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宋代有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名字叫做《書繒卷後》,作者是宋代著名的書法家黃庭堅。黃庭堅的書法和詩文都非常好,這本書是關於他書法思想、理論和題跋文字的記錄和彙編。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在這本書裡,黃庭堅撰寫了這樣一段話:

士大夫處事可百為,唯不可俗,俗便不可醫也。

從內容上看,這段話是在談論士大夫為人的雅俗問題。黃庭堅認為一個士大夫無論做什麼事都是可以的,但是就是不能去流於“俗氣”,這其中的緣故就是,俗氣是沒有辦法醫治的。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那麼,這段話就牽扯出來一個問題,到底什麼是藝術的俗?什麼是雅?為什麼俗不可醫呢?

如果我們考察以往對於黃庭堅書法的認知,我們就會非常清楚的看到,在關於黃庭堅書法雅俗問題的探討上,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論斷,即黃庭堅書法的雅俗表現。

我們先來看看黃庭堅書法的形態到底如何。

黃庭堅最為人知名的兩件書法作品,一個是《松風閣詩帖》,一個是《砥柱銘》。《砥柱銘》之所以這麼有名,是因為當年《砥柱銘》拍賣了四億,一下子為人所熟知。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而這兩件書法作品從用筆、結構再到章法的處理上,都顯示出一派“不平”之氣。

所謂的不平,即不是平正、規矩,而是險勁奇絕的。蘇軾和黃庭堅曾經就對方的書法作品進行一番調侃,蘇軾說黃庭堅的字是“死蛇掛樹”,而黃庭堅則直言不諱地說蘇軾書法是“石壓蛤蟆”。

黃庭堅的字確實非常勁爽灑脫,從筆畫結構的安排上非常大膽,因此蘇軾略帶調侃性質的論調也不無道理。

而蘇軾的書法非常扁平,形態結構從橫向上來說有些拓展,所以稱之為石壓蛤蟆。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後世在評價黃庭堅書法作品的時候認為他的書法“長槍大戟,雄奇傲岸”,這顯然是在肯定黃庭堅這種書法風貌,認為他的書法這種雄奇之風是好的書法追求。

但是一些人恰恰走向了這種藝術觀點的反面,他們認為黃庭堅這種“不平”、縱橫之氣,是他俗書的表現,是他早年“俗”的結果。

而到了後期,書法家的書法隨著年齡和學習的進步會逐漸擺脫俗,趨向於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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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常理度之。似乎一個書法家的書法格調一開始就是從“俗”到“雅”的一個轉化,是從高級形態到低級形態的發展。

但是這個理論所存在的嚴重缺陷就在於,如果我們把“俗”“雅”看作是書法家在創作書法作品的時候一種內在的創作狀態,一種氣質的表現,那麼我們可就離原先“俗”“雅”的定義越來越遠了。

從藝術論的角度來說,當代藝術理論不僅僅把藝術創作的過程當作藝術作品最主要的誕生過程,而且還從作品的誕生後人們的評價、鑑賞作為藝術作品的延伸,他們有機結合,構成了藝術作品的一個和諧統一。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如果我們沒有藝術鑑賞,那麼很多藝術珍品背後所蘊含的內容以及深刻涵義就不可能被我們察覺到,甚至有時候鑑賞者要比欣賞這更能體會到藝術作品所蘊含的本質東西。

當1877年柴可夫斯基創作出《第四交響曲》的時候,第一樂章的峻峭莊嚴的音調由大管奏出,欣賞者對其的闡述就非常到位,認為“這是厄運,這是那種命運的力量”。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貝多芬作為著名的《第五交響曲》,即《命運交響曲》中,開頭一部分震撼人心的簡潔音符,被他自己理解為“命運在敲門”。

但是後來法國浪漫主義的音樂巨匠柏遼茲卻對這個開頭的寓意做了一個非常形象化、具體化的描述:

這是受了折磨之後暴怒之下的奧賽羅的形象。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奧賽羅是英國著名劇作家莎士比亞筆下的一位悲劇人物,作為英國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作品之一,奧賽羅的悲劇性是命運和性格兩種力量交匯的產物,他揭示了人生社會中無法避免的命運悲劇,這一點理解生動的詮釋了貝多芬作品中命運和反抗命運的張力所在。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因此,作為藝術作品重新深層次解讀的藝術鑑賞,本身就要具有一定的創作性質。而對黃庭堅本身作品的藝術評價,顯然是發生在作品創作之後,藝術創作的欣賞階段。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因此“雅”和“俗”並不是一個藝術創作主體所能決定和判斷的事情,這需要事後評價主體的判斷。

從這一點上來說,黃庭堅《書草老杜詩後與黃斌老》,《山谷題跋》卷七中自己談到的“予學草書三十餘年,初以周越為師,故二十年抖擻俗氣不脫”的俗氣並不是我們認為的作品“雅俗”上的“俗”。即便是他真的認為這裡的“俗”就是俗氣的意思,但是他自己的判斷有時候並不能當真。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在藝術作品的“創作——作品——欣賞”這三個階段中,如何進行欣賞界定是一個問題。

19實世紀的實證論藝術理論家聖佩韋認為,必須從創作者的生平經歷入手,側重對於藝術創作階段的研究。這和中國古代春秋時期孟子所認為的“知人論世”有很大相似之處。

而如果我們考察黃庭堅一生的經歷,我們會發現黃庭堅作為蘇軾的弟子,一生仕途也是非常坎坷,所以他的作品在長期的貶謫過程中流露了更多“不平”之氣,胸中千言萬語化作筆畫的縱橫跌宕。鬱結之氣抒發出來,由此就形成了這種“長槍大戟,雄奇傲岸”的風格典型。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說到底,藝術是表現的藝術。他表現生活,表現當下,同時更表現人的真性情。一個作品的成敗與否,不在於這個藝術家有多麼豐富的人生體驗、價值觀念和情感特徵,而是看他所擅長的藝術表現手段和水平。

如果一個藝術家可以運用高妙的藝術手段來表現自我,那麼他的藝術作品在大概率上是雅的,是非俗的,反之,一個藝術家不能做到這樣,則是俗的。

黃庭堅的“雅俗”藝術論:淺談藝術的“雅俗”標準和藝術欣賞

因此,前面談到黃庭堅對於“雅俗”問題的討論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們揭示了雅俗問題,首先在藝術家的創作過程中,它是一個能力問題。然後在藝術欣賞中,又是一個表現、評價問題。這兩個維度分別向我們解釋了藝術創作和欣賞中“雅俗”問題的客觀性,所以,黃庭堅才會說,俗不可醫。即便可以“醫”,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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