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兒子重病我心生惡意盯上富家女,誰料她先找上我轉了3萬塊

故事 談客 2018-11-30
故事:兒子重病我心生惡意盯上富家女,誰料她先找上我轉了3萬塊

1

“嘀嘀嘀。”是輸入銀行卡密碼的聲音。

“嘩啦啦。”是吐鈔機點鈔的聲音。

李勇取出一堆薄薄的紙幣,不放心地又細細數了兩遍,終於無奈地低下了頭。

只有五千塊錢,連兒子的住院欠費都不夠繳清,哪裡還談得上做手術、後續的治療。他老淚縱橫地蹲在逼仄的取款機小隔間裡捂臉哭泣,一直哭到沒了力氣,才慢慢下定了某個決心。

他在路邊攤買了把水果刀揣著,又一次來到光榮路的盡頭。這裡有一座酒吧,後門對著一條偏僻的巷道,那巷道沒有路燈、沒有監控,是搶劫醉酒單身女青年的最佳場所。

他已經來踩過好幾次點,在每一個下半夜,他都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孩醉醺醺地從裡頭搖搖晃晃而出,再獨自穿過這條巷道,最後一頭栽倒在自己那價值不菲的豪車上。

有錢的單身醉鬼,確實是打劫的好對象。他狠了狠心,默唸了好幾遍只圖財不害命的規則,趁著天光還好,又將四周環境好好打量一番。

兒子的病已經不能再等了,親戚們也絕不會再肯借錢給他,躲放高利貸的人也已經躲到極限。如今的他,想要在短時間內籌出錢來,也只能走上這條不歸路。

“呲...”急剎聲在耳邊響起,一輛轎車裹挾著塵土停在了他的面前。他被飛揚起的塵土迷了眼,等好不容易能完全睜開時,驀然發現正駕駛位上的司機降下了玻璃窗,對著他揚了揚下巴。

“愣著幹什麼,趕緊上車呀,要不然就趕不上了。”女孩不耐煩地催促,將車門落鎖打開。

李勇卻根本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腦海中早已計劃好的搶劫計劃在一瞬間灰飛煙滅。這個戴墨鏡的女孩,正是自己打算晚上下手的對象。

她這是知道了自己的計劃,要把自己丟到警察局裡去麼?可自己明明什麼都沒來得及做,難道這也算犯法?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黑包。包裡的水果刀彷彿成了必然的凶器,在他的包中止不住地跳動著。

女孩等了半天還不見他上來,似乎愈發地不耐煩。她煩躁地掏出手機,朝著他不停地努著嘴,蔑笑道:“你還真夠精明的,事兒還沒辦,到先要起錢來。好吧,我就先把定金付給你,省得你胡思亂想。”

定金?

李勇腦子更亂了,可懸著的心好歹落下了一半。看樣子小姑娘認錯了人,他剛想要說聲誤會,可再聽到定金兩個字時,兒子虛弱而蒼白的臉瞬間在眼前閃過。

不由自主地,他報出了自己的銀行卡號,又萬分期待地看著女孩。女孩雙手在手機上啪嗒啪嗒地按著密碼,不一會兒,便有三萬塊錢轉到他的卡中。

三萬!

他瞬間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將那條銀行通知短信看了三遍。他已經在腦海中飛速地計算著錢的用途,有了這三萬塊錢,他就能夠繳清兒子拖欠下來的住院費用,說不定自己再和主任醫師求求情,還能夠先做第一道手術。

沉寂的內心再一次沸騰起來,藏在心底的火星終熊熊染成大火,呈燎原之勢燒進了他的大腦中,又將他全身的神經與四肢一同調動起來,引著他打開汽車門坐進去。

在後座上一落定,女孩便拋過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斷崖風景優美,崖頂的一輪紅日染透半邊雲霞,整齊斷裂開的崖面如一把鋒利而又筆直的劍刃,自雲霞深處起一直劈向深不可測的低谷,完美得令人驚歎。

“你先好好睡一覺,等到了河南境內我再喊你起來。那個地方太偏僻了,就連導航都不提示,到時候就只能靠你指路。”

女孩手上動作不停,又從後視鏡多瞄了他幾眼,嗤笑道,“你就打算穿這身去盪鞦韆,也太沒儀式感了吧。”

在崖邊盪鞦韆?

現在的孩子們膽子都這麼大了麼?看樣子原來她要等的人是個同行的驢友,可像他這個年紀的人,也有這麼膽大的麼?

他直覺想勸一勸,雖然說這些人在玩鬧時總會做些措施保障,可要是真正掉下去,可就真的沒有回頭路可走。

可女孩已經轉過頭認真開車,並將音樂高聲調出。

李勇只得作罷,又回頭去看那張照片。他生在河南、長在河南,外出打工也都是在河南一帶,如果對這個地方熟悉,他應該還能再多冒充一會兒。定金就能給三萬,想必尾款也不少。

他這樣想著,特意將照片對著陽光又細細看了看,等確定看到“筆架崖”那三個小字時,渾身卻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座筆架崖就坐落在他的老家落日村旁邊,是他熟到不能再熟的地方。可他卻不能,更不敢回老家。

他立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違心道:“小姑娘,這個地方我不熟,沒辦法帶你去。”

“怎麼可能。”女孩一腳踩住剎車,一把擄下墨鏡,露出急不可耐的迫切神情來,“你明明說你很熟,還說那裡就是你的老家,你從小玩到大的地方。”

看來她的驢友還是自己的家鄉人,也對,如果是從小在那崖旁邊玩的人,應該是有幾分膽量的。

“喂,你是不想賺這個錢了。這樣吧,只要你肯陪我到那裡去盪鞦韆,我就把尾款從五萬提高到十萬。”

十萬!

李勇再一次顫抖起來,如果有了十萬,兒子應該就能做完手術,說不定後續治療也能夠先行準備著。

“去,我去。”他低吼著,瞧著前路也並不是那麼可怖難行。

2

小姑娘名叫溫婉,人如其名,話語少得可憐。他每次想要挑起話頭,都在無言的尷尬中又縮了回來。可她放的歌也著實難聽了些,不但冷鬱陰森,還總是散發出鬼魅的叫喊。

明明是三伏的天氣,卻如同掉入了十八層地獄中。他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將手又探進包中,將水果刀往現金中藏了藏。如果能陪著這位小姑娘玩好,是不是他就不用走打劫這條道路,也能夠湊足兒子的看病費用呢?

他如是想著,不由自主地咧開脣角。一陣高亢的鈴聲打破了那滲人的音樂,李勇匆忙握住手機,偷偷示意溫婉將歌聲調得低些,這才將電話接通,小聲地和電話那頭說著話。

他虔誠地將手機放至耳邊,連聲音都溫柔了幾分:“小杰,我在外面取錢。你不要擔心,爸爸有錢,有好多錢。外面人多,我估計還要好一會兒。你不要擔心,你在醫院要聽媽媽的話,好好吃飯,吃飯了才有力氣...”

他還想告訴兒子,讓兒子不要放棄希望,他一定能將兒子的病看好。可惜溫婉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溫婉旋轉聲音按鈕,將那鬼魅的樂曲放到最大,逼得他不得不中斷電話。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忍氣吞聲地打著商量:“小姑娘,能不能把聲音開小些,我和我兒子的話還沒說完。”

“一個借了高利貸的人,一個四處逃竄有家難回的人,還敢說自己有錢。”溫婉粗身粗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一聽到對方如此溫柔地與子女說話,她便氣不打一處來。

“你...”李勇心中驚疑不定,對方怎麼連自己借了高利貸的事兒都知道,還是說,她約見的那位自己的同鄉,也被高利貸逼得走投無路了麼?

他不敢問,生怕問後便失了賺錢的好機會,只得打著哈哈道:“這不是為了讓兒子安心麼,父母都是愛孩子的,怎麼苦,也不能苦孩子麼。”

“屁。”溫婉嗤笑一聲,陡然提高音量,“你要是真愛你自己的孩子,你怎麼敢去借高利貸,那群人有哪個是好惹的,小心將來拿你孩子出氣。你們不過是借了這些個藉口,滿足自己的私慾罷了。”她直覺地忽略掉對方兒子還在住院的事實,只一個勁地發洩著自己心中的不滿。

“不。”李勇剛要反駁,忽見對方回眸冷笑,“你們這群父母,最喜歡打著愛孩子的名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絲毫不顧及孩子的感受...”

溫婉越說越氣,眼眶中似乎有淚水劃過。她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不妨自己的手機鈴聲也響了起來。

隨手劃開,自家父親萬年不變的嚎叫聲透過薄薄的傳聲筒震懾而出:“溫婉啊溫婉,你可真是長本事了,我讓你回來相親,你竟敢跑路。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和你斷絕父女關係。”

“呵呵。”溫婉蔑笑著,將手機遞到李勇身邊,好讓他聽得再清楚些,“你怎麼就不讓人省心,我和你媽為了你操了多少心。為了給你更好的生活,我們起早貪黑地在外面做生意。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們苦出來的。怎麼現在大了,翅膀硬了,就敢不聽我們的話了。”

懟天懟地的怒吼還在繼續,溫婉卻失了聊天的興致,她砰地一聲掛斷電話,狂踩著腳下油門,讓車速達到新的高度。

高速兩旁的樹木快速地倒退著,看得李勇眼花繚亂,他害怕地握住肩頂的扶手,到底小心翼翼地勸慰道:“你爸媽也是為了你好,姑娘大了,早點找個婆家,把你交到疼你愛你的女婿手上,也算是了了一份心願。”

“好個屁,他們眼裡只有錢,哪裡會有我。”溫婉通紅著眼,將方向盤轉得飛快,從一輛又一輛汽車中穿行而過,“從小到大,他們就只會給我錢,卻從來不關心我其他。我一年能跟他們說的話,加起來都沒有他們的祕書和他們說的話多。就這樣,他們還敢噁心地告訴我,是為了給我更好的生活,才要這麼辛苦地幹事業。我呸,這不過都是藉口,他們既然給不了我父愛母愛,就不應該把我生下來。”

李勇默默地縮回身子,腦海中又想到了自己的兒子。自己家窮,又因為生在落日村這種窮山溝裡,他很早就拋妻棄子出門打工,一年也只有過年時候才能回家。在那時候,兒子對自己也是極其陌生的,陌生到幾乎都不願意他的靠近。他心中湧起一抹酸澀,是不是當初,兒子心中也這般想著自己?

“有時候父母賺錢,真的是為了給孩子更好的生活。也許他們不是不願意親近你,而是離開時日久了,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處罷了。”他的眼眶有些酸澀,“當初我兒子也很怕我,甚至都不願意和我說話,還說我是壞爸爸。可他不知道,我在外面打工的每一夜,都想他想到睡不著。”

“矯情。”溫婉冷哼,“這不過就是你們這些大人的藉口,帶著孩子去打工難道不行麼?打個電話慰問會這麼難麼?簡單的一個擁抱不會麼?當然,我父母更差勁,他們不但不愛我,還會不斷地強迫我。他們不顧我的意願竄改我的報考意見,現在更要用狗屁的商業聯姻來捆綁我的一生。”

“也許,他們認為,這樣是對你最好的。”李勇話語艱澀,還想再找出理由勸一勸。

溫婉卻不想再聽,她將音樂聲調到最大,讓陰冷的樂曲聲充斥整個車廂。如此超速行駛了一路,等到了落日村外圍,也不過才中午一點。

溫婉看著即將到頂的行程,臉上終於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可李勇卻輕鬆不起來。他把衣領又往上撥弄了幾分,又找出一個口罩將下半張臉蓋住,能不下車時絕不下車,直到人有三急,再也熬不住了才偷偷摸摸下得車來。

3

落日村建在山中,山腳距離最近的縣城還有一段距離,這一路荒無人煙,自然也不會有公廁。溫婉憋了一路,實在忍不住腹中的鬧騰,只得停了車鑽進小樹林中。

李勇也憋出了幾分尿意,遂順著相反的方向鑽進林中。剛解開腰帶,就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那人倚靠著一棵大樹正在打電話,氣急敗壞的聲音擋都擋不住:“大哥,我又上去看了一趟,李勇那老小子真不是個東西,居然真拖家帶口地跑了。他們有本事就這輩子別回來,要是敢回來,我一定讓他知道厲害。”

這聲音任地熟悉,熟悉到李勇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幾個冷顫。他認出了這個聲音,正是當初騙著自己欠下高利貸的那位。

當初,他的兒子查出得了白血病,他只得拿出經年積蓄,又變賣家中財物,再找親戚借遍了錢,才好不容易湊足第一批治療費用。可醫院簡單治療後卻不肯再接收,只說這病凶險,讓他們去找帝都的醫院。

帝都花錢如流水,等他花光餘錢再回到落日村時,已幾乎借不出一分錢來。山下鎮上的利哥告訴他,說小額貸款即時到賬,利息也比銀行要低上幾分。

他動了心,糊里糊塗地先後借了十萬,可不出半年,這十萬竟漲至二十萬。他更加不敢回落日村,生怕被這群人逮到,便再沒了逃出來的可能。

他哆哆嗦嗦地直起身子,正要奪路而逃時,那邊的男人似乎注意到這邊,漸漸“咦”了一聲,目光轉為銳利。

“李勇!”是略帶遲疑的叫喚聲。

李勇嚇得跳了起來,二話不說便朝馬路中央跑去。那人也立刻反應過來,掛了電話就朝這邊追。

到底是常年要債的人,身手比起李勇來不知強上幾輩。他三步並作兩步將李勇踹翻在地,居高臨下地俯視李勇。李勇無助地看向四周,悲哀地發現周圍一片寂靜,哪裡有半個人影。

“你跑啊,你倒是跑啊。”男人洋洋得意,一腳踩在李勇的腿上,憤憤道,“好小子,還想賴我的賬,當我是吃素的。”

李勇連連求饒,眼底的絕望瀰漫。那人一邊按著他,一邊搶過他的包,搜出五千塊現金和一把水果刀來。

“這不是有錢了麼,”那人將錢塞進兜裡,看李勇如看砧板上的魚兒,挑釁般地拔出那把水果刀在他臉上直拍,“怎麼,你老小子隨身帶著水果刀,還想和我拼命。”

李勇哪敢反抗,他生怕對方發現自己藏在身上的銀行卡,那裡面有好不容易得來的三萬塊錢,是要留給兒子看病的,說什麼都不能便宜了這種黑心人。

“大叔,這是怎麼了。”偏偏在這時,一頭霧水的溫婉又跑了過來。

那人兩眼放光,鬆開李勇反挾制住溫婉,調笑道:“我還以為你小子真心捨不得你那兒子,沒想到是借了錢包養小二奶去了。這個小姑娘看著真嫩,要不然就借我玩玩,也算能抵部分債。”

溫婉被那人挾持著,臉色已嚇得慘白。她自幼由保姆跟隨出行,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陣仗,更何況對方的手還總是不自覺地在她身上游走,她駭得幾乎立不住身子,淚珠也控制不住地肆意橫流。

李勇心頭一痛,不忍心看著這無辜的小姑娘捲入其中。他認命地掏出銀行卡,求饒道,“你放了這個小姑娘吧,我和她並不熟,就是給她帶個路而已。這卡里還有三萬塊錢,其他的我再想辦法。”

那人接過卡,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反正此處荒蕪,又是出了名的窮鄉僻壤,丟失個把個人再正常不過。

他奸猾一笑,扛著溫婉便朝樹林中鑽。李勇想要追上來,又被他一把呵住:“怎麼,你是不是想在這裡等著,等我喊來大哥,剁了你的手腳再還剩餘的錢。”

李勇怔在原地,這腿便怎麼都邁不開去。溫婉絕望地失聲尖叫,眼淚流得更凶。

小姑娘的慘叫聲就在耳旁,李勇不停地捂住耳朵,卻怎麼都無法將那悽慘的嚎叫剔除腦海。到底是一個無辜的生命,還是因為自己猜慘遭厄運,他根本無法說服自己的良心,終於握著那人丟掉的水果刀衝了過去。

刀刃從那人的手臂間劃過,刺啦出一條長長的傷痕。那人不可置信地翻起身,抱著自己的手臂凶狠地看著李勇。溫婉哆哆嗦嗦地藏到李勇的身後,嚇得眼珠子都不敢亂轉。

“李勇你找死。”男人發了狂,不顧傷勢衝了過來,李勇一手護著溫婉,一手握住水果刀胡亂揮舞著。

慌亂中,也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那男人命犯太歲,這把水果刀竟一頭扎進了男人的肚腹之中。那人不可置信地踉蹌後退了好幾步,終於脫力地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4

李勇驚呆了,溫婉嚇壞了,他們相互攙扶著靠在大樹上,渾身上下均抖如糠塞。誰也不敢朝著那人靠近,更別提去試一試到底還有沒有鼻息。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李勇不停地顫抖著雙腿,試圖站起來,可試了幾次都沒有站穩。

“要不我們報警,你這算是正當防衛,不算殺人。我會為你作證的。”溫婉遲疑開口,她有些不確定接下來的行程,是繼續遵循著自己的計劃,還是先為這個可憐的男人開脫罪名。

“不。”李勇打了個哆嗦,“我們去筆架崖,是不是到了那裡,你就會把那十萬給我。”為了取回那張銀行卡,他終於鼓足勇氣靠近那人,從正在轉冷的屍體中抽出他的銀行卡。兒子還在等錢救命,他就算要去坐牢,也得先拿到那十萬塊錢。

兩人達成共識又再次回到車上,鬼魅的音樂還在繼續,聽著彷彿是來自地獄的亡魂。溫婉再也聽不下去,啪地一聲關掉音樂。李勇也長舒了一口氣,默默地將自己抱得更緊。

一行無話,他們在山腰上停了車開始步行。溫婉從車中取出高跟鞋,非常鄭重地換下原先的運動鞋。

“小姑娘,穿這個鞋是沒法子爬山的。”李勇不得不佩服溫婉的膽量,在親眼目睹了殺人事件後,還能有如此閒情逸致地換上高跟鞋,去那崖上游玩。

“沒關係。”溫婉穿得堅定,扶著石壁慢慢往上走,“這是我的儀式,我不能破壞它。”

莫名其妙的話語,聽得李勇雲裡霧裡。他只得嘆了口氣,認命地跟在後面。沒走幾步果然出了事兒,溫婉腳下一崴,終究還是摔倒在石階上。

李勇仔細地查看過後,默默地蹲下身子將她背起。

“謝謝。”溫婉小聲地道著謝,雙手慢慢地環住對方的脖子。她的心忽然柔軟成一片,再也做不到冷硬著嘴角了。從小到大,她從未被人如此呵護過。原來,被人保護、被人疼愛的感覺是這樣子的。

她好希望這條路能再長些,讓到達崖頂的時間再往後移上一移。這樣一個心底有愛的人,怎麼會選擇去死呢。

不,他根本不想死,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在不斷地推動著他罷了。

此時此刻,她還不知道自己接錯了人,只以為對方是因為被高利貸逼得喘不過氣,才會決定與她一道共赴黃泉的。

她原本要接著共同赴死的人網名叫“擁抱溫柔”,她在qq群裡發佈了邀請函,認真而努力地篩選著和自己共同飛翔入崖底的人選。

她想以最完美的姿態從崖頂飛下,如乘著風飛翔的鳥兒一般自由,約她同行的人不少,卻唯有“擁抱溫柔”窺探到她的內心,給她提供了最完美的求死地:她害怕被側崖上凸起的嶙石或尖銳的側生樹刮壞身體,那人便立刻發來了筆架崖的全景。

“擁抱溫柔”說,筆架崖崖如其名,崖體陡峭而整齊,崖面光滑無抓手。更因為其坐落在山峰內部,至今尚未被開發成旅遊景點,周圍只有一個落日村,村民稀少且大多為老弱病殘,根本無人會靠近那崖邊。

能有這麼一個結束生命的好去處,溫婉求之不得。她細細端摩著那張照片,在電腦前發出邀請:“你願意陪我一起去盪鞦韆麼?一個人太孤單,若能多一個人迎風飛翔,恐怕同入了那黃泉,還能結伴過一過奈何橋。”在這個群裡,盪鞦韆便是跳崖自殺的暗語。

“擁抱溫柔”明顯在猶豫,空白的輸入框中大字提示不斷顯示,終究匯聚成拒絕話語:“我還沒想好,我要是死了,我爸媽怎麼辦,家裡欠的高利貸怎麼辦。”

原來竟是為了錢。溫婉嗤之以鼻,她最瞧不上的,便是金錢。正因為父母汲汲於這些身外之物,才將她從小就丟給保姆,後來又扔去寄宿制學校。

“你要是死了,高利貸自然就不用還了。”溫婉循循善誘,她最討厭這一群還能擁有父母之外的人,不由得愈發賣力地勸說,“這樣,你的父母就能從裡面解脫出來,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多好。”

“可是,他們會傷心的...”

“傷心,傷心也不過一時。這樣吧,你要是願意陪我去盪鞦韆,我就給你八萬塊錢。”

他不是要錢麼,我就用錢來刺激他。溫婉這樣想著,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機智:在這個“彼岸花開”的qq群裡,她早就刷過這個人的情況,他欠了將近二十萬的高利貸,被逼得走投無路幾欲尋死。

這樣的人,你給了他八萬,也不可能完全還給他生的希望。畢竟,以高利貸的生息速度,八萬塊錢的還款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可這八萬塊錢卻能讓一對老人家過上安穩的好日子,擁有歲月靜好般的片刻寧靜。

果然,“擁抱溫柔”心動了,在猶豫了很久之後,簡短而有力的一個好字,確定了二人的決心。

......

她趴在李勇的肩頭哭泣,心中的防線在一步步崩塌,“擁抱溫柔”其實可以不用死的,他自從加入qq群之後,雖總也有厭世輕生的語句,可大抵還有些許對未來的渴望。是她用死亡的美好來誘惑著他,用金錢一步一步逼迫著他,才讓他不得不答應自己的同死計劃。

不過是一個被高利貸逼入絕境的中年男人,卻意外地擁有著溫馨的家庭。在來時的車上,向來自詡冷靜自持的她在聽到那通電話後還是爆發了,她帶著滿心的蒼涼去死,而與她同死的人,卻在內心深處充滿著幸福。

他不自覺流露出的對孩子的關愛,耀眼如天上明日,萬丈慈愛光芒幾乎將她內心的荒蕪一覽無餘。所以她才會大聲地諷刺他,藉此來堅定自己的內心。

“啪嗒啪嗒。”有淚水落到李勇肩頭,李勇微微嘆了口氣,又想起了在車上那女孩與女孩父親的對話。曾幾何時,他與自己的兒子也曾這麼針鋒相對過。

兒子想要輟學出門打工,而他不問緣由,只會粗身粗氣地抽他一頓,又將他押去學校。若不是這場病,他恐怕也不能走入兒子的內心,去了解兒子想幫著家中減輕負擔的心理。

“小姑娘,你也應該試著去和你的父母多溝通溝通,彼此間把話說開了,便能解開彼此的心結。”

“沒用的,是我運氣不好。我這一生,是不能指望了。”

“傻孩子。”李勇失笑,“人的一生還很長,你才多大,就敢說一生。”

二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慢慢走上筆架崖的頂端。這筆架崖果真如照片上所形容的那樣,深不見底又平滑無比。溫婉回頭看了看正捶著腰的李勇,緩緩掏出自己的手機:“大叔,你是個好人,我就不非要你陪著我盪鞦韆了。我現在多轉給你十萬,你可以拿著這筆錢把高利貸一次還清,然後安安生生地過日子。”

她笑著扔掉手機,站在崖邊張開雙手、閉上雙眼。

手機再次叮咚一響,李勇的賬上一下子多出了二十萬。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手機,剛要抬頭感謝溫婉,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溫婉如飛鳥一般站在崖岸,脣邊帶著必死的微笑。

他嚇得衝了過來,將溫婉攔腰抱起:“傻孩子,這天底下能有什麼事情比命還重要,你給我下來。”

“你瘋啦。”被拖下來的溫婉不停地掙扎著,“我已經不要求你陪著我去死,你為什麼還要得寸進尺攔著我。你有幸福美滿的家庭,可我沒有。我的爸爸媽媽不愛我,那我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上。”

“啪。”李勇一巴掌拍在她的臉上,聲嘶力竭道,“你的父母不愛你,會給你吃好穿好,給你錢任你揮霍?”

“這根本不是愛。”

“這只是愛的一種,你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又怎麼能看到他們的愛是如何走向你的。不如,我們做一個遊戲,如果他們真的不愛你,我就陪你一起去死。”

5

“喂,是溫婉的爸爸嗎?你女兒在我手上,馬上準備一百萬,否則我就撕票。”李勇捏著嗓子惡聲惡氣地說完便將電話掛斷,他並沒有綁架經驗,就這麼點套路話語,還是在溫婉的指導下完成。

他不停地搓著手在溫婉身邊坐下,好奇地盯著她的手機看去:“我兒子也總喜歡摸手機,這種高科技的東西我和他媽也看不懂,但總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溫婉淡然一笑,到現在這個時候,她也知道自己認錯了人。只能感慨一聲世事無常,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竟然真會有旁人會穿著約定好的衣服出現。

“可是這個群說的話為什麼我都看不懂呢,什麼去哪裡燒烤、去哪裡蹦極、還要去哪裡潛水,這是你們的驢友群麼?你不是說你要來盪鞦韆,可為什麼又要跳崖呢。”李勇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

溫婉嘆了一口氣,點著那些對話一個一個給他解釋:“在這個群裡,‘燒烤’是燒炭,‘蹦極’是跳樓,‘盪鞦韆’是跳崖,‘潛水’是跳河,指的是自殺的方式。”

“自殺,為什麼要自殺。”李勇吃驚地捂住嘴,終於想到了溫婉一路行來的種種不正常,原來她不是突然起意去自殺,根本就是與旁人約好來自盡。

“因為生活過不下去了,死,才是我們唯一的解脫。”溫婉捧著手機,臉上的表情近乎虔誠。

李勇心中咯噔一聲,跳起來大聲反駁:“為什麼要死,死才不會是解脫。孩子,你才這麼點大,知道日後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麼。輕易求死,便是將未來無限的可能都斬斷了。”

“噗嗤。”溫婉嗤笑,“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一個人過生日是什麼感覺麼,你知道縮在牆角里發抖是什麼樣子麼,我的人生哪有什麼未來,就算是有,也是在我父母的威逼下嫁給一個不愛的人,去過麻木的下半生。”

“不,不應該是這樣。”有錢人的世界李勇是不懂,但是求生的渴望卻不應該被泯滅,他急匆匆地抓住溫婉的手臂,掏出藏在懷中的兒子的照片。

“你知道嗎,我兒子才十六歲,卻得了急性白血病。我們帶著他到處治病看病,他因為化療掉光了頭髮,卻從不肯輕言放棄生命。”李勇老淚縱橫,幾乎哽咽著無法出聲。

“他狠狠地掰過溫婉的肩膀,用力地指向自己,“你再看看我,我欠了高利貸二十多萬,欠親戚們十多萬,也許未來的高利貸還會滾成更大的數字,可我不還依然堅強地活著麼。尋死容易,卻遠不如苟活於世。如果我也跟你們群中的那群人一樣,動不動就去尋死,那我怎麼可能遇得到你,又怎麼可能得到這一筆給我兒子看病的錢。”

“這就是希望,唯獨活著,才能看到希望。”

“錯了。”溫婉掙脫開,“那是你的希望,卻不是我的。你心中有愛,而我的父母心中,根本沒有我。”

“不可能。”李勇再也顧不得其他,他找了個繩子將溫婉捆到椅子上,又找了些紅油漆潑到她的身上。他戰戰兢兢地點開視頻,將溫婉化妝過後的慘狀對準鏡頭。

視頻在第一時間被連通,那邊的溫父溫母焦急而又絕望的臉在鏡頭中不斷放大。

“溫婉、溫婉。”是溫家父母尖銳的哭嚎聲。

溫母一下子跪倒在地,對著視頻不停地磕著頭。曾經優雅的貴婦形象一去不復返,此時的她,不過是一個渴望能迎回女兒的母親:“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女兒,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你千萬不要傷害她。實在不行,你綁架我,放我女兒回來好不好。”

溫婉第一次見到如此失態的母親,她囁喏著脣,想說出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她一張開嘴,只有眼淚苦澀了口腔。

看到她哭,那頭的溫父溫母更加擔心受怕。暈過去的溫母無助地躺在溫父懷中,而溫父素日裡冷靜自持的臉上,也只剩下了濃濃的擔憂與傷痛。

他沙啞地喊了聲婉婉,便再也說不出話來。等到重新緩過來,便只有愈發顫抖而疲憊的聲音:“劫匪你好,請不要傷害我的女兒,無論你要多少錢,我們都會籌給你。”

“真的這麼重要麼,聽說,你們好像對她不是很關心嘛。”李勇握著手機,儘量偽裝出不屑一顧的語調。

“不,她是我們的命...”

6

這場綁架以烏龍告終,看到溫婉與自己的父母緊緊地抱在一起,李勇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至於小樹林裡的那場打鬥,他也因為溫婉的力證與現場證據而被判定為正當防衛無罪釋放。

當他從派出所裡出來時,他的兒子李傑和老婆一同來接他。兒子緊緊地抱住他,彷彿要用盡畢生的力量。

“兒子,溫家願意負擔你的全部治療和康復費用,你爸我的骨髓也和你配對成功,咱們家的日子以後會越過越好。”李勇拍著兒子的肩膀,也不曾讓自己的眼淚壓抑半分,“兒子,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只有活著,才能看到希望。”

李傑肩膀一僵,心虛地看了李勇好幾眼。李勇眼中滿盛著慈愛,一如既往地當著他的擎天巨傘而為他遮風擋雨。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語氣裡一掃往日的陰霾:“是,爸爸,等我身體好了,我還要去考大學,將來找到好工作,給你們養老呢。”

“是啊。”李勇笑著,喜極而泣,淚水晶瑩。他早上因為要出門取錢,隨手抓了兒子的衣服披在身上,這才有了溫婉認錯人的一幕。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兒子找回了生的希望,依舊好好地活在身邊。至於自己在派出所裡的那個舉報談話,也總有面世的一天,去解救更多無知的無辜少年。

...

“警官,我要舉報一個QQ群,那好像是一個約死群。”

“那群裡每天都放著喪樂,成員們互相起鬨提供自殺攻略,每個人都在極力放大著人世的挫折...”

“可是,他們並不是真心想死,他們中的很多人只是暫時受挫,處在一個人生的低潮期。在群裡,沒有人會拉他們一把,只會推著將他們送入深淵。“

“都是年輕的生命啊,警察同志,快去救救那些孩子。”(作品名:《救贖》,作者:應惘然。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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