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駒逝世26週年：短暫的光輝歲月，永遠的海闊天空

黃家駒音樂 Beyond 搖滾樂吉他流行音樂葉世榮演唱會黃金年代大地香港歌手雅馬哈中島美雪日本真的愛你喜歡你時尚羅大佑黃金經濟文化舞蹈高峰最人物 2019-07-03

要擁有怎樣的光輝歲月，要愛過怎樣的情人，要說過多少遍真的愛你，要擁抱過怎樣的海闊天空，要含淚熬過多少個冷雨夜，才能無悔這一生？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26年前，黃家駒離世。他與他的歌，已成傳奇。

文 | 阿水

他是香港原創歌曲的巔峰；

他唱著愛國和情懷，高歌愛與自由，追逐理想和希望，用音樂洗刷苦難，讓一代又一代的人記住了他。

他是劉卓輝口中的天才。羅大佑說，“在他之後，香港再無音樂人”；

他自己說，“如果沒有音樂，我可能會死。”

他是黃家駒。

1962年6月10日，黃家駒出生在香港一個普通的勞工家庭。

黃家兄妹五人，家駒排行老四。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駒童年時期一家人只能擠在三十平米的房子裡，他大部分的時間裡只能睡在沙發上。白天大人出去忙的時候，他就喜歡趴在窗臺上往外望。

六七十年代的香港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方面物質的極度匱乏，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街頭巷尾上，充斥著忙碌的工人、衣衫襤褸的漁夫、佝僂的市井小販和羸弱的婦女兒童。

另一方面，機會遍佈在這裡的每一個角落，社會各界瀰漫著浮躁的情緒。

搖滾音樂就是此時，輾轉萬里在這片荒涼卻又充滿生機的土地上紮根，令黃家駒陷入其中、為之著迷。

1983年夏天，香港土瓜灣的炎熱天氣早早到來，熱浪從新界席捲至九龍。在這個時候，《吉他》雜誌社舉辦了“山葉吉他大賽”。已經迷上了搖滾的黃家駒，萌生了參賽想法。

在琴行老闆的介紹下，黃家駒認識了葉世榮。那時候黃家駒已經中學畢業一頭扎進社會，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有一段時間，儘管社會艱難、前路險阻，但黃家駒並未放棄對音樂的追求。

兩個深受搖滾影響的年輕人聊了一下午，甚是投機。葉世榮喊來兩位同樣熱愛音樂的年輕人李榮潮和鄧煒謙，四人一拍即合，當即決定成立一支樂隊。

年輕時期的黃家駒（左）和葉世榮

就這樣，在後來影響了整個香港樂壇的傳奇樂隊——“Beyond”就此誕生，黃家駒擔任樂隊主唱。他們憑藉著歌曲《Brain Attack》和《大廈》在一眾“地下樂隊”中脫穎而出，斬獲山葉吉他大賽冠軍。

那個年代正是香港樂壇所謂的黃金年代，歐美流行音樂和搖滾樂大行其道，粵語歌曲也讓年輕人瘋狂。“夾band”（組樂隊）成為一種時尚，樂隊文化在這片土地上蔓延流行，似乎一片繁榮大好景象。

然而實際上所謂的黃金年代，不過是肆無忌憚地翻唱抄襲。此時期大量的日文翻唱歌湧入香港，以至於有人說，“一箇中島美雪養活了半個香港音樂圈。”

同時期的日本，經歷了全國規模的戰後重建，滿目瘡痍的廢墟之上迅速升起了高樓大廈。舉國學習西方的同時，日本樂壇也在東方文化的底蘊下，汲取西方舶來文化，促成了獨特的日式曲風。

日本樂壇迅速成為亞洲音樂的中心，輻射影響著東亞的音樂曲風。作為開放的沿海島嶼，香港受其影響最深。大量引用日文歌作曲、中文填詞的翻唱作品湧入香港樂壇。

而當我們翻出Beyond的專輯時，卻不難發現其令人歎為觀止的原創質量。作為樂隊靈魂人物的黃家駒，一生更是創作了七百多首歌，我們聽到的不過其中一百多首。

從1993年去世，到今年已經有26年的時間了，隔著滄桑迷離的二十六個春秋，黃家駒的音樂穿越時空，影響至今。

這是黃家駒的力量，也是原創音樂的力量。

Beyond成立早期的道路並不順利，經歷過多次人員更迭。因為特殊的風格，他們被公眾視為“離經叛道”的典型。他們曾自費開演唱會、自費出唱片，但均以慘淡收場。

尤其是他們後來推出的兩張唱片《亞拉伯跳舞女郎》和《現代舞臺》的失敗，讓黃家駒信心跌至谷底。在經濟最為窘迫的時期甚至要到酒吧趕場，窮得就連一根琴絃都買不起。

他們被迫改變曲風。1988年，Beyond推出新專輯《祕密警察》一舉成功。意外收入專輯的單曲《大地》，也成功入選香港十大勁歌金曲。這首曲調磅礴、詞韻蒼涼又充滿東方古典色彩的歌曲一炮而紅。

《大地》推出後立即進入電臺排行榜，霸榜時間有十週之久，成為當年非情歌評選的第一名。Beyond開始迎來聽眾的追捧和歡呼。

除了《大地》之外，《祕密警察》專輯中收錄的《喜歡你》也為Beyond收穫了潮水般的好評。這首歌對於黃家駒來說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也是黃家駒罕見的情歌之一。

他親筆作詞，唱出了對女友的愧疚和真摯的感情。那段感情維持了四年，伴隨了黃家駒從青蔥的16歲成長到20歲，由於現實問題，黃家駒主動提出了分手……如今三十多年過去，歷經無數歌手的翻唱，聽哭過無數人。

《喜歡你》MV中的黃家駒

其實在此之前，黃家駒曾在《冷雨夜》中就表達了分手時的無奈與苦楚。但是相較於《喜歡你》來說，前者並未產生那樣大的影響。

而之後的日子，真正將推Beyond上高峰的，是1989年歌頌母愛的《真的愛你》。

成立樂隊初期，黃家駒的音樂夢想並未獲得家人理解，但在黃家駒人生中第一場演唱會之前，拮据的父母還是贊助了他五千塊錢。

1989年母親節前夕，他為媽媽寫下了經典的《真的愛你》。

黃家駒和母親

“沉醉於音階她不讚賞，母親的愛卻從未退讓……”

對母親的愛和理解，黃家駒全部傾注在了這首《真的愛你》中。這首獻給母親的歌，同時斬獲了年度十大中文金曲和電臺排行榜榜首兩項榮譽，同時也因題材的教育意義漂洋過海，進入了每家每戶。

在此之後，重拾自信的Beyond逐漸開始迴歸本真、找尋自我，作品也由此登上了全新的高度。1990年，黃家駒填詞、作曲的《光輝歲月》獲得十大勁歌金曲“最佳填詞獎“。這首為南非總統曼德拉而作的歌，曾給予千千萬萬處在逆境中的人以希望。

創作這首歌的時候，黃家駒年僅28歲。在香港樂壇一眾歌手陷入愛情和纏綿的怪圈後，黃家駒將目光投放到了苦難和奮進之中、家國和情懷之上。

他還曾親自去往非洲，目睹了非洲大陸的貧窮、戰爭和人民的苦難生活，黃家駒深受觸動。非洲之行開拓了他的視野，他寫了兩首著名的曲子，除了獻給曼德拉的《光輝歲月》之外，另一首呼籲和平的《AMANI》也在香港引起了巨大反響。

當時著名的香港音樂人劉卓輝看過之後，對身邊人說道，“黃家駒就是個天才。”

黃家駒和非洲孩子在一起

然而，成名之後的黃家駒，卻產生了更深層次的危機感。Beyond火了，各種商業活動接踵而至，與音樂無關的通告佔據了Beyond大部分的時間。

他們被迫出席綜藝節目、代言廣告、客串主持。甚至在公司的要求下，改變自己的曲風創作，越來越向大眾流行的方式靠攏。

“我們不太會寫流行歌曲，和香港流行樂壇的風格格格不入，很多人不喜歡我們。”葉世榮在一次採訪中回憶，“然而《大地》、《真的愛你》獲獎之後，我們突然爆紅。可是我們並不開心，因為紅了之後，要被迫接受許多無聊的事情，生活再也不簡單了。

Beyond早期合照

在當時的環境下，音樂成為了娛樂的消遣品。所有當紅歌星都避免不了登上綜藝舞臺，在舞臺上極盡所能取悅大眾。

但黃家駒不喜歡。音樂本來是一件很純粹的事情，娛樂至死的樂壇讓他心生冷意。面對浮躁的香港樂壇，黃家駒褪去了最後一絲希望。

“香港沒有樂壇，只有娛樂圈”。

生於斯、長於斯，他熱愛這裡的每一寸土地，卻不屑苟同這裡追名逐利的環境。

1991年9月19號到23號，離港前夕，Beyond在香港紅磡體育館舉辦了演唱會。

這場連續五天的演唱會被黃家駒命名為“生命接觸”。同年，香港慈善活動“饑饉三十”的口號便是生命接觸。在演唱會現場，黃家駒放出了非洲探訪時期的照片。

這是黃家駒最難得的地方，他的歌曲紛繁深刻、包羅萬象，親情、愛情、自由、理想，用歌聲和行動將素昧平生的人聯結在一起，感動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演唱會上，一向不怎麼喜歡煽情的黃家駒，卻突然開口。“大家都覺得很奇怪，通常演唱會都有特別的嘉賓助陣。我們Beyond沒有大面子請嘉賓，但我們很開心很開心，請了一群很特別很特別的嘉賓，就是體育館裡全場的觀眾。”

“我們Beyond這幾年，從我們沒機會一直到有機會，一路上的改變，我們有不開心也有開心的事，但都不要緊。我們Beyond永遠會組樂隊，到手指彈不了琴為止。我們會一直堅持樂隊的信念，希望大家也和我們有同樣的想法。”

擁擠的舞臺下，一向躁動狂熱的歌迷此刻卻安靜下來，年輕觀眾熱切地望著他，就像講臺下聆聽的學生。偌大的場館此刻只回蕩著黃家駒的聲音。但這種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的聲音再度被淹沒在“Beyond”的呼聲下。

紅館演唱會大獲成功。結束之後，Beyond得到了日本Amuse公司的賞識，獲得了遠赴日本的機會。但好景不長，在日本度過短暫的“蜜月期”之後，Beyond的創作環境迅速惡化。

在黃家強的回憶中，那時整個Beyond團隊在日本過得都有些沉悶。“在日本時期居住的房子很小，窗戶過高過小導致光照不足，一打開房間門，整個人都覺得壓抑”。

物質上的匱乏不足以擊潰黃家駒，苦難的童年磨練了他的心智。但理想上的碰壁，卻讓他困厄。

Beyond赴日發展時期

黃家駒後來發現，日本樂壇無非是香港樂壇放大數倍後的樣子。在事業上升的同時，他仍然要被迫接受各種無意義的通告。

“按家駒的創作量他應該是很多很厲害，他一個晚上可以寫10首歌出來”，Beyond樂隊吉他手黃貫中回憶。

“不過，家駒在日本時的創作量並不大，他自己在日本也沒什麼興致彈吉他，吉他放在那裡就不想碰，整個人情緒有一點低落，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在離世的前一個月，Beyond發佈了出道以來最成功的一張專輯《樂與怒》，樂隊十週年巔峰之作，也是黃家駒生前的最後一張唱片。唱片大賣三十萬張，專輯中收錄的《海闊天空》，直到現在也是香港音樂史上的一座豐碑。

在日本苦悶的環境造就了黃家駒的最後一次才華迸發。滿懷理想卻不斷碰壁，黃家駒始終未曾放棄。他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沒有任何一首歌會像《海闊天空》一樣，不論何時何地唱起都會有人應聲合唱，在紙醉金迷的KTV、夏天街頭的大排檔、沸騰的體育場、異國他鄉的街頭……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黃家駒的歌聲。

2017年日本街頭，一名來自中國的街頭歌手自彈自唱日語版《海闊天空》，一位路過的女孩開口唱起了粵語版。得到迴應之後男子也換成了粵語，女孩瞬間淚流滿面。

唱歌的人，不許掉眼淚。

1993年5月28日，吉隆坡國家室內體育館燈火通明，壓軸曲目《海闊天空》唱至一半，黃家駒突然停下來說道，“我們是Beyond樂隊，再次多謝今晚到來的朋友，還要多謝我們的唱片公司，那麼最重要最重要就是多謝今晚到來的每一位觀眾，你們真棒！所以我們會再開個更加大力、更加精彩的演唱會，1994年後見。OK，BYE-BYE，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