憋屈。
導演黃志忠是狠心的,不但讓觀眾在情緒上要自己疏解,還要調適案件不斷變幻、人物不斷出新,帶來的心理、情感上的不適應。
反正,就是不讓你在心理舒適區呆著,UP。
架構上,劇情密度高,設挑戰;
呈現上,各種亂世特有的生活方式,設挑戰;
情緒上,不得淋漓釋放,設挑戰;
時不時,世道人心還血淋淋地跳出來,劈面相逢!
最要命的,剪輯還砍掉好幾集!
看個劇,累個半死的節奏。
這真不是"神探",這是"審訊者";
刀子、尺子都向內,自己量,自己手刃。
導演黃志忠審自己、審時代;
觀眾走心的,還得跟著他一起:審自己,審人心。
導演解釋,因為《審訊者》有重名,所以只能改名。
好吧,名字不重要。
誰也別劇透啊,還得看,架構圖還沒畫出來呢。
我瘋,故"未來"在
黃志忠堅信,大海有自我淨化的能力。
黃志忠還真不是僅在《神探柯晨》上,如此思考邏輯。
他為什麼做《神探柯晨》這個項目?悄無聲息,好幾年。
前陣子,有一句話朋友圈瘋轉:
"行業在為之前的錯誤買單"。
行業錯誤都在哪兒?
當街頭百姓都能說出一二的時候,就已經疾入骨髓了。
正是行業不咋對勁的這幾年,黃志忠悶頭兒搞這個戲:
他堅信大海有自我淨化的能力。
而一眾志同道合的朋友,選擇跟他站到了一起。
人,都要成長。
有人習慣追問性思維、建設性行動;
有人習慣讀秒快感、強刺激;
有人習慣人云亦云,圖熱鬧……
不論是導演、演員還是觀眾,都是人,都要生活。
指著看別人追問,助力自己成長,終歸不如,自己悶頭兒猛長。
做什麼都一樣,
把作品當自家娃,就得想娃的未來:
科學思維、科學精神下的客觀與文明,不能少。
至於情緒,不能剋制也得學著剋制。
然而,你剋制,還怎麼High?
把這High搞得越來越高難度了……
黃志忠真犯了一個錯誤。
嘚啵半天,推敲半晌,然後呢?
他一準兒籌謀下個戲了,一準兒還是當自家娃。
一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說實話,還真想看看。
因為那根哲學的線,肯定還在:
生還是死?真特麼難。
忍還是反?真特麼難。
睡了忘了,真特麼好。
醒來又想,真特麼鬧心。
作者:朱子,來源北京廣播電視報,轉載已獲原創方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